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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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30章

    第三十章

    通传声入耳,  原本已经放弃挣扎的赵轶又是猛力一挣,又惊又怒:特马的还不给老子放开!

    他这一下既突然又猛烈,然而贾玩自幼学太极,最擅以柔克刚,  哪怕心不在焉,  只凭本能反应便又将他压制了下去。

    轿身后倾,  已经开始上台阶,赵轶深吁了口气,  不再动作。

    若在外面,贾玩摘了蒙面下去,  他还可以用话帮他圆过去,可一旦进了勤政殿……这小王八蛋是不是疯了?到底想干什么?!

    轿身恢复平衡,  开始进门。

    便在这时,赵轶忽然发现,  贾玩辖制着他的力道忽然轻了许多,尤其按在他脖子上的手肘,  已经不着痕迹的挪开。

    他愕然看去,便见贾玩眼中带着笑意,对他眨了眨右眼,  瞥了下殿内。

    赵轶被他少有的顽皮模样看得呆了一呆,  而后心里升起滔天怒火:是了,这个人,八岁的时候便行止有度,凡事胸有成竹、谋定而后动,  如今大了,怎么可能忽然变得鲁莽起来,闯了他的轿子不说,还跟进勤政殿,惊扰皇上?

    这个小王八蛋闯轿,根本不是为了找他,而是在谋划别的事!

    这个念头一起,心里的怒火瞬间化为恨意。

    贾玩看着脸色忽然变得冰冷阴鸷的赵轶,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这个人,小时候不是很机灵的吗,在船上时和他配合默契,怎么大了反而变得傻乎乎了?这么明显的暗示都看不出来?

    正想着,赵轶终于动了。

    贾玩有心放水,七分力道松至两分,正要顺势被他推出轿外,不想赵轶原被他右手扣住的左手一翻,反手将他手腕死死攥住,拉自嘴边,张口就是一咬。

    “唔!”

    赵轶新仇旧恨一起上来,这一下咬得极狠,虽没舍得咬下这小王八蛋一块肉来,却好一阵不肯松口,贾玩疼的差点喊娘,忙松了左手,去捏他下巴。

    赵轶松口,喝道:“有刺客!”

    猛地扑了过来。

    贾玩手刚伸到赵轶脸颊边,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扑倒,死死按在地上,心里顿时只剩下一个念头:妈蛋,断腿什么的,果然是假的!

    这种力道,没用腿才鬼了。

    一句“有刺客”,让勤政殿内外瞬间“热闹”起来,侍卫兵器出鞘,或冲入殿内,或守住门户,或护卫在皇上身前,一旁服侍的太监宫女乱成一团,有的四处找地方躲避,有的扑向皇上准备护驾……

    原在殿内议事的几位重臣已是惊呆了。

    下一瞬,便见两条人影从小轿里翻了出来。

    皇长子赵轶,面色狰狞的压在一个蒙面小太监身上,右手掐着他的脖子,左手攥着他的手腕,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那小太监似乎被掐的受不住,左手无力的抓住赵轶的右腕,徒劳的想要将它掰开。

    无数刀枪瞬间指了过来,连抬轿的两人都被控制住,勤政殿内,一片肃然、森然。

    周凯忙冲过来,叫道:“殿下手下留情!误会,不,不是误会,是演习!演习……您,您先松手行不行?”

    赵轶脸色难看至极,不仅没有放手,反而示威似得又掐紧了几分。

    这下贾玩真喘不过气来了。

    乾帝轻笑一声,缓步而来,蹲在贾玩跟前,扯下他脸上的黑布,掐着他脸蛋上的嫩肉摇了两下,啧啧道:“你小子,不是整天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模样吗?怎么?栽到朕的儿子手里了?你先放开他,看他有什么话说?”

    最后一句却是对赵轶说的,赵轶恍如未闻,铁青着脸,一动不动。

    贾玩却等这句话很久了,在赵轶腕脉上一掐,赵轶顿觉整只手臂一阵酸麻,不由自主的松手,被贾玩推到一边,外人看来,倒像他自己放开的一般。

    贾玩捂着脖子好一阵咳嗽,不满道:“也没人跟我说,大殿下会武功的啊!”

    “哈!”乾帝气乐了,道:“你来行刺朕,问朕要了衣服、腰牌还不够,怎么,还想让朕把宫里所有人的生辰八字都给你?”

    贾玩不吭气了,摸着还隐隐作痛的脖子,见赵轶还死攥着他的手腕不放,苦笑道:“殿下可否先从臣身上下来?”

    这人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压在身上死沉死沉的。

    周凯忙上前,道:“殿下,我来扶您!”

    赵轶一把将他挥开:“滚!”

    咬牙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凯赔笑道:“就是演习……测试下咱们宫里的防卫有没有漏洞。小玩子他不知轻重,冒犯了殿下,还望恕罪……”

    伸脚轻轻踢一下贾玩:“还不快向殿下赔罪?”

    贾玩苦笑:没见他还被压在地上吗?要赔罪,也得先让他起来!

    乾帝起身,淡淡道:“若真是刺客,还管你是轻是重?是何身份?”

    目光落在赵轶嘴角的血迹上,皱眉道:“你受伤了?”

    赵轶冷冷道:“没有。”

    贾玩道:“臣哪敢伤人?那是臣的血。”

    赵轶低头看了眼,目光闪烁了下,缓缓松手,刘公公、周凯等人上前,将他扶到一旁坐下。

    贾玩这才爬起来,看向自己可怜兮兮的右手。

    原本娇嫩如初生婴儿般的胳膊,被咬的血肉模糊,手腕上也是青一道紫一道的指痕,可见赵轶下嘴下手有多狠。

    潜帝摇头无语,吩咐道:“去叫太医来,给他包扎一下。”

    他此刻心情极好,伸指在贾玩额头上戳了两下,道:“以后可别在朕跟前,说什么‘打小没输过’了……丢人!”

    贾玩大恨,不理他,装模作样去给赵轶赔礼:“臣鲁莽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赵轶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

    贾玩不信他到了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口中恭敬答道:“臣,宁国府三品威烈将军,二等乾清宫侍卫贾玩,见过殿下。”

    赵轶冷笑一声:“贾玩,贾侍卫,好……本王记住了。”

    乾帝看着赵轶,心里有些愧疚,又有些感动。

    原是心血来潮,应了这两个无良小子,来一场所谓的“演习”,看看他身边的防卫是否真的滴水不漏,不想却连累了这个儿子,将他逼得如此狼狈。

    他素来知道自己这个长子,是如何心高气傲,如今为了向他示警,堂堂皇子,连咬人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都用了出来,可见他虽看着对自己冷漠疏离,实则心里是有他这个父皇的。

    周凯将贾玩拉到一边,替他拍打身上的灰尘,在他耳边嘀咕:“早叫你别去惹他了,偏不听。啧啧,咬的可真狠……该!”

    一抬头,却又见赵轶冷冷看了过来,顿时一个激灵,缩到贾玩身后,用他挡住对方吃人的目光。

    乾帝也注意到赵轶目光不善,道:“贾玩既奉命寻找宫中守卫的漏洞,自然要全力以赴,他也是忠于皇命,轶儿不可因此怪罪于他。”

    赵轶淡淡道:“贾侍卫也是为了父皇的安危,儿臣岂会不知?若他真是刺客,只怕儿臣此刻已经命丧黄泉了……父皇,以后儿臣入宫时,还是换了肩舆。”

    因赵轶行动不便,皇上才特许他不必换轿,原是殊恩,却成隐患。

    乾帝点头,道:“他若真是刺客,何止是你,只怕朕的勤政殿,也已经血流成河了!”

    又冷笑一声,道:“拟旨,查前锋营统领徐耀伟,玩忽职守,护卫不力,除统领一职,迁……”

    一个个官位和名字,从乾帝口中平静吐出,或升或降或贬不等。

    勤政殿内站着的几位老臣对望一眼,缓缓摇头。

    看乾帝不假思索的说出处置结果,连每个官员贬至何处,由何人添补空缺都考虑周全,他们不得不怀疑,这件事,原本就是乾帝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皇帝这一招,狠啊!

    “刺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摸到了皇上的身边,满朝文武,谁敢为这些人说一句话?是觉得皇上的安危不重要?是觉得他们玩忽职守是对的?

    哪怕这件事,是皇上和皇长子演的双簧又如何?皇长子的轿子,谁不许他们查了吗?

    一个闹剧般的“演习”,因涉及到皇帝安危,便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转瞬间就将宫中形势,几乎整个逆转过来。

    几人不由看向站在殿前,正哭丧着脸让太医包扎伤口的“小太监”身上……这小子,在这里面,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潜帝宣布完对相关人员的处置,目光落在陈轩等人身上,道:“尔等反应迅速,应对得宜,可见日常并未疏于锻炼,对朕亦忠心可见,赏!”

    又看向贾玩,道:“这次的……嗯,演习,就算是你赢了。你小小年纪,已是二等侍卫,这次的功劳朕就先给你记着,日后一并再赏……你暂且先在御前当值!”

    贾玩谢过,他也没想过这么快升一等,能将值班的岗位,从屋檐底下换到房子里面,已经很不错了——虽然他不怕冷,但能不在外面吹冷风,怎么都是件好事不是?

    只听潜帝又问:“你师傅,可给你取了字?”

    贾玩摇头,道:“臣尚未及冠,恩师还未赐字。”

    乾帝道:“既如此,朕就赐你一个。”

    起身去案上,提笔一挥而就——“逸之”。

    ……

    “逸之,逸之……”出了侍卫所,周凯也不喊冷了,将这个名字念了两遍,叹道:“这是取的‘一劳永逸’之意啊,连我都忍不住要羡慕你了。”

    他道:“这宫里的各处禁卫统领,大多是太上皇的亲信,因为涉及到宫中安危,未免父子生隙,若非有确实的错处,便是皇上也不好擅动的,结果今儿被你这么一闹,轻轻松松裁撤了大半,最关键的是,任何人都不敢说个不字!你看皇上那副模样……皇上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他转身冲贾玩竖起大拇指,倒退着走路,道:“这招剑走偏锋,四两拨千斤,高!实在是高!”

    贾玩道:“你想多了,我才入职几天?宫里谁是谁我都弄不清楚呢,我就想看看皇长子殿下长什么样儿而已……”

    周凯伸手遥遥点着他的鼻子:“编!你继续编!”

    又叹了口气,酸溜溜道:“皇上赐字啊,这是多大的恩宠?连皇孙都未必有这个福分呢!”

    贾玩道:“你的名字?”

    周凯得意洋洋道:“我的名字当然是皇上取的,不过……皇上那时候还不是皇上。”

    他失落了不到半秒,又伸手揽住贾玩的肩膀,道:“升了御前侍卫了,可喜可贺啊,怎么样?今儿晚上大家伙儿去你府里练习‘骑射’?”

    天寒地冻,半夜三更的练骑射……亏你想的出来。

    贾玩道:“明天,正好今儿是最后一班,明儿大家伙都闲了,可以敞开了玩。”

    “那也成,”周凯应了,又忧心忡忡道:“这次的事儿,别的都好,那些被贬的官儿也掀不起浪来,就是把大皇子给得罪惨了……他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只怕你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贾玩摸了摸胳膊上的伤,没有说话。

    赵轶若要为难他,也不会是为了这个。

    闯进轿子之前,他想的清楚,若不是他想的那个人,他上去看一眼就溜,量他也认不出来,皇上那边的赌约,再想别的法子,或直接认输算了。

    若是他,就不妨再合作一次,做个双赢的局。

    可现如今,人倒是那个人,但反应却不太对——他以前好像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怎么像是把他恨上了似得?

    两人说着闲话出了午门,一个小太监面露惊喜,快步奔来,给贾玩递上帖子,道:“贾大人,我家殿下请贾大人明儿过府赴宴。”

    周凯对贾玩挑眉:看,麻烦来了!

    贾玩接了帖子又递了回去,道:“烦请公公转告殿下,殿下好意,臣受宠若惊,只是尚在孝中,不便登门,还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