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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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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闷热热的夏夜,惹得人心烦意乱。

    京城西街的六皇子府上,歌舞升平,糜音袅袅。

    恢弘大气的宅院,处处可见金玉之物的点缀,饶是那烛台,都从里到外透着几分豪奢。

    六皇子瀛涟,袭了身靛蓝滚金边儿的窄袖织纹衣坐在上首,他双眉高挑朗声笑道,“今日右相被父皇削了权,真是大快人心。”

    瀛涟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添满了酒,“来来来,本殿敬左相一杯。”他执起酒盏先干为敬,朝着下首的李阙笑眯眯又道,“左相直言进谏,实乃让本殿佩服...”

    相比他这般痛快饮酒,李阙倒是显得沉静,“就算圣人削了右相的权,可殿下您也不该如此把酒言欢呐。”他顿了顿,摇了摇头又道,“为今之计,应该赶紧商量好明日殿试的对策才是。”

    瀛涟蹙眉,撂下酒盏,“本殿相邀左相前来,不过是庆祝一番,怎到成了把酒言欢?”

    他心头不悦,挥手命那弹唱的歌姬、琴师都退去。

    这位左相如今算是自己麾下最为得力的臣子,手中既有实权,还甚是衷心。

    唯有一点不妥,太过刻板严谨。

    逢什么瞧不顺眼的事儿,都要直声劝诫,分毫不给自己面子。

    李阙见瀛涟冷下了脸,心头更是苦闷,执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

    “殿下,如今正是夺嫡最为紧要的关头,望您多费些心思在朝政上。”

    瀛涟心中不满,可面上多少还得迁着。

    讪讪一笑应之,“这是自然,左相请放心。”

    如今朝堂之上还都要依仗这老匹夫,等自己登上了皇位,定要第一个先处置了他。

    处处指手画脚,着实让人瞧着厌烦。

    “殿下,太后生辰宴上的贺礼您准备的如何?”听见耳边靡靡之音都散去,李阙眉梢略有舒展。

    太后生辰之宴,各位皇子都要献出一礼。

    这可是得取龙恩最好的机会。

    瀛涟听他这般问着,面上展露了一抹高深笑意,“这件事无须左相担心,本殿已有打算。”

    他这胸有成竹的模样,直把李阙看惊住。

    论谋略,六皇子算不得最为出众的,可若是论出风头...

    “殿下,您...您可不能行事莽撞呐。”李阙好心出声提醒。

    又来了。

    瀛涟捏这酒盏的手指不由用力,骨节微微泛白,“左相信不得本殿?”

    “不...不是。”李阙见他面色阴沉,赶紧出了席案躬身行礼,“微臣定是信得过殿下的。”

    眼瞧着上首的男子没半分帝王之才,可他仍愿尽心辅佐。

    谁让自己,欠了他一条命...

    这条路坎坷曲折,若是这位殿下肯听自己劝告还有三分机会去争,若是一意孤行...

    哎。

    李阙心头长叹一口浊气,嘴皮几番蠕动才岔开话题,“小女如今待嫁闺中,不知六皇子门下可有能婚配的好儿郎?”

    瀛涟一听这事儿,本是昏昏沉沉的眸子一亮,身子也不由打起精神坐直了些。

    他摩挲着下颚,仔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李家娘子的模样。

    单凭那姿色来说甚是出众,可性子...太过执拗。

    若是娶进府里,只怕也是个不解风情的主。

    想到这儿,瀛涟刚才打起来的精气神儿又泄了下去。

    他随口说道,“太仆寺卿孙氏尚有一子,如今也是在婚配年龄。”

    他兴致淡淡,执起酒盏应付。

    李阙站在下方垂眸恭听,待听之那太仆寺卿孙氏的名讳之时,心头一颤,深深朝着瀛涟看过去。

    昏暗的眸底,有些不可置信。

    且不说那孙氏与他李家门不当、户不对。就说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如今连个秀才都不是...

    甚至没娶妻过门,小妾就已经数不过来了。

    琼儿嫁过去,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李阙误以为自己听岔了,他沉声又问了遍,“殿下刚说的是哪家儿郎?”

    “孙家呐,太仆寺卿的孙家。”瀛涟被他问的不耐烦,手中的酒盏用力搁在桌案上。

    他倒没想什么门当户对,只想赶紧糊弄过这老匹夫,别拿这档子事儿来烦他。

    李阙髯须一阵颤动,粗气喘了半晌才得以平复,“微臣身体不适,先行回府休息了。”

    说罢,他也不等上首之人的同意,直直迈开双腿朝外走起。

    气息絮乱,心神不宁。

    这个六皇子,是把他女儿往火坑里推?

    推就推了,还不自知。

    那孙家儿子就是个窝囊废,怎能与自家女儿结成连理。

    李阙怒气冲冲出了六皇子府,上了马车,更是把那鸡翅木案上摆置的东西给摔了一遍。

    他心头埋怨自己,怎么当年就被这么个混账东西给救了?

    待李阙扬长而去,瀛涟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该死的老匹夫,从不把本殿放在眼里。”他双手成拳,用力砸在案上,“乞巧宴上,且让你亲眼目睹一回本殿是如何夺取龙恩。”

    若不是需要李家的势力帮自己夺嫡,怎可能会忍让他这般放肆。

    心正之人,若是被不相干的人所助,心中所想,定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可瀛涟非也,他刚愎自用,独断专行。

    对于劝谏难听的话语,他半分也是不往心里去。可若是被人拍了马屁,却又是自以为是。

    这般品性,非帝王之才。

    天色刚暗了不久,陆国公府上下就已是悄无声息。

    尤其是陆家大公子院落,更是静的能听见蝉鸣。

    打不远,陆四娘手中拎着个食盒悠悠地走了过来。

    她瞧着自家兄长的屋内还挑着灯,轻笑一声上前敲门,“大哥,我来瞧瞧你。”

    话音一落,门倏然就开了。

    陆之庭眼窝子发青,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小妹,你怎么来了。”

    他声音无力,开了门后就直直坐在书桌旁的圈椅中。

    桌上还摊着一堆书籍。

    书页上,笔墨点点著有批注。

    陆子虞走进屋里,将那食盒搁在桌上,“这时候,就算您把眼珠子给瞪瞎喽,也看不进去一个字。”她将食盒打开,里头摆着几碟子精致的小菜,“来,吃些东西。”

    她笑吟吟将玉箸递过去。

    陆之庭接过,疑惑瞥了她一眼,“你莫不是不知晓为兄明日殿试?”

    “知晓呐。”

    “那你还这般来扰我?”

    陆子虞听着耳边那拔高的调门,不由缩了缩脖子,“就是知晓您看书看不进去半个字,才送点小菜过来。”

    她戏谑盯着桌上的一处砚台,那里头墨都干了。

    陆之庭拿着玉箸,轻轻敲了下自家妹妹的小手,神色不似刚才那般焦虑,眉头舒展笑道,“就你是个人精。”

    “大哥快尝尝。吃饱了,四娘还有要事跟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