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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囿于昼夜的梦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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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们第一次“摇滚演出”的惊魂之旅后,王璐瑶明显跟我交流更主动一些,还经常带给我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礼物什么的,镶有mastermindJAPAN骷髅头的戒指呀,什么印有“TooFasttoLiveTooYoungtoDie”的绿色做旧笔记本等等,于是我在王璐瑶的熏陶下也渐渐有了写日记的习惯。

    直到多年之后因搬家而清理高中时代的物品时,我就曾不经意间翻到了王璐瑶曾经送给我的这个笔记本。

    王璐瑶在笔记本的首页记下了一个韩国诗人的诗句,至今历历在目(该诗来源于韩剧《小妇人》中女主角郑未得和她的老师卢建泰在野外星空下朗诵的一首佚名诗句):

    被长长的岁月划过的天空

    充满了秋天的气息

    我可以无忧无虑地

    仰望秋天的天空

    数着一颗颗的星星

    我没有办法一一数完

    挂满天空的星星

    那是因为黎明即将来临

    黑夜即将逝去的关系

    是因为我的青春还没到尽头

    一颗星星中的回忆

    一颗星星中的爱情

    一颗星星中的孤独

    一颗星星中的憧憬

    一颗星星中的诗

    一颗星星中的母亲

    我想带着王璐瑶去我和张艇欹经常去的一个“秘密基地”,那是一座位于西关十字后方小深巷中的神秘小商品市场,那是少年时代的我们所见过的最大的小商品市场。那里面的内容可以用包罗万象来形容,简直是你能想到的东西在里面都可以找到,而且有很多与摇滚相关的物件和饰品啥的。

    我在周末的时候约了王璐瑶一起去探秘那个神秘市场,并且连张艇欹也一起叫了出来。当王璐瑶来到约定的地点,我和张艇欹都傻了眼。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正儿八经化妆以后的王璐瑶,她像极了那个‘莫小闵’(注:电视剧《男人帮》中王珞丹饰演的女主角),几乎留着一模一样的发型,面容也是那样秀气和清淡,简直是现实生活中的王珞丹一样。

    那一天她没有穿制服和裙子,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的薄呢子风衣,下身是紧身牛仔裤和长靴,眼神清澈,笑容动人。我甚至没法把她跟周边风言风语所描述的她那些不堪的去联系起来。她看起来就是洁白无瑕的美人,好像跟我们这些粗俗不堪的无知男性完全不在同一个世界存在。

    张艇欹此刻又开启老学究模式,他凑到我身边呓语:“小羽,你有没有看过雨果的‘笑面人’?”

    我有些疑惑地望着他说:“笑面人没看过,笑面虎眼前倒是有一只......”

    张艇欹白了我一眼,用充满赞美的眼神望着王璐瑶说:“雨果的‘笑面人’中有这样一段文字,那位吉普赛流浪老头对他的老狗奥莫说的话,‘你代表人,我代表畜生,咱们属于地上的世界;这个少女将要代表天上的世界......’”

    “哦......哎,你说谁是老狗子呢?”我幡然醒悟,张艇欹这是变着法子讽刺我是不。

    “你俩瞎嘀咕啥呐......”王璐瑶略带羞赧地望着我说,我感到我和张艇欹实在是太猥琐了。

    我们俩搪塞着话题,然后带着王璐瑶一起步入那个光怪陆离的小商品世界。

    王璐瑶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每个周末都要约我来此地游玩一番。

    我和王璐瑶在那个小商品市场里面买过很多的摇滚乐CD,我甚至在里面买到战车乐队和乌克兰一对美女组合联名发布的一张专辑,里面基本都是木琴不插电风格的歌曲,实在是非常罕见。还有X-Japan和Megadeth等一些摇滚乐队的Demo专辑,这在当时的我们看来都是非常难得的。那时候的网络咨询非常不发达,我们根本就没法获得那些非常小众的音乐资源。

    除了摇滚乐,我们那时候也在当初那个小商品市场里面找到属于中学时代的很多快乐。我在那里曾经搜罗到一个非常精美的俄罗斯军牌,我将它粘贴到我自己的电吉他上作为装饰。我还在这里曾经买过一个纯银的克罗心吊坠送给王璐瑶。王璐瑶非常珍视这块吊坠,直到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还记得她仍旧将其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此外我们在那个批发市场买到了数不清的银饰、手链、戒指和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在我们临时凑成的乐队的那些“走穴”时光里,我们经常会带着张艇欹结伴来这里为乐队演出挑选一些比较有风格的配饰,以使我们在舞台上能够更具有摇滚范儿。

    那都是我们弥足珍贵的回忆,虽然微不足道,但是却异常美好。

    后来那个神奇的小商品市场也被拆除了。我们不知道那些店家都搬去了那里,但是根据故乡本地好友的描述,绝大多数摊位应该都搬到了一座新建商城“龙湾世贸中心”顶层的那个小商品市场内。

    于是我和王璐瑶又将平时闲逛和搜罗新奇玩意儿的重镇移到了这座龙湾世贸商城的顶层。与原来的小商品市场相比,龙湾世贸商城这个全新的小商品市场更显得高端大气一些,店铺的装修更是五彩缤纷,置身其间让人感觉很舒服。在一些小公共区域还放置了酷炫的大黄蜂机器人合金雕塑、梦幻马车和挂满红绳的许愿树之类的东西,更是让很多小孩子们流连忘返。

    我和张艇欹、王璐瑶在这层商场里找到一家自拍大头贴的地方,说实话我和张艇欹从认识到现在都从来没有在一起拍过大头贴,之前我们觉得这是一种很弱智的行为,但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在王璐瑶的极力邀约下我们竟然很尽兴地拍了很多张大头贴,并摆出各种非主流的姿势。

    没想到这些大头贴成为我们最初这支“此生无望”乐队在整个中学时代唯一照过的大头贴,后来我们分别将其装进钱包的夹层,直到后来上了大学我还一直保留着。

    我和王璐瑶相识的第一个生日是在她的陪伴下渡过的,那是十月的一个周末下午,王璐瑶又约我去龙湾世贸商城,她订了一家西餐厅说是要给我庆祝生日。

    我在西河桥头看到了王璐瑶,那天她青春靓丽,着淡淡的妆容,看上去很像嫁给彭坦的那个模特常春晓。她穿着一件墨蓝色的制服,穿着蕾丝翻领的白衬衫,下身是过膝短裙和黑丝袜高跟鞋,看上去非常漂亮。

    王璐瑶为我的过生日的地点是位于龙湾世贸商城底层的一家西餐厅,我们俩结伴而行走向那个地方。说句实话,我从小到大除了麦当劳,还真没去过啥西餐厅。在我和张艇欹眼中,西餐远没有牛肉面“肉蛋双飞”来得实在。

    我和王璐瑶并肩前行,她似乎比我更健谈。傍晚五点左右的阳光非常温和,高大的建筑遮挡住夕阳的光辉。那落日余晖从建筑间隙之间洒下,将路边的树丛和墙壁染成金黄,在路口洒下交织的阴影。我们顺着中华路慢慢散步并拐向龙湾半岛所在的方向,在那里我们找到了那家西餐厅。

    那个餐厅的黑色大理石墙壁配着大落地窗,里面的精美装修在临街的橱窗里一览无余。我觉得女孩子都比较喜欢浪漫的氛围,但是我一身牛仔衣加破洞紧身黑牛仔裤显得跟这里格格不入。

    刚进入餐厅的大厅,服务员带着我们坐在靠近街边的大落地窗附近就坐。王璐瑶拿着菜单翻看着,我则东张西望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餐厅里面的氛围确实优雅,音响里播放着Foreigner的‘Waitingforagirllikeyou’,昏黄的窗外夕阳街景将这里营造出一种非常浪漫的氛围。

    我们所就坐的欧式小桌和沙发座椅非常的精致,服务员随后端上一些甜点让我们享用。王璐瑶点了一份披萨和牛尾汤。我从小到大一直对西餐没有什么研究,就点了一份黑椒牛骨意面和一份牛油果火腿意面,然后点了很多黑啤。

    我尝试以吃牛肉面的风格飞快解决了这两份意面,结果差点把我吃吐了。

    王璐瑶在一旁捂住嘴止不住地笑,仿佛是阿姨带小孩子来吃西餐一般,用一股温和而疼惜的眼神望着我。

    王璐瑶看起来挺开心的,她的眼神清澈就像一个未谙世事的孩童一般,精致的面容和发型确实跟王珞丹饰演的‘莫小闵’非常像,还戴着一顶宽大的白色棉质船长帽,充满了青春靓丽的气息。我感觉到自己真的喜欢她,尽管我觉得自己没有勇气火力全开,总是私下里惦念着这样真的很猥琐,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色欲熏心的人,但是内心还是和一个孩子一样渴望着理想的女性来引领我杂乱不堪的生活。

    我们两人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并且都喝了不少的啤酒。

    王璐瑶微醺的脸颊让她看上去更加诱人,她拉着我登上顶层小商品市场旁边的一个电玩城,里面有一家像是迷你“夜店”的小酒吧。我俩进去后王璐瑶点了一些酒,然后拉着我跳进舞池,里面几乎没有什么人只有我们俩。

    我觉得些许有些尴尬,但已经酒醉的王璐瑶却放得很开。她拦住了我的腰部,像一条水蛇一样在我身边舞蹈。头顶的迪斯科光球散射出令人眩晕的五彩光线,吧台上方的小电视机上正播放着经典的‘SaturdayNightFever’那些迪斯科舞蹈片段,BeeGees的‘Stayin'Alive’那充满律动的迪斯科节奏被王璐瑶非常完美地融合到她那充满狂野和性感气息的舞蹈中,而我也仿佛被约翰·特拉沃尔塔所附体一般,鬼使神差地跟随着王璐瑶一起扭动身体,像一个被电到的青蛙。

    我们俩玩得很嗨,竟然连吧台的调酒师以及其他顾客也纷纷吸引,一些大腹便便的老板也随着旋律步入舞池,跟随我们一起舞蹈。突然间王璐瑶有些脸红,她凑到我身边说:“我们离开吧,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在我诧异的眼神中,王璐瑶飞快地结完账,然后拉着我离开了这家酒吧。

    我询问她究竟咋回事情,她微醉的眼神望着我说:“刚才有个油腻的胖子一直想法子摸我的腰......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本来还挺开心的......”

    “啊!”我有些意外,一丝愠怒涌上心头,想要找那个油腻中年人拼命去。

    “哎呀亲爱的......你就省省吧,你还是个要人照顾的小孩子呢......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嘛......”王璐瑶摸了摸我的头,然后笑着说:“你又没在社会上混过,在那样的场所,刚才这种事情简直是司空见惯......这条街上,这座城里,每天都上演着让人心灰意冷的事,凡事总是要讨个说法,日子还过不过啦……”

    我跟王璐瑶争论了半天,后来发现时间也浪费了,再追回去找那个胖子理论,估计人家早就走了,也不可能会认账。

    无奈我只好作罢。

    夕阳的光线非常和煦,将街道两边的景物都镀成金色,已经有一些放学的孩子们陆续从狭窄的人行道边走过。

    “那我们走吧,时间也不早啦!”王璐瑶微笑着,看了看手表。

    “好吧,咱们出去再逛逛聊聊,然后各自回家!”我心里其实想着要是能送她一路回去该多好。

    我对王璐瑶充满了好奇心,那些张金鹏留在我心里的关于她的疑团一直困扰着我,但更致命的是眼前的她让我目不转睛,是这样的让我无法离开。她展现在我面前那青涩和成熟并存,睿智和风趣兼顾的完美形象,像一块强大的磁石一样吸引着我。

    我们俩沿着中华路走了很久,这时候的街市跟我们刚见面时相比已经冷清了许多,但傍晚夕阳的光线还是非常充足。街边那些行道树被余晖照地金灿灿的,周边建筑在地面上拉下的斜长阴影,预示着不久之后即将夜幕降临。

    我提出陪她一起走到她家,据说她家还住得挺远的。王璐瑶欣然点头同意。

    尽管夕阳余晖已经将这条街映照地充满暮色气息,但是天空依然湛蓝,天气非常好。我们行走在四中路往西的步行街,此时整条街显得有些静谧。西边这条街的两旁都是一些低矮的老旧民居、杂货店和小饭馆,颇有老街的气息。那些民居都是五六层楼那么高,红褐色的砖墙和石灰粉刷的白色阳台,带有厚重的岁月痕迹。再往前走的街市变得开阔一些,有一些新建成的高大建筑错落有致地高耸在道路两边。

    我和王璐瑶路过一个大酒店,茶色大理石堆砌的廊柱和酒店大门让环境显得庄严肃穆。在正门顶端架设着印有“华文国际酒店”几个大金字的牌子。整个建筑的表面就像贴满了镜子般通透,在夕阳余晖下折射着对面的街景和湛蓝色天空。

    当我和王璐瑶走过这一片大落地窗的时候,正值最后的夕阳抹过天际。那镜面也似的墙壁上倒映着天际线附近那殷红的火烧云,直到慢慢扩散并淡化为深蓝色大海般的晴空。

    这一幕如此壮美,王璐瑶禁不住驻留在那些一层楼那么高的落地玻璃前,用手机自拍下大玻璃窗上那壮丽的夕阳云海倒影和自己的合影。玻璃墙幕上也映照出了我的影像,当时我比较猥琐地站立在街边一棵光秃秃槐树下,更王璐瑶形成了“美女与野兽”的鲜明对比。

    这座酒店的对面是一个回民食品厂,似乎已经废弃或改为它用,残破而斑驳的白色楼体上破损窗户都是七零八落的,下面的底商是一些家纺市场和缝纫店。在这栋建筑的侧面小巷子墙壁上布满了光怪陆离的涂鸦,看上去挺有视觉冲击感。

    街道两旁的行道树都能都四层楼那么高,尽管已经褪去了所有的树叶,但是感觉还是充满了生机,因为很多留鸟在上满筑巢。那些梧桐树的枝桠交织着如蛛网一般,在一些虬枝交错缠绕的结节处还有硕大的鸟窝。一些留在北方冬季的寒鸦在周边建筑之间盘旋,偶尔发出聒噪的鸟鸣。

    “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家里面人觉得因为我是女孩子,所以并不十分重视和关心。很多时候我就在原来旧家那边的街巷里面来回瞎跑,混在男孩子堆里面跟着一起玩泥巴。那时候的街巷就和刚才我们路过那个破旧的食品厂临近的小残巷一样的,我那时候还经常到街角一个卖热干面的老爷爷那边赊面吃......是不是特别的不淑女?”王璐瑶边走边和我聊起她小时候的事情,她眼神中泛着光,似乎怀念那段岁月。

    “面条还能赊着吃......真牛!我小时候的记忆很残缺,都记不起来啥事情。我只知道我妈说在我三岁以前,她在我们市郊县周边村子里面帮我找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抱我照顾我,结果那时候我的奶粉就经常不够喝,我妈寻思着是不是被那小姑娘自己给喝了......开个玩笑,但是那个小姐姐我很感激她,那时候只有她照顾我……”我跟王璐瑶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点滴。

    王璐瑶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接着说:“直到初中的时候路过我东关十字,无意中竟然和我妈妈再次遇到当年照顾我的那位小姐姐。她在那边弄了个小摊位在钉鞋......”

    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当年我小时候还有她抱着我的合影,十几岁的她还挺漂亮的,但是当我这次再遇见的时候,她已经苍老成一个老妇人一般的样子。其实她脸的轮廓和五官看上去还是挺年轻的,但不知为什么满脸布满了细纹,整个脸就像是破碎了似的,我看了心里面特别不好受。”

    我跟王璐瑶细数着我小时候一些琐事,讲到当年抱着我的那个小姐姐时,我突然觉得心头一酸。当年那个小姑娘也就比我大个十来岁左右,但是岁月真的将她摧残地不成人形。

    “那个小姐姐认出了我,得知我要上初中,她给我做了一双棉布鞋让我妈妈带给我。我一直放在家里,也没穿过......后来就一直再没见过她了......”我低头说道。

    王璐瑶边听边叹出一口气。

    我看到王璐瑶有些惆怅的样子,便想着找一些好玩的事情逗她:“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将奶粉都藏起啦,全部给我们家‘阿黄’给喝了......后来小'阿黄”喝得跟一个小板凳似的,身长和腰围一样宽!”

    “啊?哈哈!这个‘阿黄’是你养的小狗吧?”王璐瑶听完后果真笑逐颜开。

    “啊对呀,你真聪明!”我一遍夸奖她,一遍狡黠地观察着王璐瑶的情绪,继续自己漫无天际的瞎侃:“‘阿黄’是一只德国黑背小狼狗,我五岁时候我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据说是他好友送他的小狗崽。那个狗确实可爱,特别通人性,我爸爸给之所以它起名叫‘阿黄’因为除了脊背处的黑毛,它通体都是黄灿灿的......但是在我快上小学的时候,我爸爸又将它送回当年那个主人那边,它是那家人之前养的大狼狗产的仔......”我向王璐瑶讲述我那只小狼狗的事情,她显然对于我那些平淡童年的小幸福还挺感兴趣的。

    “那‘阿黄’还挺好,也算认祖归宗了,回到了它妈妈身边。”王璐瑶露出恬静的微笑,顺着我刚才的话题。

    “‘阿黄’是一个悲剧......它再次回到自己本家的时候,它的妈妈早已经不知所踪了,估计是被卖了或病死了。那家人又弄了一些狗,而阿黄跟其它那些狗似乎融不到一起。但阿黄性格温和,因此那家人就将阿黄散养在院子里。”我想起阿黄有些伤感。

    王璐瑶愣愣地望着我,她好像感觉‘阿黄’有着悲剧的宿命。

    停顿了一会儿,我接着说:“阿黄被送去后的一年,每个月我都会和爸爸拎着一袋子熟食去探望它,都是些肠啊肺啊啥的‘下水’......阿黄特别有灵性,每次我爸爸在院子外面敲门的时候,阿黄就兴奋得不得了,甚至能爬到墙上去。我一直记得每次去见阿黄时,我爸爸都会将它带到外面的小土丘上跑一圈。我爸爸站在那个小空地上向四周洒那些肉食,阿黄激动地沿着我爸爸周围转圈,真的就像是小孩子见到父亲一般。估计阿黄的生活很苦,没有固定的窝,也吃不饱,我们都觉得很心酸。但是没办法,那时候我们家已经搬到楼房上,条件已经不允许我们再继续养着阿黄,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我非常失落地望着王璐瑶。

    “那后来阿黄怎么样了?”王璐瑶有些关心的问道,似乎她已经被阿黄那悲剧性的命运所牵引,眼睛都有些泛红了。

    “后来......一年以后,阿黄中毒死去了,据说七窍出血,死去的时候应该特别痛苦。据我爸爸所说是被毒死的。那个叔叔告诉我爸爸说阿黄跑到外面野地里刨出一只死老鼠,可能是有老鼠药,阿黄将死老鼠吃了,然后就毒死了......”我讲到这些地方其实心里有一些痛楚,因为我根本不相信阿黄会吃死耗子的,这在我的认知里绝对不成立。

    小时候阿黄就是和我喝一样的奶粉长大的。我记得有张泛黄的老照片,里面的阿黄小时候喝奶喝得腰宽比身长还要多出几寸,就像个方板凳似的,典型的小时候被娇惯出来的狗子。后来长大后,如果剩饭里面没有肉,必须在饭里面加上奶它才肯吃。阿黄怎么可能会去吃死耗子,这只是托辞罢了。

    阿黄真正的命运,估计很悲惨,我也永远不得而知。我怀念我的阿黄。

    王璐瑶叹了口气,然后我们俩相对无言继续前行。

    我们来到了这条幽静小路和繁华主街的交汇口,左侧是一些古色古香的仿古风格建筑群,好像是某园林局的办公场所,右侧是一个看似已经破败的KTV夜总会大楼,粉色的马赛克墙壁因为年久失修而破损。那建筑正门的牌匾上黄底红字的“皇家乐园KTV”被斑驳的青苔所覆盖。这个老旧建筑的底商清一色将卷闸门紧闭,应该是被废弃掉的一座建筑。

    在绕出这条街口的时候,我们俩来到一个豁然开朗的十字路口,右拐进入的宽敞的大街就是平安南大街。这条街道两侧矗立着一些高层建筑,应该是一些高档小区,那些阳面的窗户在落日余晖下熠熠生辉,还有一些鸽子在楼宇间穿梭。沿街造型奇特的汽车4S店看上去如晶莹剔透的玻璃水晶般,外层笼罩着复杂几何图案的装饰墙。

    林立的写字楼为这条街道增添现代化的气息。主路两边有很多商贸公司,摩天大楼和展厅类型的建筑鳞次栉比。最显眼的是国家电网办公楼,那天蓝色的底座和乳白色墙壁的通透建筑迎着晚霞庄严肃穆地耸立着。

    走过这些巨无霸式的大型建筑区域,我们来到一家婚纱影楼前。这栋婚纱影楼看上去耗资不菲,正门两侧是两层楼那么高的大落地窗,里面陈列着精美绝伦的婚纱和一些欧式风格的家具,整座建筑看上去雕梁画栋。这栋影楼的楼体外围都由一些网状金属材质的材料所包裹,看上去有些类似“红星美凯龙”那种镂空鸟巢结构的外观。

    王璐瑶走到那些大落地窗前驻留和观望,里面陈列的婚纱如梦似幻,她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小女孩在欣赏童话世界里的梦境一般。

    “你知道吗,婚姻对女人很重要......女人天生就是为爱而生存的,离开爱她活不了。”王璐瑶望着里面陈列的婚纱,那些闪亮的装饰将光斑映射在她的脸颊上。

    我突然想到了张金鹏给我讲过的人生哲理“男人有多好色,女人就有多爱财”那句话。于是我问王璐瑶:“那为什么现实生活中女性往往更重视物质方面的东西呢?”

    王璐瑶望着我,很严肃地说:“那肯定不是所有女人都那样......并且,相当一部分女人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物质层面上,是因为她曾经被伤害很深,已经对爱情不抱有任何幻想了......她已经无法再相信任何人。所以才会认为只有金钱才最可靠,确实也有这样的女人,但其实她们也很可怜的。大部分女人并不是这样。”

    “哦,那你是属于哪一类女人呢?”我觉得自己抛出的问题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我很后悔将这些问题问出口。

    “我当然是期望能被人爱的那种女人了......我不认为物质的东西是最重要的东西,当然一切都还是需要有物质的基础才行。只不过从小到大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经历过那么多挫折,我已经在心里种下了悲观的种子......我始终认为那种非常美好的生活不属于我......那种坚贞的感情、或者灿烂的前途,都不会属于我。”王璐瑶望着我,眼神弥漫着忧伤。

    “从小我越期望的事情,带给我的失落越大,所有美好的幻想和愿望,最终都是以痛苦的回忆结束......索性我已经放弃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了。我越是争取,那些美好的东西离开我越快。其实我心里挺绝望的......”王璐瑶非常忧郁地望着眼前那个两层楼那么高的大橱窗,夕阳余晖洒在她的脸上,将她的睫毛也染成淡淡的棕黄色。

    她穿着那边白色的绒大衣,腰部被黑色的带子系地紧紧的,身材看上去高挑而挺拔,如果她能穿上橱窗里的婚纱,应该会比那些模特儿更加娇艳动人。

    她穿着那双过膝的高跟靴子,在大橱窗前踱来踱去,我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葛羽,那我说我喜欢你,你会相信吗?”夕阳余晖洒在王璐瑶的睫毛上,她的眼神看上去神秘莫测,我猜不透她究竟是发自内心这样说,还是仅仅作为一个恶作剧逗我一下。

    “呃......其实我有些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望着王璐瑶的容颜,有些不知所措。

    “你呀......你......”王璐瑶扭头走向人群熙攘的步行街,我则慌慌张张紧随其后。

    我们俩就这样漫步在平安南大街的人行道上,落日余晖将我们俩的身影拉长,周边那些巍峨的建筑也在夕阳的光线下投射斜长的阴影,将街市变成光影斑驳的景象。我们来到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云瑞国宾酒店那高耸入云的咖啡色欧式建筑和郎云酒店卡其色的大理石楼体矗立在街角,晚霞的光辉投射在十字路口宽阔的地面上,光线反射下我们甚至都无法睁开眼。

    我俩匆匆沿着斑马线穿过这片区域,来到这座欧式建筑后方的小花园,最后的夕阳在这里投射下厚重的阴影。我们俩躲在阴影里,王璐瑶说再往前走就到她家小区,她不好意思再带着我继续前进,会让邻居看见影响不好。

    那我只好提出目送她前去归家的路,但是王璐瑶让我先走。正当我要离开的时候,王璐瑶一下子拥抱住了我,然后亲吻了一下我的嘴唇。正当我瞠目结舌之际,她如梦呓般轻声说道:“葛羽......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你呀你,你就是一个神奇的精灵,看来你压根不知道你自己究竟是多么的有魅力......”

    我睁大眼睛望着亲吻我的王璐瑶,她的双目紧闭,睫毛在光晕下闪烁着星点的光斑,不知道是灰尘,抑或是泪水?正当我还迷糊着,王璐瑶推开我说:“你不走,那我先走了,一会儿对门的阿姨下班也要从这里经过的......”说完王璐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幽谧的小花园广场。

    这次算是真正拉开了我的初恋帷幕。

    我和王璐瑶那时候经常在晚自习下课后去操场上溜一圈,学校里已经人迹稀少,在秋夜的晴空下,我们会一起聊很多事情,天马行空,无所不谈。

    她聊到自己的父亲在L县的一个中学当校长,与自己也是聚少离多。我突然感到深深的同情,因为我跟她有太多相似之处。

    我向她倾诉,告诉她自己父母经常因为公事而离家,同样是在我身边陪伴的时候很少,但是至少每天夜晚的时候,我们家人是团圆的。我也跟她聊到我的父母经常因为琐事而争嘴吵架,这可能在自己的成长中起到一些负面的作用。王璐瑶瞪着大眼睛非常认真的听我讲自己的故事。

    谈到母亲的时候,我现在还是仍然能想起王璐瑶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望着操场上那个阶梯台子的方向,告诉我说她的父母在她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离异了,她是跟随她妈妈一起生活。她一点也不喜欢她的妈妈,反而对父亲倍感亲近,但是她与父亲重聚的机会很有限。

    她回过头来望着我,在朦胧的月色下,我依稀能看到她似乎泛着泪光。她说道:“虽然我小时候到目前为止,家境一直不错,但是我并没有过得更好。很多人认为我的母亲行为不检点,所以也这样认为我。也许是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吧,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偏见。所以有一些非常恶毒的词专门用给女人,我就是无缘无故被贴标签的人。你会不会也这样认为我?”

    “啊?”我顿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在短暂的思忖之后,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那是人们的妒忌,还有恶意。他们并不了解你。我相信你绝对不是那样的女孩子,你接触过那么多与众不同的东西和文化,这些可能导致你在他人眼中过于特立独行了。”我非常坦诚地回答道。

    “那都是用来强装自己的格调的,我其实没看的很懂......”她狡黠地笑着,突然回眸很认真似地问我:“如果有一天我进监狱了,或者快死了,所有人都走开了,没有一个人跟我说一句话,连我父母都不会来看我,大家都深怕跟我有任何的牵连,但是你还会站在我这边的,是吗?”

    “呃......”我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其实我们深入交往也就刚刚一个多月的样子。“我想这种事情永远也不会发生在你身上......而且,我是肯定会一直相信你的,你不是别人嘴里所描述的那样子。”

    “谢谢你......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她低下头,有些青涩的回答。

    我们俩一直在月色下的操场漫步,初秋的天气已经渐凉,操场周边矗立着成片高大的白杨,直刺向夜空。我们坐在操场左侧那个阶梯台子上,月光从白杨林枝叶的罅隙间洒落细碎的光点落在我们身上。

    我望着夜空,突然感觉那湛蓝的苍穹真的跟大海一般,你仿佛能感受到那烟波浩渺的流动感,它在不停地转动,尽管很难明显观察出来。那种动态的感觉让我脑海掠过梵高的画作《星空》,那一刻我真的感受到那种生命涌动的感觉。

    “你了解梵高的故事吗?你看,这夜空真的跟他的画作里一样,你能感觉到吗?”我兴奋地问她。

    “我知道梵高,但是我对他没有任何兴趣,我也理解不了他的画作。我更喜欢达米恩·赫斯特那样的艺术家,你懂得,金光闪闪,blingbling那种巨星感觉的艺术家我最喜欢......梵高的一生太苦了,活得没意思......我可能属于那种及时行乐的人......”王璐瑶略带调侃的回答道。

    “达米恩·赫斯特我知道,就是那个巨富有的疯狂的英国艺术家嘛......他好像特别偏爱骷髅和死亡的元素,据说他上大学那会儿潜入太平间,抱着一颗被割下的死人头,让朋友帮他拍了很多照片,那些照片还被他作为艺术品展出......在我看来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哈哈......”我微笑着接着王璐瑶的话茬。

    王璐瑶笑着说:“那能有什么疯狂......其实老一辈看来,生死都是小事,我二叔小时候还经常溜到小树林里面踢着骷髅脑壳儿玩呢......”

    我听了以后感到骇然,即使自己标榜为不怕鬼神的唯物主义者,但是真的让我在小时候碰这些玩意儿,还是让我心有余悸。

    “那你所说的那些......你二叔他们小时候在丛林里玩的那些骨头,不会是什么被谋杀的人的遗骸吧......”我有些惊悚地问道。

    “那......应该不会吧?好像我爷爷他们小时候这种东西就是非常常见,因为那片村子周边挖池塘啊、挖水库啊啥的会搞出很多骷髅残骸,当然也会有很多青铜器物件、简牍和漆绘陶罐啥的东西,老一辈说都是值钱玩意儿......有的时候甚至还能挖到玛瑙珠和金银佩饰呢。我爷爷估计就是小时候的熏陶,所以才这么喜欢这类古玩文物和考古,我爸爸和二叔小时候也没少折腾这类东西,看来都是遗传!”王璐瑶笑着说。

    我苦笑着说:“那可不是什么考古,那是盗墓好吧......”

    王璐瑶听完后有些生气,但转而又微笑着说:“你若要这么理解,那我也无话可说。只能说在当时,三四十年前这种情况简直太普遍了,后来据我爷爷说他们村里还下放来了一个读书人,好像是上过大学的呢,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那人特别神,你知道吗?他带来了好几块特别厉害的设备,好像是大磁铁啥的,还有个跟怀表似的有指针的东西,能探到地下面好几米深处是否有金属物件。你知道的,我爷爷村子林那片地界,随便挖个水沟都能撬出个陶珠或骨器,更别提用那个这种大磁铁来探宝,简直是一用一个准,总能挖出东西......虽然大多数时候你都不知道挖出来的是啥......”

    我听了以后感到非常兴奋,这简直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的色彩,接着问道:“那你爷爷和你爸爸他们有没有挖到过什么真正的宝贝啊?”

    王璐瑶笑着说:“那能挖到什么宝贝?真正的宝贝咱也不认识啊,据说集市上真的有倒卖一些挖到的好东西,我二叔特别崇拜那个书呆子,就整天跟在他身后像个跟屁虫似的,两人扛着几块大磁铁和破钟表样的东西在林地里来回窜来回挖......倒是挖到很多连七八糟的鬼玩意儿......”

    我听完后不觉忍俊不禁,笑着说:“那你二叔还真的挺可爱的啊!”

    王璐瑶很严肃地说:“我二叔六七岁的时候就向周围邻里成天嚷嚷说他一定要挖到宝贝,然后用来养老......”

    我快笑死了,说:“你二叔还真的卓有远见啊!那后来呢?真正挖到了宝贝没有?那个书呆子就一直带着你二叔闯天下吗?”

    王璐瑶微笑着露出她的皓齿,摇摇头说:“不仅没挖到啥宝贝,差点小命都没有了......”

    我听后觉得兴趣盎然,问道:“为什么这么讲?你二叔和书呆子他俩咋啦?”

    王璐瑶露出一副非常严谨的表情跟我娓娓道来:“后来几个月间,二叔跟着那个书呆子,拿着那堆破铜烂铁和大磁石到处去‘探宝’,倒是挖出过一些早年间烂在地里的铁锹、金属罐子啥的,但一看都是现代的物件儿,不可能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但是似乎有那么一两次还真是撞了大运了,但第二次撞大运之后我二叔也差点挂掉了,而那个书呆子就彻底消失在村子里了......”

    我感到有些诧异,问道:“那究竟发生了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