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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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孙行。”
此言一出，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掩藏得极好：“那小兄弟你怕是找错地方了，鄙店没有这个人。”
可早有预料的司绾珅敏锐地捕捉到了老者眼神微闪的那一下，心中本有的八成把握变作了九成。司绾珅平静地微笑道：“老人家，请您告诉孙行，他要的东西，我给他送来了。”
老者却一脸茫然：“小兄弟，你怕不是认错人了？请你别再难为老朽我了。”
司绾珅并不恼，只是作揖行礼：“那么，我便多有得罪了。”
然后，不等老者反应过来，司绾珅突然猛地抓起柜台上的算盘就往老者身后的药柜砸！
“轰隆”一声，破旧残缺的一墙药柜便“哗啦啦”地倒了一地！
老者呆滞了片刻后，勃然大怒：“你小子怎可以如此胡闹！？”
“孙行！你出不出来？！再不出来我可就不陪你药柜了啊！千年雪参你也别想要了啊！”司绾珅平淡地作势对墙“叫喊”道。
“你！你这混小子！出去！不用你陪了！赶紧滚！”老者似乎极其愤怒，出了柜台就要推搡司绾珅，玲珑忙上前一挡。
“王伯，算了，让她进来。”这时，一个声音在老者快要触碰到玲珑的时候突然响起。
老者应声而停，疑怪道：“掌柜，这……”
药柜边角出升起一道门，一个看着大概二三十岁的男子出现在门内。男子对老者摇了摇头：“也罢，不论真假，都请一叙。”
“是。”
男子看向司绾珅：“这位小姐，请。”
司绾珅也不惊讶自己被看穿了性别，留二人在外，便随男子进了密室。
“寒舍只备了几点粗茶，还请小姐不要嫌弃。”
司绾珅捧过茶杯，淡笑道：“怎会？孙医师的茶，就是有毒也得喝。”
孙行挑眉，道：“看来，小姐很了解小人啊？看小姐不过豆蔻年华，怎会知晓小人？按理来说……”
“是啊，都烧掉了，但是并不是烧得干干净净的啊。”司绾珅抿了口茶，始终保持着微笑，“可是孙医师不知道吗？那野草啊，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要有根在，自然不会消灭殆尽的。”
闻言，孙行似乎有些触动，眼神闪了闪。
司绾珅老神在，又喝了口茶，说：“这千年雪参，我知道谁有，只是要点时间才能弄到手。孙医师可有想过，若是将那药方实现了……”
“抱歉。”一直沉默的孙行突然打断了司绾珅的话，“小人身体不适，今天就到这里罢。”
“你还要逃避下去吗？”司绾珅静静地将茶捧在膝上，低头看着茶杯底，说道，“证明自己就好了。机会已经要到你手上了，你不去抓？你是傻子吗？被人阴了，是你心思单纯，不是蠢。可是你若是为一介奸人误了自己的一生，才是真正的愚蠢。”
孙行本要进里间的动作顿住了。
见有丝机会，司绾珅赶紧再接再厉：“孙行，你在医术上很有造诣，何苦为了一次陷害而导致的失误荒废医业？而在你消沉避世的这几年里，你原可以救治多少条人命你知道吗？！你还记得你当初学医的初心吗？！”
“我……”孙行有些气恼地转过身来怒视司绾珅，“你又懂什么！？你怎么可能理解得了！？”
“我理解你的。”司绾珅平静地与孙行对上视线。
孙行愣了愣。
司绾珅放下手中的粗瓷杯，缓缓站起身来：“真的，也许你不信。我挺理解你的。那种怨恨，愤懑，气恼与不甘，以及……那种委屈。我也曾经历过。那种，自己所珍视的一切，被身边所信赖的至亲给毁去后的绝望……”
“怎么可能……你……明明只有……”孙行明显感觉到司绾珅在讲出这些话时的哀伤，而他竟完全无法去怀疑那份哀伤的真实！
“是很不可思议，但这也是我的秘密。就像你制药的秘术一样。”司绾珅眸中微带了份无奈与伤痛，看着他，“孙行，你被我说动了吗？”
孙行沉默了：司绾珅的意思很明显，是有事相求。可他现在……
像是知道孙行的疑虑，司绾珅静立片刻，又道：“当然，我知道你不会一下子就想通的，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一下。作为诚意，先给你一月时间。一个月后，请你来定北侯府后门一叙。并且，那千年雪参也会奉上赔罪。”
孙行这下只剩惊讶：“你，不，您……”
“不必多礼，别紧张，我不在意的。”被猜到身份的司绾珅笑着安抚道，“还有，一个月时间，是为了取得那千年雪参。另外，稍后我们离开前会给予赔偿的——五千两够不够？”
听到五千两三个字，孙行差点摔倒，稳住身形瞪大了眼睛：“您再说一遍？！多少！？五千两！？哪里要那么多！？”
“要的啊，你就说够不够。”
“这……太多了……要不您少给个位数？”
“哎！本小姐就问你够不够！你收不收？”
“够！我收！我收就是了！可是……真的要这么多……吗？”
“嗯，连你这药铺一块儿买了嘛。”
“哦哦，那倒是……什么？！”孙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圈套，“我这药铺！怎么可以……”
司绾珅抬手示意他打住：“反正你重新行医也得把店铺重新整整，过几天我再让玲珑送五千两过来。”
这下好了，孙行的舌头完全打结了，半个字也讲不出来了：这……这等恩惠……
当然，如果没有后面这话就更好了：“然后顺道的，记得把文书地契什么的给签字画押妥了。”
——只有有了在官府收录的相关文书凭证，才能证明这方药铺的归属。若司绾珅没有提这事，那么这地方还是孙行的。不过按孙行的性格，即使司绾珅忘了这回事，他也会主动提起的。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司绾珅满意一笑：“那么，我便告辞了。往后，还请孙医师多多指教。”
孙行勉强露出个笑容，将人送出密室：“是……东家慢走……”
“不用送了，让王伯来处理杂事即可。”
“王伯！以后这铺子的东家就是这位……这位？”“万筝。”“这位万筝公子的了，您老日后多担待点。”
王伯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理完头绪以后，看着手中的五千两银票哭笑不得：这新东家真有一手，一下便将掌柜的药铺买走了！
……
回去的路上，玲珑好奇道：“小，少爷，那孙行究竟是谁啊？您为何要买药铺啊？”
“为了日后取药方便啊。”司绾珅笑笑，然后随手在一旁的摊架上拿起一条珠链，“你们瞧，这条珠链是不是很配祖母的那串佛珠？”
“是，少爷您挑得真准！”
……
引开了话题，司绾珅不禁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孙行，数年前年少成名，一双杏林妙手可与阎王夺人。
可惜终是少年，又一心专于学术，心思难免单纯些，被人陷害了去。
如今，沦落至此……
上一世，孙行先是路遇逃亡的她们，发善心救了他们一行人；然而，有人担心孙行暴露他们的行踪，私下里差点杀了孙行！幸好司绾珅注意到给拦下了。但孙行也对世道心灰意冷。后来归京数月后，皇长孙重病垂危，她司绾珅求了孙行三天三夜，终是打动了他，暂保皇长孙一命。
可是，叛党余孽将孙行掳走，逼他治人。孙行本来救治皇长孙已是最后的破例，最后也……而他的死相……极为凄惨……
孙行终究是救过她一命的，也是个人才，只是迟迟没有人解开他的心结。
如今，为了报答前世孙行的善心与恩情，以及司绾珅自身的爱才之心，才有了今日一行。
而令司绾珅没想到的是，孙行青年时期居然如此……纯真……怪不得被欺负得那么惨……
想到这儿，司绾珅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
走着走着，有些饿了。
毕竟，中午没吃多少便匆匆出门了，还吃得早……
“琉璃，本少爷饿了，我们去酒楼坐会吧。”司绾珅说道。
琉璃点了点头，略一思索，便道：“少爷，这里正好离醉仙楼很近，我们便上那去坐吧！”
“行，你带路就好。”
……
虽然已过饭点，但醉仙楼内的人仍不算少。琉璃要了个靠窗的二楼雅间，堂倌儿一路带三人上去，一面恭维着：“哎呦！这位公子的运气儿可真好啊！这是二楼最后一个雅间。先前是位大人定了预留着的，可这位大人临时有事便取消了。来送口信的小厮才刚走呢，公子正好呀！”
司绾珅轻笑着点点头：“确实不错。”
琉璃自觉地悄悄塞了点碎银给堂倌儿：“敢问这位大人是什么来头？”
“这个嘛……”堂倌儿有些犹豫，掂量再三，还了一半碎银，“小的不清楚大东家的事，只知那小厮衣裳料子甚是不错。”
“多谢小哥。”琉璃反而掏了一小锭银子给那堂倌儿。
“哎呀！”手中的分量比先前多了不少，堂倌儿大惊，“这怎么使得？公子……”
然而，司绾珅已经进了雅间。
玲珑有些好笑：“叫你拿着便是了，不要拿去打发楼下叫花子去！”
“这……”堂倌忙陪笑道，“大哥说的是，小的这就送茶水来！”
二人走进雅间，司绾珅正望着窗外市井景象。
“我找孙行。”
此言一出，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掩藏得极好：“那小兄弟你怕是找错地方了，鄙店没有这个人。”
可早有预料的司绾珅敏锐地捕捉到了老者眼神微闪的那一下，心中本有的八成把握变作了九成。司绾珅平静地微笑道：“老人家，请您告诉孙行，他要的东西，我给他送来了。”
老者却一脸茫然：“小兄弟，你怕不是认错人了？请你别再难为老朽我了。”
司绾珅并不恼，只是作揖行礼：“那么，我便多有得罪了。”
然后，不等老者反应过来，司绾珅突然猛地抓起柜台上的算盘就往老者身后的药柜砸！
“轰隆”一声，破旧残缺的一墙药柜便“哗啦啦”地倒了一地！
老者呆滞了片刻后，勃然大怒：“你小子怎可以如此胡闹！？”
“孙行！你出不出来？！再不出来我可就不陪你药柜了啊！千年雪参你也别想要了啊！”司绾珅平淡地作势对墙“叫喊”道。
“你！你这混小子！出去！不用你陪了！赶紧滚！”老者似乎极其愤怒，出了柜台就要推搡司绾珅，玲珑忙上前一挡。
“王伯，算了，让她进来。”这时，一个声音在老者快要触碰到玲珑的时候突然响起。
老者应声而停，疑怪道：“掌柜，这……”
药柜边角出升起一道门，一个看着大概二三十岁的男子出现在门内。男子对老者摇了摇头：“也罢，不论真假，都请一叙。”
“是。”
男子看向司绾珅：“这位小姐，请。”
司绾珅也不惊讶自己被看穿了性别，留二人在外，便随男子进了密室。
“寒舍只备了几点粗茶，还请小姐不要嫌弃。”
司绾珅捧过茶杯，淡笑道：“怎会？孙医师的茶，就是有毒也得喝。”
孙行挑眉，道：“看来，小姐很了解小人啊？看小姐不过豆蔻年华，怎会知晓小人？按理来说……”
“是啊，都烧掉了，但是并不是烧得干干净净的啊。”司绾珅抿了口茶，始终保持着微笑，“可是孙医师不知道吗？那野草啊，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要有根在，自然不会消灭殆尽的。”
闻言，孙行似乎有些触动，眼神闪了闪。
司绾珅老神在，又喝了口茶，说：“这千年雪参，我知道谁有，只是要点时间才能弄到手。孙医师可有想过，若是将那药方实现了……”
“抱歉。”一直沉默的孙行突然打断了司绾珅的话，“小人身体不适，今天就到这里罢。”
“你还要逃避下去吗？”司绾珅静静地将茶捧在膝上，低头看着茶杯底，说道，“证明自己就好了。机会已经要到你手上了，你不去抓？你是傻子吗？被人阴了，是你心思单纯，不是蠢。可是你若是为一介奸人误了自己的一生，才是真正的愚蠢。”
孙行本要进里间的动作顿住了。
见有丝机会，司绾珅赶紧再接再厉：“孙行，你在医术上很有造诣，何苦为了一次陷害而导致的失误荒废医业？而在你消沉避世的这几年里，你原可以救治多少条人命你知道吗？！你还记得你当初学医的初心吗？！”
“我……”孙行有些气恼地转过身来怒视司绾珅，“你又懂什么！？你怎么可能理解得了！？”
“我理解你的。”司绾珅平静地与孙行对上视线。
孙行愣了愣。
司绾珅放下手中的粗瓷杯，缓缓站起身来：“真的，也许你不信。我挺理解你的。那种怨恨，愤懑，气恼与不甘，以及……那种委屈。我也曾经历过。那种，自己所珍视的一切，被身边所信赖的至亲给毁去后的绝望……”
“怎么可能……你……明明只有……”孙行明显感觉到司绾珅在讲出这些话时的哀伤，而他竟完全无法去怀疑那份哀伤的真实！
“是很不可思议，但这也是我的秘密。就像你制药的秘术一样。”司绾珅眸中微带了份无奈与伤痛，看着他，“孙行，你被我说动了吗？”
孙行沉默了：司绾珅的意思很明显，是有事相求。可他现在……
像是知道孙行的疑虑，司绾珅静立片刻，又道：“当然，我知道你不会一下子就想通的，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一下。作为诚意，先给你一月时间。一个月后，请你来定北侯府后门一叙。并且，那千年雪参也会奉上赔罪。”
孙行这下只剩惊讶：“你，不，您……”
“不必多礼，别紧张，我不在意的。”被猜到身份的司绾珅笑着安抚道，“还有，一个月时间，是为了取得那千年雪参。另外，稍后我们离开前会给予赔偿的——五千两够不够？”
听到五千两三个字，孙行差点摔倒，稳住身形瞪大了眼睛：“您再说一遍？！多少！？五千两！？哪里要那么多！？”
“要的啊，你就说够不够。”
“这……太多了……要不您少给个位数？”
“哎！本小姐就问你够不够！你收不收？”
“够！我收！我收就是了！可是……真的要这么多……吗？”
“嗯，连你这药铺一块儿买了嘛。”
“哦哦，那倒是……什么？！”孙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圈套，“我这药铺！怎么可以……”
司绾珅抬手示意他打住：“反正你重新行医也得把店铺重新整整，过几天我再让玲珑送五千两过来。”
这下好了，孙行的舌头完全打结了，半个字也讲不出来了：这……这等恩惠……
当然，如果没有后面这话就更好了：“然后顺道的，记得把文书地契什么的给签字画押妥了。”
——只有有了在官府收录的相关文书凭证，才能证明这方药铺的归属。若司绾珅没有提这事，那么这地方还是孙行的。不过按孙行的性格，即使司绾珅忘了这回事，他也会主动提起的。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司绾珅满意一笑：“那么，我便告辞了。往后，还请孙医师多多指教。”
孙行勉强露出个笑容，将人送出密室：“是……东家慢走……”
“不用送了，让王伯来处理杂事即可。”
“王伯！以后这铺子的东家就是这位……这位？”“万筝。”“这位万筝公子的了，您老日后多担待点。”
王伯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理完头绪以后，看着手中的五千两银票哭笑不得：这新东家真有一手，一下便将掌柜的药铺买走了！
……
回去的路上，玲珑好奇道：“小，少爷，那孙行究竟是谁啊？您为何要买药铺啊？”
“为了日后取药方便啊。”司绾珅笑笑，然后随手在一旁的摊架上拿起一条珠链，“你们瞧，这条珠链是不是很配祖母的那串佛珠？”
“是，少爷您挑得真准！”
……
引开了话题，司绾珅不禁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孙行，数年前年少成名，一双杏林妙手可与阎王夺人。
可惜终是少年，又一心专于学术，心思难免单纯些，被人陷害了去。
如今，沦落至此……
上一世，孙行先是路遇逃亡的她们，发善心救了他们一行人；然而，有人担心孙行暴露他们的行踪，私下里差点杀了孙行！幸好司绾珅注意到给拦下了。但孙行也对世道心灰意冷。后来归京数月后，皇长孙重病垂危，她司绾珅求了孙行三天三夜，终是打动了他，暂保皇长孙一命。
可是，叛党余孽将孙行掳走，逼他治人。孙行本来救治皇长孙已是最后的破例，最后也……而他的死相……极为凄惨……
孙行终究是救过她一命的，也是个人才，只是迟迟没有人解开他的心结。
如今，为了报答前世孙行的善心与恩情，以及司绾珅自身的爱才之心，才有了今日一行。
而令司绾珅没想到的是，孙行青年时期居然如此……纯真……怪不得被欺负得那么惨……
想到这儿，司绾珅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
走着走着，有些饿了。
毕竟，中午没吃多少便匆匆出门了，还吃得早……
“琉璃，本少爷饿了，我们去酒楼坐会吧。”司绾珅说道。
琉璃点了点头，略一思索，便道：“少爷，这里正好离醉仙楼很近，我们便上那去坐吧！”
“行，你带路就好。”
……
虽然已过饭点，但醉仙楼内的人仍不算少。琉璃要了个靠窗的二楼雅间，堂倌儿一路带三人上去，一面恭维着：“哎呦！这位公子的运气儿可真好啊！这是二楼最后一个雅间。先前是位大人定了预留着的，可这位大人临时有事便取消了。来送口信的小厮才刚走呢，公子正好呀！”
司绾珅轻笑着点点头：“确实不错。”
琉璃自觉地悄悄塞了点碎银给堂倌儿：“敢问这位大人是什么来头？”
“这个嘛……”堂倌儿有些犹豫，掂量再三，还了一半碎银，“小的不清楚大东家的事，只知那小厮衣裳料子甚是不错。”
“多谢小哥。”琉璃反而掏了一小锭银子给那堂倌儿。
“哎呀！”手中的分量比先前多了不少，堂倌儿大惊，“这怎么使得？公子……”
然而，司绾珅已经进了雅间。
玲珑有些好笑：“叫你拿着便是了，不要拿去打发楼下叫花子去！”
“这……”堂倌忙陪笑道，“大哥说的是，小的这就送茶水来！”
二人走进雅间，司绾珅正望着窗外市井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