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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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略有些年头的白墙里，有一方小院，里头树木长势喜人，尤其是那大片大片的樱花，开得比城里种的还要茂盛，长着彩羽的飞鸟在花簇中飞来窜去，虽说有点花里胡哨，却也是一派兴荣气象。
屋子里燃着熏香，袅袅的烟汇聚不散，直直升上空中，白氏卧在软榻上，即便不施粉黛也是一副雍容华贵的福气相。
“卿儿还没回？”她柔声问道。
“回夫人，听说月娘子那新出了许多样式，姑娘怕是挑花了眼，量新衣耽误了时辰。”温婆子仔细地将香炉盖儿揭开，又添了块婆罗香。
“这都过了饭时了，夫人还是先吃些，月娘子知晓姑娘习惯，定会预备好吃食，再说，清云也跟去了。”清云是个懂事的丫头，断不会叫姑娘饿着。
白氏轻轻摆摆手，腕间那套赤金的镯子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再等等，她自小挑剔，哪能得惯吃外头那些东西。”
司琉卿自小没吃过外头的吃食，连出门走亲访友，都是自己带着炉子烧茶喝，为这事儿落了不少京中夫人们的面子。
好在丞相府权势滔天，又深得摄政王信任，夫人们虽说心里翻着白眼，觉得她过于矫情无礼，嘴上倒是麻溜的让下人专门备了套炉子，只要司琉卿上门，便让端来炉子当着面儿给她烧茶水。
“那奴婢去厨房看看，这饭菜要是在灶上热久了，就容易败了口味。”温婆子掖了掖白氏腿上的毯子。
“唔，”白氏翻了翻身，“再差人去月娘子那问问，看卿儿还要多久回来。”
“是，夫人。”
温婆子刚出门，外头却闹将起来，“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胡扯什么不好了，扰了主子清净，仔细着自己身上的皮！”温婆子转身带上门，一脸威严，丞相府什么时候容得这般没规没矩。
“温婆婆......温婆婆......是姑娘......”新来的丫鬟自大门一路跑到内院，慌慌张张，“姑娘不好了！”
温婆婆登时变了脸色，余光瞥了一眼屋内，抓着那丫头的手臂，“小声些说，姑娘怎地了？”
“姑娘她，姑娘她......”丫头喘着粗气，一手指着大门方向。
温婆子顺着看去，外边已经嘈杂起来。
“白淑娴！你给我出来！”尖锐的吼声自门口传来，几进几出的院子，竟没削弱那音量半分。
白淑娴，郧国公嫡长女、丞相夫人、一品诰命，又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天底下有几个人敢直呼其名？
“放肆！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丞相府喧哗！”温婆子眉毛一竖，拖着小丫头便往大门奔去，屋内的白氏不过稍稍睁了睁眼，又老神在在打起盹儿来。
院子里变得吵闹起来。
“这位夫人，您在说什么？我家姑娘如何会打人？又如何打了你家公子？”
温婆子眼光一扫，面色一正，“上京谁不知我家姑娘知书达理，端庄舒雅？这位夫人瞧着眼生得紧，莫不是初来上京寻亲，找不着主家门，少了盘缠吃食，想找个地方讹上一顿？”
“你......你放屁！温婆子，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娘是谁！老娘堂堂将军夫人，二品诰命，用得着上你丞相府讹那劳什子吃食？”
丞相府前停着辆灰不溜秋的马车，看上去颇有些破旧，但那闹事的夫人衣着华贵，头面繁复，看上去倒像是个有派头的主儿，奇怪的是身旁却没有服侍的下人，只马车上坐着个上了年纪的车夫。
“既是诰命夫人，何以如市井泼妇在此闹事？”温婆子冷哼一声。
人她自然是认得，赤虎将军夫人杨氏，打小跟自家夫人不对劲，若不是丞相大人眼明心亮，这丞相夫人的位置，怕是早被这泼妇用手段抢去了，啧，这样泼辣的杨氏......也就陆将军那等行伍之人喜欢......
杨氏气极，指着温婆子的鼻子便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指手画脚，叫白淑娴出来说话！”
“府规森严，我家夫人贯来重规矩，夫人若是诚心拜访，不若递了拜帖，自回家歇着，等我家夫人接了拜帖，您再来喝杯清茶。”
杨氏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软棉花上，心里更加憋闷，上前将温婆子扒拉开，说着就要往里闯，“白淑娴，你养的好女儿！简直无法无天，当着众将士的面儿也敢撒泼闹事！我儿那般神仙似的人物，竟也下得去狠手！”
“你若再不出来给个说法，老娘今儿便是在你丞相府闹个底儿朝天也不会作罢！这事儿要闹到陛下跟前你丞相府也占不到理！”
“你是没看到啊，我家守安脸上那么深的伤口，鼻梁都快打断了！”许是儿子当真伤得不轻，这厉声里竟还带了些哽咽，“那伤啊，都快看到骨头了！”
鼻梁哪有断哦！这夫人好不夸张，她打架向来下手不轻是真，但又不是生死仇家，犯不着对一个公子哥下那般狠手，再说了，就她那儿子，还神仙似的人物？千年的狐狸成了精还差不多。
人群里，司琉卿探头探脑望了几眼，蹑手蹑脚自角门进了府，径直回了房里，脱下有些灰尘的红杉，坐进浴池内，热气腾腾，氤氲着的湿气模糊了视线，她将头枕在软玉台上，摇头笑了笑，笑声从胸腔里闷闷地传出，渐渐地又压抑不住，自喉间敞开，响彻整个浴室。
自她穿越半年来，终于发生了点有趣的事啊......
院外，依旧是一片嘈杂。
“我家姑娘怎么打得过将军府上的公子？贵府公子可是自小在军中长大，总不至于是个花拳绣腿的空架子？”
“怎么打不过？将士们都看见了！不信你就去问啊！”
杨氏闹腾着哭了起来。
“哎哟！天见可怜哟！我家姑娘自小养在闺阁，知书达理，连杀鸡都不敢看，如何会去跟人打架哟！你这人怎地如此歹毒，巴巴地跑过来诋毁我家小姐声誉！”
温婆子也哭起来，声音更响亮几分，捶胸顿足的架势一时让杨氏也有些看痴了，吃吃地打了个哭嗝。
“姑娘是不会打架的，姑娘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姑娘就算要打人也断然是打不过将军家儿子的.......”
婢子们也哭将起来，院子里变得哄闹，都是高门大户里成了精的，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杨氏这般没头没脑的找上门，该怎么应对，她们熟练得很，也就那新来的丫鬟没经历过风雨，这点小事还吓得去禀报夫人......
丞相府在东山巷里，对面便是东市，这般阵仗的吵闹自然引来不少人看热闹，大家端着饭碗边拉拔边八卦。
“这夫人怎这般无理取闹？哪家的千金大小姐会去揍个公子哥？”书生捧着刚买到的包子，见杨氏那般无状，摇头皱了皱眉，牵动眼角底下一粒鲜红的朱砂痣。
“小郎君刚搬来的吧？”年长点的男人嘬了一口牙缝里夹着的菜心。
“正是。”书生心里诧异，这上京城怎地人人都有些本事，连这都看得出来。
“这丞相府啊，三天两头便要闹上一出。”中年贩子将肩上的糖葫芦架儿立在地上。
“丞相家姑娘真会打架？”书生瞪大眼睛。
“何止啊，听说早几年就空手打死一头发疯的牛哩！”旁边的妇人插嘴道，一双手在空中比划着，“有犀牛那么大哩！”
“如斯恐怖！”书生向后退了两步。
“可不是，这上京城还有哪家公子哥没被她揍过？”端着饭碗的中年男子朝一旁呶了呶嘴，书生顺着视线看过去，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一瘸一拐的快速从丞相府前跑开，瞧那慌不择路的模样，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书生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嘴张的老大，眼尾底下那朱砂痣红得耀眼，呆呆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母......夜叉。”
“快别乱说话，小心有心人听了去告状，性命不保，”妇人连忙止住他，仔细打量去又止不住讶异，“咦？”
书生回看她一眼，“多谢大婶提醒，”又见妇人不住打量自己，“小生可有何处不妥？”
妇人一脸担忧道：“你这书生长得如此俊俏，还是赶紧离开此地。”
丞相府这位姑娘，不仅怪力出奇，还特别喜欢美男子，但凡有那长得过眼的，便要被抢去当男宠；若是有些长得不入流的被她瞧见了，也是要抓去活埋的嘞。你长得这般俊俏，可千万不能被撞见咯。
书生一边快速离开，脑子里还一边在回想妇人刚才的话。脑子里不禁勾画出一副欺男霸女的吃人恶魔形象出来，“咦！”他止不住打了寒噤，抬眼看了看天边胜火的晚霞，又摇了摇头叹口气，“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丞相府略有些年头的白墙里，有一方小院，里头树木长势喜人，尤其是那大片大片的樱花，开得比城里种的还要茂盛，长着彩羽的飞鸟在花簇中飞来窜去，虽说有点花里胡哨，却也是一派兴荣气象。
屋子里燃着熏香，袅袅的烟汇聚不散，直直升上空中，白氏卧在软榻上，即便不施粉黛也是一副雍容华贵的福气相。
“卿儿还没回？”她柔声问道。
“回夫人，听说月娘子那新出了许多样式，姑娘怕是挑花了眼，量新衣耽误了时辰。”温婆子仔细地将香炉盖儿揭开，又添了块婆罗香。
“这都过了饭时了，夫人还是先吃些，月娘子知晓姑娘习惯，定会预备好吃食，再说，清云也跟去了。”清云是个懂事的丫头，断不会叫姑娘饿着。
白氏轻轻摆摆手，腕间那套赤金的镯子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再等等，她自小挑剔，哪能得惯吃外头那些东西。”
司琉卿自小没吃过外头的吃食，连出门走亲访友，都是自己带着炉子烧茶喝，为这事儿落了不少京中夫人们的面子。
好在丞相府权势滔天，又深得摄政王信任，夫人们虽说心里翻着白眼，觉得她过于矫情无礼，嘴上倒是麻溜的让下人专门备了套炉子，只要司琉卿上门，便让端来炉子当着面儿给她烧茶水。
“那奴婢去厨房看看，这饭菜要是在灶上热久了，就容易败了口味。”温婆子掖了掖白氏腿上的毯子。
“唔，”白氏翻了翻身，“再差人去月娘子那问问，看卿儿还要多久回来。”
“是，夫人。”
温婆子刚出门，外头却闹将起来，“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胡扯什么不好了，扰了主子清净，仔细着自己身上的皮！”温婆子转身带上门，一脸威严，丞相府什么时候容得这般没规没矩。
“温婆婆......温婆婆......是姑娘......”新来的丫鬟自大门一路跑到内院，慌慌张张，“姑娘不好了！”
温婆婆登时变了脸色，余光瞥了一眼屋内，抓着那丫头的手臂，“小声些说，姑娘怎地了？”
“姑娘她，姑娘她......”丫头喘着粗气，一手指着大门方向。
温婆子顺着看去，外边已经嘈杂起来。
“白淑娴！你给我出来！”尖锐的吼声自门口传来，几进几出的院子，竟没削弱那音量半分。
白淑娴，郧国公嫡长女、丞相夫人、一品诰命，又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天底下有几个人敢直呼其名？
“放肆！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丞相府喧哗！”温婆子眉毛一竖，拖着小丫头便往大门奔去，屋内的白氏不过稍稍睁了睁眼，又老神在在打起盹儿来。
院子里变得吵闹起来。
“这位夫人，您在说什么？我家姑娘如何会打人？又如何打了你家公子？”
温婆子眼光一扫，面色一正，“上京谁不知我家姑娘知书达理，端庄舒雅？这位夫人瞧着眼生得紧，莫不是初来上京寻亲，找不着主家门，少了盘缠吃食，想找个地方讹上一顿？”
“你......你放屁！温婆子，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娘是谁！老娘堂堂将军夫人，二品诰命，用得着上你丞相府讹那劳什子吃食？”
丞相府前停着辆灰不溜秋的马车，看上去颇有些破旧，但那闹事的夫人衣着华贵，头面繁复，看上去倒像是个有派头的主儿，奇怪的是身旁却没有服侍的下人，只马车上坐着个上了年纪的车夫。
“既是诰命夫人，何以如市井泼妇在此闹事？”温婆子冷哼一声。
人她自然是认得，赤虎将军夫人杨氏，打小跟自家夫人不对劲，若不是丞相大人眼明心亮，这丞相夫人的位置，怕是早被这泼妇用手段抢去了，啧，这样泼辣的杨氏......也就陆将军那等行伍之人喜欢......
杨氏气极，指着温婆子的鼻子便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指手画脚，叫白淑娴出来说话！”
“府规森严，我家夫人贯来重规矩，夫人若是诚心拜访，不若递了拜帖，自回家歇着，等我家夫人接了拜帖，您再来喝杯清茶。”
杨氏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软棉花上，心里更加憋闷，上前将温婆子扒拉开，说着就要往里闯，“白淑娴，你养的好女儿！简直无法无天，当着众将士的面儿也敢撒泼闹事！我儿那般神仙似的人物，竟也下得去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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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里，司琉卿探头探脑望了几眼，蹑手蹑脚自角门进了府，径直回了房里，脱下有些灰尘的红杉，坐进浴池内，热气腾腾，氤氲着的湿气模糊了视线，她将头枕在软玉台上，摇头笑了笑，笑声从胸腔里闷闷地传出，渐渐地又压抑不住，自喉间敞开，响彻整个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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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婆子也哭起来，声音更响亮几分，捶胸顿足的架势一时让杨氏也有些看痴了，吃吃地打了个哭嗝。
“姑娘是不会打架的，姑娘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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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子们也哭将起来，院子里变得哄闹，都是高门大户里成了精的，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杨氏这般没头没脑的找上门，该怎么应对，她们熟练得很，也就那新来的丫鬟没经历过风雨，这点小事还吓得去禀报夫人......
丞相府在东山巷里，对面便是东市，这般阵仗的吵闹自然引来不少人看热闹，大家端着饭碗边拉拔边八卦。
“这夫人怎这般无理取闹？哪家的千金大小姐会去揍个公子哥？”书生捧着刚买到的包子，见杨氏那般无状，摇头皱了皱眉，牵动眼角底下一粒鲜红的朱砂痣。
“小郎君刚搬来的吧？”年长点的男人嘬了一口牙缝里夹着的菜心。
“正是。”书生心里诧异，这上京城怎地人人都有些本事，连这都看得出来。
“这丞相府啊，三天两头便要闹上一出。”中年贩子将肩上的糖葫芦架儿立在地上。
“丞相家姑娘真会打架？”书生瞪大眼睛。
“何止啊，听说早几年就空手打死一头发疯的牛哩！”旁边的妇人插嘴道，一双手在空中比划着，“有犀牛那么大哩！”
“如斯恐怖！”书生向后退了两步。
“可不是，这上京城还有哪家公子哥没被她揍过？”端着饭碗的中年男子朝一旁呶了呶嘴，书生顺着视线看过去，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一瘸一拐的快速从丞相府前跑开，瞧那慌不择路的模样，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书生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嘴张的老大，眼尾底下那朱砂痣红得耀眼，呆呆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母......夜叉。”
“快别乱说话，小心有心人听了去告状，性命不保，”妇人连忙止住他，仔细打量去又止不住讶异，“咦？”
书生回看她一眼，“多谢大婶提醒，”又见妇人不住打量自己，“小生可有何处不妥？”
妇人一脸担忧道：“你这书生长得如此俊俏，还是赶紧离开此地。”
丞相府这位姑娘，不仅怪力出奇，还特别喜欢美男子，但凡有那长得过眼的，便要被抢去当男宠；若是有些长得不入流的被她瞧见了，也是要抓去活埋的嘞。你长得这般俊俏，可千万不能被撞见咯。
书生一边快速离开，脑子里还一边在回想妇人刚才的话。脑子里不禁勾画出一副欺男霸女的吃人恶魔形象出来，“咦！”他止不住打了寒噤，抬眼看了看天边胜火的晚霞，又摇了摇头叹口气，“世风日下，世风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