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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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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顺八年,诸侯实力雄厚,群雄并起,内部动乱不堪,储位之争实则轼兄杀弟,重权者且试天下。诸侯之首谓之离王,封地富饶,百姓安平,军队诸多又粮蓄满堂,强权仅次天子。

    同年六月,国相周氏一族,因判处谋逆之罪灭,无一生还,百年世家破,满目萧然。

    离王明德名誉天下,出征途中见一幼女颠沛流离,不忍,收为养女,因此女天赋异禀,年仅九岁出口成章七步成诗,便取名为洛璇之,此事名扬天下,民间流传之“有女天赐,名为璇之。”

    逾八年,离王嫡世子枫,少年翩翩,中举迁官入朝,遂与洛璇之订下婚约。

    小满时节初五,厅客满堂,千席之,房内烛火摇曳,新人红装端艳,女初成,貌惊凡人而倾世无双,世子枫风华绝代而面容佚丽才子,众人嗟叹之郎才女貌,谓世不可多得。

    次年四月,离王突发疾病,暴毙身亡,枫哀劳过度,遂月去。留小世子胜存。

    胜承袭父权,封号昱,为王。胜从军征战数年,归。

    同顺二十一年,天子病,知时日无多,意立储,膝下无子,敬王叛之,欲夺江山,而昱王胜平。天子感念离王与其一母同胞,情又最深,且胜护驾危难之时,传储与胜。

    天下易主,胜登基,立号为永顺。

    永顺帝胜,励精图治,使天下太平,六国诸侯无战。其广开科考招纳天下贤才,朝廷门庭若市。百姓安居乐业,边境数十年未有异族进犯。

    永顺五十年,帝七十七,一生无后,子孙满堂。小满日,安详离世,死后葬于空兰寺,修葺皇陵。

    ——《元史政载》

    “一梦醉千年,年过不知春,春来袭兰香,香遗明月光。

    倾城无住所,锁情深佛缘,掾木刻贵人,忍困相思泪。

    两厢情愿囚,求得结发之,志坚不敢移,一梦长生空。”

    “哥哥,你叫什么。”

    “我叫云胜。连云胜。那你呢,你叫什么。”

    “我姓周,叫周妤,你也可以叫我愿儿。我觉得啊,你长得真好看,像月光一样温柔。”

    “愿儿,那我为什么不是太阳啊。”

    “因为我不喜欢太阳,我喜欢月光。”

    “那我也喜欢月光。”

    上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这一些也不妨碍两小无猜的单纯之情萌生,他与她年少定亲,可是并无相看两厌,反而惺惺相惜期待长大后的情缘,甚是难得。

    两个小孩在桥上相视而笑,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立夏未至,那日小满,却没有绵绵小雨,若硬要说雨,那纷纷落下的白玉桃花,倒像是一场雨,洒落的是人间烟雨。桃花无意,春风不识桥中人,些许跌落了女孩头顶,男孩伸手扬去,正是美如画的好风景。

    桥下流水净塘,鲤鱼跃过了莲池,又一挺直窜入水中,荷浅碧隐澈见底,初现芽尖,落于大片云集,雾从凭空而来,散了些燥热,初夏将至,风鸣若笛却无声。

    暗室中。

    “爹爹,我要吃长寿面,什么时候才能好。”八岁的女孩笑着,熠熠生辉。

    “你在这里等着爹爹,爹爹一会就回来了,好不好。”

    “好。”

    男人将女儿揽入怀中,无言。

    被女孩唤作爹爹的男人,不过是个年轻气盛的青年,他有一双极美的眼睛,深入湖底,莺雀嫉恨日月伴之,平日里弯起来,像是能动摇了一切。

    可他这双明月此刻变成了黑灯瞎火,眼角还流淌着悲情的哀嚎,细数不堪,本是风华绝代之时,却透着淡淡的老人垂暮的无边气息。

    他大概知道,一只高傲的白鹤飞翔太久总归会被无数的猎人离火撕碎,这是逃不过的劫数。

    今日是他的生辰,正三十二。

    周府。

    着黑色官帽的人排列整齐的走着,走在最前头的是御史台孙宦官,他踱步自然,甩袖一遍打开卷轴念读圣旨。

    一排跪下的众人,低头不语心愁而恍惚,不闻消息。但是谁都听到了那句“乱贼周简勾结敌国外党,罪孽深重,不日斩立决,二三妇童处以流放,旁氏宗系降为庶人。”

    深深扎根在庭院的梧桐树,被何等风刮的簌簌而下,叶瓣凋落,凌乱不堪。成色是青花釉里红的一件瓷器,印着龙纹,此刻被周简抱在怀里,一刻也不允松手。

    “谢陛下恩赐,此旨罪臣无手可接,麻烦大人转告陛下说,臣,不曾忘记海棠花溪,一里明月。连稽,何苦呢,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罢。”

    周简大笑,拿出匕首插入胸口,血流不止,染红了怀中的青花,他终的倒下了,一生荣耀,终结于此,但眼角的那滴泪却不知是为何而流,双眼闭上。

    他何曾惧死,不过是猜不透天子的心罢了。

    一场大火而起,周氏族人逃的逃,守的受,百年世家,终破。

    逾八年。同顺十六年。离王府,西厢,琼香苑。

    “妹妹,你说太傅可是对我赞赏有加,才此般托人送礼来。”连云枫笑道,面上满满春风得意。

    “大哥若是想仕途顺遂,便不要插手朝廷之事,免得君心波动,祸害你我,总该收敛些稳妥些,才甚好。”女子答道。

    “璇之,你为何这般咄咄逼人。”连云枫抓起她垂落的手,望她睫线渐动,抬头便是一个恶狠狠的瞪眼。

    “小女嘴笨,让兄长生气了,实在是有罪。”洛璇之突然弯了弯眼,怒气无踪,淡淡地笑了笑,甩开了他的手。

    她抚上了他的眉,眼里是无尽的嗟叹,又摸上了他的脸庞,轻声说道:“大哥总是这般急躁,若让外人看到定要笑话。你说是不是。”

    连云枫一把拉过她清弱的腰肢,眼底流转,欲吻之。门外传来叩门声,他松开了她,她又淡淡的笑了。

    来的人是二世子云胜,蓝衣凌乱,袖口破边,一身污秽汗流,像是刚野猎而归,还带着一股劲儿的臭水河味儿。

    “二弟,你去哪了,怎么这般模样。”连云枫满脸嫌弃,捏住了鼻子。

    “事出反常,我便急着来寻大哥与三妹了。”连云胜望了一眼洛璇之,将视线转回到连云枫身上。

    “何事。”洛璇之淡淡的说。

    “皇上不日将暗访我城,此事我是在与人骑马时无意中听那商家与便衣侍卫说的,这次倒像是有备而来,不知是要查访何事。”

    “父王此时正在齐国,短期可不回来,这可如何是好。”洛璇之蹙眉,一瞬又舒展,一双明目直直盯着连云胜。

    “大哥莫慌,先布置安排好一切,随机行事。”连云胜说。

    只见连云枫叹息点了点头,“璇之最近风寒有些严重,二弟照顾好她,记着让她吃药,莫要着凉,为兄先去城中查看情况。”

    “大哥去吧,莫担心。”

    连云枫扬长而去。

    望着他确实离去后,洛璇之倒了杯茶,端着给连云胜,软软的说:“云胜,你这是何意。”

    “怎的,你还盼着顺顺利利嫁给他,做你的世子妃。”连云胜接过了茶,坐下来抿了口茶,突然笑了笑。

    “你只知道笑话我,我在想什么,你总该一清二楚,又何苦为难我。”洛璇之将他的衣服褪下,扔到了一旁的木掾柱子上。

    “那也不见得你对他有何情意。”他讽刺的说着,她倒水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动作。

    “你说的对,可我对你也没有。”

    他一把攥住了她柔软的手腕,她用力地挣扎却不及他力气的十分之一,这让她莫名怒火,喊了声:“云胜,放开我。”

    “你的命是我救的,你莫忘了。”

    “是,一刻也不曾忘,只是小女命贱,世子金贵,还请世子自重。”

    洛璇之咬破了下唇,滴血灿生莲,云胜眼中的她实则是见其怜之。

    只是他的手穿过了她的发间,像是握住了一轮月光,小心翼翼地在她耳边说:“别让别人碰你一分一毫,你的命是我的,给我记好了,愿儿。”

    她望着他离去,没有怒火中烧,只有平静,还有眼角那两滴莫名的泪。

    “可是愿儿早就死了,云胜。”

    她忽然咳得厉害,拿起那手巾,一抹暗色,竟是血红。

    她想,也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