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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围城阻援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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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仁守江陵城,城中粮多,足为疾害。我遣张益德率千人随卿,卿分二千人追我,相为从夏水入截曹仁后方,仁闻我入必走。”

    正当曹仁与我军在夏洲反复拉锯之际,刘备向周瑜提出。

    自中夏口入夏水,可向北进入杨水、子胥渎遮绝江陵后方,斩断江陵与当阳、襄阳的联系。而要说杨水、子胥渎,须得先说说纪南。

    纪南位于江陵城西北三十里处,其地本是春秋战国时楚国的都城,时称郢都,又因其在纪山之南,亦称纪郢。从楚文王元年迁都至此直到楚顷襄王二十一年为秦将白起所拔,前后四百余年中,共有二十代楚王在此建都。当然如今的郢都早已是一片废墟。

    郢都城遗址西南有赤坂冈,冈下有渎水向东北而流,名曰子胥渎,乃伍子胥伐楚入郢都时所开。杨水即上承子胥渎,东行六百里入汉水。虽然如今杨水入汉水的水口已湮塞,但在江陵县东北、华容县西北这一广大区域,白湖、中湖、昬官湖、船官湖、女观湖、灵溪水、柞溪水等湖泊陂池皆来会同,沟通杨水与夏水,春夏水盛时甚至可向南直通长江。

    “拿一千兵换我军两千,这刘玄德做得好精买卖!”一向寡言的凌统罕见地忿忿道。

    “本就是织席贩履之徒,自然精于筹算。”周泰亦忿忿道,“还好子衡不在,不然被他知晓自己辛辛苦苦打下中夏口,刘玄德却妄想入夏水建大功,准会气炸了肺!”他望着周瑜,“大都督不会同意吧?”

    “自然不会!”凌统想也没想便接口道,“那刘玄德哪里是诚心助我,分明是觊觎南郡!对吧大都督?”

    面对二人灼灼的目光,一缕微笑荡漾在周瑜唇角,眨眨眼,他望了望凌统,又望了望周泰,那样子简直有点顽皮了。

    周泰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一怔过后,竟是结巴起来:“该……该不会……”

    “幼平大可不必担忧!”转了转眼珠,却是吕蒙对周泰道,“那刘玄德觊觎南郡不假,可说什么‘仁闻我入必走’,怕是一厢情愿吧?”

    周泰眼睛一亮:“子明的意思是……”

    转目间见正望向自己的周瑜唇畔笑意愈浓,吕蒙亦露出一个颇有些促狭的笑容道:“刘玄德的确是个不容轻视的人——但战场上除外。大都督机会也给他了,兵马也给他了,到时他赶不走曹仁,却还有何话说?”

    便如周瑜、吕蒙所料,刘备自夏水进入江陵后方后,立刻遭到了曹仁、徐晃和屯驻当阳的满宠的夹击,旋即兵败。而在淮南,自合肥退兵后,权便转而与陈兰、梅成、雷绪结成联盟,共同对抗曹操。此三人本系袁术旧将,脱离袁术后便聚众数万人盘踞于江淮间,其势甚大。随着三人陆续发起叛乱,曹操迅速调来此前于徐州讨伐黄巾余党的臧霸、夏侯渊及屯驻章陵的于禁、张辽、张郃分头讨伐三人。权命吕范屯彭泽,保卫柴桑大本营,自己则与韩当往来奔救陈兰等,战事十分胶着。

    看过战报,周瑜久久不语,但那冷冷扬起的唇角分明在宣示,他要给曹操点颜色看看了!

    夏四月,江陵周边水域全面进入丰水期,这意味着全面进攻江陵的时机已成熟,清越激扬的号角声中,周瑜亮剑了!

    自从攻克百里洲,程普便自领一军屯驻其上,与周瑜的夏洲大营一东一西遥相呼应。以此为基础,此次总攻便由东西两路同时发动:东路,周瑜亲率我军主力自夏水进入杨水、子胥渎,迂回至曹仁背后直取纪南;西路,则由程普领军进入沮水、漳水,向北直取当阳。

    面对这锋利无匹的攻势,失去水军的曹仁根本无力招架。仅仅半个月的时间,我军全面扫清曹仁在江陵周边各水域的据点,像一枚楔子一样牢牢钉在纪南。程普虽在当阳城下与满宠经历了一番激战,但我大军主力既已迂回至曹仁背后,当阳与江陵之间的通联便告断绝,当阳孤悬在外,再守下去也只是白白消耗,满宠遂最终放弃当阳北撤,与屯驻襄阳的乐进合兵。

    当时间进入五月,以东面中夏口,西面百里洲,南面油江口,北面纪南为点,以长江、夏水、杨水、子胥渎、沮水、漳水为线,以夷陵、当阳为阻挡西、北两方援敌之桥头堡,我军终于完成了对江陵的合围!

    此战,曹仁所思所谋,自然是将我军拖入无休止的阵地争夺战直至惨烈的攻城战中,好以此大量消耗我军有生力量,最终使我军陷入无以为继的泥潭而不得不主动放弃江陵。他这当然不是毫无根据的空想和妄想,孙子曰“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周瑜有十倍于他的兵力么?显然没有。慢说十倍,连五倍也没有,简直是霄壤之差!曹仁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周瑜以如此区区兵力,竟真的完成了对他的合围!孙子曰:“夫地形者,兵之助也。”善战者,必须善于利用地形者。从赤壁到江陵,周瑜显然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屈原《九歌·国殇》。

    楚人亲鬼、敬神、好巫,端午日,于紧张的战争间隙,在楚都的废墟上祭祀屈子,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其实在吴地,五月初五竞渡、食粽都是为了祭奠涛神伍君。伍君即伍子胥,相传当年吴王夫差将伍子胥赐死后,五月初五令取子胥之尸装在皮革里投入大江。伍君死后忠魂不灭化为涛神,吴国百姓怀念他,渐渐地,五月初五便成了纪念他的节日。

    然而如今既屯兵旧时纪郢,按照主帅要求,自然得入乡随俗。这座屈子祠正位于纪山脚下,据说纪山是一块风水宝地,山中遍布楚国王公贵族墓葬,今日的江陵人,死后亦多埋骨于此。

    祭礼隆重,庄雅的乐声中,童年时桓阶为我讲述的屈子故事幽幽渺渺地在耳畔回荡。我想象着那个品行高洁的诗人,那个性情浪漫的诗人,那个壮怀激烈的诗人,他为挚爱的家国咏叹,为多情的神祇歌舞,为成为国殇的战士礼魂……最终他身怀沙石沉入了自己的诗——“民生禀命,各有所错兮。定心广志,余何畏惧兮!世溷浊莫吾知,人心不可谓兮。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1]

    时间在一天天推移,而曹仁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我军进驻纪南伊始,他便将主力集中至子胥渎——杨水一线以南,构筑起坚固阵地,与我军隔河对峙。直到当阳失守,他成为一支孤军,并且他渐渐意识到,他的对手根本无意继续向前推进继而攻城,而只想将他,活活困死。我不知某一夜午夜梦回,他会否惊出一身冷汗,我只看到,当时间进入六月,他和他的将士们,开始疯狂地反攻了。

    一次又一次地,他们用渔船、用竹筏搭制成浮桥试图冲向对岸;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被我们沉着的水军、被我军沿河布列的强弩阵逼退回原点。可还是有好几次,他们几乎成功了,他们的前锋已踏上对岸的土地,然而短兵相接中,面对以逸待劳体力充沛的对手,他们依旧只能绝望地倒下,惟有殷红的血,渗入黄的沙,溅上白的花,狰狞刺目。

    许是伤亡太过惨重,许是军械即将告竭,秋九月,当这样疯狂的反攻持续了整整三个月后,曹仁阵营忽然陷入一片无边死寂。

    “告慰亡灵,惟在大胜;九月秋高,必见分晓!”

    ——春天时,周瑜曾这样说。而今约期已至,他将以何种方式履践承诺?

    “是时候攻城决战,做雷霆一击了么”众将问。

    “善攻者,后攻其城,先攻其心!”周瑜答。

    注释:

    [1]屈原《怀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