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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武功被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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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身在一个密闭空间内,除了身下的这张床,和靠近门口的一个马子(1)之外,别无他物,很明显,这是一座监牢。

    钻心刺骨的疼痛,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现实,而非梦境。

    他试图调用易筋经内劲,来缓解身上的疼痛,可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到丹田内的真气,也无法通过易筋经独有的方式来聚集真气,他又尝试了禅纳功,依然如是。

    “这是怎么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使他感觉如坠冰窖,“难道?难道?”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面颊下落,整个衣衫已被汗水浸透,由于刚才活动而使伤口崩裂,血渍又印透出来。

    “不可能啊!即便我武功被废,那依照禅纳功的法门,也应该可以慢慢修炼丹田,存储真气,如何竟是无用?”他已做好准备,重新习练武功,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好似不仅仅是失去武功那么简单,而是根本无法再行练武。

    正在他心急火燎,忧愤交加之际,耳听得远处有开门之声,随之一个脚步声由远而近。

    李承训武功尽失,目力也大大下降,在沿路幽暗的烛光下,竟看不清对方何种样貌,及至近前,才看清是个满脸横肉,提着食盒的狱卒。

    狱卒蛮横的把食盒从送饭的入口推送进来,黑着嗓子道:“醒了就吃吧!”

    “大哥!我在这里多久了!”李承训来到近前,把住铁栏杆,急声问道。

    狱卒瞟了他一眼,晃晃悠悠地转身走了,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大哥!大哥!”李承训晃动着根本晃不动铁栏杆,不住的喊着,直到对方身影没入了黑暗,才颓然坐倒。

    打开食盒,他不由得眉头一皱,“这是人吃的吗?”只见里面两个干得发硬的窝头,一碗飘着几缕菜叶的咸汤,再无他物。

    李承训早已饥肠辘辘,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窝头掰开,浸泡在菜汤之中,连汤带饭的吃了起来。

    实在太过难吃,他只吃了不到一小半,便咽不下去,拖着动一动都疼痛无比的身躯,慢慢又回到床上,找了个能使自己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

    “啪”的一声,监牢门外的一盏油灯,烧尽了灯油,悄然熄灭,黑暗笼罩了一切。

    全身经脉涣散的疼痛,内脏被创的痛楚,皮开肉绽的箭伤,所有这一切痛苦全部侵袭着李承训的痛感神经,直冲大脑,在没有武功的情况下,不是常人能够忍受得了的。

    他发烧了,烧的很厉害,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半梦半醒间,有一个念头不只一次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她能明白我最后那句话的含义吗?”

    她懂了。长乐公主李丽质冰雪聪明,当他听到“李承训”三个字时,便联想到自己的大哥,皇太子李承乾,是巧合吗?当然是巧合,人家皇太子是生在承乾殿,才取的这个名字,但丽质不这么想,于是乎他去找了一向疼她的大哥询问。

    李承乾听到李承训这个名字的时候,吓了一跳。玄武门之变时,他才仅有八岁,但也什么都懂了,从大人们闪烁其辞的言论中,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对于妹妹的询问,李承乾违心的说自己不清楚,因为他知道父皇昨日半夜遇刺,而那刺客却在妹妹的长乐殿被抓住,值得玩味的是父皇并没有深究,反而赦免了那个李承训的死罪,安排太医给他治伤,还把他关进了天牢。

    宫里的消息,传的是非常快的,说不清谁是谁的眼线,而且皇宫就这么大,大家平时说什么?唠什么?也就这么点儿事儿。身为太子,李承乾不得不小心应对,因为关注他的人多着呢。

    长乐公主见皇兄先是一愣,后又支支吾吾,心知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可他既然揣着明白装糊涂,自己也是无奈,突然之间她想到了另一个人,他的皇爷爷李渊。

    刘渊被自己的儿子逼迫,选择明哲保身,主动退位让贤,蜗居在宫城西部狭窄的大安宫内。他这真可谓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内心总有些遗憾,那便是自己同样功勋卓著的大儿子建成和四儿子元吉被自己的亲兄弟杀死。

    可这点不甘他也只能隐忍,所以晚年生活并不甚开心,幸好有个开心果时常来看他这位皇爷爷,那便是长乐公主李丽质。

    爷孙俩无话不谈,李渊最爱与孙女讲的便是自己征战沙场的英雄事迹,小孙女每每这个时候便认真的倾听。也只有这个时候,李渊才会感觉到一种幸福感,那种老人膝下弄孙之乐。

    今天,李渊笑不出来了,因为长乐公主问了他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李承训是谁?”

    长乐公主看到皇爷爷李渊惊讶得大张着嘴巴,就知道他一定知道内幕,便走过去摇晃着他胳膊道:“皇爷爷,李承训救过孙儿的命,孙儿看他不像坏人,不知他为什么要去行刺父皇呢?”

    李渊一把抓住长乐公主,“五丫头,怎么回事?详细说与我听!”他虽然年近七十,反应却是不慢。

    长乐公主在李世民的子女中排行第五,因此李渊惯称其五丫头。

    长乐公主便把自己如何与李承训结识,以及昨夜宫内发生在太极殿的传闻,都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李渊脸上没落之色愈发浓烈,及至最后,皱眉敛目,一脸痛苦,好半晌过后,他才开口道:“这事儿交给皇爷爷吧,你就别管了,现在我便去太极宫找你父皇。”

    “皇爷爷!”长乐公主扑闪着大眼睛,“您还没说怎么回事呢!”

    李渊摇头笑笑,你先回宫,说完便吩咐宫内老奴准备步辇,安排随从。

    自从他住到这里之后,基本没有离开过,因此那老太监起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待见到老人家以拐杖点地大声叱责时,才清醒过来,这是真的,忙一溜烟的跑去安排了。

    一切妥当之后,李渊乘坐步辇,由八个小太监抬着,从大安宫出来,向太极宫行去,可行至半道,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或许自己去找儿子求情,并非上策,弄不好还要适得其反。

    “去立政殿!”李渊还是觉得求长孙皇后去办,比较妥当。

    长孙皇后出身于北魏宗室,性仁孝俭素,好读书,与李世民情感甚笃。她自称不涉朝政,但时常以古事设喻劝谏皇帝,更留下“朝服劝谏”以迂回策略保护大臣的美名。

    这是朝里朝外有口皆碑的事情,在此敏感的事情之上,也只有长孙皇后出面才不至于激怒李世民,或者令其产生猜忌心理。

    李承训一直昏昏沉沉,并不知道他这位皇爷爷在处心积虑的为他奔波,也不知道他的长孙皇婶妙语连珠替他求情,更不知道他的表妹长乐公主已经来天牢来过两趟,并一再的纠缠她的父皇给他换一个好的养伤环境。

    他沉浸在自己的梦境里,或者说漆黑一片的潜意识里。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是昏黑的,他不觉得自己有意识存在。后来,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了,但这存在是极其痛苦的,一种四分五裂的痛苦。

    只有痛苦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存在,而当自己觉得存在了,又会感到无比痛苦。最后这种痛苦完全被神经麻痹了,便不觉得痛苦有多痛,反正也是痛。

    再后来,他的意识更明朗了,偶尔在刺眼的光线下,能见到几个老天使的影子,并不是因为他们穿白色的衣服,而是因为他们每次来过之后,自己便会感觉舒坦一些。

    最后,他终于回到了现实,身上依然在疼痛,却明白了那些老天使是大内御医,他已不在漆黑的牢房,而是处身干净明亮的木屋内,他的面前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的长乐公主。

    “母后,母后,他醒了,你快来啊!“长孙乐喜极而泣,女人就是这样,只要故事感人,她可以为陌生人哭泣,何况,她已经从母后那里得知了李承训的出身来历。

    李承训并非没有分寸之人,短暂的愣怔过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地牢,而是在宫内某处,并且长乐公主的母后就在跟前,那应该便是长孙皇后。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用胳膊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可一股锥心的疼痛,令他腰板直不起来,瞬间满头大汗。

    “快别动!”一双芊芊玉指按住他的肩头,一句天籁之音想在他的耳畔,一张明亮柔美的脸庞映入他的眼帘。

    “无名,参见,长孙皇后!”李承训起不得身,便只能微笑以对。

    “无名?”气质典雅,落落大方的长孙皇后,吟哦道。

    “娘娘,无名是承训的化名,说得顺了,请勿见怪!”李承训赶紧解释,总觉得这样仰面躺着与长孙皇后说话,格外别扭,便又想挣扎着起来。

    “默默无名,与世无争,也好!”长孙皇后笑笑,“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虽然骨头还似碎了一般,但至少这种疼痛可以忍受。”李承训笑容可掬,定定地看着长孙皇后的眼睛,他想从中看出一些端倪。

    长孙皇后始终面带微笑,“这是立政殿,本宫的寝宫,安心住在这里养伤。”

    李承训想知道李世民到底打算如何处置他,虽然他现在在立政殿,可能还不算坏,但到底能有多大自由,这才是关键。如果真把他圈禁在这里一辈子,那比死还难受。另外,他还担心无忧和悟空,他们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到伤害。

    所有这一切,他可以张口就问,但觉得这样做有点儿自私,也太过肤浅。他确信长孙皇后和长乐公主,也会对他的过去感兴趣,也想知道他对李世民的态度到底怎样,如果对方先开口,这便好办多了。

    可令他失望的是,长孙皇后一副平淡如水的神情,细细叮嘱一番后,便告辞离开了。

    长孙皇后走后,李承训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疑惑,出言询问道:“公主,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1)马子:原名‘虎子’,因李世民避讳其祖上李虎的名字而改称‘马子’,也就是后世的马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