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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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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乐坊里的那个小婢女便登上画舫,由侍女引着来见苏世誉,边道是澜依姑娘送来的心意,边递上个刺绣精美的香囊。

    苏世誉颔首接下,捏到了藏在香囊中的纸页轮廓,他声色不动,抬眼正对上一旁侍女的目光。这个随船侍女的模样陌生,对视间她恭敬垂眸,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苏世誉当即了然,客气谢过了小婢女,再无需多言。

    转身时正望见楚明允斜倚着船舷,没什么表情地瞧着他这边,见他看来,转而又偏过头去催促开船。

    桂棹兰桡破碧波,一日顺流行百里。

    风从半掩的窗流入,捎来潺潺的行船水声。舱内安静,偶有棋盘落子的声音响起,瑞兽香炉吐出细长烟缕,淡淡地融入空气。

    楚明允合上书搁在矮桌上,侧头看向身旁。苏世誉又在同自己对弈,指间一枚莹润白子,垂眸沉思的模样,但已经许久没再落子。他扫了眼棋枰,并不是什么有难度的局势,将目光移回苏世誉脸上,忽然想到对方可能所思之事。

    毕竟自古环佩定情,香囊传意。

    难平心火,几欲燎原,连肺腑都烧的灼痛。楚明允蹙紧了眉,半晌,身形一倾直接枕在了苏世誉的腿上。

    苏世誉一惊回过了神,棋子‘吧嗒’一声落在船板上,脆生生地滚远。他低头正对上楚明允看来的眼,安安静静,便无奈笑道:“楚大人是困了吗?”

    楚明允垂下眼,模糊地“嗯”了一声便要揽住他的腰。苏世誉坐直了些许避开他的触碰,按下他的手,“既然困了还是回房休息为好,这里躺着可不会舒服到哪儿去。再者,”他顿了顿,稍一犹豫,还是将楚明允的头轻推开,“苏某之膝,实非他人之枕。”

    “你不喜与旁人接触这话若放以往,说不定我还会信。”楚明允就势单手撑地坐起,正对着他,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抱姑娘回去就行了,借我一枕却不行,苏大人这差别对待还真是明显。”

    “澜依是脚不能行,既然是特意邀我,我送她回去也是应当。”

    “哦——?”楚明允偏头看他,微微眯起眼,笑盈盈地道:“苏哥哥?”

    苏世誉不禁手一抖,仔细地打量着他的神情,“……你这是怎么了?”

    “我在嫉妒。”楚明允低声道,再认真不过的陈述,半丝戏谑玩笑都没有。

    再直白不过的一句话,如方才棋子般倏然坠落在了心间,猝不及防,敲得胸腔里声声回响,字字生颤。苏世誉看进他眼底,看到这流光溢彩的一双瞳眸,深深映出船窗外的山川河流,而最多的,还是自己诧异的模样。

    良久辗转的思虑陡然间落定。苏世誉沉默良久,忽然轻笑道,“澜依不过是与我兴趣相投,朋友罢了。”

    “只是朋友?”楚明允不带语气地笑了声。

    苏世誉叹了口气,“她那性情也并非我所中意的,你擅自下什么论断?”

    “那你中意哪种?”楚明允问道。

    苏世誉闻言却少有地沉思了片刻,继而淡淡开口:“这倒未曾认真考虑过。不过先前一直打算等朝局再安稳些便成家,不择官宦之女,随便寻个知书达理的温婉女子即可。”

    “……果然是你的作风。”楚明允忽然按住他的肩,贴近上去直盯住他,“但我不准。苏世誉,我要和你纠缠一辈子。”

    苏世誉也瞧着他,不闪不避,“你要如何纠缠?”

    “你若娶亲我必定去焚毁喜堂,截杀你妻子,把你抢出来。”玩笑般的字句,却生生显出压抑至极的偏执。

    苏世誉垂眸,低笑了声,“那若是我心上人呢?”

    若是他心上人,还能否狠心拆散,把他拘于身边,置他于痛苦中。

    舍得吗。

    无端沉默,楚明允唇线紧绷,良久才毫无起伏地问了一句,“那你有心上人吗?”

    苏世誉抬眼看着他,眼底浮现一丝笑意,他说:“显然是有的。”

    楚明允一怔,彻底变了脸色,一把将苏世誉按倒在地欺身压上,眉眼冷如刀刃,“是谁?”

    苏世誉也不挣扎,好整以暇地躺着笑看他,“不猜猜看吗?”

    “也是,是谁都无所谓。”楚明允冷笑出声,又定定地瞧了他片刻,忽然道:“我若是就这么亲下去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大约自己都没意识到扣着苏世誉肩头的手用了多大的力气,手背上的青筋都隐现,苏世誉却连眉都不曾皱过一下,仍旧笑着看他,也不答话。

    楚明允便俯身一点点压下来。

    看到墨色眼瞳中逐而只容得下自己的身影,嗅见安神香的气息渐而清晰,在极近的距离里,苏世誉却忽然开口,淡淡的语调:

    “你提议和我单独前去淮南,一路上形影不离,为的是拦截我与京中联络,方便你在朝中行事。”

    并非疑问,而是笃定。楚明允身形僵住,一时没出声,苏世誉就顾自续道:

    “当初你自称断袖接近我,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方便你正大光明的搜集我的情报。”

    “那时你遣散府中美姬,也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顺水推舟地处理各方送来的细作。而她们,大概都已经死了。”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极深的笑,前所未有的情绪流露明显,如一片雪地清冷里灼灼怒放的梅,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的苏世誉,唯有声音仍旧温和,“我所知道的,远比这些要多。”

    他对上楚明允寒潭封冻般的眸,轻轻笑了声,然后抬手揽过他的脖颈,将两人间仅存的距离彻底抹去。苏世誉稍侧头,轻吻上他唇角,“不过这些,我并不在乎。”

    楚明允愣住,撑起些身形不能置信地看着他,脑中竟成了空白,分不清是梦还真。

    温热的手触及他的脸,复又沿着轮廓而下,苏世誉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上来。

    唇舌温软,他猛地一颤,压下身形捧住苏世誉的脸,再可无抑制,不过刹那便转守为攻,尽尝齿间那点茶香,急切至热烈,连苏世誉都几乎瞬息间喘不过气。

    楚明允暂且放他呼吸,又细细密密地吻在他额头眉眼。素白的指自肩头而下,锁骨,肩胛,蝴蝶骨,一寸寸描摹,瞧了多久,念了多久,想了多久的风姿卓然,而今尽在手下轻颤,温度渐热。

    衣衫凌乱,失了方寸。

    星火燎原,即使最是冷静自持的御史大夫也难将其收止,直到意识到楚明允的膝已不觉中抵在腿间,那手掌沿着脊骨而下,仍未有停止之意,才从混沌中挣出清明,忙按住楚明允的手,声音微妙,“你是打算……”苏世誉斟酌了一下字句,“……在我上面?”

    “世誉。”楚明允吻在他耳际,触感酥麻,气息灼烫,细细低语,“我要你。”

    声线微哑,近乎呢喃,反复将渴求辗转于唇齿,一声声念着他的名。

    我要你。

    静默犹豫,苏世誉终是缓缓松开了按住他的手。

    楚明允忽而起身,不待反应便直接将他打横抱起,苏世誉微诧,“你……”

    “带你回我房里。”楚明允唇角就贴在他额头上,掩不去喘息声重,“船板太硬,等会儿只怕你会难受。”

    雕花房门紧闭,他将苏世誉放在床榻上,顺手放下流苏帷帐,圈出独有他二人的一方天地,渐渐涨满喘息。帐外床头上烛影摇晃,透进软红霞光,晕开在苏世誉脸上一片绯色艳丽。玉簪滑坠枕边,黑色长发交结满铺,暗香浮动。

    楚明允自床下暗格中摸出一个雕花木盒,方一旋开就满是膏脂的甜腻香气。苏世誉顿时明了,不禁错愕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楚明允歪头瞧着他笑,“贿赂我的人别出心裁的可不少,我那里还有很多。”他俯下身低叹一声,汗湿的额角蹭过苏世誉的,声音也发哑,“你陪我把它们都用完,怎么样?”

    如何答得上话。对着这般缱绻模样,眼如江河春水,山黛尽入你眉,如何答得上话。

    如鲠在喉,苏世誉不由得微闭上了眼,换得他低头吻上眼睫。

    檀香抵入安神香中,交缠而出的香气辗转幽幽。

    惯常执笔拂弦的俊秀指骨猛地攥紧了身下薄衾,苏世誉咬牙忍下攀骨而来的痛,穷尽力气克制自己,勉强压成一声细细低吟。楚明允握住他的手松开衾被,轻吻过又转而拉着覆上自己肩头,另只手在他颈后或轻或重按抚,心疼得焦灼慌乱,只好低声哄着,“……世誉,乖,”他舔过他眼角,续道,“乖啊……放松……我轻一点,别怕……”

    喘息顿重,苏世誉揽住他,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却忽地笑了,“……没关系。”

    极尽温柔。

    “……没关系。”

    尽随你愿,无妨。

    额角渗出的汗划过眉梢与棱角,最终被他吻开在唇齿间。

    白净的足从薄衾下滑出,紧绷过后而又轻颤,动作间压出几道旖旎褶皱,被他一把握住,指腹摩挲着脚踝。

    烛光烧烬,香屑满炉,云雨终歇了。

    楚明允紧揽着苏世誉,唇贴在他的耳廓上,眸中笑意闪动亮如星子。半晌半晌无言,他想了好久好久,心里满是欢喜,却不知说何是好。最终他抿着唇角无声笑了,极轻极慢地开口道:“世誉,我好开心。”

    只剩下这一句,我好开心,你喜欢我,你是我的,我好开心。

    良久没听见回答,他侧过头,看见苏世誉闭着眼,已经睡着的样子。楚明允亲了亲他的唇角,闭上眼,拥着他睡去。

    在他合上眼的不久后,苏世誉缓缓地睁开眼,惶惑又茫然,盯着帐顶发了许久的呆。

    船外江水潺潺,良久寂静,猛地有窗棂脆响突兀而起。苏世誉侧头看去,望见一只黑羽鸟撞开了窗,足上绑着传信竹筒,他伸手捞过枕边玉簪抛出,玉簪凝力,如箭般一刹刺中,黑羽鸟嘶鸣一声跌出窗外。

    埋在颈窝中的头动了动,似被惊扰,楚明允迷蒙中慢慢睁开了眼。

    苏世誉翻身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轻温声道,“没什么,睡吧。”

    也不知他是否果真听到了,揽紧了苏世誉,便又闭目睡去。苏世誉静静瞧着他,末了也闭眼入睡。

    分明他想得出上百成千种办法来应对楚明允的计谋,却偏偏选了最损己的一个。

    他清楚缘由为何,是情难自禁,是人之贪念,糊涂至极,偏又不可休。纵然空梦一场,偏就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