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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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妤怀安确实是答应过他的，关于这个少年的身份也要从睿王还在的时候说起，睿王一开始便针对墨轻尘，一方面因为他是皇夫兼天师，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是皇上身边唯一信任的重臣。妤怀安虽然孤立无援，但有他在，就将皇宫朝堂护得严严实实，而且有他的教导，妤怀安也越来越像个帝王。睿王解决了先帝妤风瑾，没想到却又来了这么个棘手的人物，这真真儿是他心中一股会呼吸的痛，是以他每每看见墨轻尘，这股痛就喘得他恨不得将墨轻尘除之而后快。
后来被睿王成功了去，真是通体舒泰，但派去冷宫暗杀墨轻尘的刺客却屡次无功而返，他心知墨轻尘有些能耐，于是压下心头不快，打算等着妤怀安先有动作，再故意扯个名头，直接判墨轻尘个死罪，而眼前的当务之急，是快马加鞭地给妤怀安办一场选秀，好彻底把她监视起来。
妤怀安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装作对墨轻尘毫无惦念，又不得不在选秀上选上那么几个人，那群公子中和睿王有瓜葛的极多，她也分辨不清，便挑了她知根知底的，一直站在中立一方的右相的小儿子。
右相严维明也是两朝老臣，但年岁并不大，刚近不惑，对于妤怀安的登基，他一直持的是作壁上观的态度，并不跟睿王同流合污，却也没怎么站在妤怀安这边就是了，可不反对就是好态度，严维明又是位高权重，妤怀安自然是将他族人查了个彻底，估计右相本人都不如妤怀安对他家族成员更了解，她也就这么知道了严未央。
严未央是右相最小的儿子，由不得宠的妾室所生，严维明也从未对他倾注过多关注，而那个妾室却知道有这么好的机会后，偷偷托人将儿子送进来，想着若是没选上，右相也不会知道，若是选上了，他们家就攀上了皇族，也是皇亲国戚，想来相公也不会怎么为难她，甚至母凭子贵一举夺回宠爱也是有可能的。
妤怀安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率先便点了严未央的牌子，又随手点了几个公子，才算终于结束了这场充满阴谋的选秀。严维明后来知道这些时，已是儿子被册封公子之后的事了，板上钉钉，他虽心中懊恼，但确实已经在立场上偏向了妤怀安，索性之后过了两年，严维明也知道妤怀安是个贤明的皇帝，算是过了他的考核，终是甘愿忠心辅佐当今圣上，也是第一个主动表明立场站到妤怀安身边的老臣。
再说到严未央这孩子，因为打小不得宠，又有个不得宠于是脾性甚差的母亲，自小没少受委屈，但还好天性善良单纯，未曾长歪，此番不知情地被母亲送进了毫无自由的皇宫，生活质量倒是改良了不少，是以也未曾生出埋怨，对妤怀安还颇为亲近，他刚进宫时也才十四岁，妤怀安怜他身世可怜，又每每看见他纯真的笑容，总能想起以前无忧无虑的自己，便对他诸多照拂宽容，相处两年，是真当弟弟一般疼爱着，平素有了空闲，便教教他书画琴棋。
如今睿王已倒，这两年献上来的几个公子，同睿王有瓜葛的全被妤怀安拿进了牢里，还有几个也算安分守己，只剩下严未央这孩子平时同妤怀安亲近惯了，行为举止多有亲昵，妤怀安也未曾对他多设男女之防，今日接墨轻尘回来，竟忘了他这茬，现在被正主抓了个现行，别提多后悔懊恼。
虽然她拿他当个弟弟，但他在宫里还是挂牌的公子不是。
这边妤怀安忐忑不安，严未央梨花带雨，那边被扶着走过来的墨轻尘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一贯冷清，他身旁的常公公早已满头大汗，硬着头皮开口：“皇上，您走了之后严小主子就来这里候着，这……奴才不好赶他，您看现在这……”
面对这场景，妤怀安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但自己酿的苦果她没得抱怨，怎么跟刚接回家的夫君解释一下，这个夜半出现在自己寝宫的、挂名面首的、年轻貌美的、又举止亲密的少年，自己其实是拿他当个弟弟看这件事，显然需要一定优秀的语言组织能力，但她现在也显然思绪纷乱，没这个能力。
倒是墨轻尘先开了口，语调平和：“皇上这里既然有贵人在，臣不好打饶，还请劳烦公公给我随便择个住处罢，有床栖身便好。”
这话一出口简直直戳妤怀安的心窝子，她偏又自己理亏，墨轻尘的性子她最了解，一时半会儿他是不会宿在自己这儿了，揉了半天眉头，便对常公公吩咐道：“把父皇的养心殿空出来给皇夫住吧。”
常公公得了令，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扶着墨轻尘去了，妤怀安终于敢抬头望了一眼墨轻尘清瘦的背影，心里愧疚又难过。
严未央看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乖巧的止住了眼泪。他自幼和母亲生活在小院，只听下人闲聊时听说长公主大婚，后来又听说长公主继位后这位驸马做了皇夫，其余关于墨轻尘的事他一概不知，一开始也就不知道今天这个看起来有些病弱又目盲的男人就是那位皇夫，是他挂名的“正宫哥哥”，他是真没存什么炫耀的坏心思。这会儿饶是他，也看出两人因他不和，可他也不觉自己喜欢妤怀安有什么错。
他只是看妤怀安难过了，不自觉便手足无措，颇小心地拍拍她的后背，轻软地安慰：“皇上不难过，不难过……”
妤怀安心里是挺恼他的，可未央也很无辜，再加上他柔软的哄劝，不禁叹了口气，心里疲倦的很，无力道：“天色晚了，朕累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少年欲言又止地绞了绞手，又看看妤怀安疲惫的脸色，终是咬唇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妤怀安回寝宫收拾完毕却并没有安睡，端坐在床前把玩茶杯，直到子时之后常公公回来复命，说养心殿收拾妥当，墨轻尘已经安稳歇下了，她才终于有了睡意。
第二天上朝，妤怀安将柳文醉送来名单上的人皆下了罪，贬官的贬官，坐牢的坐牢，发配的发配，一时朝堂上人心惶惶，那些不太老实的老臣也终于知道皇上手段了得，心下暗自衡量，决定以后还是多加收敛的好。
妤怀安又宣布了将墨轻尘重封为皇夫的事，果不其然马上就有异议之声，但有了刚才一系列裁决，这些人也不太敢多触皇上的眉头，最后妤怀安一拍板叫礼部筹备大典，这事便这样定下了。
重新给夫君更名的妤怀安心中自然无比轻松欢喜，正好柳文醉下朝后留下来，说要探望墨轻尘，便带着冬暖夏凉同他一起去了养心殿。
彼时墨轻尘正拄着新制的紫竹手杖在院中缓步熟悉环境，周围一溜宫女太监小心看顾着，却没人敢上前扶他，妤怀安见此情景，快步走过去扶起他一边的手臂。
妤怀安没出声，墨轻尘脸上却并无意外之情，只是将身体重量分给她一些。
周围的宫女太监看见皇上亲临，赶忙下跪，刚要念声万岁吉祥，却被妤怀安语气不善的打断：“皇夫眼睛不方便，你们是眼睛也不方便么？”
负责贴身伺候墨轻尘的宫女吓得慌忙磕头：“回皇上，是皇夫不让我们近身侍候……”
妤怀安闻言瞧向身边的男人，小声唤了一声：“轻尘？”
墨轻尘正好探到了院中的石桌石凳，便将竹杖放在一边，拉着妤怀安坐下，缓声说：“臣并不需要这些人侍候。”
“可你的眼睛……”
墨轻尘点了点手边的竹杖，“有这个便好。”
他这神情清淡如水，妤怀安又有点儿不是滋味，还好柳文醉此时上前，躬身行了礼，才叫了句：“墨兄。”
墨轻尘听闻他的声音，面上带笑：“我刚才便听出还有一人，身法轻巧，以为是护卫，却原来是文醉。”
柳文醉不禁赞叹：“墨兄虽失了眼目，听觉倒是精进了。”
墨轻尘听闻很是欣慰，但凡身体上有缺陷的人，总不喜欢别人总是注意着残缺处，柳文醉的话听着很是舒服，于是他脸上笑意更深，指指对面的位置，“坐。”
这举止引得周遭几个新进宫的小宫女倒吸口气，毕竟皇上还在一旁，这位皇夫旁若无人便请朝臣落座，委实太大不敬了点儿。
皇上脸色不佳，看起来果然是要发怒了吧。
第六章
妤怀安确实是答应过他的，关于这个少年的身份也要从睿王还在的时候说起，睿王一开始便针对墨轻尘，一方面因为他是皇夫兼天师，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是皇上身边唯一信任的重臣。妤怀安虽然孤立无援，但有他在，就将皇宫朝堂护得严严实实，而且有他的教导，妤怀安也越来越像个帝王。睿王解决了先帝妤风瑾，没想到却又来了这么个棘手的人物，这真真儿是他心中一股会呼吸的痛，是以他每每看见墨轻尘，这股痛就喘得他恨不得将墨轻尘除之而后快。
后来被睿王成功了去，真是通体舒泰，但派去冷宫暗杀墨轻尘的刺客却屡次无功而返，他心知墨轻尘有些能耐，于是压下心头不快，打算等着妤怀安先有动作，再故意扯个名头，直接判墨轻尘个死罪，而眼前的当务之急，是快马加鞭地给妤怀安办一场选秀，好彻底把她监视起来。
妤怀安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装作对墨轻尘毫无惦念，又不得不在选秀上选上那么几个人，那群公子中和睿王有瓜葛的极多，她也分辨不清，便挑了她知根知底的，一直站在中立一方的右相的小儿子。
右相严维明也是两朝老臣，但年岁并不大，刚近不惑，对于妤怀安的登基，他一直持的是作壁上观的态度，并不跟睿王同流合污，却也没怎么站在妤怀安这边就是了，可不反对就是好态度，严维明又是位高权重，妤怀安自然是将他族人查了个彻底，估计右相本人都不如妤怀安对他家族成员更了解，她也就这么知道了严未央。
严未央是右相最小的儿子，由不得宠的妾室所生，严维明也从未对他倾注过多关注，而那个妾室却知道有这么好的机会后，偷偷托人将儿子送进来，想着若是没选上，右相也不会知道，若是选上了，他们家就攀上了皇族，也是皇亲国戚，想来相公也不会怎么为难她，甚至母凭子贵一举夺回宠爱也是有可能的。
妤怀安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率先便点了严未央的牌子，又随手点了几个公子，才算终于结束了这场充满阴谋的选秀。严维明后来知道这些时，已是儿子被册封公子之后的事了，板上钉钉，他虽心中懊恼，但确实已经在立场上偏向了妤怀安，索性之后过了两年，严维明也知道妤怀安是个贤明的皇帝，算是过了他的考核，终是甘愿忠心辅佐当今圣上，也是第一个主动表明立场站到妤怀安身边的老臣。
再说到严未央这孩子，因为打小不得宠，又有个不得宠于是脾性甚差的母亲，自小没少受委屈，但还好天性善良单纯，未曾长歪，此番不知情地被母亲送进了毫无自由的皇宫，生活质量倒是改良了不少，是以也未曾生出埋怨，对妤怀安还颇为亲近，他刚进宫时也才十四岁，妤怀安怜他身世可怜，又每每看见他纯真的笑容，总能想起以前无忧无虑的自己，便对他诸多照拂宽容，相处两年，是真当弟弟一般疼爱着，平素有了空闲，便教教他书画琴棋。
如今睿王已倒，这两年献上来的几个公子，同睿王有瓜葛的全被妤怀安拿进了牢里，还有几个也算安分守己，只剩下严未央这孩子平时同妤怀安亲近惯了，行为举止多有亲昵，妤怀安也未曾对他多设男女之防，今日接墨轻尘回来，竟忘了他这茬，现在被正主抓了个现行，别提多后悔懊恼。
虽然她拿他当个弟弟，但他在宫里还是挂牌的公子不是。
这边妤怀安忐忑不安，严未央梨花带雨，那边被扶着走过来的墨轻尘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一贯冷清，他身旁的常公公早已满头大汗，硬着头皮开口：“皇上，您走了之后严小主子就来这里候着，这……奴才不好赶他，您看现在这……”
面对这场景，妤怀安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但自己酿的苦果她没得抱怨，怎么跟刚接回家的夫君解释一下，这个夜半出现在自己寝宫的、挂名面首的、年轻貌美的、又举止亲密的少年，自己其实是拿他当个弟弟看这件事，显然需要一定优秀的语言组织能力，但她现在也显然思绪纷乱，没这个能力。
倒是墨轻尘先开了口，语调平和：“皇上这里既然有贵人在，臣不好打饶，还请劳烦公公给我随便择个住处罢，有床栖身便好。”
这话一出口简直直戳妤怀安的心窝子，她偏又自己理亏，墨轻尘的性子她最了解，一时半会儿他是不会宿在自己这儿了，揉了半天眉头，便对常公公吩咐道：“把父皇的养心殿空出来给皇夫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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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未央看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乖巧的止住了眼泪。他自幼和母亲生活在小院，只听下人闲聊时听说长公主大婚，后来又听说长公主继位后这位驸马做了皇夫，其余关于墨轻尘的事他一概不知，一开始也就不知道今天这个看起来有些病弱又目盲的男人就是那位皇夫，是他挂名的“正宫哥哥”，他是真没存什么炫耀的坏心思。这会儿饶是他，也看出两人因他不和，可他也不觉自己喜欢妤怀安有什么错。
他只是看妤怀安难过了，不自觉便手足无措，颇小心地拍拍她的后背，轻软地安慰：“皇上不难过，不难过……”
妤怀安心里是挺恼他的，可未央也很无辜，再加上他柔软的哄劝，不禁叹了口气，心里疲倦的很，无力道：“天色晚了，朕累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少年欲言又止地绞了绞手，又看看妤怀安疲惫的脸色，终是咬唇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妤怀安回寝宫收拾完毕却并没有安睡，端坐在床前把玩茶杯，直到子时之后常公公回来复命，说养心殿收拾妥当，墨轻尘已经安稳歇下了，她才终于有了睡意。
第二天上朝，妤怀安将柳文醉送来名单上的人皆下了罪，贬官的贬官，坐牢的坐牢，发配的发配，一时朝堂上人心惶惶，那些不太老实的老臣也终于知道皇上手段了得，心下暗自衡量，决定以后还是多加收敛的好。
妤怀安又宣布了将墨轻尘重封为皇夫的事，果不其然马上就有异议之声，但有了刚才一系列裁决，这些人也不太敢多触皇上的眉头，最后妤怀安一拍板叫礼部筹备大典，这事便这样定下了。
重新给夫君更名的妤怀安心中自然无比轻松欢喜，正好柳文醉下朝后留下来，说要探望墨轻尘，便带着冬暖夏凉同他一起去了养心殿。
彼时墨轻尘正拄着新制的紫竹手杖在院中缓步熟悉环境，周围一溜宫女太监小心看顾着，却没人敢上前扶他，妤怀安见此情景，快步走过去扶起他一边的手臂。
妤怀安没出声，墨轻尘脸上却并无意外之情，只是将身体重量分给她一些。
周围的宫女太监看见皇上亲临，赶忙下跪，刚要念声万岁吉祥，却被妤怀安语气不善的打断：“皇夫眼睛不方便，你们是眼睛也不方便么？”
负责贴身伺候墨轻尘的宫女吓得慌忙磕头：“回皇上，是皇夫不让我们近身侍候……”
妤怀安闻言瞧向身边的男人，小声唤了一声：“轻尘？”
墨轻尘正好探到了院中的石桌石凳，便将竹杖放在一边，拉着妤怀安坐下，缓声说：“臣并不需要这些人侍候。”
“可你的眼睛……”
墨轻尘点了点手边的竹杖，“有这个便好。”
他这神情清淡如水，妤怀安又有点儿不是滋味，还好柳文醉此时上前，躬身行了礼，才叫了句：“墨兄。”
墨轻尘听闻他的声音，面上带笑：“我刚才便听出还有一人，身法轻巧，以为是护卫，却原来是文醉。”
柳文醉不禁赞叹：“墨兄虽失了眼目，听觉倒是精进了。”
墨轻尘听闻很是欣慰，但凡身体上有缺陷的人，总不喜欢别人总是注意着残缺处，柳文醉的话听着很是舒服，于是他脸上笑意更深，指指对面的位置，“坐。”
这举止引得周遭几个新进宫的小宫女倒吸口气，毕竟皇上还在一旁，这位皇夫旁若无人便请朝臣落座，委实太大不敬了点儿。
皇上脸色不佳，看起来果然是要发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