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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风沈长老没有被无辜状态的杨清气死。看他靠柱而立,手撑着额头看自己,眼睛黑亮水润,唇角沾着一点姑娘家的胭脂。入鬓斜眉,眸子微眯,一身紫白色的略乱衣袂。他站在那里,倚着凉亭柱子,身后便是整个青山。

    杨清现在的状态,并不是单纯的好看,还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艳色……

    沈长老额角青筋抽-搐两下,慢慢发现了杨清的异常。他这是……还没睡醒、昏昏然着呢?

    杨清是他们这些人一起照看,吃百家食长大的。小时候的杨清,乖乖巧巧的样子,在他刚睡醒的时候,尤为明显。他们这些长老,照顾徒弟,都不如照顾杨清用心。毕竟这个小孩子自小就生得漂亮,还懂事,大家都喜欢这样的孩子。

    杨清刚睡醒的时候最好糊弄。

    后来他长大了,自己有了院子,也不天天往长老们跟前过去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杨清,已经是雅致闲然的君子形象,大家渐渐忘记了他小时候的状态……

    沈长老想:跟这个时候的杨清说话,是什么都说不清的。他顺着本能反应,跟你说话牛头不对马嘴。也许自己说他乱-伦,他还反过来问“你为什么污蔑我”。

    沈长老扭头,深吸口气。打算等杨清吹吹凉风,再来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小师弟。

    他转头去看另一个当事人,在看之前,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师侄被自己的师叔诱骗,还跟师叔当众亲嘴儿……这肯定是杨清引-诱的啊!他刚才远远没看清楚,就看到那小姑娘绯红如桃花的侧脸了。看起来年纪很小……呸!杨清真是伪君子!枉费他对这个小师弟从小厚爱!

    厚爱个屁!

    早知道杨清是这种人,小时候就应该让他自生自灭!

    现在倒好了,自己不检点,还误了小师侄……一切想法,停留在沈长老看到望月面孔时那一刻。

    沈长老:“……”

    姑娘已经穿好了半松的衣衫,正低着眼,忐忑地等着他。半抬的小脸雪白如玉,眼中映着熠熠光澜。眉毛细长,眼眸飞扬,唇瓣嫣红一点。束起来的乌发方才有些乱,在沈长老批判杨清时,又扎了一遍。

    现在,俏生生立在沈长老面前的少女,艳丽无比,且因之前的情-欲,有种别样的妩媚。

    然而,望月是很漂亮,但没有漂亮到让沈长老这个年纪的人都看傻眼的地步。

    沈长老看傻眼,是因为,这个小姑娘长相,跟他见过的,魔教圣女望月,一模一样啊!

    他都怀疑魔教圣女没有死,是卧底到云门来了!勾引杨清,来气死整个云门的人的啊!

    望月眨巴着眼睛,心神不安地与沈长老对视。心想完了,我躲他这么久,就是为了不让他看到我的脸,怀疑到我。结果现在,沈长老还是看到了……真想杀人灭口!但是我打不过他。况且这是杨清的长辈,我也不能杀。

    但是我该怎么办?

    她露出讨好而怯生生的笑,对一脸僵硬的沈长老喊了一声,“沈、沈长老?”

    沈清风看着小姑娘似曾相识的小脸蛋,提起气,回头,中气十足地一声怒吼——“杨清!”

    看看你干的好事!

    沈长老功力充沛,一声夹着真气的吼声,惊得山中草木俱震,狂风大起。那杀伤力,以他为中心,全冲着杨清去了……

    望月:……

    杨清:……

    …………

    云门最近的新消息,是柃木长老被沈长老关了起来,去闭门思过了。大家纷纷表示同情:杨清在新一辈弟子前,是师叔;然在他的同辈和上一辈中,就是小辈弟子。看师叔动不动就被掌门和长老惩罚……

    然最近,被惩罚的频率,也实在太高了一点。

    掌门正在吩咐杨清办事,沈长老突然把杨清关起来了,掌门当然要问问情况。沈长老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他该做的事还是得做,绝不影响到掌门大计。”

    掌门摸着胡须,宽慰沈长老道,“沈师侄啊,我发现你最近火气实在是大。上次扰了议会,这次又罚清儿。清儿多听话啊,你都看不顺眼。差不多就行了,清儿如今也是一派长老,你也得给他点儿面子嘛。他都是有徒弟的人了,还被你呼来喝去的……”

    沈长老不光对杨清呼来喝去,还对掌门呼来喝去,“我把他当儿子一样养大!我还没有权力罚他了?!”

    他声音很高,火气腾腾烧,站在殿外,等着向师父汇报事情的大长老往殿外挪了挪,心想师弟最近是不是有点上火啊?

    掌门被吓一跳,没料到沈长老如此理直气壮。连忙安抚,“你罚你罚你罚,你最有资格罚。别气坏了你……”又好奇问,“但是杨清犯了什么错你还没说?”

    沈长老再次憋一口气,“我瞧他不顺眼不行么?”

    掌门:“……”

    一根胡子被他颤抖的手揪掉,疼得他嘴抽了抽。

    想要劝慰劝慰沈师侄,想他当年长子死了、都没这么火气大过,如今这是何必呢。然而一看沈长老这个状态……风掌门觉得,反正清儿脾气好,也不会跟自家长辈计较。既然沈长老要冲杨清发泄火气,杨清自然该孝敬长辈,忍一忍就过去了。

    沈长老怒气冲冲地离殿,脸黑如滴墨。

    世界那么大,却没有一个人懂他的苦!

    杨清乱-伦!

    但是他能告诉掌门,告诉诸位师兄弟吗?

    不能!

    所有人知道了,必然是要对杨清大罚特罚!他这种行为,伤风败俗,为正道所不齿。从来没有师叔和自己的师侄搞到一起去的说法!他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当然,男人嘛,总有忍不住的时候,杨清正是年轻气盛、火气最旺的时候,沈长老也不强求他必须禁-欲。可是你禁不了,可以去青楼,也可以成亲,你怎么就偏偏选择了这个方式呢?

    选的对象,还是杨望月!

    沈长老在这两天,已经查过了杨望月的全部档案。至此确认,杨望月,就是杨清昔日跟掌门争执、闹着要娶的村姑。难怪掌门不高兴呢,就杨望月那张脸……沈长老见了,也不高兴啊。

    谁喜欢天天见一张跟昔日圣女一模一样的脸,在面前晃来晃去啊?以前见到这张脸,沈长老就上去打了。然现在既跟魔教合作,又有杨清这个小混蛋的破事夹在中间,沈长老也只能脸黑一黑而已了。

    沈长老忍下去对杨望月的不喜,还得想办法宽慰这个小姑娘。因为总觉得,做错事的那个人,是杨清。

    杨清明年就二十六了,那个小姑娘才刚过了十六岁生辰。十六岁的小姑娘懂什么啊,初入江湖,恐怕都不懂师叔和师侄之间的界限。杨清长得俊,估计骗一骗哄一哄,小姑娘就答应了。但是小姑娘不懂,杨清怎么可能不懂?

    沈长老就搞不懂这个小师弟了:如果杨望月就是你当初想娶的那个姑娘,你娶啊。掌门不同意,你走别的路子娶啊。你怎么就把人给弄成你的师侄了?你身为下一代弟子的师叔,你当然不能跟自己的师侄乱来啊。再喜欢,再漂亮,也不能乱来啊。你这到底是为什么,非把人给弄成师侄了?我觉得你有问题!我觉得你品行肯定有问题!

    沈长老带着满身黑气,杀到望月这里来的时候,望月刚熬好了药,正捏着鼻子,喝一大碗的颜色古怪的药汁。没办法,聆音说她阴气重、气血弱,补不好的话,怀孕就别想了。

    望月自己倒不急,但是她清哥哥,喜欢孩子。他现在比她大了近十岁,早应该成亲生子了。

    说到这个,就想到沈长老,望月开始头疼。沈长老还是向着杨清,没把事情闹出去,只关了杨清紧闭。对她呢,倒没有特别大的惩罚,只让她等一等好了。沈长老说的含糊,望月都没弄明白对方让自己等什么。

    望月看沈长老那架势,有点忧郁:在正道这边,乱-伦应该是挺重的罪名。这还只是师叔跟师侄呢,如果是师父跟徒弟……恐怕沈长老真恨不得一掌杀了杨清。唔,现在离杀杨清,差得也不是太远。

    杨清没事吧?

    沈长老看着就凶巴巴,又古板,又不好说话。希望她清哥哥安全过关……

    边喝药,望月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实在是药太苦,她需要发散思维,转移注意力,才能扛过这碗苦巴巴的药。这时,门被叩了叩,有弟子在外说,“杨师妹,你在么?沈长老找你有些事。”

    望月扬眉:沈长老果然来找她了。

    她就知道。

    一般这种事的常见路子,都是长辈为了保护自家孩子,把别人家的孩子王火坑里推。

    看沈长老当日冲杨清吼得厉害,却没有对望月说什么。望月就知道,越是吼得狠,越是心里疼得紧,舍不得惩罚。这才是真正的雷声大雨点小。反是像她这样的,沈长老当时不理会,是不把她看在眼里。为了杨清,沈长老肯定是打算牺牲自己的。

    牺牲不牺牲的,望月倒无所谓。

    就是有点儿讽刺地想:沈长老打算对她采取什么措施,让她闭嘴,护住杨清的名声呢?

    是又要像当日的风掌门那样,给她一笔钱?沈长老能为杨清做到哪一步?

    她大约是在云门待不下去了。

    沈长老要么杀她,要么赶她下山。赶她下山还不算,会想办法让她闭嘴。那必然,又要在她身上做点儿手脚了。似云门这种行事磨叽的大门派,沈长老估计不会杀她,那就是要赶她下山了。

    没关系,反正她本来就要下山。

    就是……怎么说呢,望月心中有点儿难过——自己怎么总是扮演着这种随时被丢弃的角色呢?

    云门是杨清的家,却不是她的。

    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怀着这种心情,望月也不急了,弟子陪沈长老找到地方后,就离开了。望月便招待沈长老上座,还给他倒了茶水。沈长老坐在这间朴素的弟子房中,一眼看到了床头小案上摆着的药碗,闻到了一室药香。

    沈长老心里一咯噔,走了过去,看炉子上熬着的药。声音有点儿虚,“杨师侄这是……喝药啊?”

    “对啊。”

    “什么药啊?”

    望月愣一下,答,“补身子的药。”

    沈长老站在炉子前的身形,僵硬萧索,慢慢俯身,两指揩了点儿碗中药液的残渣,声音都在发抖,“是打胎药吗?”

    望月:“……!”

    窘。

    沈长老你在想什么啊?

    她忍着笑,过去,看到沈长老一脸悲戚,本来有点儿看热闹,但看一个中年大叔如此可怜,就解释道,“长老,您误会了啊,不是打胎药。我没有怀孕啊……就是、就是一般补身子的药而已啊。”

    沈长老低头看她,神情严肃,“杨师侄,你说实话,你跟清儿……是不是已经……那个过了?”

    望月“呃”一声,沈长老身子趔趄晃一下,她连忙去扶人,关怀道,“长老您,您没事吧?”

    沈长老摆手,一脸沧桑,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望月,见望月怕他承受不住打击、扶他坐了下去。沈长老内心,把杨清骂了个狗血淋头——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他妈的真想宰了杨清!

    接下来谈话的内容,一直在望月莫名其妙的方向转,搞得她很迷糊——

    “杨师侄,你在山下,其实就认识清儿吧?”

    “哦,是啊。”

    “他让你上的山?”

    “一半一半吧。”

    “你做了师侄,他没什么表示吗?”

    “……呃,长老,您千万别误会杨师叔。他为人正直,并没有为我开后门。他对我,和对其他弟子,都是一样的态度。并没有对我多关照,有什么不公平在。”

    望月显然理解错沈长老的意思了。以为沈长老要质疑杨清的职责,望月替杨清解释了一句。

    然她越解释,长老的脸越沉。心里大骂——居然不对小姑娘照顾点!杨清,你果然没有担当,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这么多年,我错看了你!

    然而就是错看了,那也是他错看大的孩子。沈长老心里难过,还得帮自己的小师弟一次。他之前见到望月的脸,就肯定不喜。现在见到望月的脸,只觉得对方可怜——杨清大概从头到尾,都在骗小姑娘了。

    不然你看这张脸,再看小姑娘现在的身份……可不都是杨清弄的么!

    沈长老为人刚正不阿、不够言笑,最是古板,这恐怕是他第一次拉下脸来,为自己的小师弟说情。他低着眼皮,都不好意思看对面的小姑娘,眼神飘虚,声音也越来越低。显示他自己的心虚不自在——

    “这个,杨师侄,你能不能注意点你的日常行为。最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离那些弟子远一些。你和清儿的事呢,咱们需要从长计议。等你远了这边关系,我认你做个义妹,你看如何?”

    望月怔了一怔,慢慢抬起眼,看对面的沈清风。

    沈清风已入中年,长子死在魔教人手中,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说他把杨清当儿子看,也大抵如此了。这种古板的人,要么把杨清一刀切,要么为了维护杨清,选择姑娘牺牲。

    反正这世上,每每遇到这种事,牺牲的那个人,总是姑娘家的。

    望月看多了这种事,她看惯了白道这些人自诩正义、然每每出事、就总是把问题推给无关紧要的那一方。说着为顾大局、牺牲小我,却从来不问被牺牲的那一方,到底愿意不愿意。

    世人常说,他们魔教人,都是自我的,自私的。总是想着自己,从不考虑别人,从不想大局如何。

    她做圣女的时候,也头疼过圣教的教徒,从来都是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考虑圣教的利益。她也恼这些人,但也只是恼一恼而已。圣教的风格,本来就是一个个自我。一个个自我,才形成了强大无比、对正道威胁很大的圣教。

    望月不认同白道许多价值观。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是在这一刻、这一刻——望月心中动了一下。

    她痴痴地看着沈长老:沈长老跟她说这些话,竟不是打算牺牲她吗?不光不牺牲她,还有成全她的意思?

    云门的人。

    云门的行事风格。

    难怪,能养出让她喜欢的杨清啊。

    云门的小辈们很可爱,长老们,原来也很可爱。

    如释重负。

    真是喜欢杨清的娘家人啊。

    沈长老等了半天,忐忑不安地没有等到回答。他鼓起勇气去看,竟看到少女在兀自发笑。眸子温柔,笑意浅浅,深情无比地看着自己……沈长老被看得一阵恶寒。

    听少女整个人都好像轻松了一般,笑道,“长老,不必这么麻烦。最近一段时间,我是要下山的。也许等我回来,世界已经变了呢?”

    沈长老一愣,“你为什么要下山?啊!”他想起了上次议会,掌门跟诸位长老商量的事,恍然大悟后,又怒了起来,“杨清!负责办此事的人,就是杨清!定是他批准,你才能下山的。”

    望月:“……”

    总觉得沈长老又误会了什么。

    她想解释,然沈长老已经起身,不听她的解释,带着一腔怒意出门了,“杨师侄,你放心,此事,我身为刑堂长老,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就算杨清他是长老,也别妄想欺辱小辈弟子到这般地步!杨师侄不必相送,我自不会让你含恨离去!”

    望月:“哎!沈长老,我没有……”我没有含恨啊。

    她追出门,然沈长老武功太高,之前在屋子里都是克制着的,一出了门,到了院子里,就纵功而走,几下就消失在望月眼中,让她追也追不上。

    望月:……

    忧愁:觉得清哥哥要倒霉了怎么办?

    给沈长老再添把火的,是沈长老去了药膳司,找某位长老,提出自己手指上沾着的药汁残渣。之前在望月那里,他伸指揩了揩药汁,之后手一直藏在袖中,为的就是这个时候。这里本来只有两名药童在煮药,见沈长老过来,很快请了一位女长老出来。

    这位长老帮沈长老提出了他指甲里的药渣,经分析后,满目惊艳,“这药方谁配的?我都没想到这几种药,还能这么配啊。到底是哪方大能配出的药?师兄,你从哪里请到的神医?他在哪里?我能见他……”

    “师妹!”沈长老一字一句,“你只要告诉我,这药是做什么的就行了!”

    “额,好吧,”看沈长老很不好惹的样子,看药的长老很快屈服,“就是给女性用的补药而已,是有好处的,不伤身。补阴气,活气血,保胎良药啊。”八卦问,“师兄,师嫂怀了?”

    “……不是,”沈长老忍着火,细问,“所以是保胎,不是打胎?”

    “啊,其实这药就是女性都能用的。也不一定是保胎,平常姑娘气血弱,也能用……”

    这些沈长老都没有听进去,他认准了不是打胎,就是保胎。不管是哪一个,都不可原谅。寻常姑娘也能用?笑话,哪家姑娘闲的没事用这种药?必然是身体有损,才用的。为什么身体会有损呢?那当然要问他那个好师弟了!

    ……

    灯火下,院中冷冷清清,盖因沈长老关了杨清紧闭,这几日,除了苏铭进进出出地交付任务、给师父送饭,其他人,都没有进过杨清的院子。

    窗半开,青年坐在窗下,提笔写字。

    孤月中天,晕着屋中的灯火色,又清又暖,流光连转。低头抬头间,便是浮生三千宴,美玉无双,风流端和。

    杨清慢悠悠写字间,听到一点动静。他不紧不慢地将正写着的一张纸,压在了纸张最下方。摆到最上面的,便是另一张写了一半的纸。沈长老破门而入时,他正好提笔,接着纸上一半的字迹,往下写。

    沈长老冷着脸,“你在干什么?”

    杨清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平静答,“在写师兄要我写的‘告罪书’啊。”他温温和和,态度很容易让人生好感,“师兄要我写一万字,我已经写了两千字了。”

    然平时容易让人生好感的人,这一次,却没有让沈长老生出好感。沈长老反而更生气,“才一万字,哪够你写的?!把门规给我抄十遍!”

    杨清沉默:“……”

    云门的门规,特别特别的厚。

    他想了想,说,“好吧。”

    沈长老现在看他怎么都不顺眼,他说“好吧”,沈长老都能挑出刺,大咧咧往桌前一坐,吼这个师弟道,“你还挺迟疑,觉得委屈了?你也不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要是闹到掌门那里,他们都为你伤心。你就没想想这些吗?”

    杨清无奈,给沈长老倒茶后,擦把被溅了一脸的唾沫星子。沈长老激动地对他训斥,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乖乖听着,等对方火气下去。他现在也觉得挺可笑的:当时,怎么就被望月哄过去了?还被沈长老抓个正着。

    这绝不是他和望月的事,被长辈发现的最好时机。

    但是已经被发现了。

    只能想办法补救了。

    杨清等着沈长老骂完他后,跟对方认错,并求对方不要说出去,自己会解决此事。然沈长老滔滔不绝,杨清沉默听着,根本插不进话。他很少打断别人说话,他自己说话也慢,反正只能听人说,自己开不了口。

    沈长老骂完了一方面,杨清以为结束了,正要开口,沈长老又捡着另一方面,接着骂了——

    “杨清,你实在太过分了。那村姑你既然原想着娶人家,后来怎么就不坚持坚持?掌门说不许,你就服软了?”

    沈长老等他回话。

    杨清终于有了开口机会,“因为师伯说,她长得跟圣女望月太像了。”

    “那又怎么样?!”沈长老提起这个就生气,“她不就是长得跟那谁像一点吗?仔细看,也有点儿不一样嘛,不是那么绝对嘛。”

    杨清看他,“……您不是不喜欢圣女望月吗?”

    “我当然不喜欢,”沈长老说,“没错,看到跟圣女望月一样的脸,我都不待见。可是你也不能因为我们不待见,就这样行事啊。你把一个姑娘的一生给毁了啊!”

    杨清看着沈长老:我怎么毁姑娘的一生了?

    他反应是很快的,一边疑惑,一边大脑就飞快转动了,试探地说了一句,“我是曾想娶她,但是你们都不许,都不高兴。我不想闹得大家不愉快。”

    “……然后你就把人睡了,仍人去做你的师侄了?因为你不想负责了?”

    杨清:“……”

    若有所思:师兄生气的方向……好像跟他以为的,有点误差?

    他原想着沈清风沈师兄发现他和望月的事后,会斥责他乱-伦之类的,现在,倒是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沈长老是不喜欢望月的,冲着望月那张脸,沈长老就不可能喜欢望月。杨清甚至觉得,哪怕自己真娶了望月,到了那一天,他的长辈们会屈服,但是也不会喜欢望月。他根本不指望师伯师兄们会像他喜欢望月那样,去发现望月的好。

    但是现在,好像因为他,沈长老对望月产生了同情?因为同情,产生了好感?

    杨清目中染了笑。

    沈长老看到他还笑得出来,一把扫过桌上的杯盏砸到他身上,“你还有脸笑!你说,你是不是睡了人家姑娘,还不想负责任?!所以把人弄成你的师侄了?那个小村姑不懂其中利害关系,你会不懂吗?你会不知道在咱们门派,你是不可能娶你的师侄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杨清接了茶盏,没有摔个粉碎。他把茶盏重新摆上桌,轻轻笑了笑,顺着沈长老的话往下走,“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混账!”

    杨清微笑,“其他她就是个村姑,身份是配不上我的。一开始我对她有点兴趣,后来就没有了。但是她又缠上了我,我没有玩过女人,很好奇,就……像师兄你知道的那样了。”

    “……你没想过娶人家?”

    “娶什么娶啊,”杨清轻笑,他笑起来,即使不屑,不屑也透着七分韵味,让姑娘家脸红耳赤,“我的前未婚妻,是姚师妹那种级别的。下一个,怎么能是一个村姑呢?我之前没接触过女人,就被她哄骗了过去。后来掌门不让我娶,我冷静下来,也后怕无比。她确实配不上我啊。可我又真的挺喜欢她,做个师侄,偶尔见见面,玩一玩,就挺好的。”

    “你、你、你!”沈长老被杨清轻描淡写的话,气得快要吐血,“你做梦!”

    杨清擦把脸上的唾沫。

    “杨清,你做梦!有我在一日,你就别想欺辱姑娘!我云门,没有你这样的弟子!”沈长老恨恨地看着他,眼睛都被他气得布满了血丝,“你不想负责任?你不想负就不用负?我就算绑着你,也非要你娶了杨师侄不可!”

    杨清一脸为难,“师兄……”

    “你在这里慢慢反省吧!我告诉你杨清,你别想像外面那些纨绔子弟一样,觉得你长得好,就能随便玩女人。你这辈子,就认着杨师侄一个人吧!你赶再勾搭别的姑娘,我打断你的腿!”

    杨清说,“但是她是我的师侄啊。”

    沈长老怒吼,“你还想反悔是不是?!这些不用你管!老子不信治不了你这个小兔崽子了!”

    沈长老甩门而去。

    杨清慢悠悠地晃到窗前,看着沈长老的背影,轻轻笑:沈师兄,真是被他气得不轻啊。

    不过这一次,恐怕真的要被关起来了。

    厚厚的门规啊……那得写到猴年马月去。

    杨清想:不知道望月离山前,自己还能不能见到她一面?

    他是能见到的。

    沈长老气杨清下山一趟,就学坏了。他伤心了一晚上,第二天重振旗鼓,决定要把杨清掰回来。他绝对不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长大后,脾性会偏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杨清不想娶望月?

    沈长老非要他娶了不成!别想再跟别的姑娘勾勾搭搭了!

    沈长老让人封了杨清的院子,围得铁桶一般,进出都要人通告。掌门说过沈长老太过分了,但杨清还能正常执行自己交下去的任务,掌门也就任他们折腾了。

    望月说好了离山的日子,她想下山,沈长老不许,拉着她的手,非要她留下来,言之凿凿,一定会让望月嫁了杨清的。

    望月快要哭了:她真的想下山。真的!

    她用坦诚的态度,感动了沈长老。沈长老认为她是个好姑娘,定是怕杨清这个师叔为难,才不呆在山上的。然后又怨杨清:这么善解人意的姑娘,你嫌弃个屁啊?!

    望月下山前,想见杨清一面。结果远远看一眼,杨清那院落,被围得那么紧,一只苍蝇都进不去吧?

    然而她刚表露出了这么一点意思,沈长老就立刻给她制造机会,放行。还劝她——“杨师侄,你莫要对我那个不成器的师弟太包容了。他配不上你,真的。你去见那个臭小子一面也好,让他记得你,对你印象深刻。千万别对他手软!”

    望月干笑两声:她包容杨清?呵呵呵。

    半夜三更,杨清还坐在桌前写东西。望月翻窗而入,突然推开窗,跳入了他怀中,让他抱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