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夜行歌 > 第五十九章 然诺

第五十九章 然诺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就是这样?”

    狼藉的席面空空荡荡,饮宴已罢,家人均已退去。

    只剩几位女眷和去而复返的五位公子,多数人知趣地提前离场,两边都不愿得罪,始料未及的尴尬局面避之唯恐不及。

    霜镜制穴的手法为君随玉所授,旁人无计可施,苏锦容迫不得已做了半天木头人,穴道一解,立即扑进丈夫怀中痛哭,又撕又闹了好一阵。谢景泽措手不及,人又文弱,弄出了一身汗。

    同一时间,其余人从大嫂口中得知了前后首尾,脸色均难看起来。

    “老二,带弟妹回去休息。”示意谢景泽点了睡穴,斜睨终于静下来的女人,谢曲衡面沉如水极是不悦,“回头教她明白点分寸,嫁过来这么多年还不懂什么话不能说,一点规矩没有。”

    转首又责备妻子:“你也不拦着,那些话能听么,竟由着她信口胡说!”

    “不关大嫂的事。”谢云书接过二哥歉意的眼神,俊颜铁青,“也是我自己失常才惹出风言。”

    好好的一场家宴横生意外,谢曲衡叹了一声挥下手:“你回去好生陪陪弟妹,这边的事我来处置。”

    青岚在一旁附和:“大哥说得对,二嫂一定是喝多了,三哥千万别往心里去。”

    陪着兄长走过湿冷的石径,雪停了,只余寒气凌人。

    “三哥打算怎么办?”谢飞澜忽然问。

    沉默良久,谢云书淡道:“前一阵我接得传书,苏府近年行事乖僻,屡屡仗恃谢家姻亲一系张狂放肆,得罪了不少江湖同道。”

    谢飞澜一怔,有些不置信:“你要……不怕爹反对?”

    谢云书轻吁了一口气:“任其张扬下去,将来出了什么事反受牵累,让谢家被动,不如趁现在敲打促使收敛,借助其他势力可以不着痕迹,只要不损亲家情面,爹不会说什么。”

    听着想叹又想笑:“三哥一怒为红颜,不怕爹看出来?”

    耳边闻得轻嗤,谢飞澜错愕地见兄长神色嘲讽。

    “这不正是爹的意思?”眸中掠过一丝洞悉的冷彻,“娘或许不知,可谁能比爹更了解家里的情形,他早知流言却故意放纵,就是为了今天。翩跹平日鲜少出苑,二嫂家宴时才有机会教她难堪,又怕有人回护,所以叫走了兄弟几个。”

    难怪爹借口妻子疲倦提前退席,又点了五个儿子过去聆训。

    “他想逼翩跹出来应对,借她的手修整二嫂,顺理成章地接娘的担子。”思遍前后,谢云书恙怒非常。

    “难怪……”谢飞澜半晌无语。

    “什么?”

    “难怪大嫂说,她送三嫂的时候听见一句奇怪的话。”明明兄长气恼逾恒,谢飞澜却着实想笑,越说越觉得滑稽,“大概是三嫂自言自语,她说,那只该死的老狐狸。”

    静了一阵,谢云书也笑了,怒色化成了疼怜。

    “爹真是个老狐狸。”话中没了恼意,只余不甘心地抱怨,“这样处心积虑,我一个人不够么,非连翩跹也算计在内。”

    谢飞澜笑了半晌:“我倒是想问,如果三哥心疼妻子受困于烦琐纠葛的家务,娶回来的儿媳有足够的能力做得更好,只不肯接手,三哥会怎么办?”

    谢云书哑然无语,许久才悻悻然道:“可翩跹身子太弱,根本受不住。”

    “娘当年身子也很弱,据说生大哥的时候爹担足了心,同你此刻一般无二。”谢飞澜在苑前停下了脚步,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情愫。

    “她不是寻常女子,方能和你比肩而立,但既做了你的妻子,又岂能只当一介弱女,三哥该明白这一点。”

    谢云书沉思:“四弟的提醒,我会好好想想。”

    “三哥能想通是最好。”谢飞澜吁了一口气,“我走得也轻松。”

    谢云书微感意外:“你要走?”

    “我还是喜欢泉州,过完年也该动身了。”谢飞澜慵散一笑,“路途遥远,再回扬州不知何年,好在有兄弟们照料爹娘,我也少了牵挂。”

    “你决定了?”话语中有不容劝说的坚定,谢云书已知毋庸多言。

    又恢复了一贯的佻达不羁,谢飞澜点点头:“三哥肩上担子不轻,好生保重。”

    兽香不断,锦幄低垂。

    纤弱的人儿仅着薄薄的丝衣,对着铜镜梳理一头长发,白玉般的足踏着绵软的地毯,素手轻握发尾,顺滑黑亮的乌发随牙梳拂动,犹如水瀑顷落。

    等回过神,谢云书已拥住了被自己疏淡多日的玉人,道出了纠结的情绪。

    “对不起。”

    她微微一动,又柔软下来,丢下牙梳倚入坚实的胸怀。

    “让你遇到这些。”沉沉的话语充满了挫折,谢云书伤痛而失落,“真想把你藏在心里,除了我谁也找不着。”

    环绕的气息盈满不安,长睫轻垂,注视着交扣腰间的手臂。

    “云书。”她极少唤他的名字。

    “嗯。”

    “我不会死的。”

    深邃的眸子凝住,平淡的话语刺中心底隐秘的恐惧,胸口突然哽住。

    “我,一定不会死。”轻抚埋在肩颈的头,清冷的容颜有一种温柔的爱意。

    我不会死。

    我会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

    所以不要怕。

    他忽然僵硬起来,良久才逐渐平复。

    说不出口的、纠缠多时的梦魇刹那揭破,他终于有勇气面对:“我恨你。”

    “嗯。”

    “为什么要瞒着我决定,这么多年你仍然不信,不信我能处理好一切,让你无忧无虑地生活,起初我真恨你。”他低声倾诉,袒露内心的怨怼。

    “后来我又恨自己。”清沉的声音苦涩难当,“我把你卷进了这个家,却忘了你从不喜欢让别人承担,归根结底是我不够决断,逼得你铤而走险。”

    肩头慢慢渗开了湿意,她轻轻把脸贴上去,感受着发际的温度。

    静寂了很久,她附在他耳畔轻语。

    “你对我,非常重要。”从未说这样的情话,雪色双颊微微发烫,“我不想你俯下身来护着我,孤独地背负一切,想和你一起担当。”

    指尖轻触刀裁般的鬓角,嘴角泛起微笑:“因为你太好,所以我不能那么自私,让你的世界只剩下我。以后,我不会再骗你了,真的。”

    他没有抬头,双臂搂得更紧,她忍了一小会,赧红着脸提醒。

    “云书,孩子……”

    手臂立时松开,她吐了一口气。头抵额间,清亮如水的俊眸柔情无限,落下了一个缠绵至极的深吻,良久才分开。

    娇颜绯红地轻喘,好容易呼吸平稳,她仰望着调皮一笑,拉过修长的指掌放在小腹。虽已怀数月身孕,腰身却并未有多少改变,他隔着丝衣小心摩挲。

    “这是你第一次摸,会不会有点奇怪?”

    他低头吻了一下:“我每天晚上这样做,在你睡着以后。”

    她张大了眼颇为讶异:“我以为你讨厌他。”

    “我是很讨厌。”他淡淡地道,指下仍然轻柔,“我时时期望他不要长大或干脆消失,一想到可能危及你的性命,我就想掐死他。”

    她忍不住轻笑,在棱角分明地唇上咬了一口。

    “其实我开始也不喜欢,总觉得很麻烦,要不是——我才不愿生他。后来想如果有一天死了——”臂上一紧,她无奈地换了个说辞,“将来我先走一步,必得你好生殓葬,若复多年你也过世,届时又由谁呢?”

    “这么一想,觉得生一个孩子也不错。”她低头看看小腹,漾起一个微笑,“总得有人把我们埋在一起。”

    他许久出不了声,终于话音微哑道。

    “说好了,一起老,一起死。”

    “嗯。”

    不知何时,屋外又下起了大雪。

    跳动的烛火映着窗棂,百子石榴彩蝶纹的窗花红彤而喜气,隔绝了尘世的喧扰,只余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