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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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琮将御医送到高府,因他们要在此呆到迎春产后,高家干脆收拾了高芒院子附近的一个小院子安置。高历又领着贾琮去军营玩儿。

    与上次不同,如今贾琮已有了自己的军队,从看热闹变成了看门道,一路上不住的向高历打探请教。高历听他的问题就知道,这小子在南边必有了自己的人马,不由得慨然:“眼看就要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贾琮也不瞒着,只羡慕道:“纵然再机灵也是无用,老卒子皆得靠打仗练。如今又没有仗打,难练出血性经验来。再有,人实在太少,平日练兵也不敢太猛,恐有损伤。”

    高历道:“胡闹!凭他人多人少,练兵岂能不猛?不猛有什么用?你们南边不是还在跟什么小国打仗么,纵不给军饷也可以帮着南安王爷一下子,只当练兵了。”

    贾琮笑道:“事到如今可以告诉人了。霍晟因恐朝中有乱不敢回京,只在南边赖着。仗早打完了。”

    高历“哦”了一声:“我说么,他纵年轻,他祖父下头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哪里至于打这么久还没赢。”他又道,“你若想练兵,不必干等着别人打过来。也可以去打别人嘛。”

    贾琮眼前一亮,击掌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东瀛国离我们那儿不远,自打明朝以来倭寇成患,现在还不少呢。打他们去!”

    高历道:“你们有多少人?”

    贾琮道:“几处加起来大约五千,都还是新兵。”

    高历皱眉:“才那么点子。”

    贾琮叹道:“全岛才两百万人,也不过三个京城的人数。如今开荒修路都要人力,我们又没几个将领。再说,养兵实在太烧钱了。”又是甲胄又是刀枪又是弓.弩还有西洋火.枪,兵饷比御林军还多。

    高历道:“既然人少,愈发要精了,不打仗是练不成强兵的。南边小国、海盗皆不少,都可以去打打。若是打下了海盗窝战利品也不少的。可惜我这里没有水军,不然与你一道打去。”

    贾琮“哎呀”了一声:“我怎么竟忘了!”

    “忘了什么?”

    贾琮喜道:“我虽没什么兵马,霍晟有啊!”

    高历道:“霍晟的人又不是你的,你想吞下来么?”

    贾琮摇头:“不是。我才一直在想,倭寇成患,海岸线极长,防起来太难了,最多治标。不如干脆把东瀛国打了,让海上的倭寇成了无本之木、无水之源,如此可以治本。我的人太少,打起来只能打游击战。岭南有那么多水军,开过去打呗!利国利民定国安邦的大好事。”还能替后世子孙灭掉一个大敌手。

    高历道:“他未必肯去。”

    贾琮笑道:“他肯的。从前未必肯,如今必然肯。让他抢去,抢到一切都归他。对啊对啊!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自古以来,战争财是最好发的。这是一种极其野蛮的财富获得方式,说白了就是正规军大规模抢劫,文明天敌,用尽一切语言也无法尽述其恶。但这是一种无可避免的财富积累方式。文明之间的和平兼容,前提是实力相当。后世普遍以为欧洲人颇为文明,而欧洲民间对十字军东征具有不加掩饰的自豪和向往。劫匪抢本国是犯罪,军队抢别国叫扬威。在眼下这个国与国之间压根儿没有和平的时代,发起对外扬威是避免诸侯国内杠极好的法子。

    贾琮捏了捏拳头:“但愿司徒磐听我的话。”

    “嗯?”

    贾琮扬眉一笑道:“没什么,想到了一个极为利国利民的点子。若小侄的口才不曾退步,传诵千古当是没问题的。”

    高历瞧着他道:“你姑祖母早说过,你必能千古流芳的。”

    贾琮笑道:“借姑祖母吉言。”爷俩互视一眼,心照不宣拍马前行。

    这日他们在军营呆了一整天,晚上回府用毕晚饭,高华忽然拉着贾琮道:“琮儿,哥哥托你一件事。”贾琮笑问何事。

    原来高华有个小妾也怀孕了,且胎不太稳,想请御医帮着看看。

    贾琮“嗷”了一声,想起临来之前贾环叮嘱他让御医顺带替高府的女眷都查一遍身子、替迎春拉拉妯娌的好感。贾琮当时应了,如今早忘到北冰洋去了。遂思忖了会子道:“二表兄休怪小弟想得太多。小弟本是庶出,我爹后院女子成群,小弟幼年也经历过许多事。这回替家姐请御医过来,怀胎十月还有七个月,外加坐月子,这么长时间他们都在高府呆着,故此小弟本来便有意请他们替高府女眷悉数把把脉调理调理身子骨儿。”

    高华起初听他说“休怪”还以为他不答应,听到后头仿佛本有此意,大喜。不想贾琮向他拱了拱手:“表兄方才说的这事儿,还请二表嫂来对我姐姐说。”

    高华一愣:“何须这么麻烦。”

    贾琮道:“她是你大妇,小嫂子怀胎不稳是她的责任,自然当由她来操心此事,她还能平白得一个贤良名声,岂非四角俱全?我若直接应了你,小嫂子与我姐姐没什么干息,二表嫂却时常与我姐姐往来的,恐怕她不高兴。”

    高华笑着摆手道:“想哪儿去了!你二表嫂极贤良的,断然不会因此抱怨你姐姐。”

    贾琮心道,我哪里是怕她埋怨,我是怕她迁怒报复我姐姐!面上只笑道:“既然二表嫂贤良,二表兄请她出面她岂能拒绝?兄长勿怪,小弟只这么一个亲姐姐,不敢冒一丝一毫的险。”

    高华见他果决,只得道:“罢了,我回去与她说。琮儿,我瞧你过得妥当,你父亲又疼你,怎的如此多虑?莫非你们太太……”

    贾琮道:“大太太不错,从没使过心思对付我,后来我得了我爹的喜欢她还待我更好了些子。那是因为她无所出,我亲娘又走的早。她若有儿子,或是琏二哥哥的亲娘还在,我过的大约就是环哥哥那日子了。”

    高华一愣:“环儿在你们家过得不好么?”

    贾琮苦笑摇头,将贾环从前的日子添油加醋说了会子,听得高华目瞪口呆!贾琮又道:“也不止大老婆这么狠,小老婆一样狠。”乃又说了霍晟的故事。最后道,“总之,不论大老婆小老婆还是没名分的外室,女人对自己男人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都恨不能使劲浑身力气往死里踩。当日我姐姐要嫁过来的时候,我逼着姐夫赌咒发誓签字画押不得有小妾通房、在外头不得养私生子,就是这个缘故。”

    高华怔了半日,尤不敢信:“她是大妇,纵老三与旁的女人养了儿子,不也是她的儿子么?”

    贾琮哼道:“那是规矩,是表面功夫,是假的!那二太太还是环哥哥的母亲呢。”

    高华道:“那是她做的不对。”

    贾琮道:“我们大太太对我挺好的,没哪里不对的,偏我从没孝敬过她。出门买东西从来不会给她买什么,却不曾漏掉过我们东府养在我们家的四姐姐。不是舍不得那几个银子,是记不起来家里还有她这个人。我没有她的骨她的血。表哥,有骨血相连和没骨血相连,完全两回事。”其实他惦记惜春完全是因为自小到大有了姐弟之情,只是如今他们家与高家有了这份亲,须得加深高华心里头“琮表弟极重骨血”之印象,好替未出世的外甥甥女加些分量。

    高华默然。

    贾琮接着说:“不是我不肯卖表兄面子。我姐姐是个心思细的人,万一惹得二表嫂不高兴,她心里会难受的。横竖二表哥是你们家的一家之主,你命二表嫂去同我姐姐说她也不敢不去。”

    高华苦笑道:“听你这么一说,她心里想必是不愿意的。”

    贾琮翻了个白眼子:“废话!”

    高华叹了一声:“若这回生了儿子,我岂非要小心看护着、不使孩子被欺负?”

    贾琮瞧他那模样就知道该小妾必然得宠,道:“你既说二表嫂贤良,纵然心里不痛快大约也不敢真的做什么。忍呗!”

    高华思忖了片刻,又叹一声:“你们府里那二太太,早年不也说贤良么。”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了。

    贾琮也赶忙跑去高芒院子向迎春说了此事,又拍脑袋:“环哥哥都提醒过我的,我一点儿都没想起来!不然昨儿就说请御医帮她们瞧瞧,二表哥当众提出来简直水到渠成!”

    不想迎春因此时已经是大妇了,心思自然偏向大妇那头,皱眉道:“二房的绿梅有孕我是知道的。平日里二嫂子也并没少替她请大夫,何须拉上御医?只怕她这是借机邀宠。”

    贾琮撇了撇嘴:“借机邀宠也是人家的本事,二表嫂若有本事也可以邀一邀啊!”

    迎春瞧了他半日,摇头叹道:“罢了。”遂闭口不言。

    贾琮在旁干坐了会子,劝道:“我猜姐姐心里大约替二表嫂不平。不平有何用?随意哪个女人生的儿子都是二表哥的骨血,对二表哥而言是一样的。”

    迎春又摇了摇头。

    贾琮又道:“靠贤良来讨好男人有个屁用。二表嫂家里如有父亲叔伯兄弟侄子有出息根本不用讨好,二表兄决计不敢慢待她;若没有,又想讨好二表兄,还是不要觉得自己是大老婆就高人一等的好。那个什么腊梅怎么讨好二表哥,她也照做就是。”言罢强做了个鬼脸儿跑了。迎春在他后头瞪大了眼。

    次日,高华之妻古氏果然来寻贾迎春,求她请御医替那个有孕的小妾瞧瞧。

    迎春瞧了她会子,叹道:“二嫂子,你这性子……”

    古氏端庄而坐,笑道:“她身份虽低了些,终归腹中是我们爷的孩子。”

    迎春思量再三,有心将昨儿她弟弟的话说出来,踌躇半日终咽了下去。“二嫂子委实贤良,我这就打发人去请候御医。”

    古氏忙谢了她。见迎春满面关切,不禁红了眼圈子,半日,握了她的手道:“哪里有你命好……”

    迎春反握她的手道:“虽有命数,也得靠自己使力气。规矩是靠不住的。”咬咬牙,竟是将贾琮年幼时“贤良无用”那番话说了出来。

    古氏闻言呆了半日,道:“二爷说过许多回,贾家表弟极聪慧,果然不负此言。”

    迎春道:“只是规矩也不能没有。横竖本来就想请御医替阖府女眷瞧一轮身子的,再如何也不能先瞧她。且不说二嫂子,上头还有太太与大嫂子呢。轮到去你们院子里替二嫂子瞧的时候,顺带也替她瞧一瞧便是了。”

    古氏拭泪笑道:“三弟妹说的是,我还罢了,再如何也不能让她僭了太太与大嫂子的先。”

    迎春瞧着她苦笑道:“方才我费了那许多口舌是白费力了不成?怎么我瞧着二嫂子竟如瞧见了早年的我似的!二嫂子,纵然在你们院子里,又岂能让她僭了你的先去。华二爷只说了请御医替她瞧瞧,又不曾说先瞧她。”

    古氏闻言垂了半日的头,问道:“三弟妹早年是我这个性子么?”

    迎春道:“少说比你懦弱了十二分去,我那会子却是连下人欺辱都只敢忍着。”

    古氏奇道:“怎么后来你成了如今这样?”

    迎春笑道:“琮儿替我出头将那些刁钻造反的都打发了。趁新来的下人胆子不大,谁奉承我他便给赏钱。下人的眼都被钱迷了,没人舍得给我半个不好看的眼色,生怕走了钱。后来他又趁我家二嫂子怀胎,硬生生将管家之事栽给我。我们家上下数百口子呢!若不刚强些哪里管的了。我是被逼成如今这样子的。”

    古氏啧啧了几声,羡慕道:“我命苦,没有这般好兄弟。”

    迎春道:“我今儿斗着胆子劝二嫂子句越礼的话。既然没有兄弟可靠,就靠自己吧。我既能被管家之事逼得刚强起来,绿梅这般逼迫,二嫂子也当刚强起来才是。纵不为了旁人,也要为姝儿着想一二。”

    古氏顿时泪如雨下:“刚强什么,二爷平素也只当我是个管家的罢了。三弟妹,不如你替我出个主意?”

    迎春一个弟媳妇,哪里敢出这主意?只得捡些鼓励的话相劝,劝了半日,并无些许用处。一时古氏告辞,迎春望着她的去向长叹一声。

    贾琮今儿又上军营去了,又是晚上才回来。吃了饭,跑去陪迎春说话儿。迎春便将古氏之事说了一回,道:“琮儿,要不你想个法子?”

    贾琮张大了嘴,好悬没给自己一下子!怎么就没事先跟他姐姐打探几声呢?因贾环在京中那番话,他无形中总觉得高英高华的老婆大约会妒忌自家姐姐命好、对他姐姐不利。早知道她与高华的老婆关系挺好,昨儿就不该说那些话引得高华猜疑他媳妇。这会子要推翻还真有点难办。遂头疼道:“姐姐,后院的事儿我委实不擅长,你容我想想。”

    迎春笑道:“你聪明的紧,准能想出来!”过了会子又说,“我只随口一说,想不出来便罢了。”

    贾琮笑道:“想不出来自然只能罢了,我尽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