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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宴上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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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油灯最后一丝引线被燃烬,鹿燃歌微睁的双眼慢慢地合了上,她不知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周遭狱房奇怪的声音也逐渐静了下来。

    “鹿燃歌,鹿燃歌!”

    她听到耳边有人在唤她,但那声音明显不是她所望。

    她感觉自己被人架了起来,又拖行了一段很远的距离,曲曲折折,上上下下,中途眼睛又被布条蒙了上。

    不久后,迎面吹来了清新的凉风,身子感到了些日光洒来的暖意,她才微微动了动干燥的唇:“水…我要水…”

    没过一会儿,她便感觉到有人喂给她清水,她拼命地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尽管好几次呛到了气管。

    接着,她感觉自己又被架了起来,拖行了几步,就被扔进了水池。

    是要死了吗?

    是再也无法见到陆青衣,也回不了凉州了吗?

    我好困…真的好困…

    她沉进了水池里,脑袋沉沉的。

    “鹿姑娘可别睡着了。”

    待遮眼的布条被解开来时,她看到了一边满脸精明的丫鬟,只见周围点着许多红色的蜡烛,屋子里一股结香花的香味,她发现自己在一汪洒满金盏花花瓣的澡池中。

    “鹿姑娘在禁地里待了一天一夜,里面黑,怕姑娘出来会被伤了眼,正好沐浴时可先习惯烛光。”丫鬟一边给她梳洗着头发,一边说。

    “这是哪儿?”鹿燃歌有气无力,本身就筋疲力尽的情况下,断食断水了一整天,这下还泡在热水里,她感觉自己几近晕厥。

    这时,丫鬟将一颗丹丸塞进了她的嘴里,又用手掐住她的下颚让她吞了下去,她挣扎着想要吐出来,却被丫鬟单手死死地扣在了池边。

    “姑娘,我家王爷只给了我们半个时辰给你收拾,香菱希望姑娘配合,别让奴婢不好做。”

    听到这里,鹿燃歌更是挣扎的厉害:“王爷?哪个王爷?放我走!放我走!”

    香菱白了个眼,朝那瘦弱的肩上一劈,鹿燃歌立马栽进了水池里。

    香菱把梳妆打扮好的鹿燃歌扛到未央宫正殿门外后,让她自己走了进去。

    “待会你就能见到你的青衣哥哥,若你想要解毒丹的话,无论我家主人有何求,皇上下了何旨,你都不可违抗,你想要他活,就得听主人的话,你记着,金芷鸢给你夫君下的毒无药可解,只有我家主人能救他,你别无选择。”

    鹿燃歌满脸忧郁地入了殿,回想着香菱刚才的“忠告”。

    她看着紫柱金梁的大殿里高朋满座,和殿中央轻歌曼舞的西域美人,脑中一片混乱。

    直到她心事重重地来到皇位阶基下时,她才看到了同样在与他对视的陆青衣,他这一夜里憔悴了许多,那唇间也毫无血色。

    她心疼地要哭了。

    “哥哥!”鹿燃歌刚上前要迎了去,却突然想起了香菱的话,她看着陆青衣微微发紫的嘴唇,他该是又要毒发了。

    容夕见着鹿燃歌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觉得甚是愉快,不过他还想看好戏,好戏还在后头。

    “把头抬起来。”皇位上的容云霆一阵好奇与高涨,容夕一旦成了婚,就得去封地,这是他这些年一直所期冀的事,他恨不得立即下旨!

    鹿燃歌眼眶开始发红,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满眸恍然的陆青衣,她希望他有所举动,但他却一声不响,她知道,他定有苦衷。

    末了,一旁的容夕开了口:“皇帝与你说话,岂敢不理?”

    她这才想起自己正在未央宫,这里亦是她姐兄和兄长们儿时玩乐过的地方。

    如今她初次来此地,竟是被迫跪在了这里,今日也是要死在这里了吧。

    果然,当她绝望地抬起头时,皇位上的容云霆差点吓地跌下了阶基!

    “妖女!”一旁的皇后随即大喊一声,店内的百名护卫围上了前,将戟对向了鹿燃歌。

    此时,陆青衣无法顾虑其他,他捏住了拳,启着毒发前最后的内力,瞬霎来到了鹿燃歌面前挡住了戟,容夕微怔在原地,刚刚陆青衣那般无影地闪过,让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见陆青衣毒发吐了黑血,鹿燃歌哭着抱住了他,她用那上等丝绸所制的留仙裙去给他擦嘴,却不想黑色的血液染湿了她整片衣袖。

    龙椅上的容云霆一看那陆青衣黑血四溅,以为宫里又来了个妖物,便跳脚地大喊着要将两人拿下。

    容夕抿嘴笑着,他心里喜乐无比,眼前的一切属实有趣,他看着官兵中间被围着的一对璧人狼狈不堪寡不敌众,又忽然担心自己会失去乐趣。

    “皇兄,方才你不是答应了容夕,将燃歌许配给臣弟,怎么这会要赶尽杀绝?”容夕在阶基下跪了下来,真心实意地进行了三个叩首,“皇兄,这姑娘是一直在长安长大的鹿姓,并不是金家那……”

    “可笑!”容云霆用力拍了下龙椅的把手,那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几乎裂了开,他想起容夕从小在宫中的恶作剧,以及四处拜师成为了方士,又在明光宫天台呼风唤雨召唤雷电的事情,不禁感到愈发惧怕。

    “皇兄,夕儿从小到大从未求过皇兄,皇兄为何如此憎恶这女子,到底是为何?”容夕又开了口。

    全长安都知道,半个月前,那个被处了削脑极刑的金芷鸢,在掉去半个脑袋后,嘴里仍在喊着家妹的名字,那日,方圆十里的花草伴随着她的惨叫霎时枯萎,金家为保血脉,请了方士来过阴,最后说是姐妹俩被妖物上了身,与金家无关。

    上一辈人还知道,先皇国师在仙台求解了七七四十九天后,出来第一句就是:“长安有女婴,翌年元月初九辰时出世,此女出世,立马杀之。”

    而第二年元月初九辰时出生的女婴,只有鹿燃歌一人。

    近日北方外敌来犯,不到七日,朝廷派往的常胜将军和精锐奇兵被敌人杀了个精光,统领还被对方用热锅给煮了,新上任的国师在仙台做了法,说是妖女未斩干净,不杀会祸国殃民。

    宴席上的宾客还未散去,所有人被控制在了正殿内,容夕看着宝座上瑟瑟发抖的时年四十五的容云霆,笑着说:“皇兄莫怕,这鹿燃歌身上的妖物,早就被臣弟消除了。”

    “朕会害怕?胡说!”容云霆恼羞成怒,“这女子眼眶发黑面色灿白,看着就是妖物!朕有天师护法!来人!”

    容夕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明明是他将她饿了一天一夜所致,他想了想站起了身,推开了陆青衣面前的戟,一步一步上了阶基,他来到了容云霆面前,伸手朝皇帝摊开了掌心:“皇兄。”

    只见容云霆盯着容夕的掌心好半天,忽然舒展开了眉心,微张着嘴,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你会成全臣弟对不对?”

    容云霆僵笑着点了点头:“皇弟所言极是,皇弟要什么,朕给什么。”

    这时,一旁的皇后刚要上前,便被容夕斜眼一横,慑了回去。

    如群臣与外使所见,皇帝忽然转变了态度改了心意,定是白贤王施展了妖术,而他索取,仅为一名妖女,此宴散了后,此事定会传遍天下。

    容夕满足地收回了手,容云霆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却又似忘了刚才的一切,他命令宴会照常举行,宫内立刻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容夕迈着轻步一级级下了台阶,他一把拽住了鹿燃歌,又弯下腰对正在毒发的陆青衣沉声说:“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接着,便拽着鹿燃歌出了殿。

    陆青衣用手撑着地,喘息中他看着容夕带着鹿燃歌渐行渐远的身影,她在拖曳中挣扎着不断回头,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他沮丧地使出全身力气,正准备用那把毒匕首插进自己的胸腔里时,混在舞姬中的姚乐儿阻止了他,将他拖出了人群。

    巳时,蛮夷邸。

    屋内响起了苏琴的三声掌声:“你今日所见,甚是精彩。”

    姚乐儿拧着眉,双手抱拳鞠向苏琴:“求您为陆青衣解毒。”

    苏琴冷笑:“他死了与你何干?”

    “他是您的妹夫…燃歌如今又被困在了亲王府,您不担心吗?”

    苏琴听到这里,觉得自己一下子丢了两个包袱,经过这几日观察,她发现马渊是喜欢金芷鸢的,陆青衣不是金家人,鹿燃歌又免去了死刑嫁进了宫,马渊定会随她到凉州。

    苏琴忍不住笑了:“妹妹嫁给皇家,多好的事,对了乐儿,你可曾听说过雪林?”

    “未曾听说,乐儿是楼兰人,”姚乐儿担忧地看向了门外,“不过,这蛮夷邸的酒舍倒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

    “嗯,那你去。”苏琴支走了姚乐儿。

    姚乐儿走后,苏琴又摊开了《凉州地方志》,这几日里,她一直在这古老的图册里寻找苗陨西失踪的对应位置,她圈圈点点了几番,忽然想起了《休屠志》里关于鹿鸣公主的这条线,思绪一下子又陷入了困境。

    “在这个时空,我现在是被处过极刑的沉鸢公主……既然金芷鸢叫沉鸢公主而不是鹿鸣公主,那么鹿鸣公主难道另有其人?!”

    苏琴紧握着书简,她忽然想起陆青衣手腕所纹的二字,自从来到这里,她还没去检验那“鹿鸣”二字是否还在,她深吸口气,站起身,径直走向了床榻上昏迷着的陆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