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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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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丧钟声在京中飘荡。

    皇帝……驾崩了……

    沈国公听到这钟声几乎是瞬间就叫人放下了兵器,目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复杂与暗淡。

    他总是很想抽死皇帝这个家伙,也背后算计过他,可是知道他死了,心里却有些难过。

    承恩公打开了城门,对沈国公很友好地微微一笑。

    沈国公试图冲入内城护驾,这是忠心的表现,虽然看似太子的对头,可是只怕日后会叫太子记在心中了。

    此时不交好,莫非还要结仇不成?皇帝都驾崩了,大家就不必你来我往地仇视彼此了。

    况沈国公一女嫁入安王府,说起来这是亲家来的,承恩公对沈国公的笑容越发温柔了,温柔得叫人菊花儿一紧。

    沈国公可来不及跟承恩公当个好基友什么的,带着一身甲胄的沈明程与罗遥匆匆入宫,见了坐在皇后身边气色很好的明秀,方才吐出胸口的一股子气来。

    虽然他知道皇后不可能伤害明秀,可是却一直很担心这个。

    “父亲。”皇帝驾崩之事大家还没回过神儿来呢,且荣王妃方才死得太惨了,满地都是血,明秀只觉得眼前都发花正在皇后的身边醒神儿,见了沈国公的身影竟眼睛都红了,冲进了自己父亲宽阔的怀里,拱了拱方才低声说道,“我在宫里,很担心父亲。”

    她就担心沈国公打出真火儿来,真为了皇帝来个肝脑涂地同生共死啥的,感觉到沈国公的大手摸着自己的头发,她忍不住拱了拱,眯起了眼睛。

    哪怕是亲爹死了还没回神儿,安王殿下见了老岳父抱着自家媳妇儿那温柔样儿,也酸得掉牙。

    他媳妇儿方才都没有往他怀里扑!

    “岳父大人。”慕容宁含笑上前,将明秀轻轻地拉到自己怀里轻声安慰,这才迎着老岳父冰冷了然的眼睛赔笑道,“父亲辛苦了,快来坐。”他心虚地不敢看岳父身后大哥表姐那同样漠然无声的眼光,咳了一声赔笑讨好了一会儿,听见阿秀缩在自己怀里小声儿笑了,这才觉得自己又变成了媳妇儿最心爱的人,撅着尾巴就拉着明秀回了皇后身边,这才看了一眼方才在皇帝宫室之中的勋贵们。

    能在皇帝面前有一席之地的,不是宗室就是勋贵,只是大家都是聪明人,完全不提方才皇帝与皇后的异动。

    没见提了这个的荣王妃叫给剁成饺子馅儿了么。

    这皇帝的家事大家管不着,且比起荣王,还是太子更招人喜欢,大家都决定把此事永远埋在肚子里,再也不提了。

    皇后却并不在意这个,只是轻轻地摸了摸还带着手指印淤痕的雪白脖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昭贵妃正在一声一声地冷哼,一脸不高兴,似乎是叫大家都别招惹贵妃娘娘。

    “陛下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该早日登基,稳定天下民心。”沈国公就是来卖好儿的,不然在新朝可怎么混呢?此时就头一个板着冷漠的脸在一旁淡淡地说道,“先帝的丧事要办,只是无人能名正言顺操持。只有太子登基,方才合适。”他十分正直地说了这些,果然迎来了太子温和的目光,顿了顿,又起身想要去最后给皇帝磕个头,这虽然看似有些不识时务,然而太子却越发温和了。

    此时还不忘旧主,沈国公,果然是个纯粹的忠臣。

    明秀与慕容宁急忙引着沈国公往里走,走到了内室,就见内监们正在最后给皇帝打理身上,沈国公沉默着看了皇帝许久,收回了眼睛。

    所有当年的一切,都在皇帝驾崩之后成为过眼云烟,日后,都不必提及了。

    “陛下给父亲留了这个。”明秀垂目将丹书铁劵交到沈国公的手上,见父亲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复杂,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多问,只低声问道,“日后,父亲可有什么章程?”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手下也有许多的武将,太子若登基自然是要论功行赏的,到时候沈国公只怕就要受到冲击。明秀不担心别的,只担心戎马一生的父亲会心里生出失落与寂寞,会难过。

    “太子还是会大用我,谁都不如我来的叫人放心。”沈国公俯身摸了摸她的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明秀一怔,想明白了,便微微点头。

    “我听说荣王妃死了?”沈国公抬起身,仿佛是在用唠家常的态度漫不经心地问道。

    听见荣王妃这样简单就死了,罗遥的眼里露出淡淡的遗憾,仿佛还想追出去再给荣王妃两刀。

    “她御前无状,因此被赐死了。”明秀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轻轻地说道。

    “荣王呢?”沈国公沉默片刻,便问道。

    “荣王被拘押在了别宫里。”荣王当时腿一软,就知道大势已去,为了不叫太子反手给他一剑急忙用力磕头给太子求饶,完全没有风骨。然而他跪得快还是跪对了,太子有些遗憾地收了手,饶了他一命,却因荣王到底是心腹大患,因此被押在了无人的宫中叫人严加看管,就为了日后再审。

    明秀想到荣王灰败的,甚至看荣王妃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的模样,到底在心中鄙夷。

    这样的无胆鼠辈,竟然压过了慕容宁的风头,实在叫人恶心!

    “荣王……”沈国公哼了一声,到底对荣王的死活不感兴趣,见太子心中有所决断,点了点头,叫明秀在宫中好生打理,自己方才带着人退出了宫中。

    皇帝驾崩第二日,太子登基,奉生母为太后,太子妃为皇后,又册嫡长子慕容斐为太子,其余东宫诸妃诸庶子虽然迎入宫中,却并未册封。

    宫中乱成一团。

    虽然皇帝多年前只有庞氏一个真爱,然而这两年到底收了许多年轻的美人,又都宠幸过因此不能放出宫去,自然是要看守起来,免得日后给皇帝陛下戴个绿帽子啥的。

    因宫中狭小,按宫中的祖制无子的妃嫔都要迁到别宫去日后再也不许出宫。一时这宫中诸妃都哭哭啼啼央求到了太后的面前,想求留在宫中抑或是先有个更好的待遇,太后有些同情这些年少就要凋零在宫中的美人,与皇后商议了一回,虽然依旧将这些美人迁出宫去,却寻了一个极宽阔华丽之处,也叫人不许苛待。

    宫中叫人腾出了位置,东宫诸妃便入宫,暂且住在一处,等着皇帝册封之后赐予宫室。

    因皇后有孕,皇帝竟舍不得叫皇后劳累,与两个弟弟笑里藏刀地谈了谈人生,叫弟弟们出宫滚蛋,留了两个弟妹在宫中打理宫中事务。

    唐王掀了桌子,安王殿下哭哭啼啼扒着宫门往里头悲情地呼唤自己媳妇儿,却被皇帝无情地关上了大门。

    明秀在皇后宫中都听见慕容宁悲悲戚戚幽怨的哭声了,就在唐王妃与皇后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很有些坐立不安。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四弟这也差不多了。”唐王妃便嘲笑道。

    “嫂子何苦消遣我?二哥珠玉在前,我家王爷是不敢攀比的。”那叫一个黏糊,唐王殿下更恶心呢。

    至少比起五大三粗的唐王,柔柔弱弱的美人儿安王哭起来也挺美的。

    “这张嘴就是这样厉害,我是说不过的。”唐王妃从唐王遇刺就搬回了唐王府,虽然与唐王看着和好,只是却冷情了许多,再也不大将唐王放在心上,也没有那样爱慕他了,如今搬回来,不过是权衡利弊,又有为慕容复打算的意思在里头,听了明秀的揶揄只是挑眉笑道,“只是再厉害,怎么遇见四弟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呢?怪道都说一物降一物呢,嫂子说呢?”

    慕容宁哭声一起,明秀这头儿的笔锋都乱了,显然很在意的。

    “你还是嫂子呢,这样欺负人,我是不许的。”皇后此时还不显怀,只是皇帝很看重她这一胎,不许劳神的。

    “这就与咱们充上皇后娘娘的款儿了不成?”唐王妃便挑眉笑道。

    “我还要谢你帮衬,怎敢在你面前摆谱?”皇后就笑了,叫人去端了血燕来给唐王妃明秀,这才叹气道,“也是我如今精神不好,不然,也不会劳累你们了。”

    皇后这一胎虽然看着稳当,到底要小心些,先帝驾崩新君登基,宫里宫外不知多少的事要忙碌,若皇后一个人实在是劳累人的,不是皇帝捞了两个苦力给自己,皇后竟只好去求太后给做主了。想到太后从先帝驾崩就精神不好,她便有些担心。

    “母后受了惊,自然是精神短些,嫂子不必担心。”唐王妃知道皇后忧心什么,便宽慰道。

    “有贵妃娘娘与顺妃娘娘陪着开解,我也觉得安心。”皇后柔声说道。

    皇帝如今诸事繁忙,还没有来得及加封先帝妃嫔,如今也只好这样胡乱地叫着。

    “那几个侧妃,陛下是个什么意思?”唐王妃吃着燕窝,觉得自己被滋润,就跟活过来了似的,见皇后一怔,便贴着她的耳边轻声道,“那几个我冷眼瞧着竟十分欢喜,想来以为自己能有大造化呢!我看着有些猖狂的意思,只是到底身份不同了,竟不能多说,只是嫂子得心里有数。”她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冷冷地说道,“若有人心怀不敛,就跟那个姓许的似的,断断不能容她!”

    许侧妃入宫之后竟然还闹了一回,仗着自己生了皇子身份尊贵,还要大刺刺给太后来请安,顺便给太后瞧瞧自己的龙凤胎。

    早前因太后不大看重庶出的孙子,因此竟从未看过这两个孩子。

    当然,如今也是不见的。

    许侧妃竟然骚扰太后,实在胆子太大了。太后可不是心存顾忌不愿对诸妃庶子下手的皇后,毫不客气地叫了皇帝过来,只问是什么意思。

    皇帝真没什么意思,冤枉得很,只将敢背着自己玩儿花样儿的许侧妃送进了冷宫,顺便夺了她的一子一女分别与两个位份低微,平日却十分老实早就无宠的妾室养着。

    这两个孩子本年纪就不大,虽然初时没了母亲啼哭不已,然而就这么几日就已经开始忘记生母,转而与精心养育自己的养母亲近起来。

    皇后听了这个已经在苦笑,摇头叹道,“这个怎么防得住。”莫非她要收拾日后进宫的每一个妃嫔,捏死每一个庶子庶女么?

    她是做不来这个的。

    唐王妃也知道皇后温和的,闻言叹道,“如今,只能看陛下的良心了。”

    明秀听了就忍不住噗嗤一笑,见皇后也叫这句话给逗笑了,便笑道,“陛下看起来并不是没有良心的人。我见诸妃皆未册封,只嫂子做了皇后,斐儿做了太子,这就是最好的态度了。”她顿了顿便柔声说道,“且看在陛下竟扣了我们两个在宫里,莫非还看不住陛下对咱们皇后娘娘的爱重来?”这话听得唐王妃抚掌大笑起来,也叫皇后脸上绯红,取了桌上的果子来丢她。

    “你也这样促狭。”皇后便嗔道。

    明秀急忙诚惶诚恐请罪,又叫人笑了一场。

    皇后已经笑得不行了,急忙抚着小腹笑道,“可不好再说笑了,不然,都要笑坏了。”

    她们几个难道有这样肆意欢笑的时候,先帝驾崩就仿佛是乌云散去了一样,十分叫人自在,明秀理清了手上的几本册子,又叫人进来吩咐了些迁宫修缮宫中宫舍之事,又听见几个侧妃来要给皇后请安,因皇后都不见叫人回去了,沉吟了片刻方才与皇后说道,“斐儿做了太子,固然是极好的,只是我想着他年纪还小,是否可以时常回宫来居住,不至叫他一个人在东宫冷冷清清的?”

    太子被册封就要去东宫居住,只是慕容斐年纪很小,实在不大人道。

    又不能跟他爹似的娶了媳妇儿一起,还热闹些。

    “你说的这话极对,这些时候,我也想他。”皇后叫明秀说到了心事便笑道,“亏了有明儿在他身边陪着,不然,我就更担心了。”

    她正说着话儿,就见门外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之后就见慕容斐与慕容明两兄弟冲了进来,慕容明到底还是个孩子,欢叫了一声,迟疑地看了一眼皇后,扑进了明秀的怀里。

    “瞧瞧这满头是汗的,吹病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见慕容明很有自觉不去闹有孕的皇后,明秀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给他擦汗,笑问道,“这是从哪里回来?”

    “给皇祖母请安去了。”慕容明仰着小脑袋由着明秀给自己擦脸,小嘴儿里巴巴儿地说道,“只是瞧着皇祖母不大笑。”

    明秀的手就一顿。

    此时太后静静地立在窗边,看着外头已经开始融化的冰雪,迎着阳光眯起了眼睛。

    她的手轻轻地摸过了已经没有痕迹了的脖子,却觉得仿佛那双手还掐在上头一样。

    那个时候,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最后关头,他对自己笑了。

    然后松开了手……

    身后传来昭贵妃很有精神的要求下棋的呼唤,太后转头看了看傲气凌然的昭贵妃,笑了笑放下了自己颈间的手,关上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