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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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仑山。

    如今距离张无忌于蝶谷被金花婆婆掳走已过去了整整半月时间。

    这半个月里,武当众人并殷天正、胡青牛及数位天鹰教高手日夜兼程、风雨无阻,方才赶在在金花婆婆规定的时限内抵达了昆仑山脚。

    一路风尘仆仆,便连殷素素和胡青牛也都是骑马而行,没有坐着马车。

    如今抵达目的地,终于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让众人更加确信自己当初的猜测——

    “那金花婆婆果然是事前便已算计好了的。”

    殷素素叹息一声。

    如此紧迫的时限,他们哪怕一番简短叙话以后当即便匆匆打点好了行囊从蝶谷出发,如今也不过是堪堪赶在时限之内抵达目的地。

    途中莫说想方设法向武当和天鹰教总坛传递消息了,便是停下休息的时间都几乎没有,故而当初在蝶谷有多少人手在,如今来到这昆仑山脚的便也就有多少人手……

    ——不对!

    临行之前殷天正还留下了几位天鹰教中人在蝶谷照看胡青牛的仆童和住所。

    所以严格说来,他们的人手倒比当初更少了。

    若金花婆婆在此地设下埋伏,手中又有张无忌为质,那众人岂不是真的要任她宰割?

    需知张翠山等人虽是带了胡青牛同行,却从未真的打算以他之命换回张无忌平安。

    思及此,殷素素神色不由一黯。

    她虽聪慧过人,却无奈事关爱子安危,身为母亲,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冷静以对,如今脑中已是一团乱麻,幸而这几日连续赶路未能有太多时间休息,否则一旦放松下来,脑海中便不由会去想象落在那金花婆婆手中的爱子,会否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里遭受些无法想象的折磨。

    ——就像他曾经被那蒙古军汉捉走时所受到的对待一般。

    不得不说,一度曾险些痛失爱子的经历,让智计百出、聪明伶俐如殷素素这般的人物,如今也不由是方寸大乱。

    张翠山轻环着妻子肩膀,见她脸色在短短数日的时间里已是显而易见憔悴了许多,心下怜惜不已。

    他转头对身边正凝眉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俞莲舟道:

    “二哥,如今我们已按那金花婆婆说的到了这昆仑山脚,之后又该如何?”

    莫非真的只能苦等金花婆婆那边传来消息?

    可这昆仑山本就占地极广,所谓“昆仑山脚”更是个极模糊的概念,金花婆婆当初便没给出什么具体的指示,如今若他们因抵达地点不同而与她派来通传之人更甚者她本人彼此错过,那又该如何是好?

    俞莲舟叹息一声。

    他也知张翠山的担忧未必没有道理。

    如今也只能寄望于金花婆婆对此早有安排,而不是当日疏忽了没能将具体的接头地址留给他们吧。

    他道:“五弟、五妹先莫心急,咱们暂且在此处稍作等待,或许很快便会有人主动来寻咱们了呢?”

    他处事素来冷静沉稳,从以前开始就很得师兄弟们的信赖。

    如今得了他这一声安慰,张翠山原本有些焦躁的心绪也瞬间沉静了不少。

    他拍了拍怀中殷素素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安抚了几句。

    殷天正在一旁看着他如此举动眼中也有些安慰。

    武当与天鹰教毕竟乃为一正一邪,虽张翠山与殷素素已成婚十年有余,又育有一子,可身为父亲,他还是忍不住会为女儿的幸福操心,时不时就会忧心她身为自己的女儿、天鹰教堂堂紫薇堂主,会不会因为如此身份而在武当受了委屈?

    如今见张翠山对她爱重有加,外孙无忌懂事乖巧,武当诸侠也并未因她身份而对她冷面以待,殷天正方才放下心来。

    环顾四周,只见林木萧萧树影婆娑,却是不见半丝儿人迹,心知这下或许真要如那俞二侠所说,只能耐心等待消息,殷天正叹了口气,吩咐手下人支起锅灶,先弄顿热乎饭食——

    无论如何,总要先填饱肚子,才能再做其他计较。

    ***

    临时驻扎的营地很快弥漫起了一阵久违的温热香气。

    因不确定何时会有传信过来,众人也都不敢走得太远,架起锅灶也无非是将身上携带的肉干、干粮之类用不远处的溪水混在一起重新煮了,弄碗不伦不类的“热粥”吃吃罢了。

    不过这一路走来,许多时候便连这种“热粥”他们都是吃不上的。

    冷硬的干粮啃得久了,便是如此糊弄着煮上一顿的热粥如今也算难得的美味了,宋青书捧着粥碗,坐在一旁与叶孤城一起沉默地吃着。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队伍中年纪最轻的成员,却自始至终都是众人中表现最沉稳最淡定的两个。

    叶孤城就着手中的粥碗浅浅喝了一口,不动声色地微微皱了下眉。

    见对面的宋青书似乎对这味道当真算不得好的“肉粥”接受度极高,一口一口喝得不带半分勉强,他薄唇微抿,又将粥碗凑向嘴边。

    不想对面却忽地伸来一只手掌,一把将已经快挨到嘴唇的粥碗夺了过去。

    “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

    宋青书说着挥了挥手。

    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总之叶孤城碗中那些肉粥在他手掌拂过以后,便不知消失去了哪里,碗底好像也被清洁过一般,变得清爽干净。

    宋青书又手掌一翻,掌心蓦地多出了一个小巧玉瓶:

    “接好。”

    他将玉瓶抛向叶孤城。

    后者下意识伸手接过。

    “这是……?”叶孤城眼底带着淡淡疑惑。

    宋青书道:“低阶辟谷丹。食之一粒可饱腹整日。”

    更高阶的他当然不是没有,只是一天两天不吃饭还好,时间长了未免也太过可疑,故而如今能随意拿来用的,也便只有这低阶的辟谷丹了。

    叶孤城闻言微微一怔。

    继而,眼中似乎飞快闪过一丝笑意。

    他倒出一粒指尖大小的丹药弹入口中,自然而然地将那白玉小瓶塞入衣襟:

    “那便……多谢青书赠药?”

    宋青书淡定看他一眼,“你喜欢?”

    不然为何突然心情变得如此之好?

    叶孤城默然无语,只眼底深处又多出了几分微不可查的淡淡笑意。

    一餐简易热食吃完,众人总算恢复了些精神,收拾好营地中四散的工具,殷天正看了看天色,见正午已过,恐怕再过些时辰便要到金花婆婆当日与张翠山等人约定之时,四周却依然不见半个人影,便有意遣下属去林中搜寻一番。

    正在此时,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声自不远处的林木间响起,众人精神一振,齐齐转眼望去,果然数息之后,金花婆婆那略有些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不错,不错,武当七侠果然守信,当真将这胡青牛为老婆子我带了来。”

    她边咳边笑道。

    今日她身边却是既没有跟着那日帮她药倒张翠山等人的“少年”,也并未带着大家心心念念惦记了半月之久的张无忌。

    殷素素见状已是红了眼眶。

    “前辈,我那孩儿呢?无忌呢?”

    她强忍泪意,出言问道。

    金花婆婆温温和和对她一笑,道:“张夫人且安心,老婆子我也非那背信弃义之人。既然诸位依约带了胡青牛来,那小张少侠自然也是性命无忧。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殷素素急急追问。

    金花婆婆见状嘿然一笑,“只不过,诸位人多势众,又都是江湖有名的好手,我一个寡老婆子,可没信心硬与诸位对上。故而,那小张少侠被我藏在了一个安全的所在,诸位只需将那胡青牛交予我处置,事成以后,我自会将小张少侠毫发无损地送回诸位手中。”

    此言一出,殷素素尚不及回复,殷天正已是怒哼了一声,抢先道:

    “阁下这算盘打得倒好!若我们依言办了,你却仍不肯将我那无忌孩儿还来又该当如何?”

    见金花婆婆要出言回应,他大手一挥:

    “阁下也莫想拿无忌孩儿的性命要挟我们,今日若不能亲眼得见他平安无恙,阁下就不要妄想从我们手中带走胡青牛了!”

    他语气极为坚定,竟似毫无可转圜的余地,金花婆婆面色冷凝,站在原地与他对视许久,终于冷笑一声,道:

    “所以,你们今日是一定要见上那小张少侠一面了?”

    殷天正道:“自然。否则我如何信你并未加害于我那外孙?”

    金花婆婆闻言哈哈大笑。

    “好!”她冷声道,“既如此,那便请随我来!”

    说罢,竟转身,飞快向树林深处掠去。

    殷天正与武当众人交换了一番眼神,最终,留下数位天鹰教高手在原地看守马匹行李且随时保持警惕,余下数人与他及武当众人一起,追着金花婆婆的背影而去。

    ***

    众人紧随于金花婆婆身后。

    起初还只是一路向上而行,一段路程以后,不知她如何拐地,竟复又向下,转入了一片谷地。

    然而这谷地却也不是她此行终点。

    掠过谷地,众人又是一路向上,不知不觉间,四周竟已带上丝丝雪色。

    追击的众人包括殷素素在内,内功修为均是不低,如此虽越往上走空气越是寒冷,以内力相抵却也并不很难忍受,如此倒无一人有所抱怨,只埋头跟着金花婆婆一路前行。

    这一走便是几个时辰,当打头的金花婆婆停下脚步,众人方才发觉他们竟已到了一处丛林雪岭,而穿出丛林,面前便是一处开阔的半临悬崖的山顶平台。

    平台上此时已站了许多的人。

    有众人认识的,比如张三丰百岁寿诞时前往过武当“祝寿”的昆仑掌门何太冲。

    也有大家并不觉得眼熟的,比如此时正单臂将张无忌挟在怀中,目光炯炯向他们望来的陌生汉子。

    另外还有当日去到蝶谷求医,被胡青牛拒绝后,反被张无忌医好的薛公远、简捷等人。

    俞莲舟与张翠山等身为武当弟子,见此情状便是心中激愤,一时也不好开口。

    可殷天正却是没那许多顾虑。

    他嘿地一声冷笑,展声道:

    “昆仑、华山、崆峒……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小门小户,老夫我竟今日才知,各位‘白道翘楚’原来竟已暗中投靠了灵蛇岛,做了这岛上的看门犬么?”

    ——这话说得是毫不客气!

    那昆仑掌门,有“铁琴先生”之称的何太冲闻言顿时对殷天正怒目而向!

    不过不等他出声,那华山派的薛公远却是先一步抢过话头,冷声道:

    “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满眼只有依附他人方能存活之人,自然以为别人也和自己一样。只是不知殷教主你,这些年虽自称教主,心中是不是也还当自己依然是明教的一条忠犬?”

    话音落下,竟在对面引起一阵大声哄笑。

    薛公远见状更是面露得色,看了眼面色微沉的武当众人,他转了转眼珠,又道:

    “与如此人物为伍,也不知武当的诸位,如今心中又对自己与明教的关系做何感想。”

    他自以为自己这话说得极其漂亮,既非直言武当如今已与明教沆瀣一气,恐也成了明教的“走狗”,却又讽意十足,十成下了对方面子。

    料想武当众人就算心中有火,却也碍于江湖辈分无法与自己一个小辈动手为难,薛公远正得意洋洋之间,却忽闻一声冷哼——

    下一刻,随着“啪!”“啪!”两声脆响,他感到自己的脸颊竟如被烈火灼烧一般,剧烈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