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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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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蓉帐》76

    对着床幔顶端眨了眨眼, 沈时葶赤脚下榻,单脚落地,小心翼翼蹦到了木柜边, 翻箱倒柜地搜寻岑氏送来的膏药。

    止血的、止疼的、化瘀的她通通往怀里丢,抱着瓶瓶罐罐起身, 偷偷摸摸推门出去。

    她得寻个外院的丫鬟, 替她将这些药送到侯府。

    为不吵醒岑氏,沈时葶特意走了小路。

    小径无灯,唯有星与月投下的微弱光影,勉强能将眼前的路照亮。

    她忍着腿脚不适, 一面走一面跳地往前挪。

    蓦地, 前方树影拐角处忽然出现一道玄衣人影。

    在看清来人后, 沈时葶一顿, 险些斜斜栽倒下去。而对面的陆九霄也稍显惊讶,在小姑娘转身蹦跳离开时,疾步上前握住她的小臂。

    “腿脚利索吗你就瞎晃悠?”他说罢,低头便瞥见她手中的药罐子,最后一个字的尾音生生收了回去。

    这黑灯瞎火的,此路又通向前院。真不是陆九霄自我感觉过于良好,实在是他对她那颗软乎乎的心有所了解。

    是以几乎立即,他便想清了来龙去脉。

    目光所触之际,沈时葶见他眉梢那一丝难以察觉的愉悦, 忍不住攥了攥手中的药罐子,佯装镇定道:“陆世子,你怎的在这?”

    陆九霄睨了眼她悬起的右脚,道:“我手疼,坐下说话吧。”

    说罢, 他兀自往一旁的长亭走。

    而沈时葶才发觉,这人手上的伤并未妥当处理,依旧维持着她在郊外给他胡乱包扎的模样,且还拎着一个看似不轻的食盒,不由匆匆跟了上去。

    她扶着桌沿落座,盯着他手上包扎的那条绢帕道:“陆世子,伤口不及时处理妥当的话,容易染上炎症的。”

    陆九霄眉梢微抬,搁下食盒,伸手过去,“那劳烦三姑娘了。”

    沈时葶一滞,迟疑地捏起他的手指,总觉得有何处不对劲。

    有的人呢,就贯是这样坏心眼。

    身子也洗了,衣裳也换了,偏是留着掌心狰狞的伤口,也不知想博得谁的注意。

    看她摁着他的食指仔细上药的模样,陆九霄嘴角溢出一声似有若无的自嘲,几个月前他在花想楼对她冷言冷语时,谁能想到还有今日?

    须臾,静谧的夜里发出一声“咔”地裂帛之声,沈时葶撕了裙摆的布料将他掌心裹上,“好了,这几日切忌碰水。”

    陆九霄颔了颔首,装模作样道:“多谢三姑娘。”

    话是如此说,可那语调偏又沾染上几分不似正经的笑意,叫人听得头皮发麻。

    沈时葶急忙起身,避开他的目光,“我回了。”

    陆九霄没拦她,却是慢她一步跟在后头。

    两步之后,沈时葶终是没忍住,回头道:“陆世子,您作甚?”

    “我寻你二哥哥。”

    “西厢房的路在你后头。”

    “后面那条路太黑了,我要走前头那条敞亮的。”陆九霄如是道。

    沈时葶一噎,那他方才怎么来的呢?

    不及沈时葶再言语,陆九霄便兀自走到了她前头。

    二人一前一后,陆九霄余光瞥着地上那道影子,脚步刻意慢了三五步,不知不觉就与她并肩,伸手虚扶在她身后。

    这一路上,沈时葶被他看得浑身的汗毛都要根根立起了,眼看棠苑就在不远处,她忙走快了两步。

    倏地,陆九霄握着下她的小臂,将拎了一路的食盒塞进她怀里,“走了。”

    沈时葶怔怔抱着檀木食盒,皱眉看他走远的身影。

    “姑娘?”桃因气喘吁吁地小跑而至,“您这是去哪儿了?吓死奴婢了。”

    “我……饿了,让后厨的妈妈做了些吃的。”

    见沈时葶手中的食盒,桃因并未多疑,点点头便陪她进屋。

    在瞧见那碗装面精致的酥肉时,沈时葶肚子果真叫唤了起来。

    再三挣扎之后,她还是下了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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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厢房,书房中。

    贺凛从半开的窗牖外见陆九霄从东面来,不由眯了眯眼,唇角不自觉扯了两下。

    至他推门进来,他又见他掌心上那熟悉得衣料,不轻不重睨他一眼。

    但见陆九霄一进书房便将门窗都阖上,贺凛不由道:“是今日圣上寻你说了甚?”

    “是,他察觉了京郊的动静,未免打草惊蛇,派我查这背后之人。”

    贺凛顿了一瞬,“他有猜忌的人,二殿下可在他的猜忌之中?”

    这书房仅贺凛身后一把椅子,陆九霄只好寻了处桌角坐下,笑了声道:“整个骊国,但凡手中有兵的,都在他猜忌中。不过此事周旋不了多久了。”

    可眼下李家动作太慢,即便赵淮瑨这只黄雀做好了准备,也得等螳螂先上场才行。

    他道:“你还能拖多久?”

    “两个月,你得帮李家一把,李国公那老贼,做事一点不利索,招兵买马也磨磨蹭蹭。”

    “行,圣上那儿,你准备如何应对?”

    陆九霄直言:“栽给西瀛。”

    贺凛微怔,五年前圣上亲手将役都三城拱手赠给了西瀛,若是今朝知晓是西瀛来犯……

    简直是剜心。

    商议过后,陆九霄并未久留,打了个呵欠便与他道了别。

    贺凛凝了眼他那身墨色紧袖衣袍,黑得简直要与夜色融在一处。

    夜里一身黑,通常不是去做甚好事的。

    思忖片刻,贺凛抿唇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陆九霄顿了顿,“去哪儿?”

    “你说呢?”

    几日后,七月二十。

    京都城内都在传,国公府遭了贼,且这贼无比胆大,不仅放火点了国公府一间院子,还放箭射伤了李国公的腿脚,使他不得不告了几日假,卧床休养。

    岑氏与沈时葶用膳时,听了白嬷嬷说此事,她连连抚胸道:“这天子脚下,怪事真是一桩接着一桩,还能不能太平了?”

    沈时葶往她碗里夹了个虾饺,“阿娘尝这个,与平素味道略有不同,府里换厨娘了吗?”

    岑氏一尝,果真不同。

    白嬷嬷忙解释道:“三姑娘,这道点心不是府里厨娘做的,是对面侯府的二姑娘送来的,说是给姑娘尝尝。”

    二姑娘,陆菀?

    昨日宫中小宴时她与陆菀说了几句话,那位二姑娘倒是待她十分亲近。

    “那劳烦嬷嬷,将我做的蝴蝶酥送去侯府吧。”

    “欸。”白嬷嬷应声退下。

    岑氏心下一叹,这望江楼的手艺她怎会吃不出?陆菀再是有心,能让人一清早大老远地给她送一碟虾饺吗?

    她想到陆九霄,不由脑仁就有些疼。

    那位祖宗,哪里是她这性子软和的女儿能招架住的……

    思此,岑氏不由摁了摁太阳穴。

    沈时葶忙撂筷起身,“阿娘头疼吗?我去请府医来。”

    “无事,无事。”岑氏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午后是要去茶楼小宴吧?快让桃因带你将那几身新衣裳试一试。”

    如此,沈时葶只好将她送回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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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茶楼小宴说来也算是京都贵女圈里一个不成文的习俗,是各个有头有脸的官员之女轮番设宴,而今日设宴的,正是吏部侍郎唐家长女,唐摇之所设。

    说起来,这些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姑娘,眼睛贯来是长在头顶上的。

    她们中一些人瞧不起骨子里流着商贾血液的贺敏,自然也瞧不起被商贾养大的沈时葶。

    偏沈时葶自幼习医,对那些养颜美容的药膳方子信手拈来,惹得姑娘们纷纷将之当宝,围在一旁听她说道那些“秘方”。

    她说累了,清了清嗓子,便有人忙给她递了杯水。

    沈时葶道谢过后,又接着说。

    不知不觉,一个午后便过去了。小宴散去时,唐家大姑娘握着她的手,道:“我府里有许多名画名帖,你若是感兴趣,来我府上挑一挑,我赠你。”

    沈时葶笑着应好。

    待众人离去后,她灌了好几口白水,才缓解了喉间的干渴之状。

    桃因叹气,纸扇摇了摇,“姑娘何必如此迁就她们。”

    “我与她们不相熟,既是在京都,免不得与谁抬头不见低头见,交好总比交恶强。”

    有时候,这姑娘家之间的情谊,说脆弱也脆弱,可想要维系,花点心思也不是难事。

    茶楼下,陆菀的马车并未离去。

    见着沈时葶姗姗而来,她忙挥手道:“阿葶。”

    “八月初三便是我阿娘生辰,你若是得空,能陪我去换金阁挑挑生辰礼吗?”

    沈时葶一愣,“是义母生辰?”

    那不必陪陆菀去,按规矩,她也得赠礼才是。

    是以二人便一同往对面的金玉铺子去,然,至半道,前方忽然一阵骚动,一辆马车飞快奔来。

    陆菀忙拉着沈时葶避到一旁。

    就听周边的商人对着那扬尘而去的马车指指点点道:“这李二世祖回京,咱们这小摊子,怕又要遭殃咯。”

    陆菀闻言眉头一紧,她知晓沈时葶在花想楼时与李二有些过节,忙拉着她进了换金阁。

    她随意拿起一只水玉簪,“你看这个如何?”

    二楼木梯上下来个穿着艳丽、梳妇人髻的女子,她铃铃一笑,边摇扇边道:“这位姑娘好眼光,这簪子上的玉可是老古董了,乃前朝皇——”

    倏地,那人嘴角的笑意一滞,“沈时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