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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上艮下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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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南登秦岭头,回望始堪愁。”洛南地处秦岭东南,自古交通不便,也正是因地处偏僻,才得以保有这美丽的原始风光。洛南北靠秦岭,南望蟒岭,秦蟒交汇,洛水蜿蜒。魏村便是秦岭脚下,洛水之滨的一个小山村,山村不大,依洛水而居零星散落着十几户人家。

    此时已近黄昏,村中已炊烟袅袅,换作平rì,此时正是村中孩童嬉闹之际,不过今rì,村中异常安静。只见一群村民围在村后山坳里一个只有三间矮石房的小院子里。此时,无论大人、小孩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坐在小方桌前的一个少年和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

    从妇人的脸sè可以看出,此时的她格外焦急,不过周边村民的眼神却恰恰相反,平静又充满期待。

    小方桌前端坐着的少年大约十二三岁,身着粗麻布衣,看上去非常瘦弱,不过面sè却很清秀。只见他双目微闭,口中呢喃了几声听不太清的词句,然后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三枚铜钱。将铜钱放在手中,双手握起轻轻抖了几下,然后轻轻朝桌上随意的扔了出去。

    铜钱落到桌上立即旋转起来,随着嘀嘀嘀的三声脆响,三枚铜钱依次停止了跳动,静静的躺在桌面上。少年伸手朝前摸索了一会,准确的摸到了最前的一个铜钱,他伸手在铜钱正面轻扶了两下,是正面。又接着摸到了第二个铜钱,第二个铜钱是反面,紧接着又摸到了第三个铜钱,第三个铜钱还是反面。少年拿到了三个铜钱之后,嘴角朝上扬了两下,严肃的表情,居然隐隐露出一丝笑容。

    紧接着,少年又重复了刚才的举动,再次将三枚铜钱朝桌面上扔去。随着铜钱嗡嗡的旋转声渐渐停止,三个铜钱再次平躺在了桌面上。不过这次铜钱躺在桌面上的方向与刚才那次有所不同,三枚铜钱朝上的方向依次是反面、正面和反面。

    通过抚摸后,那少年很快便确认了这三枚铜钱的方向,只见少年轻吁了一口气,抬起头,用他那叙旧微闭的双眼朝眼前的妇人随意的转了一圈,轻声的问道:“三婶,你着急了吧?”

    妇人看到少年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紧张的心情稍稍放缓了一些,不过还是有些急切的答道:“牛不见了,能不急吗?村里人一起都找了半天还没找到,小易,你算出来的话,快给三婶说说。”

    听到妇人的答话,少年笑了笑,随意的问道:“村西河边的悬崖下面找了没有?”

    听到少年这么一说,站在妇人边上的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脸汉子,猛的一拍大腿,大叫一声“哎呀,这前山后山都找遍了,就是悬崖下边没有去找,我这就去。”说完就急急的朝院外跑去。

    好像看到黑脸大汉急切的样子似的,少年原本微扬的嘴角终于翘了起来。这让少年原来有些苍白的俊脸上,立即变得灿烂起来。循着黑脸汉子急冲冲的背影,少年大声的喊了一句“三伯,你慢点,不急,牛肯定在那边吃草,跑不了的。”

    随着黑脸汉子的脚步声,围观的大人和小孩在后面也追了上去,不一会儿,原来略显拥护的小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少年独自坐在矮凳上,双手托着腮,微闭的双眼,终于睁了开来。

    他知道即使自己把眼睛睁的再大,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甚至有些刺痛,不过他还是希望有一天他的眼睛里能够突然出现蓝蓝的天,绿绿的树,红红的花,黑黑的地。如果有人正站在少年的面前,他一定能够看到在少年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清明之sè,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和无声的空洞,定会为这少年的命运而感到惋惜。

    “为什么别人都能看的到,我却什么也看不到呢?”少年低声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句,问后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又继续漠漠的朝前方看去,尽管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不过他好像已经很习惯了这种黑暗,在院子里又静坐了一会儿,听到屋内传来了两声咳嗽声,他便赶紧站了起来,转了个身,朝前走去。

    朝前走八步是大门,进屋后朝左手走五步是爷爷的房间,然后右转走七步是爷爷睡觉的床。少年一边轻声的数着步子,不紧不慢的朝屋内走去。进门左转走五步,掀门帘,这些熟悉不能现熟悉的动作,jīng确不能再jīng确的距离,很快他便来到了爷爷的床前。

    以前村中邻居家里有事,一般都会来请教爷爷,只是前些天爷爷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后身体就一直不舒服。看到村民们心急火焚的样子,爷爷才让他第一次给村里人帮忙,算算在哪里能够找到三伯家的那头牛。

    进门前,少年再次回想了一下刚才问卦的过程,确认没有错,才放下紧张的心,走进房内想说给爷爷听,让他给刚才的那一卦点评一下。

    听到少年的脚步声,床上再次传来了急剧的咳嗽和有人从床上坐起来的声音。

    听到声音后,少年立即快步走到爷爷的床前,摸索两下后,在床边坐了下来,轻声问道:“爷爷,你咳的越来越厉害了。”

    老人又咳嗽几声后,才停止了咳嗽,顿了顿嗓子,老人伸出手朝床边摸了两下,抓住了少年的手,轻轻抚摸了两下后,柔声问道:“小易,算完了?”

    少年点了点头,口中嗯了一声。

    “和爷爷说说,你是怎么算的?”老人说完,又咳嗽了几下。

    “爷爷,刚才我给三婶问了一卦,得到的卦相上卦是艮,下卦是坎。上艮下坎,是蒙卦,艮为山,为险,坎为水,为生,而蒙卦又暗示生机。有山有险的地方应该是悬崖,有水又有生机应该是河边水草之地。问卦的时候又是申时,小时候我和别人后面出去玩的时候,听别人和我说过,在村西边的河边上有一个很陡的山崖,他们之前出去找牛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去那里找。所以我断定牛应该在悬崖下面的河边吃草。”

    听了少年的话后,老人一边咳嗽一边拍着他的手,慢慢的说道“小易啊,卦相虽然没错,但不能事事问卦,你有没有想过不用问卦怎么能帮助你三婶找牛呢?”

    听到老人这么一说,少年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抓了抓头,想说又没说出来。

    “问卦是问天,问天是破天机,破天机是抗天命,天命不可为,天机不可泄,问卦是要天遣的,以后有事还是应该少问卦为好。”

    “知道了,爷爷。”

    “知道了就好,身为袁门子弟,要时刻记住祖训,为苍生而问,济天下而卦,切记不可以市井之事而失天和。”

    “爷爷,对不起,祖训我一直记在心中,你也知道,魏三伯家的那头牛是村里唯一的一头牛,如果牛找不到了,村子里的人以后将没有办法继续耕作。我当时心里一急就忘了祖训了,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没忘记就好。”说完老人又咳嗽起来,不过咳嗽的声音听上去好像缓和了一些。

    “爷爷,我见你以前也经常帮助他们,难道您不是通过问卦帮助他们的?”

    “有很多事情不一定要通过问卦就能解决的,只是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懂得其中的道理。”说完后,老人放开了少年的手,又躺了下去。

    魏村不大,虽然没有村长、族长这么一说,但也有村里的主心骨,魏三就是。女儿中午吃饭后再去放牛时,发现牛不见了,一听这一消息,当时可把他给急坏了,叫上全村的人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好在得到袁易这个孩子的指点,才顺利把牛给找了回来。

    牛找了回来,魏三当然高兴,自然免不了吩咐老婆弄几个好菜,叫上下午帮他找牛的几个兄弟一起过来吃顿晚饭。

    山里人纯朴,没有什么花边新闻,几个大老爷们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除了谁家的婆娘漂亮、贤惠之外,最多的也就是地里的庄稼长的怎么样,谁家的娃又长高了等一些鸡毛蒜皮的村中琐事,当然他们的话题中更多的还是十年前从外乡逃荒过来的袁姓爷孙俩。

    一个老瞎子带着一个小瞎子,居然能够摸到魏村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也不能不让人觉得神奇,更让人神奇的是这姓袁的老人还非常jīng通算术。小到谁家的鸡不见了,哪家的狗跑丢了,大到大姑娘嫁人,小伙子取新,都免不了要向老袁请教一番。更神奇的是,不仅老袁会算术,他那年仅十三岁的小孙子也能算出明堂,这着实让村里人开了眼界。

    正当魏三和几个村们在惊叹这爷孙俩神奇之处时,突然他们顿觉心神一冷,于是立即停止了言谈,抬头朝院门外望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早已站立了两个肩背长剑的黑衣人,两人黑sè长衫,黑sè短靴,黑sè头巾,连面sè都一是一种表情,面无神sè,一脸yīn沉,即使相隔三丈之地,都让人心寒不已。

    魏三是见过点世面的,见到院门外的两个不速之客,看样子就知道这两人不好惹,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立即起身走到门口,客气的招呼两人:“两位老哥,来的都是客,快进来院里坐坐,喝杯米酒。”

    听到魏三的话后,两人依然没有任何动作,一时间让魏三有些不悦,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脸上依然堆满笑容的继续上前,准备邀请两人入座。

    “不必了。”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黑衣人,摆了摆手,制止了魏三,说道:“我们刚路过时,听到你们说起村里有个会算卦的老人,我兄弟二人最近颇为不顺,也想请这位老人给我们算上一卦。”

    “想算卦啊,那你可找对人了,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情,没有我们袁老伯算不出的。”一听到这两人想算卦,一个村民立即自豪的答道。

    听到村民的回答,这为首之人朝身侧的另一个黑衣人点了点头,而后对魏三说道:“掌柜的,能否叫个人给我们带个路?”

    魏三一听人家是来算卦的,一颗心便落在了地上,赶忙说道:“不用了,两位是贵客,我这就叫人过去请袁老伯过来。”说完之后,立即朝屋内叫道:“小兰,快去村后叫袁爷爷过来,顺便让他们过来吃晚饭。”

    “好的,爹爹。”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很快一个小女孩又蹦又跳的从屋内跑了进来。小女孩年纪不大,约摸十一二岁的样子,两个羊角小辫在她的跳动中,一荡一荡的,很是活泼。

    洛南地处山野之中,虽然都是穷苦之人,人人尽皆是粗布灰衣,不过这一方水土却也非常养人。小女孩虽然是粗菜淡饭麻布粗衣,长的到也jīng致,虽然秩嫩,但也亭亭玉立,清秀满室。

    小姑娘出来后,看了看两个黑衣人一眼,被两人的冷sè吓得心中一寒,赶紧跑出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