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录取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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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宝，你上个月的工资，算下来一共是6857块。”京东小酒吧的刘老板说完，拿出一叠钞票，放在吧台上。
“谢谢老板。”包大宝有点腼腆地应道，照惯例他还是数了一下，1857块，没错，随后放进了自己口袋。
“欸，谢什么，应该是我谢谢你。我平时没空照看这酒吧，都是你一个人在忙，又当酒保，又当驻唱，又当算账先生的。”刘老板眯着眼，笑滋滋地说道。
“老板，那个，那个我可能下个月就干不成了，我要去...”没等包大宝说完，就被抢过了话去。
“要去念大学了啊，好事，好事情啊。”刘老板竟然这么直爽地说，出乎大宝意料，原以为他不会开心的。
“可是...”包大宝吞吞吐吐道。
“钱嘛，这你不用担心。你看这样，你以后上学也需要钱，我这有10万块，你先拿去，就当我预支给你将来的工资。你我再签一张新合同，毕业后替我免费工作3年，3年后你要走要留，都随你的便。”刘老板边说边拿出了一份厚厚的合同，一支水笔放在上面，笔尖直直地指向一叠钱，远比刚才那一叠高耸得多。
包大宝知道，这又是刘老板给他挖的一个坑，一如当年。
六年前，为了替家里还债，即将小学毕业的他进了这个小酒吧当服务生，由于长得高大威猛，乍一看像个年满18岁的成年人。刘老板好心收留了他，听了他家中的事情，当即拿出10万块给了他，帮大宝还债，但是要求每月从工资中扣出5000块来，多出部分才是到手的工资，直到他高中毕业。
那个时候，包大宝咬咬牙，答应了。
你以为他年幼无知，不幸受骗吗？那你也太小看他了。那年刚满12岁的包大宝，已经连续第三年获得全国小学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了，这种明显吃亏的合同要求，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可是，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打他记事起，父母就不在身边，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爷爷长年痴呆，靠着奶奶做点手工活儿，以及两老一点微薄的退休金，三人勉强度日，清贫过活。如果仅仅这样，生活还不至于让人绝望。渐渐长大后，他才发现，家里三天两头就会有人来讨债，口口声声说着父债子还。包大宝不明白，我连老爸老妈的样子都没见到过，怎么有那么多人说我欠他们钱，开口少则十几万多则几十万。每当那个时候，奶奶就把大宝塞进屋里大衣柜里，一个人和一群人在门口僵持理论。
“还钱，还钱，不然弄死你们。”一个瘦高个子气势汹汹地喊道。
“老不死的，不要装了，你俩怎么可能没钱，当年你儿子从我这儿借走了那么多钱，说是开发个大项目，能赚大钱。可现在呢，人都跑了，可怜我的钱啊。”说话的是一个胖子，一开始恶狠狠地，最后却哭丧了起来。
“别把我们当傻子，这么多钱，你儿子是个逃犯，想用也用不了，不放你们那儿还能放哪儿。”一个学者样子的男子紧握拳头，涨红了脸。
“诸位，到今天为止，我儿子和他媳妇已经失联两年两个月零七天，不久前公安局已经把他们列为了失踪人口。如果各位知道他们在哪，请告知我，我替我们家老头子和孙子谢谢你们，我保证替你们向他讨债。”包大宝的奶奶淡定地说道。
“喂，110吗，我是东河区和平街的王奶奶，对..是...又是我，他们又来了，好的，好的，我等你们，警察同志，好的好的，谢谢。”啪的一声，包大宝奶奶挂了电话。
之后发生了什么，包大宝不记得了，他好像在里面睡着了。等他醒来，门口熙攘的人群已经消失了，夕阳的余晖照在院子里，给大地投下了长长的影子，生活又重新恢复了宁静。大宝感觉自己每天都在做梦，做着同样的一个恶梦，只要跑进衣柜里，再坏的恶梦也会消失。
直到他小学毕业那年，奶奶因为生病住进了医院。住院外加手术治疗需要花掉大笔费用，总共将近十万块吧。那些讨债的人，像蚊子嗅到了鲜血一般，又齐刷刷地聚拢到了他家门口，甚至他奶奶的病房门口。他们的逻辑很简单，除非你老太婆为了藏钱，命都不要了，不然，拿得出大笔治病的钱，里面肯定有蹊跷，就别怪我们心狠！
12岁的包大宝眼看着一群人恶狠狠地围在奶奶床边，吵着要钱，听他们嚷嚷道，这次说什么也要把钱讨回去，不然您老人家一闭眼一伸腿，我们找谁要去，是您那傻老头还是您那乖孙子？
包大宝听不下去了，他默默地找到了护士阿姨说奶奶突然不舒服，接着就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医院。书包里是这次数学竞赛的奖状，可这次，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胡同，心里想的是，既然钱这么重要，我怎么样才能赚钱呢。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戴着黑墨镜，慌慌张张的，时不时还朝背后望望，好像怕被人看到似的。望向远处，只见他后面还有两个人，挥着棍子追了上来。包大宝愣了一下，换平时他就走开了，那天他心情很不好，看到这种二打一的事情突然感觉很不爽。
奶奶，对不住了，这次破戒了。包大宝内心对自己暗暗说道。一边迎面上去，拦下了那个墨镜男。
那个墨镜男也一愣，左突右晃过不去，心想这下完了。
后头追赶上来的那两个拿着木棍的男人停下了脚步，正要动手，只听见包大宝一挥手大拇指指向身后胡同，对着那个墨镜男吼道：“老大，弟兄们就在后头，都到齐了，要不要我先把这两个废了。”
包大宝一把拉开书包拉链，伸手进去拿家伙。
那两个男子看着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壮小伙，再看看墨镜男嘴角扬起的一丝邪恶的笑容，其中一个没站稳，木棍掉在了地上，赶忙捡起，不过俩人并没有打算离去。
接下来的一幕，墨镜男也吓到了。身边的这个壮小伙竟然从书包里拿出来了一个好家伙——一把枪！
那俩人没有再犹豫，为了替老板讨个债把命搭上，犯不着，棍子一扔撒腿就跑。
墨镜男呆在了原地，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兄弟，谢...谢...谢谢啊！我身上没多带钱，这点儿就意思下。”说完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钱，毛估估三四百吧。
包大宝又把枪放回了书包，望着那些花花绿绿的钱，内心强忍住伸手的冲动，尽管他的脑子反复着在说，这是钱，这是钱，钱可以替奶奶治病，钱可以替爸妈还债。
“烦死了！哦，不好意思啊，我不是对你说。”他对着墨镜男说道。
“不客气的，嗯，这钱我不能要。”包大宝恢复了正常。
“小伙子，我看你有心事啊，”墨镜男关心道。
“没什么，我先走了，以后别走小路。”包大宝装得像个十足的大人。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猜到七八分了。一天后，在京东酒吧，墨镜男，也就是酒吧刘老板，拿出了一叠钱，正好十万，还有一张合同，上面详细写了包大宝在京东酒吧打工直到高中毕业，期间每月工资扣除5000块后如数发放到他手中。
这一次，6年后的今天，还是在京东酒吧，还是面对十万块钱。包大宝还有其他选择的余地吗？
没有任何犹豫，包大宝一把抓过合同，看也没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刷刷签下自己大名。
“谢了，老板”。他的声音还在小酒吧的醉人空气中回荡，人却和那叠钱一起，早就不见了踪影。
“臭小子，算得还蛮快。”张老板嘀咕道，心情愉悦地拿过那份签着包大宝署名的合同，拿起最后一张撕成碎片，一同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
穿越空荡荡的街道，包大宝如同暗夜中的幽灵，一路狂奔，一如昨天，前天，以及无数个同样的夜晚，没人知道他的存在。他想不起这样的生活过了多久，六年了，足足六年，仿佛从一出生起，他的脑子就只剩下了还债这两个字。此刻，除了醒着的街灯，天桥底下撒酒疯的流浪汉，整个城市都已熟睡。可大宝却格外地清醒，冷风吹着他的脸颊，终于敲开了他内心的房门，空中飘过几滴雨，那是他一瞬间的脆弱。
他想大声呐喊，自由了，我自由了！哪怕这个自由是短暂的。
回到家中，一看手机，2点半。
很好，离睡觉还有一个小时。包大宝蹑手蹑脚地进了自己的房间，隔壁的两位老人早就进入了梦乡。他不想吵醒他们，更不想让他们担心。高考已经结束，今天他可以早点休息了。他把钱放进一旁的书包，头枕着书包开始遐想，他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未来在哪里。要是当年刚进学校长跑队的他好奇心不是太重，又没有鬼使神差地管那一次闲事，估计也就没有后面那么多艰辛了吧。不过他不后悔，他的眼睛直视着房间的墙壁，上面挂着一幅书法，写着《一代人》这首诗。一旁书桌上，散乱放着几件运动服，不远处是一个硕大的信封，四个烫金大字，在黑夜中闪闪发亮，那里面有着他的光明未来：
中-金-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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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宝，你上个月的工资，算下来一共是6857块。”京东小酒吧的刘老板说完，拿出一叠钞票，放在吧台上。
“谢谢老板。”包大宝有点腼腆地应道，照惯例他还是数了一下，1857块，没错，随后放进了自己口袋。
“欸，谢什么，应该是我谢谢你。我平时没空照看这酒吧，都是你一个人在忙，又当酒保，又当驻唱，又当算账先生的。”刘老板眯着眼，笑滋滋地说道。
“老板，那个，那个我可能下个月就干不成了，我要去...”没等包大宝说完，就被抢过了话去。
“要去念大学了啊，好事，好事情啊。”刘老板竟然这么直爽地说，出乎大宝意料，原以为他不会开心的。
“可是...”包大宝吞吞吐吐道。
“钱嘛，这你不用担心。你看这样，你以后上学也需要钱，我这有10万块，你先拿去，就当我预支给你将来的工资。你我再签一张新合同，毕业后替我免费工作3年，3年后你要走要留，都随你的便。”刘老板边说边拿出了一份厚厚的合同，一支水笔放在上面，笔尖直直地指向一叠钱，远比刚才那一叠高耸得多。
包大宝知道，这又是刘老板给他挖的一个坑，一如当年。
六年前，为了替家里还债，即将小学毕业的他进了这个小酒吧当服务生，由于长得高大威猛，乍一看像个年满18岁的成年人。刘老板好心收留了他，听了他家中的事情，当即拿出10万块给了他，帮大宝还债，但是要求每月从工资中扣出5000块来，多出部分才是到手的工资，直到他高中毕业。
那个时候，包大宝咬咬牙，答应了。
你以为他年幼无知，不幸受骗吗？那你也太小看他了。那年刚满12岁的包大宝，已经连续第三年获得全国小学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了，这种明显吃亏的合同要求，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可是，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打他记事起，父母就不在身边，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爷爷长年痴呆，靠着奶奶做点手工活儿，以及两老一点微薄的退休金，三人勉强度日，清贫过活。如果仅仅这样，生活还不至于让人绝望。渐渐长大后，他才发现，家里三天两头就会有人来讨债，口口声声说着父债子还。包大宝不明白，我连老爸老妈的样子都没见到过，怎么有那么多人说我欠他们钱，开口少则十几万多则几十万。每当那个时候，奶奶就把大宝塞进屋里大衣柜里，一个人和一群人在门口僵持理论。
“还钱，还钱，不然弄死你们。”一个瘦高个子气势汹汹地喊道。
“老不死的，不要装了，你俩怎么可能没钱，当年你儿子从我这儿借走了那么多钱，说是开发个大项目，能赚大钱。可现在呢，人都跑了，可怜我的钱啊。”说话的是一个胖子，一开始恶狠狠地，最后却哭丧了起来。
“别把我们当傻子，这么多钱，你儿子是个逃犯，想用也用不了，不放你们那儿还能放哪儿。”一个学者样子的男子紧握拳头，涨红了脸。
“诸位，到今天为止，我儿子和他媳妇已经失联两年两个月零七天，不久前公安局已经把他们列为了失踪人口。如果各位知道他们在哪，请告知我，我替我们家老头子和孙子谢谢你们，我保证替你们向他讨债。”包大宝的奶奶淡定地说道。
“喂，110吗，我是东河区和平街的王奶奶，对..是...又是我，他们又来了，好的，好的，我等你们，警察同志，好的好的，谢谢。”啪的一声，包大宝奶奶挂了电话。
之后发生了什么，包大宝不记得了，他好像在里面睡着了。等他醒来，门口熙攘的人群已经消失了，夕阳的余晖照在院子里，给大地投下了长长的影子，生活又重新恢复了宁静。大宝感觉自己每天都在做梦，做着同样的一个恶梦，只要跑进衣柜里，再坏的恶梦也会消失。
直到他小学毕业那年，奶奶因为生病住进了医院。住院外加手术治疗需要花掉大笔费用，总共将近十万块吧。那些讨债的人，像蚊子嗅到了鲜血一般，又齐刷刷地聚拢到了他家门口，甚至他奶奶的病房门口。他们的逻辑很简单，除非你老太婆为了藏钱，命都不要了，不然，拿得出大笔治病的钱，里面肯定有蹊跷，就别怪我们心狠！
12岁的包大宝眼看着一群人恶狠狠地围在奶奶床边，吵着要钱，听他们嚷嚷道，这次说什么也要把钱讨回去，不然您老人家一闭眼一伸腿，我们找谁要去，是您那傻老头还是您那乖孙子？
包大宝听不下去了，他默默地找到了护士阿姨说奶奶突然不舒服，接着就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医院。书包里是这次数学竞赛的奖状，可这次，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胡同，心里想的是，既然钱这么重要，我怎么样才能赚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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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对不住了，这次破戒了。包大宝内心对自己暗暗说道。一边迎面上去，拦下了那个墨镜男。
那个墨镜男也一愣，左突右晃过不去，心想这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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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镜男呆在了原地，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兄弟，谢...谢...谢谢啊！我身上没多带钱，这点儿就意思下。”说完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钱，毛估估三四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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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猜到七八分了。一天后，在京东酒吧，墨镜男，也就是酒吧刘老板，拿出了一叠钱，正好十万，还有一张合同，上面详细写了包大宝在京东酒吧打工直到高中毕业，期间每月工资扣除5000块后如数发放到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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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算得还蛮快。”张老板嘀咕道，心情愉悦地拿过那份签着包大宝署名的合同，拿起最后一张撕成碎片，一同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
穿越空荡荡的街道，包大宝如同暗夜中的幽灵，一路狂奔，一如昨天，前天，以及无数个同样的夜晚，没人知道他的存在。他想不起这样的生活过了多久，六年了，足足六年，仿佛从一出生起，他的脑子就只剩下了还债这两个字。此刻，除了醒着的街灯，天桥底下撒酒疯的流浪汉，整个城市都已熟睡。可大宝却格外地清醒，冷风吹着他的脸颊，终于敲开了他内心的房门，空中飘过几滴雨，那是他一瞬间的脆弱。
他想大声呐喊，自由了，我自由了！哪怕这个自由是短暂的。
回到家中，一看手机，2点半。
很好，离睡觉还有一个小时。包大宝蹑手蹑脚地进了自己的房间，隔壁的两位老人早就进入了梦乡。他不想吵醒他们，更不想让他们担心。高考已经结束，今天他可以早点休息了。他把钱放进一旁的书包，头枕着书包开始遐想，他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未来在哪里。要是当年刚进学校长跑队的他好奇心不是太重，又没有鬼使神差地管那一次闲事，估计也就没有后面那么多艰辛了吧。不过他不后悔，他的眼睛直视着房间的墙壁，上面挂着一幅书法，写着《一代人》这首诗。一旁书桌上，散乱放着几件运动服，不远处是一个硕大的信封，四个烫金大字，在黑夜中闪闪发亮，那里面有着他的光明未来：
中-金-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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