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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拾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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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缕清风袭过,卷落一树的幽香,丰富了这寂寥的月穹。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

    半晌,阳煜缓缓转过头,正对着尉迟雪,似有千言却终化为一句:“姑娘,遇沉沉不语之士,且莫输心;见悻悻自好之人,应须防口。”

    他不究我的身份,反而让我防范他人,作为王爷近卫,他大可以告之王爷,将我拿下。

    “侍卫大人,你也瞧见了,本姑娘身形已败露,你大可以告诉王爷,我束手就擒。”尉迟雪大义凛然道,忽尔又想到了什么,“其实你方才不必出手救我,让我被世子爷拿了就没你的事了。”

    尉迟雪这招是以退为进,表面如此而已,实际上她知道阳煜对她的心思,只是碍于身份,讷于行动罢了。

    “姑娘,你当在下是什么人,岂是两面三刀之人?王爷纵然知道你的身份,还是会命我护你周全……”阳煜似乎急了,急得如鲠在喉,究其是源于他藏于心底的那股暗流,还是是被面前尉迟雪的强大气场震慑了?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尉迟雪语调放缓,好看的燕眉向下低压,微眯咸湿的杏眼透着丝丝狡黠,她向阳煜正徐徐逼近。

    阳煜看着尉迟雪的脸在面前不断放大,仿佛夜色中一抹明媚的精灵,停驻在他的心间。

    终于尉迟雪在距离阳煜半尺之间适时收住了,空气顿时凝固,只有一股清风将两人的青丝带起凌乱地绞缠在一起才有了动态。

    “还是,你心悦于我?”尉迟雪打破了这片沉寂,她注意到了阳煜虽然脸面依旧冰冷如常,却业已通红的耳尖。

    “姑娘请自重,在下并非此意,只是出于怜惜之情。“阳煜身退半步,强辩道。

    “好了,本姑娘不逗你了。”尉迟雪收姿敛容,“天色已晚,我累了,回去休息了。”

    阳煜顿时如释重负,看尉迟雪回房,他也跟在后面。

    尉迟雪知道他在执行任务,也由着他去,直至送到寝房。

    尔后,阳煜折回了王府宴堂。

    子时的宴厅已寥落无人,堂内一片狼藉,高挂的灯笼结彩,以及尉迟雪题写的寿联都被闹事的宾客扯落一地。

    淮王褚勋的心情难以平复,尉迟雪的反应令他相当失望,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但他知道尉迟雪自从入府以来,身上独特的气质,恰如一竹一兰一石的气品吸引了他,时值原配淮王妃因染恶疾撒手人寰已去五年,淮王本同原王妃情比金坚,奈何无缘相偕到老却先他而去,直到尉迟雪的出现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只因尉迟雪身上有已故王妃的气韵,让他心驰神往不已。

    褚勋对着空旷的大殿,独斟饮酒,摇首悲鸣:“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他摇晃着站起身,一个踉跄不稳差点摔地上,幸好一边的侍卫阳煜疾步上前扶持了一把,他劝诫道:“王爷,您醉了,贪杯伤身,我扶您回房就寝吧!”

    褚勋一下甩开阳煜:“本王没醉,雪儿呢!本王要去找她。”

    阳煜刚要上前,却被褚勋警告道:“你不要跟过来,呃——”阳煜欲言又止,却默不作声跟着步履蹒跚的淮王,紧随其后,他是淮王的近卫,这种时候理当寸步不离,以免出了差池。

    淮王虽然喝多了酒,却还是准确无误地到达了尉迟雪的寝房。此刻,尉迟雪正欲卸裳就寝。

    “呯——”门突然被撞开,淮王几乎是跌撞地倒向尉迟雪所在的方向,口里念叨着:“雪儿——”尉迟雪吓了一大跳,上前扶住了他,淮王却贪恋着她身上少女的幽香,一把抱住了她,“雪儿,你知道本王有多想你吗?“尉迟雪看着欺身而来,满是酒气的淮王,刚想用武力推开他,却见淮王脸色陡变,渐渐呈青紫色,接着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倒在床榻不省人事。

    不好,淮王这是明显的中毒症状,他中的是断魂散,尉迟雪略通医术,扶住淮王,以点穴暂时止住毒势的蔓延,淮王缓过来,气若游丝,示意尉迟雪凑近耳旁,似乎有话要讲。

    “雪儿,其实本王早知你是尉迟氏后裔,也知你入府来是为报仇,当年你父亲的死与本王纵然有脱不了的干系,但本王亦有把柄受制于人,被胁迫,不得已伪造了遗诏栽赃你父亲……”

    尉迟雪心中一惊,淮王是何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平时谨言慎行,隐藏甚深,怎么会被识破?不过,此时非常时期,已经来不及细究这些了,重要的是淮王口中胁迫他的人是谁?

    “是谁胁迫你?王爷!”穴位只是暂时止住了毒性蔓延,无奈毒性太强,淮王处于弥留之际。

    “呵呵……”淮王凄然一笑,”本王让你做王妃本想护你周全,若你答应跟了本王,本王便不日向皇上辞官,做一对闲云野鹤的平凡夫妻,远离是非,远离皇宫,答应本王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再查了……”淮王的声音越来越小,气息越来越弱,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淮王的手缓缓抬起,欲抚摸尉迟雪的脸颊,却一时僵在半空中。

    “不行,王爷,你撑住,我一定要知道真相,到底是谁胁迫你?”尉迟雪竭力。

    “你势单力薄,斗不过他的,他权势滔天……”淮王一阵痛苦呕血,垂手西去。

    “王爷,你醒醒,倒是说啊,到底是谁?是谁?”尉迟雪哭得声嘶力竭,双颊泪如雨下,扪心自问,这三年来,褚勋待她还是不薄的,她虽背负家族仇恨,隐姓埋名,看真相就在咫尺之间,她不甘心,双手不住地摇晃着身体渐趋冰冷的淮王。

    一个人影闪进来,此人正是淮王的近卫——阳煜。

    “王爷,这是……”阳煜看着尉迟雪近乎失控的情形,“姑娘,你冷静下。你想让全府的人都听到吗?”

    尉迟雪的神智回转过来,安静了下来,但眼神却是空洞的。阳煜探了探淮王的鼻息,神情凝重地跪了下来,“王爷,他——已经去了!请姑娘节哀。”他一边起身,一边扶起眼前半跪着的尉迟雪,此时在他面前的尉迟雪是如此失魂落魄,不同于往日他在王府看到的她的千面,万面,唯独没见过此时的如此失态,脆弱,如同凋零的花叶,纵使在这种情况下,尉迟雪的容颜在烛火的照射下愈加美得惊心动魄,让人移不开眼,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饶是始自怜惜香玉。

    阳煜探得她眼眸深处的绝望,不忍睹之,往一旁撇开视线,却望向一旁淮王的尸身,为其整裳敛容。

    突然门外想起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姑娘,跟我来!”阳煜不由分说拽起尚未缓过神来的尉迟雪从后窗翻了出去。

    阳煜熟知王府守备布阵,一路上,避开了其他守卫的要道,将尉迟雪拉到一处机关密道:“从此处走吧!放心,不会有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