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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锦瑟韶光,华灯幢幢;后来荼靡开至,青苔满墙(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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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姜瑜一头利落短发,黑裤马靴T恤,唇边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笑意,看得格外刺眼。残璨睵伤

    那些过去在这一刻涌上心头,黑暗的永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针管插进肌肤里的痛感,渐渐消散殆尽的感知,日复一日,如同煎熬一般。

    何可人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一切,只是到再度面对时,才发现,根本不能够。那段只能依稀记得的轮廓的过往,到如今,还是能如当头一棒,让她回不了神,担忧害怕。

    大约是因为,事到如今,她只是孤身一人。迟宇新不再在她身后,许她不离不弃。她失去了最后的护身符。

    姜子期看着何可人益发惨白的脸,心跟被人揪住了似的。他紧盯着姜瑜的眼睛,“我去哪,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

    “你这么说,可真是伤到我了。哪有这样和姐姐说话的?”姜瑜轻笑着说,只是这笑意却没有丝毫善意,那一双眼睛像是看见了猎物似的盯着何可人。

    心口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堵住了,没有办法呼吸。姜子期的额上的青筋暴起,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这个身子里与自己流着同样的血的女人,让他深深地感觉到了巨大的耻辱。

    Anne站在一边,被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搞得有些发晕。

    她看了看姜子期,又看了看这个刚来的与姜子期颇为相像的女人。她的中文说得并不流利,但多少也听懂了这个女人是姜子期的姐姐。只是,姐弟相见又怎么会是如此的气氛?躺在病床上的Kerr更是没了平日里猫一般的慵懒,倒像是看到了不该看的,神情恍惚。

    “你看,可人的身子也不好。你这一声不吭地离家,爸妈也急了。我带你们回去吧。”姜瑜说着就要上前来。

    姜子期却忽然往前一步,将姜瑜挡在床尾。他看向她眼底的黑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离她远一点!”

    姜瑜愣了片刻,然后慢慢笑出声来,那笑声阴郁得叫人心颤。“你确定?我说过,我不会因为你是我弟弟,就对你另眼相待。”

    “我也说过,你要再对她下手,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走过去!”姜子期并不意外姜瑜说出这些话,在她话音刚落下时,便发了狠的如此说道。

    姜子期向来与世无争,在国外这几年,虽说学习的是经济管理,他却将大把的时间花在了摄影上。即便是被姜老爷子喊回来继承姜家的产业,他也并未全力以赴。只是现在,为了何可人,他却面目决然,狠心,笃定。

    姜瑜的目光一寸一寸暗了下去,那眼神像是黑洞,要将一切光吞没。

    她勾唇,冷笑,“你确定?”

    “你可以一错再错。我不会。你以为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你是胜利者吗?你败得彻彻底底!”

    “我不需要成功失败,我只需要将我要的东西,实实在在地握在手心里。”姜瑜的声音愈来愈冷,“我最后问你一句,你让,还是不让。”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那一句话: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走过去!”

    话音落下,姜瑜手中突然掏出一把匕首,“那么,抱歉!”她握着匕首,凌厉地刺向姜子期的手臂。16478510

    这动作来得太快,姜子期尚未反应过来,躲闪不及,手上就已经挨了一刀。鲜血不断地流出来,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衬衣。他皱了皱眉,目光移向姜瑜。

    令姜瑜意外的,姜子期的目光之中,没有不可置信,只有失望。

    两个人很快就打了起来。姜瑜下手狠厉,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姜子期徒手,自然是敌不过姜瑜,很快身上挨了好几刀,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满地的血。

    Anne站在一边呆了片刻,起身往外跑去,还没走出病房,就看见两个身形彪悍的男人站在那,堵住了她的去路。

    何可人见这架势,挣扎着起身,将手边的玻璃瓶敲碎。趁着两个人都不注意,她手中紧攥着那玻璃碎片,用尽了全力,刺进了姜瑜的身体里。

    只是那一刻,姜瑜却忽然回过头,看见是她,唇角勾起,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那冷笑看得何可人身上发寒。

    下一秒,姜瑜从裤兜里掏出一支注射器,针管插进何可人的手臂。

    意识慢慢消失。

    所有意识消失不见的最后,她依稀看见迟宇新高瘦的身影,他的身后是大片刺眼的阳光,一步步走来,走向她黑暗的不见光明的世界,然后伸出手来……

    我带你走。

    她打了个响指,门外那两个大汉走进来,其中一个拎着Anne。姜瑜瞅了那两人一眼,冷声下令,“帮我制住他。”

    空着手的大汉三两下就将姜子期禁锢住,姜瑜看着他,眼里没有情意,她从背包里又拿出一个注射器,“人我带走了。你想回就回,不想回待在这也行。好好记着,永远,别站在我的对立面。”

    “你会后悔。”

    姜瑜冷笑起来,“等你变得足够强大后,能够扛起一切的时候,再来同我说这些吧。”

    迟宇新来到巴黎后,拨通了何可人当时来咨询时留给Elijah的手机号码,但是却没有人接,手机处于关机状态。Elijah查了一下当时的记录,当时是一个男子陪着她过来的,但是最先来预约的人却是叫做AnneLee。

    何可人这些年一直待在国内,没有出国,在国外更是谈不上有什么朋友。所以,这个Anne自然是姜子期的朋友同学。鉴于这一点,迟宇新决定从姜子期身边开始查起。Elijah见他伤势并未痊愈的模样,不放心他亲自去,便找了熟人去查姜子期当年就读学校的花名册。果不其然,这位Anne是姜子期的同学,现在就在巴黎工作,因为同学校老师都还有联系,所以连通讯号码都并没多费时便拿到了。

    迟宇新拨了好几次Anne的电话,电话才被接通,电话那边的女声,显然有些有气无力。

    “AnneLee?”

    “我是。您哪位。”

    “我是迟宇新。请转告一下姜子期。”

    电话那边沉默下去,应该是对方捂住了话筒。没一会,手机里便传来了姜子期沙哑的声音,“我姐……姜瑜来过了,给她注射了镇静剂之类的,将她带走了……”

    迟宇新的目光愈来愈暗,幽深如潭。

    他抿唇,薄如刀片的唇齿之间吐出冰凉的话语,“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迟宇新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那我先走。”

    Elijah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却还是开了口,“当年做的决定,你后悔过吗?”

    迟宇新想了想,才说,“我希望能守住一切。但是,如果注定能守住一个人的话,即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一样的决定。”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她想活着的*,很强烈。”Elijah终究还是加了一句。

    迟宇新一直以来紧绷着的脸,终于稍微缓和了一些。因为一路上的折腾,身子要散架了似的,头痛难耐。被疼痛折磨着的缘故,他的脸色异常地难看。

    历尽千辛来到这里,最终却还是扑了个空。

    姜瑜。

    他想起那个名字,眼底里是蚀骨的杀意。

    何可人再醒来的时候,是在陌生的房间里。太阳穴很胀。她躺着没动,目光扫视了一遍自己所处的这个环境。冷色系的装潢,空气中有冷水系的香水气味。那么,自然是在姜瑜的地方。

    到头来,她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何可人勾起唇角,自嘲地冷笑起来,挣扎着坐了起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门被推开。姜瑜的脸色并不好看,大约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当时何可人卯足了力气,玻璃刺得很深。她见着何可人已经醒来,也不诧异,只径自走过来,“要吃些什么?”178Oq。

    何可人没理会,起身,走到一边的梳妆镜前,梳理着头发。完全是将姜瑜当作了空气不予理睬。

    姜瑜倒也不介意,她双手插进衣服口袋里,“看看,到最后,你还是回到我这里了。别指望迟宇新,他现在应该自顾不暇了。”

    听到这话,何可人的动作停了两秒,随后又状似若无其事地梳发。只是,心中却是忐忑不安。到今时今日,能让迟宇新自顾不暇的,能是什么事呢?

    又或者,那个广告,是姜瑜做的?毕竟,与那手链是一副的耳钉,明安是从姜瑜手中拿过来的。

    念及此,脑袋又开始疼,无数只蜜粉在脑袋里嗡嗡地飞着似的。

    姜瑜看着她坐在那里,一脸泰然的模样,冷声说,“如果你觉得地下室和毒品比较适合你。你可以尝试着逃跑。”

    丢下这一句,她转身离开。

    没一会,有三十岁的妇人将饭菜端了进来,摆在一边小小的餐桌上,然后又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何可人依旧保持着那副姿势,坐在梳妆镜前。她的手里紧紧攥着梳子,梳子的齿嵌进肌肤里,疼,痛。

    那么,此后的人生,便又要如此度过么?

    念起往昔,她的身子不断地颤抖着。说不怕是不可能的。说不在意也只是骗人的。这世上,有谁不希望温暖与陪伴而宁愿孤身一人踽踽独行,又有谁宁肯待在黑暗之中而拒绝光明?

    若还有下辈子,一定不要这样度过。

    希望能生在平常百姓家,没有错综复杂的关系没有为了利益抛弃一切的亲人,有严厉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哪怕家境贫寒,可家人能够一起散步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开怀大笑。然后在合适的年纪,遇上一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就这样平静的度过。

    而如今,被时光裹挟着,来不及思考,只得往前走。

    她想起迟宇新的面容,细长的眉眼,幽暗的眸子,薄凉的唇。那时候,她总爱讥讽地说他薄唇所以薄情。可真正薄情的,从来不是他。

    她的包就放在一边的矮桌上。手机已经被拿走了。不过放在包的夹层里的手链与耳钉还在。何可人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一对手链与耳钉。前落短管得。

    到现在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在水上餐厅那一次,迟宇新将那手链交付于她,她问他是从何地寻来时,迟宇新会难般生气地责问她,她以为本该是谁的或是由谁送她才恰当。

    在她迷迷糊糊不去深入思考地这一路,错过了太多太多。再回首时,却只觉恍然如梦中初醒。

    在她最孤单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的那一个人,总会是迟宇新。

    十九年前是。

    十九年后还是。

    十年前,尹芬想要将她送上迟老爷子迟庆平的床上。她打电话会给迟宇新,他匆匆赶来,她却因为羞耻而无法说出口,没有办法同他说,我的母亲想将我送上不知哪个男人的床。

    隔天,她被母亲带至私人会所,母亲先行离开。她一个人坐在包厢之中,里面温度打得很低,她冷得发抖,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想要逃跑,脚却跟被钉在了地面上似的。

    最后,还是没办法坐以待毙,即使明知道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

    刚走出包厢,便看见了迟宇新就站在那里,依旧是那张面瘫脸,面无表情,眼底里是她读不懂的神色。

    他一步一步走来,将她逼至墙角,一只手按在墙上,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圈在他双手所围成的空间之内。

    幽深如潭的眸看向何可人的眼,似是要看进她心底里最深处。

    何可人被他看得不自在,而他这动作亦来得突如其然莫名其妙,她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迟宇新,“三哥?”

    对方没应声,眸光暗了几分,随即低下头,忽然地吻住了她的唇。温润的唇,温热的鼻息,以及浓烈的烟草味包裹着她。她没想到迟宇新会这么做,呆愣了些许,才反应过来想着要推开他。

    此时,迟宇新那一只按在墙上的手已经搂住了她的腰。两只大手跟铁钳似的,将她牢牢禁锢住。挣不开逃不掉。

    何可人忽的注意到,不远处,迟庆平就站在走廊的尽头,一脸晦涩不明的表情。她犹豫了一会,双手搂住了迟宇新的腰,却偷偷地不断用余光瞄着走廊尽头的男人。

    迟庆平站了很长时间才默默地离开。

    待迟庆平消失在走廊里,迟宇新便松了手,他低眉看着她。

    何可人被看得不好意思,脸上有些红,她低了头,轻声说,“谢谢……”

    “你报了临滨的大学?”迟宇新没理会她的道谢,反而是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不留清河城?”

    何可人点了点头,“嗯。我想去别的城市。不想回来了。”

    他也没说话,站直了身子,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衔在嘴里,点燃后吸了一口。他吐出烟圈,“我送你回去。”

    他自始至终都没问过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否需要帮忙,却是无声无息地,替她将问题解决掉。

    甚至在这之后,他也绝口不提这一切。

    这是只属于迟宇新的温柔。

    这是只有迟宇新才会给的温柔。

    时至今日,那些曾经同消失了的旧时光一般被遗忘被掩埋的过去,一点一点破土而出。如此后知后觉的她。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被他如此温柔的在意过,守护过。

    在她以为自己孤身一人踽踽独行的时候,其实他一直都在。

    无限漫长岁月里,自始至终都在的温柔守护。

    而她,却从未领悟。

    心跳得很慢,一声一声,就像是随时会停止似的。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深刻的疼痛。

    Youwillbealright,Noonecanhurtyou。

    这么多年后,能许她安然,许她无恙的,唯有迟宇新。

    接连几天,姜瑜都没有出现。送过来的饭,何可人也完全没有吃。因为饥饿,她几乎没有一点力气,胃里火辣辣的疼,心脏就要不堪重负。这副身子,都好像不再属于自己。

    姜瑜第二次来得时候,何可人正靠在沙发上,翻看着放在屋子里的书籍。不过几日的功夫,她已经迅速销售小区,脸颊凹陷,衬得一双眼睛更大了些,澄澈透亮的眸子。她听见声音,甚至都未抬头,只低头看着手中的书,美好的像是一幅水墨画似的。

    姜瑜走过来,将书从她手里抽出来,“绝食抗议?”

    何可人这才慢慢抬起眸来,那眸子跟盛着冬末春初的雪水似的,望着她,声音清灵,“哪能~姜家大小姐将我当金丝雀豢养着,我感恩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抗议呢……”

    那眼睛里,冰冰凉一片,凉彻心底。

    姜瑜心中焦躁,捏住她的下颌,想要猎食的鹰一样。她死盯着何可人,“你最好老实一点。”

    没一会,有几人走进来。其中两人一左一右将何可人抓住,另一人在她面前蹲下来,那酒精棉球擦了擦她的手腕,一边说,“这是营养针。您不用怕。”

    何可人也不反抗,一丝生气也无得模样,由着他们。

    上一次,她逃过,绝食过,反抗过打营养针。最后被姜瑜扔进了地下室,被注射毒品,连理智都一并丧失了。

    待打完针,那几人又退了出去。屋子里,便又只余下何可人与姜瑜两个人。姜瑜看着她这副模样,抿了抿唇,俯身,吻向她的唇。

    何可人却默默偏过头了头。

    姜瑜冷笑一声,重又捏住她的下颌,逼迫着她迎上自己的视线,“不习惯?那你可得好好习惯习惯!”

    说完这话,姜瑜狠狠地吻住了何可人的唇,冷水系香水的气味瞬间侵入鼻息间。

    好恶心。恶心得想吐。何可人死死地咬住了牙齿。对方的舌头探进她的唇齿之间,想要撬开她的牙关。

    门外却忽然传来了喧闹声和尖叫声,姜瑜手上的动作停住,何可人适时将她推开,跳到一边去。

    这一刻,门被轰然推开。

    门外,是一团黑色的身影。黑衣黑裤。棱角分明的线条。狭长双眸。薄唇紧抿。他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冰冷的,像是来自地狱最底层的恶魔。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枪,毫不犹豫地朝着姜瑜开了枪。姜瑜根本没反应过来,还来不及躲闪,手脚均已中了数枪,最终站立不住,跌倒在地上。

    “妄想夺走我手中的东西,你应该也是活得不耐烦了吧?”他不断地扣动着扳机,他并不打对方的致命之处,只针对手脚不断地开枪。

    枪声响起。

    鲜血飞溅了一地。

    窗户上,桌椅上,窗帘上,都是飞溅的血。

    深深浅浅的斑驳。

    何可人呆立在那边,看着眼前的迟宇新。那是她不曾见过的无情,他甚至不想要对方的性命,只是想要折磨她。他的周身像是覆着一层皑皑白雪,一丝温度都无,仿佛只要张嘴,就会从嘴里冒出森森的寒气。

    直到姜瑜动弹不得,枪膛里已没有子弹,他将枪扔在姜瑜旁边,褪下手上的手套放进外套里。

    他低眉看着倒在地上的姜瑜,居高临下的开了口,“姜家早已不是十年前的姜家。我也不是十年前的我。你错在,妄想抢走我手中紧握的东西。”

    随后,迟宇新一步一步走向何可人,然后,将她拦腰抱起。何可人慌忙之中搂住他的脖子。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她,一步一步远离这地方。

    就像七年前,他抱着她,一步步走出那黑暗的地下室,走进耀眼的光芒之中。

    他的怀抱很温暖,心跳一声一声沉稳地跳动着,鼻息之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烟草香。于是,一颗心,终究是定了下来。

    她这一生的安宁,终究是只有迟宇新才能给得了了罢?

    上了车,迟宇新又再度将她揽进怀里,他的双手紧紧地箍着她。何可人伏在他的怀里,被他勒得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低声问,“那个广告是你做的吗?”

    对方没回答。车子里一片静寂。时间慢慢过去。。就在何可人以为迟宇新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嗯”。

    她松了一口气,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和满是胡茬的脸时愣了片刻,然后轻轻吻了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