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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犹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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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叹庄周误春梦,寒冬腊月扑蝴蝶。

    这御花园里奇株异树自是不少,奇花异草那也很多,翠竹青松,腊梅水仙,苍兰黄菊雅素,月季海棠娇艳,朔冬寒日也是如画美景,廊桥石瀑胜似天上人间。只一样,花鸟鱼虫难觅,飞禽走兽全无,简单来说就是一处大型植物园而非大型动物园,想要看动物就去城南射鹿园,这御花园图的就是一个清静。

    当然没有蝴蝶。

    可有两个人在扑,两个宫装美女,各拿一把香扇,东扑扑,西扑扑,扑得咯咯娇笑,扑得花枝乱颤,上扑扑,下扑扑,扑得香汗淋漓,扑得云鬓散乱。正是动静相宜,生动活泼画面,美景配了佳人,更是春色无边,当然有没有蝴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美色,是诱惑,是相逢不如偶遇的惊喜,是贤贞淑德的痴心一片——

    春天就要来了,花儿早就开了,我那心上的人儿,你怎还不出现?

    来了。

    扑到海枯石烂,扑了一千万年,扑得山穷水复柳暗花明曲径通幽之处,可不就是我那心上的人儿,来了!

    来了一个八戒。

    八戒信步缓行,目不斜视面色端庄,一本正经的模样又像一个唐僧。

    后头跟着个悟空,屁股一扭一扭,一拐一拐地走,蔫不出溜的模样又像一个沙僧。

    哎呀呀!我地天!

    这个心上人一来,果然就给了贤贞淑德二人一个天大惊喜,经过仔细辨认:“方都统!方都统!”

    就是一惊,一喜,其后两颗心痛得碎掉:“是你么?是你么?”

    说话双双丢掉香扇,提裙泪奔,两个孟姜女终于哭倒了长城:“郎君——郎君——郎君呐————————————————————”

    今日郎君会来,并且途经此处,二位公主俱已知悉。

    只未料得。一路多波折,枉然生叵测,可怜帅哥变猪哥,这是谁害得。谁害得!

    渐近,渐进,泪水朦胧之中,愈发惨不忍睹,终是怒火焚城,足以毁天灭地:“是谁?是谁?好狠的心!好毒的手!是谁?是谁?看我抄他的家!看我灭他的口!”这当真使人感动,不过最难消受美人恩,方都统一笑而过:“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听闻此言,贤贞淑德登时有如五雷轰顶。只觉天地皆失色山崩水倒流:“不要——不要——不要啊————————————————————————”

    一声长呼凄婉哀绝,二位公主同时暴起,各以苍鹰攫兔式飞扑抓落:“哎呀!”

    跑不了你,抓个正着:“呀呀!”

    却见是个小太监,瘫倒在地上。一脸痛苦状:“放手!放手!”

    二女一惊,一乍,转眼伊人已如黄鹤杳然,只余一声鹤唳惊风:“兄弟——回见——”

    生生坏了好事,怎不教人发狂,二女立时暴走:“啊————————————————————————————”

    世界末日来到了。

    本待捕个情郎,谁知太监落网。世间最大悲哀莫过于此。

    这人是谁已不重要,现下他是必死无疑:“小奴才!小奴才!哪里来的下贱东西,打不死你打不死你!”

    当下连踢带打,挠脸抓扯头发,生吞活剥犹不解恨,势必将其挫骨扬灰!

    下贱。东西,叫作棉花糖:“且慢。”

    岂不知那小太监面无惧色,指爪加身竟似不痛不痒,更是非常之淡定地说了一句:“且——慢!”

    “啊哟!啊哟哟!”二位公主,见鬼也似:“姐。他说甚?他说?且慢?”

    “好狂的奴才,好大的狗胆!”淑德大声惊叹,贤贞怒极反笑:“竟敢如此说话,好你个狗奴才!”

    “小的棉花糖,咸宁宫做事,二位公主莫要动怒,且听小人分说一句——”这是棉花糖,为人高低贵贱,不比智商深浅,以棉花糖的能力分分种就可以将这二位骄横跋扈的公主玩弄于股掌之间:“适才,方殷大哥所说的话,二位公主可曾听见?”二人一怔,双双皱眉,当然棉花糖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适才方殷大哥走得太急,也无怪乎二位公主殿下没有听清,方殷大哥说的是——兄!弟!回——见!”

    二位公主殿下一惊,一呆,恍然有所觉悟,其后双双惊得呆住:“方殷大哥?方殷大哥?他,他,他和你,和你是……”

    正是一声兄弟,鸡犬此就升天:“方殷大哥,正是与棉花糖撮土为香换过庚帖的结义大哥,二位公主殿下明见,适才……”

    适才之事。

    棉花糖说得那是惊心动魄摧肝断肠,直听得贤贞淑德如痴如醉如癫如狂!好兄弟,真情义,棉花糖眼含热泪口吐莲花,自是添油加醋,光捡重要的说,将自家的方殷大哥塑造成了一个高大全正义的光辉伟岸形象,一个英雄一个完人,一棵可庇天下苍生的参天大树!而棉花糖就是那参天大树之下一株柔弱的小草,是为其生,愿为其死,自知恩重如山,可惜无以为报,只好怀拥着一颗感恩的心,时刻准备着为其孝那犬马之劳——

    听着听着,贤贞已然醉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他,怪不得他……”

    还没听完,淑德几乎跪了:“痛快!痛快!一个人打几百个,全都给他打趴下……”

    “事情就是这样,二位公主殿下——”二位公主殿下还没有听够,可是棉花糖已经说完了:“万福金安,小人告退。”

    棉花糖跪伏于地,没有花香,没有树高,就像被风吹倒的一株小草。

    贤贞淑德,互视一眼。

    目光交错,七分惊喜三分戒备,几乎同时开口道:“棉花糖,以后你就跟本公主——”

    “我!我!”其后翻脸,大打出手:“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棉花糖,是一个机会,一个绝好的机会。

    得到了棉花糖,就掌握了主动权,棉花糖又是一颗足以左右胜负的法码:“棉花糖!你来讲!”

    棉花糖很轻,棉花糖又很重,棉花糖随机应变自由发挥,就此上位:“啊呀。”

    棉花糖再次晕倒,如同适才一般:“啊呀呀!啊呀呀!”

    好可怜的小太监,这个人是要定了:“来人呐——来人呐——抬下去抬下去!救活他救活他!”

    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但机会来了一定要牢牢把握住才好,如同棉花糖,洞察先机,周密设计,果断出击,功成身退,从而第一个成功把握住了御前大都统,也是方家小侯爷这个机会。至于贤贞淑德,同为进阶之梯,棉花糖,或说崔召已然上路,是那一条青云路,人上之人有可期。有心计,有胆魄,敢赌敢拼,不择手段,棉花糖将来绝对会是一个大人物,如同三花公公一般地大人物——

    当然大人物,还是小人物,以为如何破绽处处,棉花糖还是太嫩了。

    当然那也不要紧,比起结果来说,过程从来都不重要,就如同成与败得与失,就如同生与死。

    坤宁宫。

    同样飞檐斗拱,同样气势恢宏,同样殿前阶上有个老太监在等,正是虞公公。

    只有虞公公一个人。

    四老太监上前,与其知会几句,便自闪开一旁,立于殿外等候。

    这是三花公公的吩咐,也是老皇上的意思,坤宁不比乾元,容不得人肆无忌惮,胡作非为。

    只怕虞后,对其不利。

    说来顺风顺水,实则步步惊心,这皇城也是一个大大的棋局,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只因时局错综复杂而又凶险,并且,已然到了生死立见的地步。

    方殷上前,虞公公看他一眼,也无二话:“随我来。”

    有人在做,有人在看,方殷进殿之时,身后是四双慈爱的,温暖的老眼:“恭送都统大人——”

    棉花糖是一个小人,方殷并不十分喜欢:“我说老道爷,你这玩儿的又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