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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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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迷蒙睁开眼,发现眼前的不是小狗,是陆星濯。

    真糟糕,她闭上眼睛,下定决心了、发过誓了,这辈子绝不再去想他。

    她转转眼珠,又睁开眼,发现还是陆星濯,伸手欲打他一耳光来证明这仅是个梦。

    却不想被陆星濯一把捉住手腕:“这张牙舞爪的性子还是没变!”

    从小到大,福利院的一众熟人、老师、同学、同事对她的评价皆是:性格沉静、寡言少语。只有妈妈和陆星濯知道她的本性:张牙舞爪、毒舌狗腿。人都是这样,只敢将最真实的一面,留给心底认为最亲近的人。

    她掐掐自己:“天哪。”你怎么又来了。这句话是腹诽,她可不想和陆星濯再有肉体关系,所以绝对、绝对不要再说惹他生气的话,毕竟他,一言不合就会放倒对方,男人放倒在地,女人放倒在床。

    “怎么?不想看见我。”陆星濯拧拧眉。

    “怎么会。”

    “那你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是很愿意看见我。”

    “哪有,我这是脸笑多了,僵掉了。”

    “嗯。那还是不想看见我。”陆星濯将她扶起,修长玉指滑上她的衬衫,熟练地解开了她第一颗扣子。

    这…这又是要色、诱她么…

    不行,昨晚之后她发过誓,绝不能再继续耽溺美色。

    陆星濯又解开了第二颗纽扣。

    她闭了眼,定定心神,脑海中闪过一排彦祖、城武、天乐,怎奈彦祖城武天乐的美色如何能盖过陆星濯,梁珂心猿意马,假意眯着眼睛,偷看他。

    陆星濯却没有耐心再解第三颗纽扣,而是一把撕开了她的衬衫,抬了眼眸,直直看着她,那眼尾一勾,比那惑主的妲己、褒姒也差不离多少。

    梁珂吸吸鼻子,陆星濯他…他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黑色内衣裹着一对丰盈玉胸,如漾在春水里的两尊雪峰。

    陆星濯面无表情、眸色加深。

    梁珂慌忙拾起被撕烂的衬衫,挡在胸前。

    “挡什么?你全身上下哪里,是我没碰过的?嗯?”

    “我…我来了亲戚。”其实她并没有来,只是顺嘴胡说。实在是不想违背立场,稀里糊涂又同他纠缠。

    陆星濯嗤声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天仙?不过略有姿色罢了,我还没饥渴到那个地步。”

    不饥渴你撕我衣服!梁珂忿然望向他:“你这么远跑来是为了羞辱我么?”又气愤指向门:“门在那里,出去,把门带上。”之前再三提醒自己不要惹怒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是被他一刺激,还是忍不住说些义愤填膺的话。

    梁珂默默用衬衫遮胸,起身欲回房里换衣服。

    不想又被陆星濯狠狠按照沙发里。

    出去?把门带上?今早,这个女人还让他以后别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他原不打算今晚再来,可是看到侦探递来的照片后,又改变了主意。自从那晚重逢,他一直安排了个侦探跟着她,汇报她的生活起居、一言一行。下午她在录制现场,片场的男主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腿和屁股!裙子穿的这样短,还和陆辰卿卿我我。招蜂引蝶、不守妇道!

    陆星濯眸色更深,他重重吻了下去,锁骨、沟壑、纤腰…一开始是啃噬,到最后全变成细腻温柔的亲吻,如绵绵春雨。再到最后,梁珂已是呼吸急促,失去抵抗。

    身体永远比大脑更诚实。她的大脑代表理性与自制,身体却代表杂乱无章的感性与最诚实的欲望。

    她摇摇欲坠地想,完了,她又要食言了。

    陆星濯却蓦地放开了她,面无表情:“你来了月事。今天还是算了吧。”

    他…他他他…陆星濯他是个小畜牲!

    他都快吻到那里了,还假装不知道她刚才骗他来了月事。

    他这分明是半途而废!他这是不负责任!他这是欲拒欢迎!

    “我没来!”

    “我当你来了。”陆星濯摸摸她的脑袋:“乖,我抱你去洗澡。”

    梁珂只觉得自己一辈子的白眼,都在面对着陆星濯这个男人的时候翻完了。

    他说要帮她洗澡,害得她小鹿乱撞、心里忐忑了一番。她现在被水一浇,已经清醒了太半。内心又气愤又纠结,纠结的是,自己刚怎么能见色忘义、背弃誓言,说好了再也不去想他、再也不跟他有任何关系,却被他三两下逗引得立场全无。气愤的是,她…多少算个美女…他竟然这样视她的美色如无物,一本正经地把她放进浴缸,心无邪念地帮她洗澡,那目不斜视、坐怀不乱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柳下惠。

    唉,哗哗水声里,梁珂忧心忡忡:她这样反复无常、自相矛盾的女人,前路茫茫,该怎么走呢?

    手指关上电源键,吹风机停了嗡嗡的声响,帘外是半轮初月挂在夜幕,天清晕灭、露白光浮,七月初的天,有些燥热。

    “头发干了?”

    “嗯。”

    陆星濯伸出一只手,居高临下地摸摸她的头顶,“出去吧,散散步。”

    这个点正是饭点,衾州城堵得像一个马蜂窝,大小不一的车辆会水泄不通地停在衾州的车道,川流不息的人群让这座不夜城喧嚣无比。

    梁珂不想与他堵在车里,最要紧的,还是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与他相处,“不想出去。”

    “做个乌龟有什么好。出去透透气吧。”

    梁珂一惊,她的确是个缩头乌龟。正经事一件未办,却要在这里与贵公子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她拒绝,“这个点特别堵。”

    陆星濯不容抗拒地拉起她,嘴上却温柔道,“我们坐地铁。”

    梁珂瞪大眼睛,他这样身份的人坐地铁?不知道偷拍几张照片发给财经媒体,会不会发一笔横财…

    从前与他在一起,他不肯拍照、不肯挤地铁、也不肯吃路边摊,吃穿用度极其考究。现在居然肯去挤地铁…真像个体察民情的帝王…

    陆星濯轻捏起她脸颊的肉,“走了,胖乌龟。”

    ……居然还讽刺她胖?他陆星濯的眼睛是哈哈镜么…

    记忆中的东港,是皇后大道旁边的一颗夜明珠,海浪像人鱼公主蓝黑色的卷发,泛着莹莹光泽,美丽又幽深。旧时交通并不发到,南北货物运转均要通过东港辗转运达,久而久之,东港便成了衾州第一大港。可以说,衾州能有今天的国际地位,东港功不可没。

    十六岁之前,她从来未到过东港,只在母亲的记忆里听说过。高考放榜后的第三天,她从住了很久的福利院,坐地铁到了东港。一个人看完晴夜的海,又依依不舍地原路返回。

    海滨长廊上建成了摩天轮,60米,约20层楼高,夜色里闪起斑斓的灯光。

    “想坐?要不要上去?”

    “不去了。”

    “追追赶赶高高低低深呼吸然后与你执手相随甜蜜中不再畏高可这样跟你荡来荡去无畏无惧天荒地老流连在摩天轮幸福处随时吻到星空。”

    广播里放着陈的歌,婉转连绵,她一度也憧憬自己,将来长大后,寻得一个真心真意的男人,像歌里唱的,与他一起流连在可以吻到星空的摩天轮。

    不过,等她还未长大,倒先落下了恐高症的毛病。七岁之后,她变得无比恐高,不要说坐摩天轮,几乎只要身在高处,就会头晕目眩,晚上返家后还会噩梦连连。

    陆星濯应该是不知道这个缘由的,不过他这样的个性从来不问为什么。与他在一起的那八个月,他也从不过问她的身世、家庭,这也是梁珂喜欢跟他呆在一起的理由。生命有时候太重,重到众生总会力有不逮,而她身处漩涡,此刻却只想莫问劫缘、莫愁前路,静静享受这海风骀荡、花迷微醺的夜晚。

    海风肆意抓乱她的发,裙摆翻飞像乱舞的蝶,她的神情没入夜色中,看不真切。

    “来,吃一个,张嘴。”梁珂侧头,陆星濯不知何时买了章鱼烧回来,正叉起一只丸子准备喂她。

    梁珂一愣,习惯性地张嘴,被他哄小孩般喂下一只。他已经很久没做过这样的事了。过去他们情浓之时,亲密无间,心生嫌隙之后就疏远冷漠、相看两厌。自己是什么时候养成被他喂食的习惯呢?

    大约是刚确定关系的第三个晚上,他陪她坐在饭店包厢,身边立着服务生和他的管家,他却旁若无人地舀起她最爱的菜肴,递到她面前。

    彼时她一怔,小脸羞红。

    他打趣:“以后还要做很多亲密的事呢,这样就害羞了?”

    以后、还要、做很多、亲密的事。

    一本正经的话却听得她耳根发红,她羞怯,“我自己来就好。”

    他却不依不饶,那递在她面前的手腕都不曾抖一下。

    她了解他的个性,只好认输投降。

    自此便养成了被喂食的坏习惯。

    梁珂咬了一口章鱼丸子,溢了些酱料在嘴角。

    陆星濯伸出拇指,为她轻轻擦拭,拭罢又用指腹轻轻摩挲她柔软的唇,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笑意。

    挤地铁、逛海港、并肩赏景、恩爱对视…他们就像一对普通俗世里的齐眉夫妻,仿佛他不是陆家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她也不是自生自灭的灰姑娘。这一刻她绮年玉貌、他轩然霞举,如果下一刻他们俱都变成白发如霜、皱纹如菊的耄耋老人该有多好。

    “小珂。”

    “嗯?”这个称呼他许久未曾喊过。

    “我们在一起吧。”

    梁珂一怔,在一起…他们…真的能在一起吗

    云朵和泥巴有天壤之别,星空和大海遥隔万里。

    灰姑娘和贵公子?隔着恶毒的后妈和争宠的姐姐,以及过了午夜十二点,就会被打回原形的残酷现实。

    她只能默默看着他,无声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