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决意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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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黎笙去后厨把沈慕寒前几天给她买的酥皮鸭仅剩的一只鸭腿从厨房拿了出来，站在门口正要啃，眼前忽然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她下意识的躲到厨房门后，借着院子里磨盘上昏暗的烛光，看到有一个黑衣人四处搜寻翻找，过了好一会，仿佛无所得，才警惕的离开了。
黎笙举着鸡腿愣在原地，沈慕寒从房顶上跳了下来，正落在她身前。黎笙油乎乎的手抓住他的袖子，“沈慕寒，那个人是来找……找……”
“找弥空诀的。”他接上她吓得说不囫囵的后半句，“主子虽然有下部弥空诀的线索在前，但其他门派也不是省油的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们查到了这里，时间不多了，我们得……”
黎笙想起刚刚那人腰间别着明晃晃的刀子，咬了一大口鸡腿，斩钉截铁道，“走！马上走！”
她吃着鸡腿跑回房间去收拾行李，行至门口忽然停下来，“你先跟我去后山，把弥空诀挖出来。”
沈慕寒用很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黎笙，“小姐你知道弥空诀在哪？”
黎笙把鸡骨头一扔，抹抹嘴巴含蓄的笑着，“哎呀，这是娘生前的交代嘛，要不是跟你关系好，我还不告诉你呢。”
“……”原来小姐的任性全是随夫人的，他忽然有些心疼庄主。
夜黑风高的时候，最适合杀人放火，哦不，是挖宝。沈慕寒提了一把铁锨，在黎笙的带领下，一路猫着腰上了客栈后的小山。
沈慕寒看着前面带着黑色面纱，做出各种奇怪的手势给他打暗号，一路匍匐好像做贼偷东西一样的小姐，默默的跟在她身后，并感慨于小姐的戏真是足。
山坡上有一块小木牌，那是黎笙给娘立的墓，按她的要求写着“江湖第一女侠黎夕晨之墓”，黎笙看见当沈慕寒认清墓碑上的字的时候，身子僵了一僵，黎笙表示理解。
但是不管怎么说，半夜来刨人家坟的这个做法还是让人感到很惶恐的，虽然里面住的人是她娘，但是娘从来不讲道理，黎笙很清楚这一点。
她正看着墓碑无措的时候，沈慕寒撩袍在娘的坟前跪了下去，祭了三酒三荤，又上了一炷香，道：“属下苍岐山庄沈慕寒，无心冒犯夫人，只是庄主与小姐父女相隔千里，不能相见，属下迫于无奈，只能讲夫人迁出，到弈城苍岐山庄，属下必会让夫人安享九泉，还望夫人见谅。”
黎笙取了一支香跪在他身边，“娘，女儿不孝，您生前女儿不能让您过上好日子，九泉之下也无缘享用上好的果品供酒。您逝世之前跟女儿说，死后一定要用松檀梨花木的棺材，但女儿买不起，只能将您火化，做了一个梨花木盒子装您的尸骨，现在您刚入土月余，女儿又要将您请出来了。”
“小姐，如果您不同意的话，属下这就回去。”
“无妨，这本是我和爹爹的事，倒让你这样费心了。”黎笙几天来语气第一次软下去。
“属下只是听主子的吩咐，尽责而已，小姐不必有愧。”
“挖吧。”
“是。”
夜风阵阵，两人就这样刨起了坟头，黎笙担心娘的脾气那么大，会不会不愿意他们来碰她，出来找他们算账。所以跑回屋去拿了当初娘下葬时跟老道士讨得驱邪的黄纸咒符和桃木剑，在自己的额头上贴了一个，并强行命令沈慕寒也贴了一个，然后就举着桃木剑念起咒来。
沈慕寒中途几次提议让黎笙坐下休息一会，但都被黎笙一脸严肃的拒绝了，“为了我们的生命安全着想，我娘可是个暴脾气。”
几次之后，沈慕寒只好放弃。
盒子不大，黎笙埋得倒是很深，只是盒子有些入水发潮，黎笙端着盒子端详了一会，大喊：“这不是梨花木的！那棺材铺的老头竟敢骗我！”
沈慕寒很想提醒她关注的重点歪了，但是看她义愤填膺的样子，探头看了看，确实不是好木头，不然不会浸了几场雪，就开始腐朽掉茬了。
“回头我们给夫人换个好的。”沈慕寒宽慰她。
“嗯，我看看娘。”黎笙将盒子打开，里面有漆黑的尸骨，只是之间隐约有什么东西颜色不一样，微微发亮。黎笙抬手将那东西取了出来，竟是个中指长短粗细的镶金卷轴，小小一个，但做工精致，雕琢用心，轴封是二龙戏珠，看这样子绝非凡物。
“这应该就是弥空诀吧。夫人竟如此狠心，哪怕将弥空诀带入墓中都不肯交给庄主。”沈慕寒把弥空诀握在手里，“我们先将夫人的尸骨放回去，待弥空诀送回山庄，我们再来将夫人带走。”
“不然算了吧。娘是忽然辞世的，她临终的时候我不在身边，娘什么也没跟我说，就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句话，让我把这东西当做陪葬一起下葬。
虽然听你说的，爹不是负心人，但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芥蒂，否则娘也不会把这个小卷轴看的比我这个亲闺女还重要，说不定她是真的不愿回苍岐山庄去。不然就将她葬在这里，让她融进这片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土地中吧。”
“既然小姐这样想，那就让夫人留在这小镇上吧。”沈慕寒细心将夫人的坟土盖好，两人又叩了首，上了香，赶在天亮之前下山去了。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山坡的树林里还住着一帮乞丐，他们被沈慕寒赶走，只能辗转到这片树林里睡觉。为首的那个高瘦老头剑伤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伤口已经溃烂，他捂着胳膊，对身边的一伙弟子说：“听到了吗，弥空诀！快去禀报镇上的四袋长老，徒弟们，这回咱们有肉吃了，哈哈哈！”
今天，黎笙终于决定和沈慕寒回苍岐山庄去了。昨晚睡觉前，黎笙对自己说，终究都要面对这件事，既然早晚都要死，那晚死还不如早死痛快。
虽然回家去见失散多年的父亲应该是一件又哭又笑，哭中带笑的事情，但她现在却觉得自己像条砧板上的咸鱼，好像明天一早就要下油锅炸了。
沈慕寒去租了一辆马车。镇子小，他只租到了一辆小小的马车，里面没有棉绒垫子，没有兔毛地毯，没有小茶几和贵妃榻。这样委曲小姐他感觉很愧疚，所以他赶去街市给小姐买了一块车马垫子放进车里，让小姐坐得舒服，又买了几样点心，让她在路上吃，他本意还想买一张檀木小几，可惜马车实在太小，放不开。
殊不知对黎笙这种人，只要不让她自己跑回弈城去，她就已经很满足了。居然还有马车坐，她可以感动的流泪到苍歧山庄大门口去。
沈慕寒牵着马车回到安平客栈时，就见自家小姐正拿着小包袱站在门口微微抬头仰望着天空，一脸慷慨赴死的悲壮。看见沈慕寒，她又问了一遍：“我爹他，当真是苍岐山庄的庄主？”
这已经是从昨晚下山开始她第五次问自己这个问题了，沈慕寒耐着性子回答：“是，小姐，您的父亲确实是苍岐山庄的庄主。”
“其实我倒更愿意他是个杀猪宰羊的平常人。”黎笙伸手进包袱里掏出那只小猫来，将包袱皮随手一扔，四仰八叉的坐进马车里。
居然可以坐马车回去，黎笙表示很满意。
“对了，我是叫什么名来着？”黎笙从小窗里探出头去。
“恕属下冒犯，您的闺名是潋滟，‘水光潋滟’的潋滟。”沈慕寒读她的名字，声音比平日讲话要轻一些，她险些听不清楚。
“潋滟，”黎笙啧了一声，“那我要改名字，我要叫陆黎笙。”
“小姐，您总归要接受自己的身份。”沈慕寒劝道。
见里面迟迟没有声音，沈慕寒暗暗怪罪自己，这时候说这种话是不是让小姐伤心了，急急忙撩开帘子，就跟塞了满嘴桂花糕的黎笙对上了眼。
“点心不错。”对视了半晌，黎笙满嘴食物的冒出一句。
“……小姐喜欢就好。”沈慕寒默默缩回了头。
刚驾起马车，就听见里面黎笙咽下了糕点，对他说：“我就是觉得那个名字太土了！真不知道是谁起的。”
“……”沈慕寒在心里为庄主点蜡。
马车驶出叶棠街的时候，黎笙第一次后悔了，想让沈慕寒带她回去，被沈慕寒真诚的拒绝了。
马车驶出清崖镇的时候，黎笙第二次后悔了，命令沈慕寒带她回去，被沈慕寒严肃的拒绝了。
马车驶出齐城的时候，黎笙第三次后悔了，在车厢里发誓如果沈慕寒再不带她回去，她现在就要咬舌自尽，沈慕寒严肃而又真诚的掀开车帘，对黎笙说：“山庄里的点心厨子做的桂花糕是最好吃的，小姐。”
黎笙沉默了。
这天晚上黎笙去后厨把沈慕寒前几天给她买的酥皮鸭仅剩的一只鸭腿从厨房拿了出来，站在门口正要啃，眼前忽然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她下意识的躲到厨房门后，借着院子里磨盘上昏暗的烛光，看到有一个黑衣人四处搜寻翻找，过了好一会，仿佛无所得，才警惕的离开了。
黎笙举着鸡腿愣在原地，沈慕寒从房顶上跳了下来，正落在她身前。黎笙油乎乎的手抓住他的袖子，“沈慕寒，那个人是来找……找……”
“找弥空诀的。”他接上她吓得说不囫囵的后半句，“主子虽然有下部弥空诀的线索在前，但其他门派也不是省油的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们查到了这里，时间不多了，我们得……”
黎笙想起刚刚那人腰间别着明晃晃的刀子，咬了一大口鸡腿，斩钉截铁道，“走！马上走！”
她吃着鸡腿跑回房间去收拾行李，行至门口忽然停下来，“你先跟我去后山，把弥空诀挖出来。”
沈慕寒用很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黎笙，“小姐你知道弥空诀在哪？”
黎笙把鸡骨头一扔，抹抹嘴巴含蓄的笑着，“哎呀，这是娘生前的交代嘛，要不是跟你关系好，我还不告诉你呢。”
“……”原来小姐的任性全是随夫人的，他忽然有些心疼庄主。
夜黑风高的时候，最适合杀人放火，哦不，是挖宝。沈慕寒提了一把铁锨，在黎笙的带领下，一路猫着腰上了客栈后的小山。
沈慕寒看着前面带着黑色面纱，做出各种奇怪的手势给他打暗号，一路匍匐好像做贼偷东西一样的小姐，默默的跟在她身后，并感慨于小姐的戏真是足。
山坡上有一块小木牌，那是黎笙给娘立的墓，按她的要求写着“江湖第一女侠黎夕晨之墓”，黎笙看见当沈慕寒认清墓碑上的字的时候，身子僵了一僵，黎笙表示理解。
但是不管怎么说，半夜来刨人家坟的这个做法还是让人感到很惶恐的，虽然里面住的人是她娘，但是娘从来不讲道理，黎笙很清楚这一点。
她正看着墓碑无措的时候，沈慕寒撩袍在娘的坟前跪了下去，祭了三酒三荤，又上了一炷香，道：“属下苍岐山庄沈慕寒，无心冒犯夫人，只是庄主与小姐父女相隔千里，不能相见，属下迫于无奈，只能讲夫人迁出，到弈城苍岐山庄，属下必会让夫人安享九泉，还望夫人见谅。”
黎笙取了一支香跪在他身边，“娘，女儿不孝，您生前女儿不能让您过上好日子，九泉之下也无缘享用上好的果品供酒。您逝世之前跟女儿说，死后一定要用松檀梨花木的棺材，但女儿买不起，只能将您火化，做了一个梨花木盒子装您的尸骨，现在您刚入土月余，女儿又要将您请出来了。”
“小姐，如果您不同意的话，属下这就回去。”
“无妨，这本是我和爹爹的事，倒让你这样费心了。”黎笙几天来语气第一次软下去。
“属下只是听主子的吩咐，尽责而已，小姐不必有愧。”
“挖吧。”
“是。”
夜风阵阵，两人就这样刨起了坟头，黎笙担心娘的脾气那么大，会不会不愿意他们来碰她，出来找他们算账。所以跑回屋去拿了当初娘下葬时跟老道士讨得驱邪的黄纸咒符和桃木剑，在自己的额头上贴了一个，并强行命令沈慕寒也贴了一个，然后就举着桃木剑念起咒来。
沈慕寒中途几次提议让黎笙坐下休息一会，但都被黎笙一脸严肃的拒绝了，“为了我们的生命安全着想，我娘可是个暴脾气。”
几次之后，沈慕寒只好放弃。
盒子不大，黎笙埋得倒是很深，只是盒子有些入水发潮，黎笙端着盒子端详了一会，大喊：“这不是梨花木的！那棺材铺的老头竟敢骗我！”
沈慕寒很想提醒她关注的重点歪了，但是看她义愤填膺的样子，探头看了看，确实不是好木头，不然不会浸了几场雪，就开始腐朽掉茬了。
“回头我们给夫人换个好的。”沈慕寒宽慰她。
“嗯，我看看娘。”黎笙将盒子打开，里面有漆黑的尸骨，只是之间隐约有什么东西颜色不一样，微微发亮。黎笙抬手将那东西取了出来，竟是个中指长短粗细的镶金卷轴，小小一个，但做工精致，雕琢用心，轴封是二龙戏珠，看这样子绝非凡物。
“这应该就是弥空诀吧。夫人竟如此狠心，哪怕将弥空诀带入墓中都不肯交给庄主。”沈慕寒把弥空诀握在手里，“我们先将夫人的尸骨放回去，待弥空诀送回山庄，我们再来将夫人带走。”
“不然算了吧。娘是忽然辞世的，她临终的时候我不在身边，娘什么也没跟我说，就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句话，让我把这东西当做陪葬一起下葬。
虽然听你说的，爹不是负心人，但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芥蒂，否则娘也不会把这个小卷轴看的比我这个亲闺女还重要，说不定她是真的不愿回苍岐山庄去。不然就将她葬在这里，让她融进这片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土地中吧。”
“既然小姐这样想，那就让夫人留在这小镇上吧。”沈慕寒细心将夫人的坟土盖好，两人又叩了首，上了香，赶在天亮之前下山去了。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山坡的树林里还住着一帮乞丐，他们被沈慕寒赶走，只能辗转到这片树林里睡觉。为首的那个高瘦老头剑伤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伤口已经溃烂，他捂着胳膊，对身边的一伙弟子说：“听到了吗，弥空诀！快去禀报镇上的四袋长老，徒弟们，这回咱们有肉吃了，哈哈哈！”
今天，黎笙终于决定和沈慕寒回苍岐山庄去了。昨晚睡觉前，黎笙对自己说，终究都要面对这件事，既然早晚都要死，那晚死还不如早死痛快。
虽然回家去见失散多年的父亲应该是一件又哭又笑，哭中带笑的事情，但她现在却觉得自己像条砧板上的咸鱼，好像明天一早就要下油锅炸了。
沈慕寒去租了一辆马车。镇子小，他只租到了一辆小小的马车，里面没有棉绒垫子，没有兔毛地毯，没有小茶几和贵妃榻。这样委曲小姐他感觉很愧疚，所以他赶去街市给小姐买了一块车马垫子放进车里，让小姐坐得舒服，又买了几样点心，让她在路上吃，他本意还想买一张檀木小几，可惜马车实在太小，放不开。
殊不知对黎笙这种人，只要不让她自己跑回弈城去，她就已经很满足了。居然还有马车坐，她可以感动的流泪到苍歧山庄大门口去。
沈慕寒牵着马车回到安平客栈时，就见自家小姐正拿着小包袱站在门口微微抬头仰望着天空，一脸慷慨赴死的悲壮。看见沈慕寒，她又问了一遍：“我爹他，当真是苍岐山庄的庄主？”
这已经是从昨晚下山开始她第五次问自己这个问题了，沈慕寒耐着性子回答：“是，小姐，您的父亲确实是苍岐山庄的庄主。”
“其实我倒更愿意他是个杀猪宰羊的平常人。”黎笙伸手进包袱里掏出那只小猫来，将包袱皮随手一扔，四仰八叉的坐进马车里。
居然可以坐马车回去，黎笙表示很满意。
“对了，我是叫什么名来着？”黎笙从小窗里探出头去。
“恕属下冒犯，您的闺名是潋滟，‘水光潋滟’的潋滟。”沈慕寒读她的名字，声音比平日讲话要轻一些，她险些听不清楚。
“潋滟，”黎笙啧了一声，“那我要改名字，我要叫陆黎笙。”
“小姐，您总归要接受自己的身份。”沈慕寒劝道。
见里面迟迟没有声音，沈慕寒暗暗怪罪自己，这时候说这种话是不是让小姐伤心了，急急忙撩开帘子，就跟塞了满嘴桂花糕的黎笙对上了眼。
“点心不错。”对视了半晌，黎笙满嘴食物的冒出一句。
“……小姐喜欢就好。”沈慕寒默默缩回了头。
刚驾起马车，就听见里面黎笙咽下了糕点，对他说：“我就是觉得那个名字太土了！真不知道是谁起的。”
“……”沈慕寒在心里为庄主点蜡。
马车驶出叶棠街的时候，黎笙第一次后悔了，想让沈慕寒带她回去，被沈慕寒真诚的拒绝了。
马车驶出清崖镇的时候，黎笙第二次后悔了，命令沈慕寒带她回去，被沈慕寒严肃的拒绝了。
马车驶出齐城的时候，黎笙第三次后悔了，在车厢里发誓如果沈慕寒再不带她回去，她现在就要咬舌自尽，沈慕寒严肃而又真诚的掀开车帘，对黎笙说：“山庄里的点心厨子做的桂花糕是最好吃的，小姐。”
黎笙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