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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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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一生中,有三个男人教会了我何谓强大。第一个男人是我的父亲叶君同,他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哨兵的强大。第二个男人是付昱凌,他让我了解了什么叫做向导的强大。第三个男人是我的朋友肖少华,他让我懂得了什么是普通人的强大。

    ——摘录自《女主席回忆录》

    赵明轩赶到sg附属医院病房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说话,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真是太可惜了啊。”一个陌生男性的声音响起,赵明轩听了一会儿,便判断出对方是这里的医生。只听那医生说:“如果这次你能扛过去,咱就能多一名向导了。”

    接着是“沙沙”的写字声。

    医生的声音又响起:“不过也真是好险,吸入这么多高浓度的pf唑仑收缩剂的情况下,如果你不是意外突然进入觉醒状态,被激发精神力源,让外放精神力带走了大部分的高温热量,我现在就得给你的家属下病危通知单了。”

    过了一会,另一个声音响起。是赵明轩熟悉的嗓音。带一点沙哑,但是语调平静,“请问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肖少华说话的时候,他的呼吸与心跳听起来也平缓,因此赵明轩听不出什么情绪。

    “后遗症,是的。”医生回答道,“你要明白,这一次的情况真的非常凶险。”医生在“凶险”二字上强调了一下,顿了顿,继续道:“这么说吧,你这种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见,中毒的时候觉醒,既不能当普通人处理,也不算向导。要是你成功觉醒了,我就直接送你去精神科,那儿自然有人给你做疏导,清理你的精神网络,可你吧,没有。普通人早该烧成智障了,可你也没有。怎么办呢?我们也没辙。只能暂时当成煤气中毒给你先治疗一个疗程。”

    肖少华似乎笑了笑,说了句:“谢谢医生。”

    “先别急着谢我,你这缺氧缺这么久,差点就永久脑损伤了,赶紧多戴戴氧气罩,没事儿别摘下来。知道我们给你做了几次高压氧吗?嗯?”说着,医生大概觉得自己语气重了点,又缓和下来停了会才继续,“……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这后遗症具体有哪些,我们也还在研究,现在初步能肯定有两点。”

    肖少华:“您说。”

    医生道:“一个是你的视力可能会有一定的下降,不过这个还要待具体观察。以前有戴眼镜的习惯吗?”

    赵明轩听到衣料的摩擦声,是肖少华摇了摇头。

    “嗯,没事,到时候去眼科做个检查。”医生道,点点头,又往纸上写了几笔,“第二个呢,”他说,“你永远不可能再觉醒了。”

    赵明轩感到自己的大脑出现了几秒空白。

    病房内同时也安静了几秒。

    医生再开口时,走了几步,“这么跟你说吧,觉醒本来就是必须一次性完成的过程,一次没成功,就不可能有下一次了。”说着他叹了口气,“以前不是没有过觉醒失败的例子,不过都被当成发高烧处理过去了。极少有你这样,精神波动大得连向导之家的c级学员都被惊动,还中途失败。让我看看,你要成功这评定起码得有个s了吧?”

    “那如果……”

    “想都别想!”仿佛知道肖少华要说什么,医生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话。

    “给你打个比方,假设这人的大脑是一个湖,人的潜能,就好比这湖里的湖水,精神力源就是埋在湖里的一个核心。觉醒这个过程,就是燃烧一部分潜能,把湖水蒸发一点,让核心露出来,这样精神力源才能被打开,跟外界进行连通。

    你这种情况呢,为什么说凶险,还有一个原因。潜能,换个词儿,其实就叫生命力。每个人的生命力都是有限的,你这个湖呢,湖水都要被蒸干了。你的精神力源居然缩回湖底下去了!知道再觉醒会你有什么后果吗?你会死。死,懂吗?”

    说着拿笔敲了两下病案。

    病房里很久没有任何人说话的声音。

    接着医生又开口讲了什么,赵明轩没有听清楚,耳边还回荡着他说过的话语:

    “——永远不可能再觉醒!”

    “再觉醒……你会死!死,懂吗!”

    赵明轩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

    心,像是被剜去了一块。

    原来刚刚在接到电话通知之前那五十秒,那种仿佛全宇宙最美妙的存在终于现身世间,向他发出了召唤,令灵魂都要颤栗的感触,真的不是错觉。

    他知道,也曾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的那个小哨兵,真的得到了他的向导。

    只是现在,又失去了。

    一片冰冷的感觉泛了上来。

    走廊尽头响起了两个急促的脚步声。赵明轩感知到那是两名一级哨兵,他动作敏捷地站起,一个灵活地转弯,悄无声息地潜进了旁边楼道的阴影里,收敛精神力触,没有惊动他们。视线范围内,那两人直接敲门走进了肖少华所在的病房中。

    “大夫辛苦了!”其中一个声音道,握住那医生的手摇了摇,“我姓柴,是伤患所在研究组的负责人。他现在情况如何?”

    医生道:“伤患已经没有大碍。多亏你们同事送来及时。不过长时间缺氧还是对大脑有影响,得多休息几天。”

    “那是那是。”姓柴的负责人连忙道。

    医生又说:“而且听说你们这位小同志人不错,自己都快不行了,还撑着先给你们把毒气处理了,不然你们研究组怕是要横着躺进来的人更多啊。得加工资了吧?”

    “回去就加。”姓柴的负责人道。

    “不过这种高浓度的pf唑仑收缩剂都能随便被普通人研究员接触到,看来你们实验室安全这块,很成问题啊。需要加强了。”医生道。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姓柴的负责人连连点头。

    医生又叮嘱了几句,好不容易将这医生送走了。赵明轩听到他们再关上门,那位姓柴的声音气急败坏地说:“怎么回事?到底是谁!这么缺德把pf唑仑直接摆外面!这不是谋杀吗!?”

    被子摩擦衣料的声音,是肖少华挣扎着坐起,“……老板,你没有去调监控录像出来看吗?”

    “我这不一来就先看你吗?”姓柴的负责人道,“还好你反应及时,不然我们整个组又得被那什么——清一次场。行,我回去就调录像。”

    闻言,赵明轩听到他旁边另一个人的心跳骤然快了两拍。

    这个人心虚了。有鬼。

    哨兵心想。

    “那这两天的各项目进度怎么办?”肖少华问。

    “你就好好养伤,先别管了。”姓柴的说道,做了个动作将肖少华按回床上,“这不,葛健在呢。对不对葛健?”

    说着拍了拍他旁边人的肩膀。

    赵明轩听到这人的心跳声随那位负责人的话语又快了两拍。

    葛、建?

    哨兵记住了这个名字的发音。

    他们又说了一会话,无非就是让肖少华好好休息,别太操心研究组。赵明轩退到住院大楼外面给自己的下属打了个电话,“陈岩你出塔了吗?任务取消。你嫂子在实验室被人阴了,你去给我把他们那个监控录像调出来看看,是哪个兔崽子敢在我头上动土?”

    电话里的人应了几句,赵明轩又道,“什么理由都行,他们这么大一个实验事故都快出人命了肯定瞒不住。你去申请个特别侦查权,就以我的名义。也算帮老方他们省点人力了。再查个叫葛建的人。对,别忘了拷我一份。”

    挂断后赵明轩又自语了一句,“我就不信邪了,我堂堂一个军团长还护不住我老婆!”

    他回到病房门口,确认来探望的人都走光了,才推门进去。能知道肖少华这出事故,也是因为他逼对方在紧急联络人上填自己名字,天知道他那傻媳妇怎么想的,一开始居然要报他室友的名字,要不是知道那叫苏嘉文的是个向导,他都可以请对方出来喝一壶聊一聊。就算后来忙了,也只是在第二联络人一栏上添加了冯小山的名字。

    “医生怎么说?”

    赵明轩坐到他床边。

    肖少华收回他看天花板的目光,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单挑轻的说,说他只是拿错试剂,有点煤气中毒症状,休息两天就好了,却偏偏省略了他觉醒又失败的事情。

    赵明轩听的时候,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但他无法说出责备的语句,看着对方脸色苍白、强颜欢笑的样子,他的心一抽一抽似的疼。

    有很多话想问,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能用手一遍遍地抚摸过这人的脸颊,仿佛要用手指亲自确认对方的存在。氧气罩搁在一边,听这人说两句话又虚弱的样子,赵明轩将氧气罩拿起来给他扣脸上,然后趴过去给肖少华掖好被角。

    “过两天搬塔里住吧,这周就别去研究所了,待家里好好休整。”赵明轩说,“何师傅煲的一手好汤,想喝什么跟他说,让小山去买。”

    肖少华抬手摘下氧气罩,笑着说:“别这样啊,真没什么。补两天氧气就好了。”

    然而赵明轩一反常态地固执,“少废话,就这样定了。”

    “……嘿,我说你这人,”肖少华挑眉,眉尖虽蹙起,但没有生气的意思,“做实验嘛,出点小意外难免,要都我这样,大家都别做了呀。”

    “你这是小意外吗?人都成这样了!”赵明轩忍不住喊道。

    肖少华“嘶”了一声,扶额道,“你声儿小点,隔壁还有别的病人呢。”

    赵明轩看他这样,不知为何地想哭,他想说:这一次失去了我的向导,下一次是不是要彻底失去你的时候你才会告诉我?

    但他将泪意憋回眼眶内,语气听起来更强硬:

    “总之这回你听我的。我明天就把你东西搬过去。”

    “讲讲理啊亲,你知道我有多少进度压着吗?”肖少华不是没感受到对方好意,但他也无奈。柴启说的是他说的,但从就任助理到现在,他还看不出对方是个什么人,那才见鬼了呢。“还有几天就月底了,已经砍了好几个项目。下季度的进度汇总需要出一点成果,不然资金批不下来,这个组就真要散了。”

    赵明轩却被肖少华的态度彻底激怒,讽刺的话语诘问而出:

    “你们组是什么研究?一周不做能怎么样?国家就会死吗?”

    随对方话音,笑容终于从肖少华脸上褪了下去,他淡淡道:“赵小二,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们晚些谈好么?”

    赵明轩气得刷一下站了起来。

    “研究研究!你一天到晚只有你的研究,觉醒的时候——”他指着那个人,终究忍不住说出那两个字眼,声音带上了哭腔,“你有哪怕一秒想到过我吗?”心中的痛苦与怒火无法控制般地倾泻而出,“有时候,我都怀疑,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说完,他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