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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仙门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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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大仙门之中,昆仑山乃建立时间最长,飞升弟子最多的门派,从六品仙人至四品帝君,鸿衣羽裳数不胜数。且昆仑山脉本为仙山,西峰最高一座乃西王母居所,天地灵气满盈,占尽优越之势,因而上门求学之人络绎不绝,风光一时无两。

    但与隐仙居收徒门规大相径庭,昆仑山只收男徒,且施行一师二徒制,弟子辈份皆按师排辈,修行不设期限,于是常常可见总角与花甲同殿共习。

    反观沧澜阁与梨花谷,师门礼规则宽松得多,此二门弟子多为妖兽后族,往往寿长绵延,因而不太注重辈份排列,只崇尚文武法修,能力至上。

    而四大仙门斗武会则起源于八百年前,白玉仙君飞升之时,本有另一昆仑弟子与之共历同一劫难,却不料那昆仑弟子在武斗中败下阵来,错失飞升良机。

    彼时的昆仑掌门愤懑不满,便提出每过百年与隐仙居相较一轮,可未曾想沧澜阁与梨花谷闻此倡议也表赞同,于是四派掌门商议后决定举办斗武会,百年一届,相互切磋。

    由于隐仙居更改过门规,十六年便新收一届弟子,于是近几届斗武会都是年轻弟子才能参加,最终成绩自然也并不理想。

    如今的隐仙居弟子都不曾知,现任掌门柳承泽曾参与过上届斗武会,奈何彼时虽年轻气盛,却习武不精,落了个十分难堪的名次。如今,他既做了掌门,便决心一雪前耻,主动承办了这第八届斗武会。

    三门弟子到达隐仙居这天,各寝舍小院皆热闹非凡,连同日常清冷的几座偏殿一时间也来来往往,窜满了凑热闹的年轻弟子。

    无轩顶着一只白纱帷帽立在院中梨树下,远远瞧着竟是与叠骡满枝的梨花揉作一团,让人分不清哪朵是花,哪片是纱了。

    柳无意本是来喊无轩去瞅瞅那些外来的宾客,却在院外一角足足怔了半盏茶的时间。

    他仔细欣赏着那道苍劲却带几分柔婉的淡青身影,仿若凝脂的脖颈之上虽罩着白纱,但一阵细风轻摇过后,薄纱微微颤动,便随着卷入半空的花瓣一齐,颤去了他的心头。

    那一刻,花瓣轻落水面,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谨慎思量过后,无轩还是决定不去吃迎客宴,将要转身回屋,余光却扫见了柳无意。

    便嬉笑一声,打趣道:“今日这骄阳是打西边上来的吗?大院那般热闹师兄不去凑,怎么来我这院外欣赏起梨花了?”

    柳无意从无谓的遐想中回过神来,耳尖透起一点桃红,赧然笑道:“无尘他们皆随师父去迎接来客了,外头热闹得很,梨花谷有几个兽族样貌生得极怪,我是想唤你一同去瞧瞧新鲜的。”

    “不必了,师兄还是自己去瞧罢,我对新鲜的不感兴趣。况且我花藓未愈,遮着帷帽行动不便。对了,那迎客宴我也不去了,还请师兄帮我向师父禀报一声,允我留在寝舍歇息。”

    按照以往的性子,柳无意定是不肯罢休的,拽也会把无轩拽去吃席。

    可今日不知怎得,他竟鬼使神差得应下,而后转身就抬步离去,倒是要无轩愣在原地,暗自纳闷起来。

    此番迎客宴设在迎宾殿中,酉时四刻将到,众弟子便陆续就席,一时间人声嘈杂,交谈寒暄此起彼伏,抚掌大笑不绝于耳。

    柳承泽携习字辈弟子陪同三门使者落座正殿,而无字辈弟子则分别于两侧偏殿招待参赛弟子,由于兽族皆非人形,其中虎、鹿等族体态尤为庞大,便被安排在院中的红檀长桌旁吃席,吸引去了众多凡人弟子的目光。

    柳承泽一番端正道白之后,便闻铜钟短鸣三响,宴席正式开始。

    数十坛十年朝露青被置于酒架之上,柳习德与柳习画揭下红布酒塞,依次为六位使者斟满琉璃盏。

    至一铭黄锦衣女子身前时,只见她拂袖轻遮,眯起杏目浅笑道:“早便听闻隐仙居山下有一名酒曰朝露青,香醇且柔,味甜而绵,今日到访,终于可以细品一番了。”

    “是啊,我沧澜阁裴掌门自从三十年前来隐仙居议事,便一直对此酒念念不忘,临行前还嘱咐我们一定要好好品尝。我这千芷师妹啊,一向是不沾酒腥的,却在来的路上念叨了许久,说是唯有这朝露青才值得为之破戒。”

    说完,这彪形壮汉便大笑一声,端盏豪饮,一口就将琉璃盏中青黄的香液饮尽,登时只觉喉间爽朗,于是用他全然不搭贴的嫩青色衣袖左右一抹,拍手叫道:“好酒,果然名不虚传呐!”

    柳承泽见状,满面欣喜,一句“过誉”之后,亦毫不犹豫地双手端盏,一饮而尽。

    随即,剩余五位贵客与习字辈弟子一同将香酿装进了肚里,待杯盏次第落桌,便又响起阵阵夸赞之声。

    此种客套场面虽不多见,但柳承泽活了百十余年,谁是真情谁藏假意,他还是都分辨得清的。

    方才沧澜阁那二位妖族弟子的赞叹是真,而后来昆仑山使者的赞美则显得虚假得多。

    这二人素棉道袍加身,其中之一竟是举手投足间俨然一副瞧世俗不起的傲慢神色,在场众人皆看得明白,不愿与其多作应酬。

    席间原本一团和气,觥筹交错之中,却忽见此人微微抬首,鼻息轻嗤,却扬着嘴角问道:“允砚师叔,咱们昆仑山四年前曾拒收了一位南国公子,而后我便听闻他又拜在了隐仙居门下,是否有过此事啊?”

    此人名叫宋仁博,约莫着还未到而立之年,却已成师收徒,看来颇有一番本事。

    奈何他像是喝多了,全然不在意场上众人的神色,见师叔未作回答,便继续追问道:“我还听闻,如今这位公子在隐仙居成了掌门爱徒,甚受偏爱,人人都说他武艺非凡,也不知是真是假?”

    话音未落,宋仁博便神色阴阳不明地向柳承泽投去目光,这轻佻的语气,明摆着是来挖苦隐仙居,捡昆仑山不要的人当作宝贝捧着,听得柳承泽虎躯一震,当即握紧了眼前空空的酒盏。

    幸好,坐在宋仁博右侧的宋允砚不像他那般张狂,见场上氛围略显紧张,便挥摆大手,微微笑道:“仁博啊,你尚年轻,不懂识人。听闻那位南国公子在隐仙居修炼四年,已出类拔萃,还是承泽掌门会教习弟子,若是此等良才到了昆仑,兴许还无法施展所长呢。”

    “允砚大师过誉了,这无轩本就是块良玉,并非我隐仙居有意琢磨,只是习风日常勤勉,多叫无轩做些磨练,才历练成今日这般优秀。”

    柳承泽淡淡回复,拎起酒坛自斟一杯,轻轻吸着酒面飘来的清馨香气。

    头顶的明亮灯火趁得他双颊微粉,眉间却不觉间蒙上了厉色,他静静垂下眸子,没有去瞧宋仁博的反应。

    是骡子是马,还是得拉出来遛遛才行。

    如此想着,宋仁博虽有不服,但还是识趣地未再言语,只提箸夹送了一道青菜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