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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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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心嘉起床时,已经十点多了。

    南城入冬,寒雨稀稀落落,加了一层凉意。

    “家里还有谁在?”

    叶云筱低声说:“云容姐姐在呢……”

    叶云容怎么在?

    “她在家做什么?”

    叶云筱偷偷道:“云容姐姐今天说是去马山开会,下午去……心嘉,我跟你说,云容姐姐今天好奇怪的……”

    叶心嘉顿了顿:“怎么奇怪?”

    叶云筱道:“不晓得,平时她很酷的嘛,也不爱笑,今天看起来好像心情很好,一早就有百货公司的人送来新款的礼服,她还让我挑了一件……”

    叶云筱请了上午的假,叶心嘉在更衣间换衣服,她就在身边跟前跟后。

    叶心嘉原本就不低,一米六七的个子,叶云筱这丫头刚要发育,已经窜到了她的鼻子那里,往后估计还要长。

    叶心嘉听了本想着今天在家休息,也能睡个好觉,没想到叶云容在。

    叶家在南城是名门。不光是名门,还是“旺族”。

    赶民国时,叶事兴的祖父在香港做了实业家,后来产业移居南城,叶事兴的几个兄弟各有前途,均是权贵加身。

    叶事兴拿着家族根基做大了公司,搞地产,搞投资。树下置业就是其名下最大的一家房地产公司。

    他二十岁就娶了陶家的女儿陶舒,生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叶云官今年三十而立,二女儿叶云容与叶心嘉同岁,都在树下置业工作。只不过,叶心嘉是一名普通的置业顾问,叶云容则是树下置业营销中心策划部经理。

    十二年前叶事兴和陶舒离婚了,娶了曾是他初恋情人的乔林——便是叶心嘉的母亲。

    叶心嘉作为母亲的拖油瓶住进叶家后,才知道,母亲已经身怀有孕。五个月后,叶云筱出生,是叶事兴的亲女儿。

    算起来,叶心嘉虽然和叶云筱是亲姐妹,她却是叶家屋檐下唯一与叶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

    一个活生生的局外人。

    叶心嘉十四岁之前和母亲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

    她生父是个建筑师,她三岁时,生父在工地被从二十层楼上掉下来的砖头拍成了植物人,氧气罩带了一个月,最后被自己的亲人摘下来。

    那年叶家还住在城中的旧院。

    红砖高墙后面,是一座充满民国味道的三层半小洋楼。

    园林里的鸢尾花开得很好,长齐的树下,挂着一支白色的荡秋千。

    乔林带着她走进叶家大门时,她脚踩在路上的石子路,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人明明都是血肉之躯,却会被分做三六九等——

    门前站着的叶云容,扎着束马尾,素面朝天,一身白裙,端立着,骄傲着。和叶云容一样大的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踩了一片水渍的帆布鞋,忍不住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乔林进了叶家门后,也并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

    生下了叶云筱后,她就患病过世了。肺癌。

    那之后,陶舒重回叶家,再度成为叶家的女主人。并待叶云筱如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对叶云筱好,原因很简单。叶云筱再不济,却是叶事兴的亲生女儿。而叶心嘉不一样。

    叶云筱也是陶舒留在叶家的重要原因。那时她太小了,需要人照顾。

    叶事兴倒是对叶心嘉不坏,相反,他对她很好。

    叶心嘉常常想,一个男人该是有多么大的胸襟,才会真心把自己爱人和别人生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何况,她从来不是一个会讨人喜欢的孩子。

    后来她明白了,叶事兴是真的爱乔林,爱到爱屋及乌。

    少女时期,叶心嘉曾叛逆过,那是乔林过世没多久,陶舒回到叶家。

    那天叶心嘉从叶家跑出来,回到了曾经和乔林一起住过的出租屋,从不被人知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串钥匙,竟真的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她躲进去,在冰凉的地板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走出门,叶事兴就在外面,把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说:“有爸爸在。”

    他在外面站着,等了她一夜。

    换好了衣服,叶心嘉摸了摸叶云筱的脑袋,说:“你今早不上学,在家准备干什么?”

    叶云筱眨眨眼睛:“陪你呀!”

    叶心嘉笑了,突然,一只小手覆上她的额头,摸了摸。

    “嗯,好像是没有烧了。”叶云筱煞有介事地说。

    叶心嘉道:“烧退了。”

    “那你快下去吃点东西吧!”

    叶云筱牵着她下楼,家里的阿姨知道叶心嘉睡着,还留了些早餐。

    楼下没了叶云容的身影,叶云筱忍不住小声问阿姨:“云容姐姐呢?”

    阿姨道:“容小姐回房间换衣服了,好像一会儿要出门去。”

    叶云筱忙拉着叶心嘉说:“一定是要去约会!”

    叶心嘉点点她的脑袋:“关你什么事!过来陪我吃早餐。”

    叶云霞嘿嘿一笑,拖住她的肩膀。

    到底是一个母亲生的,叶云筱在家里不受冷落,可还是跟叶心嘉最亲近。

    叶心嘉吃着早饭,她就在旁边问着她:“你一个人在外面住,怎么吃饭啊?”

    叶心嘉嘴里有东西,抽空回她:“自己做啊。”

    “你会做饭?”

    “不会做也要做啊!”

    “哈哈哈好吧我就不嘲笑你那点儿厨艺了!”叶云筱很是鄙视她。

    想想也对,叶心嘉的厨艺,啧啧,不敢想。有时候叶心嘉总对自己说,做饭这种事情呢,其实是需要天赋的,显然,她没有。

    叶云筱继续问她:“工作呢?你跟云容姐姐一个公司,平时会经常见到她吗?”

    叶心嘉摇摇头说:“我在售楼中心上班,她在总公司,当然见不到。”

    叶云筱趴在桌子上,嘟囔道:“为什么云容姐姐在总公司上班,你却要在售楼中心上班?不如今晚告诉爸爸让他把你也派到总公司吧!”

    叶心嘉故意说:“在售楼中心上班可比在总公司上班好多了,很自由的。”

    可是她没想到,叶云筱如今也是少女年纪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好骗。

    叶云筱扁扁嘴说:“瞎说,我早就听云官哥哥说过了,你和云容姐姐的职位差得很多!她在总公司一人之下,坐在办公室里指挥人,你在售楼中心跑前跑后,工资还低!都是爸爸的女儿,这不公平!”

    叶心嘉心里默默苦笑。

    公平?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叶事兴待她是好,耐不住陶舒在公司也占据着一席之地,又会抓男人软肋。

    叶心嘉打小性格内向,不爱挣事,这点叶事兴是知道的,想着,就算让叶云容和叶心嘉换个位,未必是对叶心嘉好,把她放在售楼部,却是对她的锻炼。

    这一点,叶心嘉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

    早饭吃得差不多时,俞可打来了电话。

    叶心嘉接后,俞可那边便暧昧道:“这是刚睡醒?”

    叶云筱在她旁边,八卦得很,一直问是谁,叶心嘉挡开她闷着声音说:“早醒了,感冒,鼻子不透气。”

    俞可惊讶:“什么情况啊你到底?昨天你找到霍祯没有?”

    叶心嘉道:“见了。”

    “怎么样啊叶心嘉!你现在能告诉我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了吧?”

    叶心嘉皱眉。

    昨日的场景重新在脑中回荡,有羞有悔。

    羞的是那场错认的尴尬,悔的是自己真不该那副样子就去找了他……

    也是真的病糊涂了,换做这个时候的叶心嘉,是如何也不会那个样子出现在他面前的。

    她现在是二十六岁的叶心嘉,不是十六岁的叶心嘉啊。

    是非利弊,全在心里衡量着,怎么敢轻举妄动。

    唉……叶心嘉心里叹了口气,对俞可说:“等我明天到公司跟你说吧,事情有些复杂。”

    俞可当她又要卖关子,气道:“我可是盼着你能把这个霍祯搞到手的!”

    叶心嘉笑了一下:“你可真抬举我啊。”

    俞可对她从来不说外人话,直接道:“你以为我就是说说啊,我可不傻。咱们营销部是有不少攀附权贵的姑娘,可我从来没把你跟她们当成一样的,我知道你家里情况,平常老总富二代来,我敢让你往上凑?这个霍祯不一样。”

    叶心嘉静静听着,问她:“哪儿不一样?”

    俞可说:“他不玩儿女人。”

    叶心嘉停顿了一下——

    门口有按铃响,她拿开电话,见阿姨过去接听,问:“哪位?”

    外面嘟嘟声之后,却是个男人的声音,道:“你好,我是来接叶小姐的。”

    阿姨还没动,叶云筱倒先像一团风一样冲了出去,朝对讲机大叫着:“你是来接云容姐姐吗?你是谁啊?”

    叶心嘉一看这熊孩子要对人无礼,急忙对俞可说:“我先挂了,等上班再说!”然后跑过去拉住叶云筱:“云筱,过来!”

    阿姨那边连声抱歉道:“先生进来吧,不好意思啊,门已经开了!”

    叶心嘉把叶云筱拉近餐厅,教训她:“多大人了还没个样子!老实点儿!”

    叶云筱眼睛还放着光:“我想看看到底是谁要跟冷酷的云容姐姐谈恋爱嘛!”

    是谁?没过一会儿,就揭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