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盛世凤遗昭华纪 > 第九十一章 沧海难为

第九十一章 沧海难为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从这里进去,时间不多,看一眼就赶紧出来。 ≥ ”二哥先行下车,环视四周确定状况后才又撩开了马车的帘子让我下来。

    我左右看了看,自将军府内上了车,一路颠簸我们尽量避开人多的大路,在距离韶宫偏门处千米左右的树林里等到太阳落山,大批侍卫正赶上换班的时候。“谢了。”

    “带上这个。”二哥递来一把剑。

    我却没有伸手去接,“没关系,用不上。我去看看御儿就好。”

    说完,我虽有担忧,却还是打定主意,头也不回地向韶宫方向而去。我与我的儿子仅一墙之隔,怎会就此罢休,我只要去证实他是否真的病了就好,没有什么比想到,他生着病身边却一个真心照料他的人都没有更让我觉得揪心的。

    或许我那个时候就该带他离开的,拼上性命把他救出来,天涯海角带他走就好了。

    趁着换班的侍卫分神,我纵身跃过韶宫高墙,度极快,等他们反应过来,恐怕连我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我是四更离开的南埕,策马一路飞驰在午后抵达北韶,便直接去找二哥了,和他商量好对策,二哥就安排了马车,也就有了我们后来躲在韶宫偏门外树林里等待的那一幕,我悬着一颗心,只想确定我的儿子没事,看一眼就好,看一眼知道他没事,我就即刻返回南埕,一切都来得及。

    飞身跃过亭台长廊,停身,眼前就是软禁御儿的宫室了。

    我迫不及待上前一步,还未来得及跨出。

    不对!

    腾身而起,身旋而立,气聚于掌心就势打出。

    凝紫色的妖娆,却在他面前咫尺之处被冻结了,如同一个无形的结界,拢聚无边月芒,悬于高朗,凝紫色的雾茫轰然碎却,震落满庭梧桐花。

    他说,“阿音。”

    梧桐花的花瓣随着微风纷纷飘落,我在花与花之间,看到了我等了很多年的人。

    九年,太久了。

    为了这一句阿音,我等了九年。可是幸好,等回了他。

    月芒褪去,熟悉的人影渐渐清晰在眼前。我忽而又起一掌狠狠打去,元郢受力挨了这一下子,不自觉退了两步,捂着胸口摇头叹气,苦笑着。“都多大了,还这般顽皮。”

    “想起来了?”我走近,问他。“我来,却不是来看你的,我儿子呢。”

    他抬了下头,示意我身后的宫室。

    转过身,我径直走向那间宫室。我推开门,门只是轻轻的一声响动,却惊醒了躺上床上的御儿,他受惊坐起,问道,“是谁?”

    “是我。”我伸手掀起床幔,站在他眼前。

    “娘娘!”他眼见着是我,大喜,扑上来抱住了我。“御儿知道,娘娘会来看御儿的。”

    “听说你病了,放心不下,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刚到呢。”我将他拥在怀中,眼看着他好生生的在我眼前,跟我说着话,这才轻轻地松了口气,脑子里一热竟什么都给忘记了。“你怎么样了?病得很重么?”

    御儿摇了摇头,“好多了。”

    怀里的小人儿状似又高了些,也稳重了些,带着孩子般稚气的语气,却说着乎年龄稳妥的话,我恨不得摸清楚他每一根骨头的样子,恨不能找出他所有和上次不一样的地方。

    “咳咳。”他又咳了两声。

    我将他放下,重新给他盖好被子,手背贴着他的额头,“是着凉了么?”

    他不听话地又从被子里把手伸了出来,抓住了我贴着他额头的手。“看到娘娘,就好了。娘娘答应过,御儿可以保护你的时候,就到御儿身边来。现在,御儿可以保护娘娘了,所以娘娘来了吗?”

    傻孩子。“御儿可以保护娘娘了吗?那御儿赶快好起来才行。”

    听见我这么说,御儿显然很高兴,他将我的手抱在胸口,紧紧抱着,很用力地点了点头。他又闭上了眼睛,嘴边带着笑意,渐渐入睡。

    我坐在他的床边,试着动了动手,根本抽不出来。

    元郢跟在我后面走了进来。坐在宫室的外间,好像并不是很在意我和御儿在一起。

    御儿的呼吸开始慢慢变得均匀,渐渐地安稳睡去。

    我的右手被他牢牢抱在胸口,只得用左手去拉好他的被子,理了理他额前乱,不由得俯身将他抱在怀里,舍不得,到底让他受了多少苦,这么小的孩子,他还这么小。

    我怕眼泪落在他脸上再将他吵醒,又很内疚没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在这一刻,我真的想要放弃一切了,只陪在我儿子的身边,就好了。低下头去,在他额上轻轻留下一个吻。

    御儿终于沉沉睡了去,小手很热,我从他慢慢放松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他早已浑身都是汗,手心里也是湿湿的。我整理好御儿,从内室走了出来,元郢应该已经等了好一会儿,却看不出有一丁点的不耐烦。

    所以我又回过头去看了看内室睡着的御儿,徒生一种错觉。

    “御儿到底怎么了。”这孩子是否正常,我一眼就看得出来,即使他装得再好,也仍然骗不了我,他眼底黄,浑身烫得厉害。

    元郢循着我,看向了御儿,轻声道。“御医都看过了,却也检查不出什么。总是反复高烧,常常前半夜睡下,后半夜又开始盗汗,严重的时候意识也模糊了,脸色蜡黄,死死咬着嘴唇,浑身颤抖。”

    为何会这么严重。我不禁低头,想着元郢的话,想着御儿挣扎的模样,心里一阵乱疼。

    “他果然,是你的儿子。”元郢喃喃念道,声音轻到不能,我回过身看他,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御儿身上,瞳色涣散,毫无防备地失神,让人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疼。“御儿的父亲,是我吗。”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口气憋在心里太久了,只是如今听到他这么问,我却一点也没有解脱的感觉,原来悬着的一颗心落在地上,未必好过。

    “你为什么把他留下了呢。你应该可以带他走的。”元郢的语气里留了些疑问,他应该有自己的假设了,因为无论怎么想,我放弃了御儿去了南埕,大概理由只有一个,就是皇甫宣不能接受御儿。

    “你错了。那时候,我几乎丢了一整条命,不要说保住御儿了,若非皇甫宣搭救,我的这条命也早就丢在九年前了。”我没想到自己可以如此冷静地说出这些话,曾经想过无数次,我会怎样抱怨这些委屈,可是在这无数次里,都没有想过会像今天一样,这么冷冰冰的,我侧过头看向他,“所以,你到底去哪儿了。那样的关头,我以为你会来救我,可是你没有,当我被逼着喝下药不得不早产生下他的时候,你去哪儿了。生死关头,你下落不明,本该与我至亲的人却对为我接生的人说出剖腹取子,我奄奄一息几次痛死过去的时候,却有人要杀我的儿子,有人要杀你,躺在病榻上因为将死的无能为力而绝望时,高瑾怡险些对我下最后毒手,取我昭华碧玉,我眼看着他们带走我的儿子,却动也不能动,若非皇甫宣趁乱攻入韶宫,今日便不会有我了。之后长达四年的时间,我多是住在落香山休养,因为我看到宫墙就会想到那一日的绝望,因为那一天,我失去了爱人,儿子,母亲,一无所有了。”

    那一日韶宫的一切,都清楚地刻进了我的骨子里,日日如蚀骨般的折磨。多少次深夜难以入眠,却忽然惊醒时,枕边晕湿一片。

    所以,我该怪谁?

    元郢听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完,没有打断,提到剖腹取子的时候,我明显察觉到他倒吸了一口气,皱起了眉头直到最后。自然放在桌上的手,也慢慢变得僵硬,他微微曲了曲手指,眼底涣散的情绪也随之渐渐聚起。

    从此无声,静默而立。

    就像是在默然祭奠匆然逝去的九年。

    九年前到底生了什么,竟让我们差点生死永隔。那一日离开韶宫,我究竟是有多绝望,现在回想起来,心里只有阵阵的寒意,只是一片深如海底的死寂,让人愈窒息。

    我没能如愿,在看过御儿之后启程离开。

    御儿的病情,远比我估计的要严重,如果说韶宫的太医都束手无策,那么对我来说,能救他的办法就只有求助于神凤所遗的碧玉之力。当我提出想唤起昭华碧玉之力试着治疗御儿的时候,元郢很慎重的考虑了一番,却说要等太医再看过之后商量。

    我不得不先留下了,只能等天亮,元郢带来太医为御儿再次诊治之后看看情况如何。

    御儿被软禁的地方,正是离宫。是我在整个韶宫里最熟悉的地方,我想这大概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即便元郢那时没来得及想起一切,可他仍然选择了这里。

    我在御儿病榻前守了一晚上,加上之前彻夜赶路,着实累坏了,天将亮之前迷迷糊糊靠坐在榻上打了盹儿。

    或许是在梦里,我感觉元郢走过来,将我抱起,让我平躺在了御儿身边。

    也不知道这一个盹儿到底是睡了多久,只是嗅到了阳光的味道,轻轻的,暖暖的。偶尔有阳光照在脸上,然后,被什么遮住了,一直被遮着,带着些许的暖意难得温和的舒适,可是,遮去阳光的东西,晃动了一下,又有些阳光溜了进来投撒在脸上,可是很多的,便又被遮去了。

    我有些感觉到了,意识慢慢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便看到御儿伸着手,遮去了直射在我脸上的阳光,他的表情很认真很努力,偶尔因为累坚持不住晃动一下,却很快又挡住了刺眼的光芒,我看着他的模样,笑了。

    御儿觉我醒了,看着我,笑得比阳光更暖。

    我起身,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怎么睡到床榻上来的。御儿身上的被子斜着,一半搭在了我身上,我伸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幸好,现在没什么异样。

    眼见着御儿笑得有些诡异,不知他又有什么鬼主意,便问道。“你在笑什么?”

    他像是突然察觉到自己笑了,猛地收起笑容,摆明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怎么也是不打算说,我摇了摇头,刚打算放弃的时候,御儿却拉住了我,很小心地说,“御儿梦见神仙了。”

    “哦?”我对于他孩子气的行为颇感好笑,也还是装得一本正经地陪他说下去,“那神仙跟御儿说了什么?”

    御儿笑得越来越神秘,说,“御儿求神仙老公公,让娘娘可以一直留在御儿身边,神仙老公公答应了,然后御儿醒来,娘娘就在御儿身边。”

    我佯装着惊讶恍如中计般,恶作剧地伸手去摸他的头。他笑着躲,求饶道,“放过御儿吧,御儿还有事,还有事要告诉娘娘……”

    “砰。”

    御儿的话音未落,宫室大门处忽然传来一声。

    我们顺着声音看去,元郢俨然刚从外面回来,将将把门推开,自门上掉落下一物件,他是本能挡了一下。

    可是,门上残留着墨迹,砚台摔在地上碎裂得七零八落。元郢的一袭月白,未能幸免,斑斑墨迹,恐怕他自己都没想到,掉落下来的暗器会是块磨好墨的砚台。

    御儿噗嗤就笑了。

    我忍了忍,最终没忍住,明白了御儿坏笑真正的目的,竟也抱着御儿笑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