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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倾斜的天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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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鑫想要说的,其实就是有人伪造喂钱庄票据,前往取钱,不料当场便被发现的事情。

    “……据说当时那人是在撒泼抵赖的,只是那账房几个问题下去,顿时就傻了眼。”

    “哦?问了些什么?”

    “具体孙儿也不知,据传,是问了些姓甚名谁,何时前来储蓄之类的问题,当时这人就没答上来,支吾嗫喏了半天。”

    王宙笑道:“这种事情随便哪家钱庄都能做到,有何稀奇?”

    说起此事,王鑫颇有些眉飞色舞,“唰”一下将扇子挥开,娓娓道来。

    那假冒之人虽然当时便被戳穿,但是他急中生智之下,开口狡辩,声称手中这票据是在早先与他人交易时,交换得来,并非伪造!

    “……这喂钱庄可是有一项支取规则,便是只认票据不认人,因此此人此话一出,原本都在相帮喂钱庄要扭送他去官府的储户们,纷纷都停了手。”

    王宙闻言微微颔首,此项规则是其他钱庄所不曾有的。

    在其他钱庄,票据的主人若是更换了,是需要双方去钱庄办理相应手续的,并非其中一方拿着一张纸说此纸价值银几十两,对方就会相信的。

    相信对方递来的纸可以当银钱来用,这心得有多大?

    这喂钱庄居然无需前往钱庄办理手续,只认密文和票据,密文和票据都是真的,凭什么不给支取银钱?简直是冒钱庄之大不韪。

    莫非……是有恃无恐?

    王宙脑袋里突然就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这些储户其实也担心这样的问题,既然只认票据不认人……那凭什么他拿着票据来不给支取银钱?换句话来说,那便是,既然大家都知道他票据和密文来路不正,那他若是能把钱取出来,岂不是我们储户的钱都可以被别人冒领?”

    王宙用手指敲了敲茶杯:“于是这问题就复杂了。”

    “太公所言极是,这时问题就出现了,要么银钱会被人冒领,要么是储户拿着真实凭据却取不出来,然而……怕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

    “哦?”

    “喂钱庄口口声声事涉铺子内部机密要务,是以必须要立案对簿公堂!过来诈取钱财的人哪里会肯,边上那些储户也不相信衙门里的事情能做的公平公正,是以纷纷出言阻拦,就这样,硬是将过来询问调查情况的衙役给驱赶了回去!”

    接着王鑫就将马府尹只好亲自赶来处理的事情给描述了出来。

    王宙闻言摇着头笑了笑:“真难得见到这马昊会如此主动的处理纠纷,啊,你继续说,太公在听。”

    “……待马府尹赶来,竟是直接在那钱庄里,众目睽睽之下,直接问案!”

    提到此处,王鑫连连摇头赞叹,似乎又沉浸回了当时亲眼所见的场景之中,王宙连声催促后,王鑫才再度开口。

    “……想必太公不知,这喂钱庄的每一张票据上,除了原本大家所熟悉的票号之外,还有一串极为特殊的符号,那原有的票号一一对应……”

    王鑫这时走到桌案旁,手指轻蘸茶水,将一至九和1至9的对应关系一一写了下来。

    “那人在伪造时,并不认得这些符号,以为只是某种特殊的防伪记号,于是仅第一张上,是完全对应,后面所有票据中,票号虽是按着顺序往后排,但是这奇怪的符号,却是全然一样的!”

    王宙点了点头,那这个蠢货就等同于主动将把柄送到了喂钱庄的手上,怎么可能发觉不了。

    “那后面如何了?这人可是被押走了?钱可曾取了出来?”

    “人自然是被押解回了府衙,那票据被作为证据同样被收缴走了,不过钱庄却当着储户的面表示,此张票据中的银钱会被……被……被冻结,对,是这么个词儿,只能由存储本人提供储蓄当日的所有讯息方可支取。”

    王宙再次点了点头,这一手玩得漂亮,储户自会更加放心将钱财存在此处了,只是可惜……为了信誉二字,将钱庄的秘密公之于众了。

    “你再写一次我看看这些符号是什么模样?”

    王鑫短暂的兴奋过后,想起有约未赴,心中开始焦急起来,望了望天色,又望了望门口,耐着性子继续写了一遍。

    “如此难记,难为文兴了,居然能及得这般牢,这可是喂钱庄的立身之本,现下应当不少人都学会了吧!日后若是再有人伪造,只消记得将票号做得一模一样便可……这喂钱庄,总归还是吃了亏。”

    王鑫却摇了摇头:“若是寻常钱庄,无论如何,这亏便吃定了。”

    不知为何,王鑫想起了喂钱庄中,一直隐在人群之后,只能从缝隙中,偶尔才能看见的赵微。

    “哦?可否细细说来听听?”

    王鑫又望了望天色和门口,心中算着时间,焦急感更甚。

    “行了,说完便放你出去。”

    “……若是寻常钱庄,为了方便记录统筹,票号是按着顺序往后排的,这喂钱庄不同,票号的顺序极长,共有一十三位,除了前四位几乎都是零以外,后面的票号根本发现不了任何规律……”

    王宙闻言直接就是一呆,这怎么可能:“票号如此之长?”

    王宙看自家孙儿很笃定的点了点头,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这么长的票号,还不按顺序记录,这涉及到的学问就实在太多了些……如何查询?如何记录?如此复杂,必然也会大大增加自身的工作量。

    拿最简单的来说,即便钱庄有一个册子上记录着所有的票号,别人来支取银钱,想要根据票号来判断它的票据是真是假,仅仅是查阅票号,想必就要花费极长的时间……

    翰林院那群编撰为何编着一本书动辄花费数年十数年,皆因藏书太多,资料的翻阅太过困难。

    而且防伪……没错,一定程度上,是能够遏制恶意伪造票据的行为,可是,难道不怕有心人摸出其中规律来?

    如此长的票号,如无规律,这钱庄直接就没办法开下去了,都轮不到有人伪造了。

    王宙这里走了神,王鑫则依然在一旁自顾自的说着。

    “……当时,那马府尹非要让围观百姓知道自己的公正,是以将记录票号的簿子展示给了围观百姓看,确实极长!然而那姓吴的账房只是在展示之前有些推托以外,展示之后,竟是一反常态,当众明言,此票号暗合某种规律,能发现其中规律者,这钱庄将无偿分他一股……”

    当真是惊雷一个接着一个的炸响,王宙正了正神色,认可了王鑫所说的话。

    必然是有规律在的!

    “孩儿此时……其实去醉仙阁,便是受一众好友相邀,想要试试看能否破了它这规律……”

    “你也去存了?”

    “是,不止孩儿,不少好友都去存了。听说从十文开始到千贯,还有十两到万两,除了千贯钱和万两银的票据比较少,其余每种面额的几乎人手一张,今日齐聚醉仙阁,便是为了从中找寻些许规律来……”

    听到这里,王宙的手狠狠哆嗦了一下。

    好计策!

    王宙看了看自家孙儿,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明明是被人诓骗去存了钱,却还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十三位……即便是只有九位数,赵微会这么轻易让你找到规律?

    这赵微……

    让账房出来坦坦荡荡一番话,竟然一举拉去了数千贯钱和数万两银……若是这次伪造票据是他的敌手刻意为之,真不知道此时此人发现被那赵微将计就计,会是怎样一副模样了……

    将计就计……

    不对,怕是早早挖好了坑等人主动跳!

    王宙顿时觉得后脊背有些发凉,难怪这小子能得李、苏二相如此推崇!

    难怪自家孙儿再三叮嘱自己莫要得罪于他……

    王宙已经忘了是何时让王鑫离开此地了,震撼之余的他满脑子都是如此计策,可有能够什么参照借鉴的地方,从而套用在滕国人身上……

    长夜漫漫,星光笼罩,陈平也处于这片夜空之下,只是神情举止不如王宙那么悠闲了,而是须发皆张,在周边仆从战战兢兢的注视下,肆意的……摧毁着身边桌椅或者瓶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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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颍川郡,武强县东。

    旷野中的风卷着地上的沙土直直的朝温天等人侵袭了过来,同时风中还带着点点水汽,远处天边的云彩也逐渐变得厚重了起来。

    从陈留郡开始的那片雨云,终于是被风吹到了这里。

    过了一两日,一行人总算是到了武强县城之下,然而众人遇见的……却是和莆田县一模一样的场景。

    这个时候的流民和莆田县已经有了非常显着的区别,人们身上的尘土色愈发沉重,而且也不再似之前那般黑压压的一片。

    人与人之间,已经明显以小片成群的形式聚集在了一起,站在城墙之上,可以明显的看见这一簇接着一簇的黑色头颅,仿佛一朵朵盛放的地狱之花。

    “殿下,仇某去帮你叫开城门。”

    “且慢!且慢!”

    仇雨节有些诧异,赵曦略带尴尬的一笑,舔了舔嘴唇,轻咳两声后方道:“此时聚集的百姓如此之多,若是城门打开之后,百姓冲击,势必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城外百姓已然受灾,可城内百姓何辜……”

    赵曦的一番话语令温天和杨星晨等人都有些侧目,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听在耳朵里总觉得有几分古怪的意味。

    仇雨节也没反应过来,错愕之余,更多的还是对赵曦的观感更加恶了几分。

    此时如此惺惺作态,必然是存了什么其他心思。

    然而逃难之时,若是没有补给,那就是非常大的一个问题,这个时候几人间的气氛古怪至极,明明知道此时需要仇雨节潜入城中采买一番,但是不约而同的,无一人开口提出,就那么如其他百姓一般,席地而坐,一言不发……

    天色越来越暗,东边汇集而来的云彩越来越重,水腥气已经隐隐间可以让人嗅到了。

    杨星晨等人借口出恭,走到一旁的小树林中,此时赵曦才拉过仇雨节缓缓开口。

    “夜间等那几人都睡了,还要劳烦仇大侠潜入城中,告知县令孤就在城外,若是不方便大开城门,可趁夜色,从墙头坠下一竹篮将孤吊上去。”

    仇雨节不由得将目光投在了温天身上,赵曦则是开口温言笑道:“无妨,有这两日温姑娘的悉心照料,孤才能好转的这般快,她信得过,届时将她一同带上去,那几个滕国人……孤信不过。”

    这是仇雨节才算反应了过来,此时一行七人,六男一女,若是自己离了队伍,那四个青壮对付一伤一妇,怕是会立即下手。而自己不在身边……确实难以护他周全,当即便点了点头。

    听了赵曦的话语,温天此刻也有些愣神,接着反应过来,这是个好机会。

    “可否听小女子一言?”

    赵曦气度温和恭谦,微微笑着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温天抿着嘴,脑筋急转:“既然殿下信不过,不妨今夜趁着入眠之时,我将他们四人哄走,届时只消你二人假做不知便可,如何?”

    夜色很快就笼罩了下来,干粮已用尽,几个人肚子饿得咕咕作响,周围的灾民群中,逐渐有哭泣声响了起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哭声响起。杨星晨等人被这些哭声所扰,加之腹中实在饥饿,根本难以入眠。

    仇雨节和赵曦也是同样的状态,只是……不得已,只能轻轻打鼾,装作已然入眠。

    温天稍待了片刻,才悄悄的跑到杨星晨等人的身边,轻轻地叫他们几人叫了起来。

    “嘘……噤声!”

    接着就是淅淅索索的声音,赵曦有意去听,却是听不太清,但是这些声音却全部传进了仇雨节的耳中。

    “……他们被你药倒了?”

    “这太子也信不过你们,我正好趁机提出今夜放你们离去,快些走,向北,寻一个码头,一路乘船南下,东边必然是去不得了,又要下雨了。”

    “那你怎么办?”

    “不用记挂我,这人功夫再高也奈何不了我,快些回去寻你的闻清姑娘去吧,可别让她守了活寡。”

    “我真是承你吉言了……”

    多日压抑沉闷的气氛之下,此时心中去掉一块心事,温天不由得也轻松起来,回复了本来的面目,和杨星晨调笑了几句。

    同时其他几人也一扫之前的阴霾,压低了嗓音和温天有说有笑的寒暄告别。

    “嘘……还是小声些,莫要吵醒了他们。”

    “走了走了,日后有缘再会了。”

    “对了,那人武艺太高,下毒时慎重些,莫要丢了小命。”

    “再不滚蛋,老娘现在就毒翻了你,快滚快滚。”

    杨星晨闻言笑着摆了摆手,同时也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目送着几人离开后,温天默默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而此时,仇雨节微微睁眼,双目中似乎映射着苍穹中的璀璨星光……

    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