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靖国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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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国王宫，甘露殿。
靖王季恩广一身常服，坐在一架盛满奏书的檀木书案前，左臂支撑着额头，正在闭目假寐。他眉宇间皱纹暗隐，稍显凌乱的鬓发也是斑白遍布，乍看上前，仿佛一个年近迟暮的老人。但实际上，他也才刚过四十岁而已。
冲龄践祚，周旋于权臣乱臣之间；锐意革新，于内忧外患之际一肩支撑起靖国的国运。二十六年的君王生涯，昼夜思谋，夙兴夜寐，透支了他太多的寿元和精力。
此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宦官侍者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轻声唤道：“王上，公子承泽正在殿外候旨。”
“宣他进来。”靖王睁开双眼，微微抬头，深邃的双眸中精芒熠熠，似乎将身上的衰老气息都压了下去。
宦官应诺，小步退出大殿，俄顷，便引着风尘仆仆的季承泽走了进来。
“父王，儿臣已将道韫公子平安护送至洛文君府，现在特来交旨。”
“一路奔波，辛苦你了。”靖王瞧着一丝不苟的季承泽，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赞赏，“最近交给你的差事，你都办得很漂亮，让孤省了不少心。”
“这些都是儿臣分内之事，当不得父王谬赞。”季承泽面色平静，并没有因为得了靖王的赞赏就得意忘形。
“不骄不躁，性子倒是磨砺得不错。”靖王轻声笑了笑，接下来却突然语调一转，问道，“听说你在处理廖氏一族的时候出了纰漏，险些功败垂成？”
季承泽躬身一拜，沉声道：“儿臣行事鲁莽，险些酿成大乱，还请父王治罪。”
“哦？”靖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片刻后才开口道，“为何不辩解？你当日的筹谋并无不妥，纵使靖平司给的情报出了差错，你也还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孤交代的任务。”
“儿臣没有什么需要辩解的，当日可以全身而退，纯属侥幸。”季承泽轻轻抬起头，目光坦然，“说到底，覆灭廖氏一族，是儿臣全权谋划，亲自实施。就算靖平司给的情报有误，那也是儿臣未能及早明断。”
听了这话，靖王面色略显意外，失笑道：“寻常人做了错事，总是会想方设法地推卸责任，甚至找来一堆可笑的借口来证明自己的无辜，徒留笑柄。你却反其道而行之，张口就将责任全都揽下了，倒是出乎了孤的预料。”
季承泽恭敬道：“父王慧眼如炬，圣明烛照，儿臣不敢隐瞒推卸。”
“呵呵，慧眼如炬？”靖王失笑着摇了摇头，深邃的眸光投注在季承泽的双眼上，“孤也只是肉眼凡胎，看不清的东西太多太多。比如，孤就看不清，你在谋划廖氏时，当真不知道廖槐的存在吗？”
“儿臣，当真不知。”季承泽面色不变，只是眼眸中瞳孔微微收缩。
靖王缓缓站起身来，眸色幽深地看着季承泽，默然不语，也不知是否相信了他这套说辞。不知过了多久，方徐徐收回目光。
“孤已下诏，转迁你为靖平司西城大统领，授你便宜行事之权，全权辖制西城三十六坊。另，兼任侍御史之职，随侍朝会，参知政事。退下吧。”
侍御史是御史大夫下辖属官，官秩不高，权势却不小，负责接收公卿奏事，弹劾不法，拥有上朝议政的资格。靖王此举，一定意义上拓宽了季承泽的管路，避免他今后只能在靖平司那一亩三分地上打转。
“儿臣领命。”季承泽大礼一拜，转身朝殿外走去，在他即将走出殿门是，背后响起靖王不辩喜怒的声音。
“你此次外出，一走就是大半年，稍后记得去向太后与你母亲那里请安。”
————————————————
洛道韫意识到靖天城内暗潮汹涌，本打算闭门谢客，清净几日，安安静静地等待局势平稳下来。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想找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了门。
“你说什么？”洛道韫满脸震怒，近乎一字一顿地问道。
“奴婢刚刚去瞧了。那女人蓬头垢面，正领着一个稚童跪在大门口，口口声声说那是老君上的儿子，要认祖归宗。如今已经引得不少人聚拢围观。公子，快想想办法呀，再这样下去，老君上的声名就彻底毁了。”吴婶儿语气迫切的说道，她脸上急得隐隐泛红。
今天早上，一对衣衫破烂，宛若逃荒乞丐一般的母子突然来到洛文君府前，二话不说就跪在那里。
当时值班的门房还以为是乞丐讨饭，正准备拿些干粮送她们离开时，那女人却说她不是来讨饭的，而是来认亲的，她曾和过世的洛文君有一夕情缘并珠胎暗结，而带来的稚童便是洛文君之子。
门房当即吓了一跳，哪里敢擅自做主？连忙将消息通报给了吴婶儿。
吴婶儿第一个想法就是荒谬。洛文君与先妇人伉俪情深，连个妾氏都没有。而自从先夫人病逝后，更是连女色都不近，一心扑在公务上。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冒出了儿子来？
岂有此礼，竟然敢跑到洛文君府讹诈，败坏老君上的名声。
吴婶儿心中大怒，忙带着人赶去，准备将人撵走，谁知却碰上了硬茬子。那女人抱着孩子死活不走，就在大门口撒泼打滚，尖叫喊骂。嚷嚷她是洛文君的女人，她儿子是洛文君的儿子。
她这一嚷嚷，引得路人越聚越多，不少人暗中起哄，指责洛文君抛弃妻子，人品卑劣，导致局面近乎失控。
吴婶儿无计可施，一边命下人先稳住局面，一边急忙赶来找洛道韫禀报。
事态紧急，洛道韫也不敢耽搁，急忙到大门。
此时，洛文君府的正门门口处，一个衣着又脏又破的女人紧紧地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稚童躺在地上，任谁靠近就又蹬又踹，满地打滚。
“我对天发誓，我孩子真的是洛文君的儿子，我们只是想认祖归宗。”
“当年洛文君强占了我，曾亲口承诺要娶我为妻。谁知他一去不回，再听到他消息的时候，他就已经去了。”
“我是砸锅卖铁，带着儿子一路讨饭过来的。我可以不要名分，但是我儿子不能没有爹，不能被人指着鼻子骂野种啊。”
……
靖国王宫，甘露殿。
靖王季恩广一身常服，坐在一架盛满奏书的檀木书案前，左臂支撑着额头，正在闭目假寐。他眉宇间皱纹暗隐，稍显凌乱的鬓发也是斑白遍布，乍看上前，仿佛一个年近迟暮的老人。但实际上，他也才刚过四十岁而已。
冲龄践祚，周旋于权臣乱臣之间；锐意革新，于内忧外患之际一肩支撑起靖国的国运。二十六年的君王生涯，昼夜思谋，夙兴夜寐，透支了他太多的寿元和精力。
此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宦官侍者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轻声唤道：“王上，公子承泽正在殿外候旨。”
“宣他进来。”靖王睁开双眼，微微抬头，深邃的双眸中精芒熠熠，似乎将身上的衰老气息都压了下去。
宦官应诺，小步退出大殿，俄顷，便引着风尘仆仆的季承泽走了进来。
“父王，儿臣已将道韫公子平安护送至洛文君府，现在特来交旨。”
“一路奔波，辛苦你了。”靖王瞧着一丝不苟的季承泽，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赞赏，“最近交给你的差事，你都办得很漂亮，让孤省了不少心。”
“这些都是儿臣分内之事，当不得父王谬赞。”季承泽面色平静，并没有因为得了靖王的赞赏就得意忘形。
“不骄不躁，性子倒是磨砺得不错。”靖王轻声笑了笑，接下来却突然语调一转，问道，“听说你在处理廖氏一族的时候出了纰漏，险些功败垂成？”
季承泽躬身一拜，沉声道：“儿臣行事鲁莽，险些酿成大乱，还请父王治罪。”
“哦？”靖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片刻后才开口道，“为何不辩解？你当日的筹谋并无不妥，纵使靖平司给的情报出了差错，你也还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孤交代的任务。”
“儿臣没有什么需要辩解的，当日可以全身而退，纯属侥幸。”季承泽轻轻抬起头，目光坦然，“说到底，覆灭廖氏一族，是儿臣全权谋划，亲自实施。就算靖平司给的情报有误，那也是儿臣未能及早明断。”
听了这话，靖王面色略显意外，失笑道：“寻常人做了错事，总是会想方设法地推卸责任，甚至找来一堆可笑的借口来证明自己的无辜，徒留笑柄。你却反其道而行之，张口就将责任全都揽下了，倒是出乎了孤的预料。”
季承泽恭敬道：“父王慧眼如炬，圣明烛照，儿臣不敢隐瞒推卸。”
“呵呵，慧眼如炬？”靖王失笑着摇了摇头，深邃的眸光投注在季承泽的双眼上，“孤也只是肉眼凡胎，看不清的东西太多太多。比如，孤就看不清，你在谋划廖氏时，当真不知道廖槐的存在吗？”
“儿臣，当真不知。”季承泽面色不变，只是眼眸中瞳孔微微收缩。
靖王缓缓站起身来，眸色幽深地看着季承泽，默然不语，也不知是否相信了他这套说辞。不知过了多久，方徐徐收回目光。
“孤已下诏，转迁你为靖平司西城大统领，授你便宜行事之权，全权辖制西城三十六坊。另，兼任侍御史之职，随侍朝会，参知政事。退下吧。”
侍御史是御史大夫下辖属官，官秩不高，权势却不小，负责接收公卿奏事，弹劾不法，拥有上朝议政的资格。靖王此举，一定意义上拓宽了季承泽的管路，避免他今后只能在靖平司那一亩三分地上打转。
“儿臣领命。”季承泽大礼一拜，转身朝殿外走去，在他即将走出殿门是，背后响起靖王不辩喜怒的声音。
“你此次外出，一走就是大半年，稍后记得去向太后与你母亲那里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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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道韫意识到靖天城内暗潮汹涌，本打算闭门谢客，清净几日，安安静静地等待局势平稳下来。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想找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了门。
“你说什么？”洛道韫满脸震怒，近乎一字一顿地问道。
“奴婢刚刚去瞧了。那女人蓬头垢面，正领着一个稚童跪在大门口，口口声声说那是老君上的儿子，要认祖归宗。如今已经引得不少人聚拢围观。公子，快想想办法呀，再这样下去，老君上的声名就彻底毁了。”吴婶儿语气迫切的说道，她脸上急得隐隐泛红。
今天早上，一对衣衫破烂，宛若逃荒乞丐一般的母子突然来到洛文君府前，二话不说就跪在那里。
当时值班的门房还以为是乞丐讨饭，正准备拿些干粮送她们离开时，那女人却说她不是来讨饭的，而是来认亲的，她曾和过世的洛文君有一夕情缘并珠胎暗结，而带来的稚童便是洛文君之子。
门房当即吓了一跳，哪里敢擅自做主？连忙将消息通报给了吴婶儿。
吴婶儿第一个想法就是荒谬。洛文君与先妇人伉俪情深，连个妾氏都没有。而自从先夫人病逝后，更是连女色都不近，一心扑在公务上。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冒出了儿子来？
岂有此礼，竟然敢跑到洛文君府讹诈，败坏老君上的名声。
吴婶儿心中大怒，忙带着人赶去，准备将人撵走，谁知却碰上了硬茬子。那女人抱着孩子死活不走，就在大门口撒泼打滚，尖叫喊骂。嚷嚷她是洛文君的女人，她儿子是洛文君的儿子。
她这一嚷嚷，引得路人越聚越多，不少人暗中起哄，指责洛文君抛弃妻子，人品卑劣，导致局面近乎失控。
吴婶儿无计可施，一边命下人先稳住局面，一边急忙赶来找洛道韫禀报。
事态紧急，洛道韫也不敢耽搁，急忙到大门。
此时，洛文君府的正门门口处，一个衣着又脏又破的女人紧紧地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稚童躺在地上，任谁靠近就又蹬又踹，满地打滚。
“我对天发誓，我孩子真的是洛文君的儿子，我们只是想认祖归宗。”
“当年洛文君强占了我，曾亲口承诺要娶我为妻。谁知他一去不回，再听到他消息的时候，他就已经去了。”
“我是砸锅卖铁，带着儿子一路讨饭过来的。我可以不要名分，但是我儿子不能没有爹，不能被人指着鼻子骂野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