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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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娘，皇上、太后娘娘特意吩咐，让你到小厨房准备。”洪公公客气地对叶子衿说，来御膳房的路上，叶子衿拍了一路的马屁，拍得洪公公心花怒放，加上叶子衿是越清王容峘重视的人，洪公公在她面前也不敢端起架子来。
两个人都有心维持友好关系，所以彼此相处得十分融洽。
洪公公的声音不算高，但成功地让喧闹的御膳房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顿时，无数道好奇、嫉妒、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全都落在了叶子衿的身上。
“各位好。”叶子衿笑眯眯地竖起了爪子。她虽然自诩自己是站在顶端的厨子，但在同行面前，她一向算是好脾气。她也是从小徒工做起，深知每一个成长起来的厨子奋斗的过程不易。再说了，既然是同行，大家又何必相互为难了。
可惜，她这番好意，御膳房中的御厨们根本就没有人接受。
御厨们只是一瞬间的沉寂，然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又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至于叶子衿礼貌的招呼，所有人也都一致选择了忽视。
摇光、如冰几个丫头，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叶子衿却不在意，反正该做的她都做了，别人接不接受就不是她能左右的。而且她这个人讲究的是先礼后兵，礼她先做到了，别人不领情，她只能坐观其变了。如果再有那不长眼地过去欺负她这个新人，她也不怕，她会不长眼的人见识一下，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睛。
“食材齐全，你尽管吩咐别人去做。”洪公公笑着解说，“杂家还有别的事情处理就不陪在这儿了，有什么事，叶姑娘尽管招呼。”
看得出，洪公公也是真心想和她拉好关系。
叶子衿笑眯眯地点头，“多谢公公，要是遇上什么难事，少不得还要麻烦公公一声。”
“不麻烦，这是杂家的责任所在，姑娘不用客气。”洪公公也多客气了几声。“小文子，你今个专门给叶姑娘打下手。”
“是，公公。”一个小太监紧张地过来。
“杂家回去了，叶姑娘，有什么事吩咐小文子去办就好。”洪公公交待好了以后，转身出了御膳房。
“姑娘请。”小文子屈身在前面为她引路。
小厨房算是独立的一间，但又可以和御膳房连在一处，共用的那面墙上其实是有一扇门的。也就是说，叶子衿其实不用到御膳房这边来，可以直接从外面到小厨房去。
洪公公将她引到御膳房，或许是因为一路上，她对御膳房的好奇，他才特意将她领过来看看。
叶子衿笑眯眯地跟在小文子身后，从人群中穿过，推开门进了隔壁独立的一间。
她能感受到身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到底有多灼热，不过这些都不是叶子衿在意的。关上门，小厨房就成了独立的小世界，反正她只管做一顿饭，那些人再不满又能如何。翻过今天，她就再也不会到御膳房来了。还是那句老话，她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厨娘。
进了小厨房以后，叶子衿又认真观察了一番。
说是小厨房，其余一点儿都不小。光灶台就有四个灶膛，食材也被错落有致地摆放在架子上，荤菜、蔬菜还是分开摆放，一目了然。
叶子衿看完后，微微有些遗憾。这么大的灶房，居然没有烤炉，看样子，她准备的烤一块，算是没戏了。
想到这儿，她默默在心中修改了菜谱。
“小姐。”摇光见她沉默不动，以为她有什么不满，连忙上前关切地问。
叶子衿却开始动手了，“将我们带来的食材打开。”
几个丫头听了，连忙将各自手中提着的布带打开了，然后训练有素的将食材调料摆放整齐。
小文子见状，眼睛顿时睁圆了。宫中用到的食材，全都要经过内务府的检查才能进入御膳房。叶子衿却自带了食材，要不要劝阻她们呢？毕竟他现在被分配给叶子衿这边使用，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也会被牵扯到。
思忖再三，小文子最后还是选择了开口，“叶姑娘，御膳房不允许厨子自带食材进来。违者如果被发现，是要被重罚的。”
他噗通跪在了叶子衿的面前，吓得连头也不敢抬。
“放心好了，这些食材昨日已经被检验过了。刚刚进来的时候，越清王也特意内务府的人检查过了，不会违规。”玉衡冷冷地开口。
“奴才多嘴，请姑娘责罚。”小文子开始自打嘴巴。
叶子衿不喜，尽管她知道小文子是因为在宫中生存艰难，才养成这样的奴性，她还是不高兴。
摇光和玉衡对视一眼，摇光语气立刻生冷起来，“小姐又没有责怪你，你打自己干什么？外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姐嚣张跋扈，进门就开始拿你立威了。”
“不，不，奴才真的没有此意，请姑娘明鉴。”小文子被吓得脸色发白。他知道叶子衿是越清王身边的红人，要是今天的话传到越清王的耳朵里，他小文子连死都没有地方死。
“起来吧，你站在边上等着就是。没有我的吩咐不要乱走动。”叶子衿淡淡地吩咐，她可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和一个小太监磨嘴皮子。
小文子看着她发呆，似乎不相信叶子衿这么好说话。
玉衡大怒，“姑娘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听到了，奴才这就腾出地方。”小文子连滚带爬站到了角落中。
厨房里安静下来，叶子衿决定从冷菜做起。
八个冷菜很简单，鱿鱼包蛋、大拉皮、凉拌黄瓜卷、酒香醉贡丸、凉拌银耳、萝卜海蜇皮、冰镇糟猪脚，最后当然是她正极力推销的青椒皮蛋。
海蜇皮和皮蛋都是她带来的，就是猪脚，也是容峘连夜让人送到宫中来的。毕竟，现场做的话，叶子衿根本来不及。
“完美。”叶子衿满意地看着一排排的凉菜。真的是一排排哟，本来叶子衿认为她这一趟进宫来，只为太后、皇上做一桌菜就行，谁知来御膳房的路上，她才知道自己被皇上摆了一道，她居然要做文武百官所有人的菜。
美得皇上！叶子衿暗自吐槽。
即便在宫中，她也没有觉得太害怕。毕竟，容峘说过了，不管出了任何事情，都会有他兜着。有那么一个强大的靠山存在，她还怕个屁呀。
再说了，她也老老实实按照皇上吩咐地去做了，皇上就算想找理由治她的罪也没有借口。
呵呵，果然很完美。
小文子要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肯定会直接喷她一脸，完美个屁！
他在御膳房不知看过多少御厨做菜，但从没有见过哪个厨子像叶子衿这样随便。不错，叶子衿是做了不少盘凉菜，但她全都是挑了最小的碟子装。好嘛，就算她挑了最小的碟子装，总该多放点吧。她倒好，她居然将菜切得那么薄，那么细，然后象征性地摆上了造型，看着倒是赏心悦目，但如果吃起来，八盘的冷菜估计都不够一个人塞牙缝的。
天啦，小姑娘怎么这么吝啬呢？
小文子不知道的是，就这样，叶子衿还暗自觉得她自己亏了不少了。别的不说吧，就单说皮蛋吧，这可是她的东西，进宫来下厨，内务府根本就没有人提给银子的事情。凭什么，她要出力，还要出银子？亏大了！
冷菜准备好了以后，接下来就是要烧热菜了。
叶子衿进宫的目的就是为了参观御膳房，以及看看御膳房大厨们的实力，其余的，她都没有兴致。因此，她也没有打算好好露一手，更没有想到要趁机出人头地，压人一头。
这种情况下，她更不会选择一个菜系做，而是东一锤西一棒将八大菜系的菜往一起拢了。
松鼠鱼、扒烧整猪头、文思豆腐、清蒸蟹黄狮子头、肥牛金针菇卷、东坡肘子……
她这边煎炸蒸炒，样样都来。外面的御厨们也不甘落后，别看他们做的都是炖菜，但炖菜也有秘方。正如容峘给叶子衿找去的菜谱一样，很快的，叶子衿就从大厨房飘过去的香味中闻出了御厨们准备的是什么菜。
她能从香味中辨别出御厨们做的是什么菜，可怜大厨房的御厨们，此刻却差点儿憋出了内伤来。
作为一名出色的厨子，嗅觉超群也是其中的基本功之一。往日中，御厨们也会为自己拥有过人的嗅觉而洋洋自得，但今天还就真见了鬼了。
小厨房是不是飘出来的香味，是那么诱人，但偏偏他们还真辨别不出叶子衿到底用的是什么调料。更可气的是，他们还不能推开门过去瞧个仔细，这种憋屈感实在是太难受了。
御厨们也听说过叶子衿三胜三府厨子的光荣事迹，不过他们没有太放在心上过。三步无真言，人就是这样，喜欢将事情往大的地方夸。谁都知道叶子衿是越清王的人，而越清王看起来玉树临风，温和亲切，但实际上，京城里的人没有人不知道，其实越清王的性子最冷，是个瑕疵必报的人。
他们猜想，或许三府的厨子是畏惧越清王，故意输掉了比赛，也不是不可能。
也或许是裁判看在了越清王的面子上，故意放水了。反正，没有一个人相信，叶子衿是靠着真本领赢了三场比赛。
叶子衿没有露面的时候，大家对她的形象猜测众多，当真的见到她本人以后，更没有人相信叶子衿是凭着真本领赢得比赛了。
就这小丫头瘦不拉几的小身板，就她那稚嫩的模样，除非她是从娘胎中开始练习厨艺，才有可能打败三府的名厨。
不过，在闻到小厨房飘出的菜香后，所有的厨艺原本的信心忽然动摇了。这种香味，纵然是他们，也无法做出来。
不说御厨们的患得患失，单说大殿中群臣们的反应。
按照上菜顺序，先上来的冷菜。皇宫之中也有冷菜，冷菜大多数都是素菜，而且点心也算冷菜的一种。
皇宫中的八道冷菜，其中四道是点心。
点心偏甜，两道是用油炸出来的，另两道则是用蒸笼蒸出来的，大臣们也算是见怪不怪了。此时，叶子衿的冷菜还没有上来，因为叶子衿一个人忙，而御膳房则是有多位厨子在忙碌。
在大臣们开吃一会儿以后，叶子衿做的冷菜才送上来。
“美如画，哀家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厨子将菜做成画一般。如此美妙，让哀家都不忍下筷了。”太后看着摆上来的菜，手里的筷子伸出又缩了回去。
皇上也吃惊不已，他听过人传言越清王府厨子厨艺如何高超。但桌子上的冷菜，无论是摆盘，还是菜品，全都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
说来惭愧，即便他是九五之尊，也从没有见到厨子能将菜做成画一般。
对比太后、皇上他们，大臣们的哀声哉道就多了起来。不为别的，就因为冷菜的分量太少了。少得几乎不够他们塞牙缝。
除去皇上那么一桌，剩下得到优待的人，就只有容峘了。
容峘面前的八道冷菜，分量很足，几乎不比皇上他们面前的少。
“这也太少了些。”张太师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
“是呀，分量太少了。”
“哪有这么小的碟子？”
……。
有人开口，就有人跟着附和，一时之间，大殿内怨声载道。
容峘淡淡扫了领头说话的人，那目光如刀如寒冰，张太师等人只觉得浑身开始冒寒气，议论声逐渐小了起来。
“鱼丸居然可以作为冷菜，入口润滑，带着淡淡的酒香，可谓一绝。”太后吃了一颗鱼丸称赞。
“母后尝尝猪脚，肥而不腻，弹性十足，肉香中渗透着糟酒的味道，构思巧妙，美味。”皇上笑着说。
“太后、皇上，这种黑色的蛋才有意思了。可惜看不出是什么蛋。”皇后盯着被摆成盛开的花朵的皮蛋，忍不住称赞。
“越清王，黑色的是什么蛋？”皇上听了皇后的话，加了一瓣松花蛋放进嘴里，好奇心也跟着皇后一起泛滥了。
容峘坐在角落中，一直在默默地吃自己面前的菜。八皇子坐在他边上，一直在不停的唠叨，但他也一直不为所动。
被皇上直接点名后，容峘这才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地站起来，半点儿紧张或者讨好都没有，甚至连语气都淡淡的，“这种蛋叫松花蛋，也可以叫皮蛋。鸭蛋经过特殊处理后，就变成了皮蛋，由于处理的过程比较复杂，加上有蛋壳护着，最后的皮蛋是否能成功，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百枚蛋中总会有一些坏蛋存在。此次从定州回来，儿臣带回来的松花蛋数量并不是很多。”
皇上、陌上秋等人听了，嘴角直抽，在场的人全都是人精，容峘反复强调，松花蛋做的过程不易，还不是担心他们强求吗？或者是，这家伙想趁机涨价！
事实上，容峘还真是这么想的。松花蛋的做法他虽然不知，不过，他看过松花蛋出来的模样，而叶子衿心眼多，拿出来卖的松花蛋，一定会扒掉蛋外面裹着的稻壳和泥巴。如此一来，呵呵，就算有人想打松花蛋的主意，也无从下手了。
叶子衿说过了，凡是垄断生意，就必须抢在别人都无的情况下，抓住先机捞足银子才行。因此坐在大殿中的所有人，落在容峘的眼中，就是一只只待宰的肥羊呀。
“松花蛋，的确名副其实。蛋晶莹剔透，上面的纹路的确像一朵朵的松花，味道也好。”皇后笑着开口，“虽说内务府用了越清王的酱油、醋，但对比今日吃到的菜品，御厨所用到底还是欠缺了一些。”
“皇后所说极是。”太后笑眯眯地在一旁附和，“光是这份摆盘，就足以让御厨好好学学了。”
只是几盘冷菜，太后对叶子衿的评价显得很高，倒是皇上在赞许了几句以后，反而没有再多说半句。
冷菜上足了以后，热菜就开始上桌了。
如意海参、三鲜海圆、花娘冬菇、松鼠鱼……
一道道的热菜接二连三上桌，尽管古代有身份的人讲究食不言，但因为太后、皇后、皇上和众位嫔妃纷纷夸赞叶子衿的厨艺高，几位高位者又是不是对菜品点评，大臣们也就没有那么拘束，凡是上来的菜，只要太后和皇上夸赞，他们必然会跟着评点一通，好话似乎不要钱似的，从每一个人嘴里冒出来。
一来，叶子衿做出的菜的确美味无比，二来，没有人愿意扫皇上、太后的性子。三来，谁都知道越清王不好惹，没有人愿意得罪他。
皇上吃得比较满意，心里却觉得憋屈。想他作为九五之尊，居然才是第一次吃上这么美味的食物。想到这儿，他意味不明地瞥了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容峘一眼。
容峘坐在一边，完全是自斟自饮，御厨上的菜，他全都没有要，桌子上摆放的层层叠叠的盘子，则全是叶子衿做出的菜。
从他面前摆放的碟子中食物的分量，有心人就能看出，叶子衿对容峘十分了解，更是对容峘照顾有加。
皇上听人说过，拔丝水果、松鼠鱼和糖醋排骨是容峘最喜欢吃的菜，他们还听说，平时叶子衿更是变着花样做糖醋的菜式给容峘吃。
皇上只要一想到，他能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还是托自家儿子的福，就更加觉得心塞了。
女人往往拒绝不了甜食的诱惑，太后和皇上、皇后坐在一桌，面对美食，太后虽然不至于失礼抢食，但今天她是真的吃了不少。
“一餐下来，哀家倒是舍不得放那丫头走了。”太后开玩笑。
“太后不放人，越清王可就要急了。”皇后娘娘笑着打趣。
“朕自然说话算数，说一次就一次。等宴席散去，还是将人还给越清王吧。不过，越清王，你也不能独自藏私。在京城的日子里，太后和朕偶尔嘴馋了，你也不能将人给霸住不放。”皇上爽笑看着容峘发话。
虽然是开玩笑的话，但在场的人都不觉得好笑。如此美味的食物，皇上和太后估计是真的心动了。如果不是碍于越清王的身份，小厨娘肯定会晋升为宫中御厨之一。
一时之间，所有人看着容峘，不知道应该是向他道贺好，还是同情他好。
容峘的脸色淡淡，换了别人，能得到皇上的青睐，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或许会直接忍痛割爱，将小厨子干脆利索地献给皇上。可容峘是越清王，南靖国最孤僻最不按理出牌的人，面对皇上的示好，他半点儿兴奋的神色也没有，“回禀皇上，子衿和我的关系非比寻常，她并不是厨娘。让她时常出入御膳房，于理不合。儿臣不敢枉私。”
这叫什么话？这话算是最直截了当的拒绝。
众人没有觉得意外，皇上一开口的时候，他们就猜到了越清王或许会拒绝。不过谁也没有想到，容峘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还有，什么叫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众位大臣们开始脑补叶子衿和容峘之间的关系来。
“六哥，叶子衿不会被你金屋藏娇了吧？”八皇子笑眯眯地轻声和他开玩笑。
八皇子的声音很低，纯粹是兄弟之间的玩笑话。
容峘却半点儿面子也不给他，“本王用不着金屋藏娇。”
八皇子……
德妃不赞同地看了八皇子一眼，嗔怪地训斥他，“坤儿，你虽说是弟弟，也不能如此和越清王开玩笑。”
“得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六哥，你可千万别和我生气。这两日你气我，我都没有机会到你府中去喝杯酒。”八皇子立刻可怜兮兮地向容峘央求。
容峘又不搭腔，很自然地看着皇上。
皇上脸色不太好看，当着这么多官员和嫔妃的面，容峘没有给他留面子，他心里能舒服才怪了。
太后见状，心里不觉叹口气。唉，容峘的性子越来越冷，当年的事情给他造成的伤害太大了。不说当年的事情孰对孰错，但父子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却是显而易见。“算了，越清王的胃口一直不好，难得让他找到合眼的厨子，皇上就别向他讨人了。”
太后用的也是开玩笑的语气，皇上的脸色这才舒缓一些，他扫了容峘一眼，淡淡应了太后的话，“母后说得是，宫中御厨不少，这些年却鲜少有厨子能入了他的眼。好不容易找到了合胃口的厨子，换作是朕，朕也不会放人。”
皇后脸上一直挂着得体的笑容，皇上和容峘之间的父子交锋，她始终坐在边上看着听着，却没有插手的意思。
皇上刚表态完，她也笑着附和几声，“皇上向来关心越清王的身体，要人不过是玩笑话而已。不过，说起来，本宫还真是羡慕越清王，有这样的厨子，真是好口福。”
“可不是这个理，越清王身体不好，皇上为此没少担忧。越清王找到了好厨子，能吃到可口的饭食，以后胃口也会慢慢地养起来，皇上了，以后也就少为此担忧了。”德妃也笑得矜持。
重量级的人都开口说话了，不善言辞的淑妃少不得也得跟着说两句，“是呀，前些日子，皇上和太后还提起过越清王身体不适，要让越清王在宫中挑选几个合适的厨子回王府了。哪知，越清王却是已经找好了人。”
“皇上英明。”众位大臣高呼起来。
别人说什么，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容峘。他站起来淡淡地施礼，“儿臣谢过皇上体贴。”
然后再无其他动作和话语。这种道谢与其说是感恩，还不如说是一种敷衍了。
皇上看他淡淡的神色，刚刚压下的火气，噌得又冒了起来。
不过，容峘该谢的已经道谢了，纵然他是不情不愿不高兴，但面子还是留了几分面子给皇上，皇上哪怕是再不高兴，也不好冲着他再一次发火。
皇上憋着气，越清王又不愿意正式低头，双方的关系看着就比较复杂了。
太子见状却暗暗觉得高兴，皇上健在，作为储君的太子日子却并不好过。当今皇上子女众多，其中成年的皇子有六个，除去他这个太子外，老三蠢蠢欲动，不过不足为惧，因为老三出身不够高，还是个蠢货，只会给人当枪使。
老四是淑妃所生，出身倒是够高贵，人也很聪慧。可惜他命不好，早年从马上摔下来，人大难不死，左腿却是瘸了。这样的人，自然没有什么竞争力，太子这年来，努力拉拢老四。或许是因为打击太大以及身体有残疾，老四根本不愿意露面，比如今日的宴会，他就没有出现。
剩下的还有十皇子、老六越清王和八皇子，十皇子是有贼心未必有贼胆，和他走得比较近，曾经太子对容峘防备心最强。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容峘反而慢慢放松了警惕，比如今日的事情，更加让太子确信，几年前贤妃的去世，陆家的被冤枉，让容峘已经对皇上有了怨恨之心。
皇上是聪明人，心思也最难捉摸。不过有一点儿，太子作为储君，对皇上内心揣摩得还是比较透彻，那就是皇上将江山社稷看得比谁都要重，容峘的个性太过耿直，皇上绝对不会放心将江山社稷交给容峘。
而容峘不愿意待在京城，只愿意待在封地，这种表现更是让太子满意几分。定州土地贫瘠，加上人烟少，皇上当初将定州一带给容峘作为封地，其实就抱着气气容峘的态度。只要容峘稍微屈服一些，皇上肯定愿意改口，会腾出富裕之地给容峘。可谁也没有想到，容峘居然那么喜欢定州，甚至一年到头几乎都不愿意回来了。
排除了可能潜在的竞争对手以后，太子冷笑瞥了一眼笑得一团和气的八皇子。
“百鸟朝凤。”就在皇上和容峘父子较劲的时候，太监又开始传菜了。
“名字好。”太后笑眯眯地开口，极力引开皇上的注意力。
“欺人太甚。”陌上秋看着盘子里可怜兮兮的小鸡仔和鸡肉、鸟蛋、鹌鹑、土豆丝等摆成的菜，再也忍不住爆粗了。
欧阳楚看着盘子里的菜，冷哼一声倒是没有说话。
长公主和平西王全都暗自摇头，小丫头果然太小气了。
太后、皇后看着盘子中的百鸟朝凤，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住。
论起来，她们两个可不就是宫中的凤凰吗？这道菜的寓意实在是好，太后和皇后不约而同伸出筷子。
菜的味道也异乎寻常地鲜美，鸡肉的鲜达到了极致，鸽子肉，山鸡肉、鹌鹑肉……各色肉很有层次感，每一种肉的鲜美各有不同，就连作为巢的土蛋丝味道都与平常的不同。脆中带着鸡汤的味道，一盘菜色香味形，面面俱到，完美。
“等会儿，哀家一定要见见小厨子。哀家要看看什么样的小姑娘，能做出如此绝味的菜式来。”太后笑着说，“哀家都想不出等会儿见了人，该用什么打赏她才好了。”
“太后如此一说，臣妾就更不知该赏赐她什么好了。”皇后也吃吃地笑起来。
叶子衿给出菜的分量不多，但毫无疑问，每一道菜真的是顶级的享受。众位大臣们看着面前空盘子，一个个都哭笑不得。往日中，大家在宫廷中吃饭，全都是浅尝即止，说是享受美食，还不如说是作秀了。
今日大家第一次是真心想享受一下美食，谁知却又遇上叶子衿这种奇葩的厨子，想想，大伙儿的都心塞。而且，每个人面前摆了十七八个空盘子，算是怎么回事？他们真的会觉得丢脸哟。
正在厨房内忙碌的叶子衿，可没有多余的心思却关心别人怎么评价她，怎么议论她。进入厨房拿起食材和厨具的时候，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完全是聚精会神全都沉浸在工作之中。
“鸭子。”叶子衿淡淡地吩咐。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听了，立刻小跑着出了小厨房，到隔壁院子里去给叶子衿取食材。为了保证食材的新鲜度，御膳房所用的很多禽类食材，全都是在隔壁现宰杀。
昨日叶子衿已经给御膳房送去了食材的流水单，隔壁的院子里一定会准备鸭子。不过叶子衿不允许别人为她宰杀活鸭。
她要做的是苏帮菜中的三套鸭。三套鸭的做法比较复杂，从宰杀活鸭开始，讲究的就是技术。厨师宰杀鸭子的时候，从光鸭开始，必须用刀从鸭子的宰口处将颈骨斩断，在颈与翅膀相连处划一刀，划破鸭皮，抽出颈骨，边翻边用刀割开，使骨肉分离，一直割到大腿末端，斩断骱骨，再去腿骨，切去鸭臊，最后再一次翻转鸭皮，恢复原状。
这道菜从食材处理方面，厨子绝对要有一手过得硬的厨艺才行
太监走了以后，叶子衿将蒸菜放在笼子上以后，就出去了。
“叶姑娘，出事了。”谁知，她到了隔壁一看，小太监却一脸汗水看着紧张地看着她，边上，两个面生的小太监更是惶恐地跪在了地上。
叶子衿进院子就一眼看到了地上半死不活的鸭子，边上几只大鹅在不安地拍着翅膀叫着，地上全是鸭子和大鹅的羽毛。
地上的鸭子死倒是没有死，不过全都伤痕累累，不远处两只狗儿被一个侍卫狠狠地拉住了，两只狗的嘴边都不干净，一只狗嘴角有血迹，另一只狗的鼻子上则黏着鸭毛。
叶子衿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听说宫中是非多，步步走下来都要小心才行。她绝对不会相信，这么巧，她这边想要鸭子，那边就有狗儿窜出来将鸭子咬死了。
还有，宫中怎么可能允许养大狗呢？真当她是傻子吗？
“姑娘，狗是十五皇子所养，本是养在偏院之中，谁知今日居然跑了出来，而他们因为太忙疏忽了，才让狗儿将鸭子祸害了。”小文子跪下来慌张地解释。
“宫中允许养狗？”叶子衿冷笑着问，“既然没有食材，那就少上一道菜就是。”
“姑娘饶命。”另外两个小太监立刻哀嚎起来，“求求姑娘发发善心，饶过小的这一次。”
“姑娘……”小文子也想为同伴求情。
如冰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怎么，你的意思，难不成是想让我家小姐为你们当替罪羊吗？”
“小的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小邓子、小林子也是尽力看管了，但两条狗他们也拉不出……”小文子哽咽着开口，却又为难地说不下去了。
“姑娘，这事我们也有责任。”几个御林军脸色发白，“是我们没有失责没有看管好狗儿。平时狗儿都十分温顺，没想到今日它们倒是有了凶性。”
叶子衿瞥了两只还在挣扎的狗儿，再看看一院子给自己跪下的人，她到底心软，叹了一口气，“算了，换一道菜，立刻让人将大鹅宰杀了送过去。”
厨房中还有菜，二十四道菜，她已经做了二十道，再有四道菜，她就可以离开皇宫回去了。叶子衿不想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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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娘，皇上、太后娘娘特意吩咐，让你到小厨房准备。”洪公公客气地对叶子衿说，来御膳房的路上，叶子衿拍了一路的马屁，拍得洪公公心花怒放，加上叶子衿是越清王容峘重视的人，洪公公在她面前也不敢端起架子来。
两个人都有心维持友好关系，所以彼此相处得十分融洽。
洪公公的声音不算高，但成功地让喧闹的御膳房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顿时，无数道好奇、嫉妒、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全都落在了叶子衿的身上。
“各位好。”叶子衿笑眯眯地竖起了爪子。她虽然自诩自己是站在顶端的厨子，但在同行面前，她一向算是好脾气。她也是从小徒工做起，深知每一个成长起来的厨子奋斗的过程不易。再说了，既然是同行，大家又何必相互为难了。
可惜，她这番好意，御膳房中的御厨们根本就没有人接受。
御厨们只是一瞬间的沉寂，然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又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至于叶子衿礼貌的招呼，所有人也都一致选择了忽视。
摇光、如冰几个丫头，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叶子衿却不在意，反正该做的她都做了，别人接不接受就不是她能左右的。而且她这个人讲究的是先礼后兵，礼她先做到了，别人不领情，她只能坐观其变了。如果再有那不长眼地过去欺负她这个新人，她也不怕，她会不长眼的人见识一下，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睛。
“食材齐全，你尽管吩咐别人去做。”洪公公笑着解说，“杂家还有别的事情处理就不陪在这儿了，有什么事，叶姑娘尽管招呼。”
看得出，洪公公也是真心想和她拉好关系。
叶子衿笑眯眯地点头，“多谢公公，要是遇上什么难事，少不得还要麻烦公公一声。”
“不麻烦，这是杂家的责任所在，姑娘不用客气。”洪公公也多客气了几声。“小文子，你今个专门给叶姑娘打下手。”
“是，公公。”一个小太监紧张地过来。
“杂家回去了，叶姑娘，有什么事吩咐小文子去办就好。”洪公公交待好了以后，转身出了御膳房。
“姑娘请。”小文子屈身在前面为她引路。
小厨房算是独立的一间，但又可以和御膳房连在一处，共用的那面墙上其实是有一扇门的。也就是说，叶子衿其实不用到御膳房这边来，可以直接从外面到小厨房去。
洪公公将她引到御膳房，或许是因为一路上，她对御膳房的好奇，他才特意将她领过来看看。
叶子衿笑眯眯地跟在小文子身后，从人群中穿过，推开门进了隔壁独立的一间。
她能感受到身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到底有多灼热，不过这些都不是叶子衿在意的。关上门，小厨房就成了独立的小世界，反正她只管做一顿饭，那些人再不满又能如何。翻过今天，她就再也不会到御膳房来了。还是那句老话，她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厨娘。
进了小厨房以后，叶子衿又认真观察了一番。
说是小厨房，其余一点儿都不小。光灶台就有四个灶膛，食材也被错落有致地摆放在架子上，荤菜、蔬菜还是分开摆放，一目了然。
叶子衿看完后，微微有些遗憾。这么大的灶房，居然没有烤炉，看样子，她准备的烤一块，算是没戏了。
想到这儿，她默默在心中修改了菜谱。
“小姐。”摇光见她沉默不动，以为她有什么不满，连忙上前关切地问。
叶子衿却开始动手了，“将我们带来的食材打开。”
几个丫头听了，连忙将各自手中提着的布带打开了，然后训练有素的将食材调料摆放整齐。
小文子见状，眼睛顿时睁圆了。宫中用到的食材，全都要经过内务府的检查才能进入御膳房。叶子衿却自带了食材，要不要劝阻她们呢？毕竟他现在被分配给叶子衿这边使用，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也会被牵扯到。
思忖再三，小文子最后还是选择了开口，“叶姑娘，御膳房不允许厨子自带食材进来。违者如果被发现，是要被重罚的。”
他噗通跪在了叶子衿的面前，吓得连头也不敢抬。
“放心好了，这些食材昨日已经被检验过了。刚刚进来的时候，越清王也特意内务府的人检查过了，不会违规。”玉衡冷冷地开口。
“奴才多嘴，请姑娘责罚。”小文子开始自打嘴巴。
叶子衿不喜，尽管她知道小文子是因为在宫中生存艰难，才养成这样的奴性，她还是不高兴。
摇光和玉衡对视一眼，摇光语气立刻生冷起来，“小姐又没有责怪你，你打自己干什么？外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姐嚣张跋扈，进门就开始拿你立威了。”
“不，不，奴才真的没有此意，请姑娘明鉴。”小文子被吓得脸色发白。他知道叶子衿是越清王身边的红人，要是今天的话传到越清王的耳朵里，他小文子连死都没有地方死。
“起来吧，你站在边上等着就是。没有我的吩咐不要乱走动。”叶子衿淡淡地吩咐，她可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和一个小太监磨嘴皮子。
小文子看着她发呆，似乎不相信叶子衿这么好说话。
玉衡大怒，“姑娘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听到了，奴才这就腾出地方。”小文子连滚带爬站到了角落中。
厨房里安静下来，叶子衿决定从冷菜做起。
八个冷菜很简单，鱿鱼包蛋、大拉皮、凉拌黄瓜卷、酒香醉贡丸、凉拌银耳、萝卜海蜇皮、冰镇糟猪脚，最后当然是她正极力推销的青椒皮蛋。
海蜇皮和皮蛋都是她带来的，就是猪脚，也是容峘连夜让人送到宫中来的。毕竟，现场做的话，叶子衿根本来不及。
“完美。”叶子衿满意地看着一排排的凉菜。真的是一排排哟，本来叶子衿认为她这一趟进宫来，只为太后、皇上做一桌菜就行，谁知来御膳房的路上，她才知道自己被皇上摆了一道，她居然要做文武百官所有人的菜。
美得皇上！叶子衿暗自吐槽。
即便在宫中，她也没有觉得太害怕。毕竟，容峘说过了，不管出了任何事情，都会有他兜着。有那么一个强大的靠山存在，她还怕个屁呀。
再说了，她也老老实实按照皇上吩咐地去做了，皇上就算想找理由治她的罪也没有借口。
呵呵，果然很完美。
小文子要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肯定会直接喷她一脸，完美个屁！
他在御膳房不知看过多少御厨做菜，但从没有见过哪个厨子像叶子衿这样随便。不错，叶子衿是做了不少盘凉菜，但她全都是挑了最小的碟子装。好嘛，就算她挑了最小的碟子装，总该多放点吧。她倒好，她居然将菜切得那么薄，那么细，然后象征性地摆上了造型，看着倒是赏心悦目，但如果吃起来，八盘的冷菜估计都不够一个人塞牙缝的。
天啦，小姑娘怎么这么吝啬呢？
小文子不知道的是，就这样，叶子衿还暗自觉得她自己亏了不少了。别的不说吧，就单说皮蛋吧，这可是她的东西，进宫来下厨，内务府根本就没有人提给银子的事情。凭什么，她要出力，还要出银子？亏大了！
冷菜准备好了以后，接下来就是要烧热菜了。
叶子衿进宫的目的就是为了参观御膳房，以及看看御膳房大厨们的实力，其余的，她都没有兴致。因此，她也没有打算好好露一手，更没有想到要趁机出人头地，压人一头。
这种情况下，她更不会选择一个菜系做，而是东一锤西一棒将八大菜系的菜往一起拢了。
松鼠鱼、扒烧整猪头、文思豆腐、清蒸蟹黄狮子头、肥牛金针菇卷、东坡肘子……
她这边煎炸蒸炒，样样都来。外面的御厨们也不甘落后，别看他们做的都是炖菜，但炖菜也有秘方。正如容峘给叶子衿找去的菜谱一样，很快的，叶子衿就从大厨房飘过去的香味中闻出了御厨们准备的是什么菜。
她能从香味中辨别出御厨们做的是什么菜，可怜大厨房的御厨们，此刻却差点儿憋出了内伤来。
作为一名出色的厨子，嗅觉超群也是其中的基本功之一。往日中，御厨们也会为自己拥有过人的嗅觉而洋洋自得，但今天还就真见了鬼了。
小厨房是不是飘出来的香味，是那么诱人，但偏偏他们还真辨别不出叶子衿到底用的是什么调料。更可气的是，他们还不能推开门过去瞧个仔细，这种憋屈感实在是太难受了。
御厨们也听说过叶子衿三胜三府厨子的光荣事迹，不过他们没有太放在心上过。三步无真言，人就是这样，喜欢将事情往大的地方夸。谁都知道叶子衿是越清王的人，而越清王看起来玉树临风，温和亲切，但实际上，京城里的人没有人不知道，其实越清王的性子最冷，是个瑕疵必报的人。
他们猜想，或许三府的厨子是畏惧越清王，故意输掉了比赛，也不是不可能。
也或许是裁判看在了越清王的面子上，故意放水了。反正，没有一个人相信，叶子衿是靠着真本领赢了三场比赛。
叶子衿没有露面的时候，大家对她的形象猜测众多，当真的见到她本人以后，更没有人相信叶子衿是凭着真本领赢得比赛了。
就这小丫头瘦不拉几的小身板，就她那稚嫩的模样，除非她是从娘胎中开始练习厨艺，才有可能打败三府的名厨。
不过，在闻到小厨房飘出的菜香后，所有的厨艺原本的信心忽然动摇了。这种香味，纵然是他们，也无法做出来。
不说御厨们的患得患失，单说大殿中群臣们的反应。
按照上菜顺序，先上来的冷菜。皇宫之中也有冷菜，冷菜大多数都是素菜，而且点心也算冷菜的一种。
皇宫中的八道冷菜，其中四道是点心。
点心偏甜，两道是用油炸出来的，另两道则是用蒸笼蒸出来的，大臣们也算是见怪不怪了。此时，叶子衿的冷菜还没有上来，因为叶子衿一个人忙，而御膳房则是有多位厨子在忙碌。
在大臣们开吃一会儿以后，叶子衿做的冷菜才送上来。
“美如画，哀家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厨子将菜做成画一般。如此美妙，让哀家都不忍下筷了。”太后看着摆上来的菜，手里的筷子伸出又缩了回去。
皇上也吃惊不已，他听过人传言越清王府厨子厨艺如何高超。但桌子上的冷菜，无论是摆盘，还是菜品，全都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
说来惭愧，即便他是九五之尊，也从没有见到厨子能将菜做成画一般。
对比太后、皇上他们，大臣们的哀声哉道就多了起来。不为别的，就因为冷菜的分量太少了。少得几乎不够他们塞牙缝。
除去皇上那么一桌，剩下得到优待的人，就只有容峘了。
容峘面前的八道冷菜，分量很足，几乎不比皇上他们面前的少。
“这也太少了些。”张太师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
“是呀，分量太少了。”
“哪有这么小的碟子？”
……。
有人开口，就有人跟着附和，一时之间，大殿内怨声载道。
容峘淡淡扫了领头说话的人，那目光如刀如寒冰，张太师等人只觉得浑身开始冒寒气，议论声逐渐小了起来。
“鱼丸居然可以作为冷菜，入口润滑，带着淡淡的酒香，可谓一绝。”太后吃了一颗鱼丸称赞。
“母后尝尝猪脚，肥而不腻，弹性十足，肉香中渗透着糟酒的味道，构思巧妙，美味。”皇上笑着说。
“太后、皇上，这种黑色的蛋才有意思了。可惜看不出是什么蛋。”皇后盯着被摆成盛开的花朵的皮蛋，忍不住称赞。
“越清王，黑色的是什么蛋？”皇上听了皇后的话，加了一瓣松花蛋放进嘴里，好奇心也跟着皇后一起泛滥了。
容峘坐在角落中，一直在默默地吃自己面前的菜。八皇子坐在他边上，一直在不停的唠叨，但他也一直不为所动。
被皇上直接点名后，容峘这才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地站起来，半点儿紧张或者讨好都没有，甚至连语气都淡淡的，“这种蛋叫松花蛋，也可以叫皮蛋。鸭蛋经过特殊处理后，就变成了皮蛋，由于处理的过程比较复杂，加上有蛋壳护着，最后的皮蛋是否能成功，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百枚蛋中总会有一些坏蛋存在。此次从定州回来，儿臣带回来的松花蛋数量并不是很多。”
皇上、陌上秋等人听了，嘴角直抽，在场的人全都是人精，容峘反复强调，松花蛋做的过程不易，还不是担心他们强求吗？或者是，这家伙想趁机涨价！
事实上，容峘还真是这么想的。松花蛋的做法他虽然不知，不过，他看过松花蛋出来的模样，而叶子衿心眼多，拿出来卖的松花蛋，一定会扒掉蛋外面裹着的稻壳和泥巴。如此一来，呵呵，就算有人想打松花蛋的主意，也无从下手了。
叶子衿说过了，凡是垄断生意，就必须抢在别人都无的情况下，抓住先机捞足银子才行。因此坐在大殿中的所有人，落在容峘的眼中，就是一只只待宰的肥羊呀。
“松花蛋，的确名副其实。蛋晶莹剔透，上面的纹路的确像一朵朵的松花，味道也好。”皇后笑着开口，“虽说内务府用了越清王的酱油、醋，但对比今日吃到的菜品，御厨所用到底还是欠缺了一些。”
“皇后所说极是。”太后笑眯眯地在一旁附和，“光是这份摆盘，就足以让御厨好好学学了。”
只是几盘冷菜，太后对叶子衿的评价显得很高，倒是皇上在赞许了几句以后，反而没有再多说半句。
冷菜上足了以后，热菜就开始上桌了。
如意海参、三鲜海圆、花娘冬菇、松鼠鱼……
一道道的热菜接二连三上桌，尽管古代有身份的人讲究食不言，但因为太后、皇后、皇上和众位嫔妃纷纷夸赞叶子衿的厨艺高，几位高位者又是不是对菜品点评，大臣们也就没有那么拘束，凡是上来的菜，只要太后和皇上夸赞，他们必然会跟着评点一通，好话似乎不要钱似的，从每一个人嘴里冒出来。
一来，叶子衿做出的菜的确美味无比，二来，没有人愿意扫皇上、太后的性子。三来，谁都知道越清王不好惹，没有人愿意得罪他。
皇上吃得比较满意，心里却觉得憋屈。想他作为九五之尊，居然才是第一次吃上这么美味的食物。想到这儿，他意味不明地瞥了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容峘一眼。
容峘坐在一边，完全是自斟自饮，御厨上的菜，他全都没有要，桌子上摆放的层层叠叠的盘子，则全是叶子衿做出的菜。
从他面前摆放的碟子中食物的分量，有心人就能看出，叶子衿对容峘十分了解，更是对容峘照顾有加。
皇上听人说过，拔丝水果、松鼠鱼和糖醋排骨是容峘最喜欢吃的菜，他们还听说，平时叶子衿更是变着花样做糖醋的菜式给容峘吃。
皇上只要一想到，他能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还是托自家儿子的福，就更加觉得心塞了。
女人往往拒绝不了甜食的诱惑，太后和皇上、皇后坐在一桌，面对美食，太后虽然不至于失礼抢食，但今天她是真的吃了不少。
“一餐下来，哀家倒是舍不得放那丫头走了。”太后开玩笑。
“太后不放人，越清王可就要急了。”皇后娘娘笑着打趣。
“朕自然说话算数，说一次就一次。等宴席散去，还是将人还给越清王吧。不过，越清王，你也不能独自藏私。在京城的日子里，太后和朕偶尔嘴馋了，你也不能将人给霸住不放。”皇上爽笑看着容峘发话。
虽然是开玩笑的话，但在场的人都不觉得好笑。如此美味的食物，皇上和太后估计是真的心动了。如果不是碍于越清王的身份，小厨娘肯定会晋升为宫中御厨之一。
一时之间，所有人看着容峘，不知道应该是向他道贺好，还是同情他好。
容峘的脸色淡淡，换了别人，能得到皇上的青睐，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或许会直接忍痛割爱，将小厨子干脆利索地献给皇上。可容峘是越清王，南靖国最孤僻最不按理出牌的人，面对皇上的示好，他半点儿兴奋的神色也没有，“回禀皇上，子衿和我的关系非比寻常，她并不是厨娘。让她时常出入御膳房，于理不合。儿臣不敢枉私。”
这叫什么话？这话算是最直截了当的拒绝。
众人没有觉得意外，皇上一开口的时候，他们就猜到了越清王或许会拒绝。不过谁也没有想到，容峘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还有，什么叫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众位大臣们开始脑补叶子衿和容峘之间的关系来。
“六哥，叶子衿不会被你金屋藏娇了吧？”八皇子笑眯眯地轻声和他开玩笑。
八皇子的声音很低，纯粹是兄弟之间的玩笑话。
容峘却半点儿面子也不给他，“本王用不着金屋藏娇。”
八皇子……
德妃不赞同地看了八皇子一眼，嗔怪地训斥他，“坤儿，你虽说是弟弟，也不能如此和越清王开玩笑。”
“得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六哥，你可千万别和我生气。这两日你气我，我都没有机会到你府中去喝杯酒。”八皇子立刻可怜兮兮地向容峘央求。
容峘又不搭腔，很自然地看着皇上。
皇上脸色不太好看，当着这么多官员和嫔妃的面，容峘没有给他留面子，他心里能舒服才怪了。
太后见状，心里不觉叹口气。唉，容峘的性子越来越冷，当年的事情给他造成的伤害太大了。不说当年的事情孰对孰错，但父子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却是显而易见。“算了，越清王的胃口一直不好，难得让他找到合眼的厨子，皇上就别向他讨人了。”
太后用的也是开玩笑的语气，皇上的脸色这才舒缓一些，他扫了容峘一眼，淡淡应了太后的话，“母后说得是，宫中御厨不少，这些年却鲜少有厨子能入了他的眼。好不容易找到了合胃口的厨子，换作是朕，朕也不会放人。”
皇后脸上一直挂着得体的笑容，皇上和容峘之间的父子交锋，她始终坐在边上看着听着，却没有插手的意思。
皇上刚表态完，她也笑着附和几声，“皇上向来关心越清王的身体，要人不过是玩笑话而已。不过，说起来，本宫还真是羡慕越清王，有这样的厨子，真是好口福。”
“可不是这个理，越清王身体不好，皇上为此没少担忧。越清王找到了好厨子，能吃到可口的饭食，以后胃口也会慢慢地养起来，皇上了，以后也就少为此担忧了。”德妃也笑得矜持。
重量级的人都开口说话了，不善言辞的淑妃少不得也得跟着说两句，“是呀，前些日子，皇上和太后还提起过越清王身体不适，要让越清王在宫中挑选几个合适的厨子回王府了。哪知，越清王却是已经找好了人。”
“皇上英明。”众位大臣高呼起来。
别人说什么，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容峘。他站起来淡淡地施礼，“儿臣谢过皇上体贴。”
然后再无其他动作和话语。这种道谢与其说是感恩，还不如说是一种敷衍了。
皇上看他淡淡的神色，刚刚压下的火气，噌得又冒了起来。
不过，容峘该谢的已经道谢了，纵然他是不情不愿不高兴，但面子还是留了几分面子给皇上，皇上哪怕是再不高兴，也不好冲着他再一次发火。
皇上憋着气，越清王又不愿意正式低头，双方的关系看着就比较复杂了。
太子见状却暗暗觉得高兴，皇上健在，作为储君的太子日子却并不好过。当今皇上子女众多，其中成年的皇子有六个，除去他这个太子外，老三蠢蠢欲动，不过不足为惧，因为老三出身不够高，还是个蠢货，只会给人当枪使。
老四是淑妃所生，出身倒是够高贵，人也很聪慧。可惜他命不好，早年从马上摔下来，人大难不死，左腿却是瘸了。这样的人，自然没有什么竞争力，太子这年来，努力拉拢老四。或许是因为打击太大以及身体有残疾，老四根本不愿意露面，比如今日的宴会，他就没有出现。
剩下的还有十皇子、老六越清王和八皇子，十皇子是有贼心未必有贼胆，和他走得比较近，曾经太子对容峘防备心最强。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容峘反而慢慢放松了警惕，比如今日的事情，更加让太子确信，几年前贤妃的去世，陆家的被冤枉，让容峘已经对皇上有了怨恨之心。
皇上是聪明人，心思也最难捉摸。不过有一点儿，太子作为储君，对皇上内心揣摩得还是比较透彻，那就是皇上将江山社稷看得比谁都要重，容峘的个性太过耿直，皇上绝对不会放心将江山社稷交给容峘。
而容峘不愿意待在京城，只愿意待在封地，这种表现更是让太子满意几分。定州土地贫瘠，加上人烟少，皇上当初将定州一带给容峘作为封地，其实就抱着气气容峘的态度。只要容峘稍微屈服一些，皇上肯定愿意改口，会腾出富裕之地给容峘。可谁也没有想到，容峘居然那么喜欢定州，甚至一年到头几乎都不愿意回来了。
排除了可能潜在的竞争对手以后，太子冷笑瞥了一眼笑得一团和气的八皇子。
“百鸟朝凤。”就在皇上和容峘父子较劲的时候，太监又开始传菜了。
“名字好。”太后笑眯眯地开口，极力引开皇上的注意力。
“欺人太甚。”陌上秋看着盘子里可怜兮兮的小鸡仔和鸡肉、鸟蛋、鹌鹑、土豆丝等摆成的菜，再也忍不住爆粗了。
欧阳楚看着盘子里的菜，冷哼一声倒是没有说话。
长公主和平西王全都暗自摇头，小丫头果然太小气了。
太后、皇后看着盘子中的百鸟朝凤，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住。
论起来，她们两个可不就是宫中的凤凰吗？这道菜的寓意实在是好，太后和皇后不约而同伸出筷子。
菜的味道也异乎寻常地鲜美，鸡肉的鲜达到了极致，鸽子肉，山鸡肉、鹌鹑肉……各色肉很有层次感，每一种肉的鲜美各有不同，就连作为巢的土蛋丝味道都与平常的不同。脆中带着鸡汤的味道，一盘菜色香味形，面面俱到，完美。
“等会儿，哀家一定要见见小厨子。哀家要看看什么样的小姑娘，能做出如此绝味的菜式来。”太后笑着说，“哀家都想不出等会儿见了人，该用什么打赏她才好了。”
“太后如此一说，臣妾就更不知该赏赐她什么好了。”皇后也吃吃地笑起来。
叶子衿给出菜的分量不多，但毫无疑问，每一道菜真的是顶级的享受。众位大臣们看着面前空盘子，一个个都哭笑不得。往日中，大家在宫廷中吃饭，全都是浅尝即止，说是享受美食，还不如说是作秀了。
今日大家第一次是真心想享受一下美食，谁知却又遇上叶子衿这种奇葩的厨子，想想，大伙儿的都心塞。而且，每个人面前摆了十七八个空盘子，算是怎么回事？他们真的会觉得丢脸哟。
正在厨房内忙碌的叶子衿，可没有多余的心思却关心别人怎么评价她，怎么议论她。进入厨房拿起食材和厨具的时候，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完全是聚精会神全都沉浸在工作之中。
“鸭子。”叶子衿淡淡地吩咐。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听了，立刻小跑着出了小厨房，到隔壁院子里去给叶子衿取食材。为了保证食材的新鲜度，御膳房所用的很多禽类食材，全都是在隔壁现宰杀。
昨日叶子衿已经给御膳房送去了食材的流水单，隔壁的院子里一定会准备鸭子。不过叶子衿不允许别人为她宰杀活鸭。
她要做的是苏帮菜中的三套鸭。三套鸭的做法比较复杂，从宰杀活鸭开始，讲究的就是技术。厨师宰杀鸭子的时候，从光鸭开始，必须用刀从鸭子的宰口处将颈骨斩断，在颈与翅膀相连处划一刀，划破鸭皮，抽出颈骨，边翻边用刀割开，使骨肉分离，一直割到大腿末端，斩断骱骨，再去腿骨，切去鸭臊，最后再一次翻转鸭皮，恢复原状。
这道菜从食材处理方面，厨子绝对要有一手过得硬的厨艺才行
太监走了以后，叶子衿将蒸菜放在笼子上以后，就出去了。
“叶姑娘，出事了。”谁知，她到了隔壁一看，小太监却一脸汗水看着紧张地看着她，边上，两个面生的小太监更是惶恐地跪在了地上。
叶子衿进院子就一眼看到了地上半死不活的鸭子，边上几只大鹅在不安地拍着翅膀叫着，地上全是鸭子和大鹅的羽毛。
地上的鸭子死倒是没有死，不过全都伤痕累累，不远处两只狗儿被一个侍卫狠狠地拉住了，两只狗的嘴边都不干净，一只狗嘴角有血迹，另一只狗的鼻子上则黏着鸭毛。
叶子衿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听说宫中是非多，步步走下来都要小心才行。她绝对不会相信，这么巧，她这边想要鸭子，那边就有狗儿窜出来将鸭子咬死了。
还有，宫中怎么可能允许养大狗呢？真当她是傻子吗？
“姑娘，狗是十五皇子所养，本是养在偏院之中，谁知今日居然跑了出来，而他们因为太忙疏忽了，才让狗儿将鸭子祸害了。”小文子跪下来慌张地解释。
“宫中允许养狗？”叶子衿冷笑着问，“既然没有食材，那就少上一道菜就是。”
“姑娘饶命。”另外两个小太监立刻哀嚎起来，“求求姑娘发发善心，饶过小的这一次。”
“姑娘……”小文子也想为同伴求情。
如冰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怎么，你的意思，难不成是想让我家小姐为你们当替罪羊吗？”
“小的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小邓子、小林子也是尽力看管了，但两条狗他们也拉不出……”小文子哽咽着开口，却又为难地说不下去了。
“姑娘，这事我们也有责任。”几个御林军脸色发白，“是我们没有失责没有看管好狗儿。平时狗儿都十分温顺，没想到今日它们倒是有了凶性。”
叶子衿瞥了两只还在挣扎的狗儿，再看看一院子给自己跪下的人，她到底心软，叹了一口气，“算了，换一道菜，立刻让人将大鹅宰杀了送过去。”
厨房中还有菜，二十四道菜，她已经做了二十道，再有四道菜，她就可以离开皇宫回去了。叶子衿不想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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