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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合纵连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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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保保是父亲徐达此生最为尊敬的对手,沙场上兵戎相见,全力以赴,不留一丝余地;战后惺惺相惜,互相佩服。所以虽然徐达是因北伐力战王保保而得了背疮而亡,徐妙仪身为将门虎女,并没有狭隘的觉得王保保是杀父仇人,非要除之而后快。

    何况北元降军是大明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他们敬佩强者,所以才愿意追随朱棣,建功立业,徐妙仪身为燕王妃,她应当为燕王府笼络这些能人。

    徐妙仪没有看遗书的内容,她将信件封上,说道:“既然是王保保写给家人的遗书,我就不看了,这封遗书我会替你们转交到秦王妃手中。”

    军官们依然跪在地上,“我们郡主和亲到大明十年,孝敬公婆,温柔贤良,可惜不受夫婿待见,夫妻一直分居两地,惊闻郡主最近惨遭秦王殴打,几度昏迷。丞相临死前曾经告诉我们,当年王妃和他有过盟约,他最后履行了一半约定,倘若王妃愿意履行盟约,救出我们郡主,我们这些丞相的旧部,以后会誓死追随燕王府。”

    在兰州的王保保城时,王保保曾经在李善长死士的追杀中救下朱棣和徐妙仪。但元宵节徐达攻破王保保城时,王保保又企图和北元世子买的里八刺一起抓铺两人为人质,幸亏徐达援军及时赶到,两人才避免沦为人质。

    但有个事实是无法抵赖的——王保保确实救过朱棣和徐妙仪,没有他帮忙,这对苦命鸳鸯早就冰冻在黄河里了。

    所以王保保说履行了一半的约定,并不算夸大其词。

    徐妙仪欠王保保一条命。

    何况徐妙仪也看不惯秦王和邓侧妃的为人,有本事你们光明正大的去争啊,虐待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太恶心了!

    徐妙仪说道:“你们郡主已经是大明王妃,论辈分,她是我二嫂,地位在我之上。如今她处境险恶,其实和国事无关,祸端起源于家宅不宁,秦王偏宠侧室邓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家事,连帝后都管不了,何况是我这个四皇子媳妇……不过,我可以向秦王妃示好,保住她的性命,尽量不让邓侧妃去骚扰她,这是我目前能做出的承诺。”

    军官们有些失望,“我们来大明有些日子了,听闻大明律是允许和离的,我们郡主至今没有生育,愿意退位让贤。”

    邓侧妃是卫国公府的嫡长女,卫国公邓愈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已故的开平王徐达,军官们知难而退,并不敢和卫国公扛上,以卵击石。

    徐妙仪说道:“和离仅限于民间,皇室是不一样的,何况秦王妃是以和亲的身份嫁入皇室,邓侧妃生的一双儿女,名义上是她的孩子,并没有触犯“七出”,到了休妻和离的地步,这个哪怕在民间也说不通的。我劝你们赶紧歇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另想他法。”

    军官们对视一眼,说道:“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一切听从燕王妃的安排,只要能保护郡主性命,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如此这番,皮球又踢到了徐妙仪这里,避无可避,要履行承诺,还不能和秦王撕破脸,被东宫离间关系,还真不容易做到呢。

    徐妙仪点头说道:“好,我尽力而为。”

    徐妙仪是个爽利性子,次日就带着礼物去了□□,不出她所料,为了怀柔投降的元军,洪武帝将秦王臭骂一顿,并且扔到了皇陵思过,□□又只剩下王音奴一人。

    徐妙仪亲自查看了王音奴的伤口,从眉骨一直到耳后,密密麻麻用线缝合,恰似一条可怖的蜈蚣盘踞其上,倾世红颜,犹如一尊华美的花瓶,裂开了一条缝,令人唏嘘怜惜。

    修养了大半月,割裂的肌肤慢慢合拢,长出新肉,麻痒难忍,又恰逢盛夏,稍微一动就出汗,伤口更加难受。

    徐妙仪说道:“我现在帮你把缝线抽出来,再拖上几日,疤痕更难消除。”

    王音奴木然说道:“无所谓了,纵使疤痕能消除,这张脸给谁看?”

    徐妙仪恨铁不成钢,“给你自己看啊!我以为这八年你已经看透了,怎地还执迷不悟。”

    徐妙仪抽出了缝线,长线上黏着血肉,王音奴闷哼一声,并没有疼哭,削瘦的肩膀抖了抖,“我没想到人性会卑劣到如此地步,堂堂皇家亲王,堂堂国公嫡长女,居然使出这等下作的伎俩逼死我!”

    徐妙仪上药,包扎,一气呵成,将王保保的遗书递给王音奴,“我以前也被仇恨和怒火包围,看不清未来,备受煎熬,后来想通了,我的一生不是为了仇人而活着,我是为了爱我的人,和我关心的人而活着。你看看吧,这世上至少有一个人一直惦记着你,保护你是他唯一的遗愿。”

    王音奴摇摇头,不肯接,“我为人妇,他为人夫,一刀两断,何必再提。”

    徐妙仪一怔,知道王音奴想歪了,心中一叹,嘴上说往事不必再提,爱与恨其实都藏在心里,稍有松懈,便破壳而出,真是一段孽缘啊。

    徐妙仪解释道:“不是五弟,是你大哥王保保,这是他的遗书。”

    “遗书?”王音奴猛地抬头看着徐妙仪,双手颤抖,“不,你骗我,以我大哥在北元的地位,他若去世,必定轰动朝野,皇上也会送祭文和祭品去北元的。”

    徐妙仪说道:“正因如此,北元皇帝才会一直隐瞒死讯,但纸包不住火,锦衣卫的探子已经传来了消息,估计秦王和邓铭知晓了,才敢找借口殴打你。否则这八年他们早就动手了。”

    王音奴头上裹着厚厚一层纱布,失魂落魄的脱下湘妃色纱裙,换上一身素白,连手镯和戒指都摘干净了,做服丧的打扮,才颤抖着接过遗书。

    “音奴吾妹:看到这封信时,大哥已经走了,想当年母亲青春丧夫,带着我们兄妹三人投奔舅舅,寄人篱下,相依为命。纵使后来大哥位极人臣,得了一些虚名,可你和亲远嫁大明,二弟惨死凤阳,我们兄妹三人散落天涯,阴阳两隔,尝遍了人世的苦楚和无奈。”

    “你不幸的婚姻,是大哥永远的痛苦,无颜见九泉之下的父母。如果可以重新来过,大哥宁可战死沙场,伏尸千里,也不会同意你嫁给秦王。你嫁或者不嫁,大明和北元终究战乱不断。牺牲你一辈子的幸福,换来了短暂的和平,可无论北元还是大明,有谁会感激你呢?”

    “没有,一个都没有。你在大明被人情诗,侮辱,北元也没有你的立锥之地,每每想到于此,大哥心如刀绞,悔恨不已。燕王妃和大哥有过盟约,她会保你性命,倘若时机成熟,她会想办法救你出苦海。”

    “在这之前,小妹一定要保住身体,忍辱负重,无论遇到何种困境,千万不要起轻生的念头,小妹,你要相信大哥,大哥有时候会做梦,梦到晚年的你很幸福,儿孙满堂,你白发如雪,和夫婿一起在园子里浇花……”

    徐妙仪远远的避开,王音奴看完遗书,将柔弱的纸片捂在胸口无声的哭泣,直到哭够了,她将遗书扔到了冰盆里,冰水泡软了纸片,晕开了墨迹,像一堆豆腐渣似的沉入盆底。

    徐妙仪问道:“你不留着当做念想?”

    王音奴说道:“你出手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遗书在别有用心人的眼里,恐怕是通敌的罪名,会连累你的。”

    老实说,徐妙仪不喜欢王音奴,但也不想眼睁睁的看她去死。何况她和王保保有一半的盟约在,加上还要笼络其投降大明的旧部,如今营救王音奴,已经是她不容拒绝的责任了。

    徐妙仪说道:“京城天气闷热,对伤口不利,你也不能一直待在房里守着冰盆不出门。这样吧,我把燕王府在鸡鸣山的别院借给你住着,那里极其凉爽,当年我父亲得了背疮,也是在山里的别院度过夏天。”

    王音奴婉拒道:“□□也有避暑的别院,不用劳烦你了。”

    人到中年了,还是以前黏糊性子。徐妙仪耐心说道:“你只要还在秦王的地盘,无论王府还是别院,都有秦王和邓铭的眼线,万一这两人犯浑,倒霉受伤的还是你。你搬去我那里就不同了,别推脱了,先养好伤再说。”

    王音奴就这样搬到了燕王府避暑别院,一时间各种风言风语不断,有说燕王妃公然打脸卫国公府,不给邓侧妃面子的;也有说燕王妃居心险恶,明面上给秦王妃撑腰,暗地里其实收买人心,怀柔北元降军;更恶毒的谣言是燕王妃充当了拉皮/条的,借出了自家别院,给周王和秦王妃私下偷情幽会……

    徐妙仪毫不含糊,一一开始反击,她先是下了帖子,请邓铭娘家的亲娘卫国公夫人和大嫂世子夫人去燕王府听戏,并请了娘家魏国公夫人,还有悌妇周王妃的娘家宋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作陪。

    三个公爵府在京城皆是顶级豪门,都是藩王府的岳父家。邓铭糊涂,亲娘卫国公夫人不糊涂,她当即表明了态度,和两位公爵夫人言谈甚欢,时常走动来往,顿时打破了燕王妃和卫国公府不合的谣言。

    至于秦王妃休养的避暑山庄,徐妙仪也时常下帖子开赏荷会,甚至效仿古人玩曲水流觞等清雅的玩意儿,每一次都兴师动众的邀请各个王妃去避暑山庄聚会。

    燕王和周王亲兄弟,周王妃冯氏当然响应亲嫂子的邀请,每一次都带着厚礼参加,第一个来,最后一个去。

    代王妃和桂王妃就更不用说了,两个都是徐妙仪的妹妹,私底下以依然按照未嫁时闺中的习惯,以姐妹相称,大姐发出了邀请,妹妹们没有缺席的。

    有了这三个王妃“抬轿子”,其余各个王妃,除了有孕、有病确实来不的,哪有敢不给面子的?就怕以后被燕王妃孤立了,纷纷赶到避暑山庄玩乐。

    避暑山庄由此各种聚会不断,热闹了整个夏天,大明所有的亲王妃都去过燕王府避暑山庄,每次秦王妃都会露脸,甚至作诗弹琴,神情从容淡定,所谓周王和秦王妃私下偷情幽会的谣言便没有人敢再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