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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关门,放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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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爱如死一般坚强。大水浇不灭,大河淹不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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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顾言睡得很少。

    警察和消防人员赶到后,他们都被带去录了口供。在警局里,苏一诺趁乱溜了。他带着赵子龙气急败坏地回了酒店,却因为时差和恐惧辗转难眠。半夜里醒来时,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他的心很慌,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一切都开始变得令人不安。

    决定出门前,他又吃了两片阿司匹林和一片维生素C。他知道不能用药过量,可今天不行。他根本没准备好。

    凌晨时分,街上没什么人,他走了好久才拦到出租车。

    司机在他的教唆下开得飞快,在自然历史博物馆门口差点出了车祸。他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满脑子都是混乱的影像,苦不堪言。男孩自杀的影像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时间仿佛倒流回两年前,在拉斯维加斯灯红酒绿的酒吧里,同样的枪响,同样的混乱,同样的警笛……女人满身是血地呆在原地,双目空洞,手里握着一把发热的手枪。

    这噩梦一般的场景折磨了他两年。他小心翼翼地埋藏着自己的悔恨和恐惧,别人只觉得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让顾言害怕。唯有他自己知道,她早就成为了他唯一的弱点。

    顾言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确定,他爱她,他不能失去她。

    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去找她。找到她。

    出租车驶进皇后区,拐了好几个弯,终于停在法拉盛的一片海边私人住宅区外。天气越来越坏,寒风凛凛,乌云密布,空气里全是咸湿的海水气息。

    顾言按了很久的门铃,可屋子里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把额头贴在大门玻璃上,像一个偷窥狂一样朝里面使劲张望。门厅里空无一人,透过玻璃隐约可以看见几双拖鞋,柔和的粉色,还有一双深蓝色的男式拖鞋……

    男式拖鞋?!

    顾言觉得自己再也没办法保持理智。他今天必须进去,就算破门而入也在所不惜。

    他扭头朝四下望了望,很好,最近的一户邻居在五十米开外。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先翻墙进后院,然后再从那里爬上二楼的阳台。苏一诺这种毫无警戒心的女人肯定不会锁窗,要进去不会太难的。

    他脱掉大衣,搓了搓手,又压压腿做了几个扩胸。常年的锻炼让顾言的身体素质和协调性都很好。他在心里估计了一下距离,然后几步冲到矮围墙前,一个侧翻,稳稳落地,顺利得出人意料。

    可还没等他得意多久,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就窜到了他身后。

    那是一条黑色的比利时牧羊犬,也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狗,几乎快到他的腰了。它昂着脑袋,鼻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威胁声,保守估计有五十公斤。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顾言感到背上的冷汗哗哗地往下流。很少有人知道他怕狗。

    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结果那狗更来劲了,刨了刨地,直接龇牙咧嘴地向他扑了过来。顾言暗道不好,惊险闪过后蹬蹬蹬就往房子冲,跑到落水管前面,猛地一扑,居然够到了阳台地面的边沿。

    他心中一喜,正打算一鼓作气把自己拉上去,脚踝上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狗直接一口咬了上来。

    顾言咬牙嘶了一声,疼得直翻白眼。可不能松手,千万不能松手,这时候要是掉下去,肯定会被直接撕掉。

    他拼命甩着腿,可那狗在他脚下荡来荡去,死也不松口。顾言泪流满面,只觉得自己的一只脚今天要报废在这里。他顾言好歹也是律师出身,珠宝界当之无愧的风云人物,居然沦落到翻墙被狗咬的境地……

    妈的!

    他猛力一挣,狗终于被甩了下去。他用最后一丝力气翻到了阳台上,躺在地上直喘气。

    今天绝对是他人生中最SB的日子的前三名。

    他眼冒金星,缓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掀开裤脚。伤口很深,鲜血淋漓,狰狞可怖。他抽出手帕简单包扎了一下,想着等会儿马上就去医院打狂犬病疫苗。可眼下已经没有退路了。那条牧羊犬还在楼下张着血盆大口对他狗视眈眈。

    还好,不出所料,苏一诺没把阳台上的窗锁死。他一把将窗户推上去,钻进屋子里。

    踏上地毯的那一瞬间,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亲,欢迎私闯民宅。如果你今天被逮住,就准备跟你的律师执照说再见吧!

    他已经想好《国家律师报》上一条八卦新闻的标题了:“拉斯维加斯一位著名律师因入室盗窃被判五年监禁”。而且这事指不定还会传回国内,他可以想象徐天赐笑得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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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深夜,屋子里一片漆黑。楼下那条狗还在狂吠,不把整个街区的人招来誓不罢休。顾言觉得自己像一个夜闯少女香闺的采花大盗。可血流不止的腿提醒他自己最多算只偷腥失败的猫。

    从阳台出来是一条走廊,通向几间房间。他依次开门看了看,最后在卧室停下了脚步。

    室内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安静。浴室内有水流声哗哗地响,落地灯发出柔和的光,床上大衣、衬衣、睡袍交叠在一起,纠缠地拧成一团。书桌上大喇喇地放着几份法律保密文件,最上面就是一份和纽约交响乐团的合约。

    胆子那么大,真不愧是他老婆。

    顾言随手翻了几页,目光又落到一旁的档案袋上。里面是苏一诺近几年的病历资料,从六年多前她到美国开始,按时间顺序排列。

    她一直失眠,有轻度厌食症,这他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她有低血压,也不知道她一直在看心理医生。沈萱自杀事件的影响比他想象中更大。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年前的一份检查报告上。

    那是一份妊娠诊断书。时间是他们回国前两个月。

    他的呼吸猛然一窒,双手在颤抖,但仍然继续往下翻。

    一张人工流产手术单。

    他一直知道她讨厌他,讨厌到不愿意跟他生孩子。他一直告诉自己,做丁克不是挺好,反正按照计划他们总有一天要离婚。可他从来没想过,他们竟然早就有过一个宝宝。

    那么小,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就这么没有了。

    他还记得那段灰色时期。那时他们结婚才一年,他的父亲突然去世,他匆匆带着她回国参加葬礼,之后就是继承顾氏,然后是他们的争吵,冷战,渐行渐远。

    最开始,他还对自己说,她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颗棋子,他怎么能对棋子动心?

    可后来……

    顾言轻轻合上病历,放回原来位置。灯光依然柔和如水,他陷在往昔的回忆里,没有听到浴室花洒关掉的声音。直到一个柔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你已经认识言言了?”

    他浑身一震,像个穿着背带裤、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那样,缓缓转身望向浴室。

    苏一诺裹着浴巾站在门口,头发还在滴着水。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划过桌上的文件和病历,又看向他受伤的腿。双目对视的刹那,两人都尴尬地避开视线。他们像两个因为生活磨难分手的旧情人一样不知所措。

    “……那条狗叫‘言言’?!”顾言的情绪调整得颇快,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气急败坏。

    “横什么横,你不觉得现在应该是我问你?你半夜跑来干嘛?”

    桃花眼微微眯起,他气哼哼地扬眉:“怎么?有野男人藏着掖着?不欢迎你老公?”

    女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她走到床边,插上吹风机的插头。顾言不依不饶地贴过去,作势要替她吹头发。迎接他的是一只毫不留情的枕头。

    “滚。”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平静气地开口:“今天自杀的那个年轻人,他父亲当年就是从帝国大厦顶层跳下去的,那时候还没有防自杀的栏杆。之前一个多星期,他天天都到那里去。”

    “顾言,你想说什么?”

    “他的死只是意外。你不用……”

    “你是想提醒我,当初沈萱的死不是‘意外’吗?”

    顾言的眉头皱了起来,气氛骤然变冷。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急冲冲地赶到美国,又背着身败名裂的危险非法私闯民宅,这一切的原因只是担心她误会。他知道今晚发生的事一定让她会想起两年前的枪击案,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可眼前的女人非但不买账,还浑身带刺。

    房间里一片死寂。过了许久,苏一诺突然发出一声笑:“顾言,你总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站起身,盯住他的眼睛:“这两年来,你一直在雇私人侦探调查沈萱死亡的事。就算你当初帮我脱罪,我在你眼中也一直都是个阴险卑鄙的女人,一个沾满鲜血的杀人凶手。”

    顾言的双眼犹如深潭,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他轻轻叹了口气。

    “不管那你信不信,这些年我揪着这个案子不放,不过只是想让你安心。一诺,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少次在梦里叫沈萱的名字?我早就下定决心,那件事上我不会让你有任何闪失。谁想动你都不行。”

    “谁动我都不行?你现在跟我说这些,然后转头回国就跟那个沈堇卿卿我我?”

    “我和沈堇只见过几次面,那张照片……是……”他解释的声音越来越低。

    苏一诺显然已经没了耐心:“顾言,我不想再听你解释什么。扮演情圣向来是你的拿手好戏。事到如今,你连篇的谎话已经对我起不了半分作用了。

    她的话终于起到了作用,顾言的脸由白变紫,静静地看着她。

    要怎么跟她解释,这也许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次接触,最后一次争吵?

    要怎么跟她解释,她一直以来都是他一生中唯一的女人?

    顾言突然很希望这一刻的对视能无限延长,可他知道他们都需要冷静。他一瘸一拐地挪步出门,走到门口时顿了顿,指着书桌,提醒床上的人:“你要是真有什么要藏着掖着,应该更谨慎一点。”

    “还有,一诺,你既然这么有探索精神,难道两年来,你都不知道婚戒内环里刻着字吗?那是我亲手刻的。”

    女人僵了僵,终究是什么都没说。楼下传来大门撞上的声音,然后是几声狗叫。她知道他走了。

    苏一诺闭上了眼睛。她不愿意承认现在的愤怒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顾言对她撒谎。那张他和沈堇相拥的照片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上。就在一个多星期前,她还天真地以为他也许是爱她的。

    她慢慢地从床头柜上拿起这些天里一直戴着的一根项链,上面挂着一个年代久远的翡翠戒指。繁复的花纹,古旧的款式,造型硕大奇特。顾言曾经告诉她那是他太爷爷那辈在缅甸发现第一个玉矿时留下的。来美国前,她从顾言送她的那堆闪瞎人眼的珠宝里把它翻了出来。

    戒指的内侧有一行新刻上去的小字。

    For stern as death is love.

    这是圣经《雅歌》的片段。她知道它的中文意思,也知道接下去的几句话。

    “我们的爱如死一般坚强。

    大水浇不灭,

    大河淹不没。”

    她知道。她一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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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言刚才出来得太匆忙,连手机都没带。打完狂犬病疫苗回到酒店时,赵子龙正在大堂里等着他。见他一脸阴沉,还是不怕死地凑上去报告:“顾总,刚才唐先生来电话,说沈小姐马上要动手术。您看……”

    顾言停下脚步:“她不是下个月才手术吗?”

    “沈小姐突然昏迷,医生建议马上开颅。”

    面前的男人似乎怔住了,好半天后才下了指令:“马上订回国的机票。”

    赵子龙一愣:“那夫人这边……”

    “我会让徐天赐过来。”

    “可是……”

    “我必须回去,她不能出事。”顾言额角青筋绽出,白皙秀气的眉目头一次表现出狰狞,“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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