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金玉满堂 > 闹剧(下)

闹剧(下)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顾明淳跑了。

    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

    罗熙年气得炸了肺,性格里那份乖张也冒出来,恶狠狠道:“爷要是不把他找出来,爷就不姓罗,姓顾!”从来都只有他耍别人,今儿却被别人耍了,这个场子一定得找回来。

    “六爷消消气。”江廷白劝道:“顾公子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想要溜走还不容易?想必他对我们起了疑心,这才偷偷跑掉。”

    “哼!”罗熙年脸上闪过一丝戾气,恼火道:“这才是扮猪吃老虎呢!”

    江廷白笑道:“顾公子怎么会是那种人?回头叫他给你赔罪。”

    罗熙年正气头上,严令随身小厮四处寻找,江廷白也撒了不少人出去,甚至还找人画了画像,可惜顾明淳就跟消失了一样,始终毫无消息。

    一连几天,罗熙年都阴沉着一张脸。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江廷白有些担心,想起一张白纸似顾大少爷,不由皱起了眉头,说道:“这事儿六爷先别管了,我去安排,让人到三教九流地方问问,但愿别出什么事才好。”

    罗熙年哼道:“叫他吃点亏也是活该。”

    扫药捧了一张名帖进来,禀道:“门口有个自称京城里来,想见六爷一面。”

    罗熙年出了一会儿,回来脸色是不好,咬牙道:“就算把苏州翻个底儿朝天,也要把那酸秀才揪出来!”

    江廷白摇头道:“可惜这事儿不便动用官府,不然应该会一些。”一则豫康公主府不想公开,二则此事牵扯到孔三小姐,所以只能悄悄找人。

    “大爷。”这次进来是江家小厮,垂手道:“书大奶奶来了。”

    “书大嫂子。”江廷白笑着将人迎了进来,指了指罗熙年,“这就是我说那位京城来六爷,眼下也帮着找人呢。”

    “六爷。”贺婉贞欠了欠身,见他没有让罗熙年回避意思,便道:“方才孔三小姐让人来送信,问我今儿去不去普光寺,他们家要去寺里给她母亲上香。”

    江廷白一怔,回头看了罗熙年一眼。

    罗熙年眯眼道:“走,咱们也去普光寺候着!”

    贺婉贞欲言又止,江廷白朝她笑道:“书大嫂子放心,我们有分寸,不会给孔三小姐添麻烦。”

    贺婉贞点了点头,叹道:“只盼点找到那位小祖宗,不然可就闹大了。”

    孔老太太、三位儿媳,以及五位孔家小姐、六位少爷,几位姨娘之流,再加上仆妇小厮们,一行人热热闹闹压了大半条街。

    玉仪坐马车里,晃晃悠悠想着自己心事。

    不知道表哥今天会不会出现,万一来了……,自己该怎么应对?若是撞见别人又该怎么办?可是表哥若是没有来……,那人又是去了哪儿?会不会遇到了什么不测?越想越是心烦,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三姐姐?”玉清旁边小声问道:“是不是有点晕车?”

    玉仪微笑摇头,“没事。”

    玉清低下了头,小声道:“听姨娘说,我小时候也是见过先头太太,可惜年纪小都不记得了。”看了看她,“三姐姐今儿心里不好受吧。”

    “嗯。”玉仪合上了眼,连话也不想说。

    玉清本来就不是多话人,见状也就沉默下去。

    前头隐约传来丫头们说笑声,叽叽喳喳,还有妈妈们呵斥声,小厮们驱赶行人吆喝声,搅和一起吵得人头疼。

    玉仪心里冷笑,这哪里是出来祭奠上香?简直就是合家去郊游!

    自己没有见过母亲顾氏,十年前丫头们剩下也不多,至于老太太、大太太,她们又有谁会真心惦念?不用说阮氏,今日出来就是等同被人羞辱,提醒她身为继室事实,不暗暗咒骂就算不错了。

    孔家普光寺常年供奉香油,孔老太爷又是苏州父母官,因此寺里知道孔家女眷要来,早早就把后院清理干净。

    至于香案、香炉等等,也全都预备妥当。

    上香时候,孔老太太是长辈无须亲自上前,由大太太帮着上了一炷香,还象征性说了几句话,诸如让顾氏放心,孔家如今一切安好,玉仪也长大成人云云。

    孔老太太叹了口气,朝玉仪道:“可怜你母亲,年纪轻轻就那么去了。”

    阮氏眼角微微一跳,很垂下眼帘。

    玉仪回道:“孙女虽然没了母亲,但是有老太太和老爷、太太教导着,还有叔伯婶婶们心疼,姐妹兄弟又都十分和睦,也算是身福中了。”

    孔老太太满意笑道:“你能这么想,很好。”又朝阮氏道:“你带着孩子们,都去上一炷香吧。”

    阮氏自从前几日知道此事后,心口气就一直没顺过。

    今儿出来了,脸上倒是十分平静样子,听到老太太说话,便立时应了。从旁边丫头手里取了香,点燃了,然后走到阮氏令牌前面,轻声道:“姐姐天有灵,如今玉丫头出落十分懂事,又乖巧,实是个难得孩子,也不枉姐姐养育一场。”插好了香,迟疑了片刻,后还是跪下去行了个礼。

    玉仪隔她有三尺远,看得十分清楚,阮氏跪下去那一刹那,指甲深深嵌到了掌心里,双手关节白发亮。等到自己过去上香时,两人擦肩而过,是从对方身体里感受到一丝寒气,想来已经恨极恼极。

    回头一看,孔老太太脸上还是万年不变和蔼,大太太眼里闪过一丝嘲笑,三太太嘴角微微翘起,玉娇和承武几个则是满脸愤慨。

    接着大太太、三太太,以及玉华等兄弟姐妹,几位姨娘,也都一一过去上香。

    旁人还好说,玉华等人都是按着规矩行事,承文几个小少爷则由乳母帮着,一切倒也有条不紊。独有玉娇,前几天才跟玉仪闹了别扭,今儿又见母亲受了气,上香时候便胡乱一插,结果反倒弹起一层香灰来。

    阮氏不待老太太喝斥,便抢先道:“笨手笨脚,到旁边站好。”

    大太太嘴角勾了勾,眼里闪过一丝看好戏表情。

    玉仪开口道:“老太太是上了年纪人,还请大伯母、小婶婶陪着去说话,我就不跟着去了。”虽然心里对顾氏没有感情,可是出于对逝者尊重,也不愿让人这儿闹起来,惹得众人看笑话。

    她这话情理,孔老太太等人说了几句便走了。

    玉娇故意迟了一步,然后走近道:“前儿武哥儿泼了你一身茶,就想出这样法子来欺负人!还说是公主府教养,心眼儿也不过跟针鼻儿一般大。”

    玉仪心中厌恶至极,轻声道:“滚远点。”

    “你……”玉娇瞪大了眼睛,咋呼道:“你刚才说什么?!”

    前面人还没走远,玉仪露出一脸无奈之色,提高声音,“好妹妹,看今儿是我母亲祭日份上,别闹了行不行?”

    孔老太太回头看了过来,斥道:“还不把五小姐拉走?!”

    “母亲!母亲她……”玉娇根本不听丫头们劝解,挣扎喊道:“她刚才居然说让我滚!她欺负我!”

    玉仪一脸惊诧,委屈道:“五妹妹,我几时说过这样话?”

    “娇姐儿。”大太太劝道:“三丫头是你姐姐,别她啊她啊,叫人听了笑话。”又朝阮氏道:“娇姐儿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好生管管,免得将来出嫁婆家挑剔。”

    阮氏回道:“多谢大嫂关心,回头就叫娇姐儿多向她大姐姐学,将来也出落一般知书达礼,没人敢挑剔。”

    一语戳到大太太痛处,----女儿已经十七岁,再过两年就步入老姑娘行列,从前挑人家挑花了眼,如今反轮到别人来挑自家。

    大太太冷冷道:“娇姐儿性子活泼,二太太怕是要多费些心了。”

    “都走吧。”孔老太太打断道:“你们年轻人说话不当紧,我这老胳膊老腿儿,早就站不住了。”

    此言一出,众人赶忙都跟了上去。

    玉仪冷眼看着这一场嘴战,觉得有点可笑。

    大太太和二太太主母之争,老太太偏袒,三太太冷眼看戏,自己只是一个被牵连路人罢了。

    再有当初玉娇对自己亲近,也不过是一时鲜,好比读书时班里来了个同学,总是会被大家关注几天,慢慢也就平常了。

    稍不如意,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

    这一家子看起来热热闹闹,却是各有各心思。

    玉仪看着顾氏灵牌,静静不出声,----她想象不出,以顾氏那样出身,会被什么人逼婚逼到无奈,以至于下嫁苏州孔家。

    下人们见她闷闷不说话,都不敢出声儿。

    方、段两位嬷嬷均是一脸伤感,尤其是段嬷嬷,正低头拿着绢子拭泪,方嬷嬷则旁边小声劝着,气氛十分低沉。

    玉仪心里装着事,见她们说得差不多了,方道:“外面日头大,两位嬷嬷都是上了年纪人,先到偏房歇一会儿吧。”又补一句,“我想自己这儿静一静。”支走了方嬷嬷等人,小院子里加安静了。

    玉仪又道:“彩鹃留下,其余人都到外面去吧。”

    关于顾明淳逃掉事,玉仪谁也没说。

    原是打算告诉方嬷嬷和彩鹃,但是多一个人知道,总是多一份担心,只是交代丫头们好生当差。况且顾明淳一直没有下落,说出来,倒是弄得人心惶惶,只怕没事也要吓出点事。

    玉仪估摸着,表哥若是藏哪儿等着见自己,既然没有找上孔家,那就只能另外寻机会。今天便是一个大好机会,眼下身边又没有外人,如果表哥真附近,应该会趁这个时候出来吧。

    ----等他一炷香功夫,见到人就把话说清楚,劝他回去。

    四周静悄悄,只有院子里风过树叶“沙沙”声,时间一点一点溜走,顾明淳却始终没有出现。正玉仪等得有些焦躁之际,突然听见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踩滑了一脚似,吓得彩鹃忙道:“什么声音?”

    “你这儿,我去瞧瞧。”

    彩鹃不肯,“那怎么行?还是叫人……”

    “没听见我话吗?”玉仪从没用过这种冷冰冰语气,吓住了彩鹃,明明她比玉仪还高一头,却有些畏惧起来。“别动,也别乱喊吓着外面人。”再次交代了一句,玉仪方才向走过去。

    隔断后面,是这间屋子一扇后门。倒不是什么大房间,而是放着一些香炉、蜡烛等物,想来寺里经常有人单独上香,所以专门辟了这样一处所。

    “小姐,没什么吧?”彩鹃担心道。

    玉仪看着面前年轻男子,一张丰神俊朗脸庞,浓眉大眼、嘴角微翘,使人第一感觉便是那股子傲气,反而忽略了他长相。

    这是个什么人?居然胆大包天藏这儿?

    玉仪后退了两步,刚要喊人,便见江廷白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无声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歉意笑容,示意有话要说。

    “小姐?!”

    “没什么。”玉仪淡淡朝外道:“一只耗子,这会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又对江廷白做了个口型,让等一下。走出门去,把紫鹃拉到外面门口,“你这儿守着,有人来就喊一声。”

    彩鹃不明所以,但还是郑重点了点头。

    玉仪再次折了回去,朝江廷白问道:“还是没有找到我表哥吗?”

    江廷白摇摇头,“没有。”

    “如此看来,怕是有些不妙。”玉仪眉头微皱,说道:“我表哥心思单纯很,这又是他第一次出远门,身边也没跟个人,没准被什么人哄骗了。”

    江廷白不料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了,闻言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方道:“我也正担心此事,已经派人往可能地方寻找,想来很就有消息。”

    玉仪道了谢,然后道:“想必公主府人也该找来了,江公子不妨告知一下,人多总是多一份力,也好早点找到人。”又道:“如果江公子见到我表哥,请帮我转告他一句话。”

    江廷白颔首道:“孔三小姐请说。”

    玉仪沉默了片刻,抬头道:“聘为妻,奔为妾。”----表哥来苏州找自己,不能证明他有主见胆子大,反而恰恰说明,他没有信心能说服舅母,娶自己为妻。

    千里迢迢跑来找人,不过是一时任性赌气罢了。

    自己不会就这么跟他走,他也没办法改变婚事,想来冲动过后,应该明白自个儿该怎么做。有些事情逃避了一时,却逃避不了一世,不论中间出了什么岔子,终还是会回到应有轨迹。

    江廷白原本还担心玉仪年幼,没准就糊涂动了心,现看她想清清楚楚,说得明明白白,早先准备好相劝话,反倒没了用处。

    “江公子,这份人情我记下了。”玉仪没有再啰嗦废话,只是道:“若是今后有机会能帮得上忙,一定会竭全力。”转身掩了门,带着彩鹃一起出了院子。

    “一只耗子?她居然说我是一只耗子?!”罗熙年脸早就绿了,可惜被玉仪晾了大半天,憋到此刻才发泄出来,是怒不可遏。

    江廷白笑劝道:“不过是随口一说,孔三小姐又不知道六爷身份。况且咱们这儿,本来就有些不妥,人家也只是掩饰罢了。”当初罗熙年非要翻窗进来,说是要看人私奔热闹,江廷白实拦他不住,这才跟了进来。

    其实说句“耗子”,罗熙年还只是微微不,后来玉仪完全无视,才是叫他恼火。从来别人对他,都是只有恭维巴结、谄媚讨好,即便是宫里贵人见了,也都是可客客气气。

    今儿这样被人当做空气,还是头一回。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罗熙年一脸忿忿然,冷哼道:“亏得你没娶这样女人,不然我就跟你绝交!”

    江廷白笑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这小丫头也忒胆大了,见了生人也没个反应。”罗熙年想了想,又道:“你们俩是不是有点什么?不然怎么她一见了你,居然就不喊人了。”

    “我救过她一命。”江廷白解释道:“再说,我们也勉强算是亲戚。”

    “算了吧。”罗熙年一脸你们俩有问题表情,“我说你怎么这般热心,原来不是为了帮我,而是为了自己心上人啊。”

    江廷白被他拿这事儿开玩笑多了,懒得再辩,只是笑劝:“六爷消消气,咱们还是早点出去吧。”

    “都是顾家那小子闹得!”罗熙年自持身份,觉得没必要跟个女子计较,但又憋了一口气,便把怒火都转到了顾明淳身上,“好好,没事瞎跑个什么劲儿?!等我找到人,非得狠狠揍他一顿,再把人押回京去,然后向公主府那边赔罪。”

    江廷白有点哭笑不得,摇头道:“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