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少将军滚远点 > 第五十四章,雪中送炭人心知

第五十四章,雪中送炭人心知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忠勇碑林埋的是在兵乱中死去的将士、封氏夫妻,还有一些是京里市井中有功夫的人。像天桥底下卖艺的、平时和普通人一样深藏不露的习武之人、正义的混混等。

    凡是在兵乱中奋勇当先而死去的人,萧护全让葬在忠勇碑林里。

    那不仅是大帅为自己岳父母和将士们立的碑,而是大帅为纪念兵乱中牺牲的人而设。

    这话在萧护冰凉的心上划一道深长的口子,大帅还能镇定。

    身后的将士们不干了!

    除了新兵,别人全经历过兵乱。姚兴献头一个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还是不是人!”他的亲兵们和他出生入死,好几个埋在那里!还有他帐下的军官士兵,叫得上名字来的情同兄弟,叫不上名字来的也是兄弟。

    姚将军本来在萧护身后,随同大帅出营。此时拍马往前,与萧护并肩。手指一个一个郡王们骂不绝口:“当初京里乱,你们在哪里?大帅又在哪里!忠勇碑林里死的兄弟们又在哪里!你们在自己封地上见死不救时,他们全在血战!没有他们拿命去拼,你们还能在宫里颠倒黑白!”

    再出来的是伍思德!

    他的兄弟伍长河,十六公主的丈夫埋在那里!

    伍氏兄弟跟随伍思德一起出列!

    在大帅萧护另一边并肩,也是破口大骂,把各种乡骂全骂出来:“……娘的!”

    “……奶奶的!……”

    “……姥姥的……”

    不管是郡王的什么亲戚,一概招呼。

    余明亮等人也是骂不绝口!

    萧护在骂声中,脸色越来越白!

    从看到郡王们一起在这里现身,大帅就知道他们是想置自己于死地。再听到这无耻的圣旨,大帅的心好似开了无数个口子,哗啦啦往外流着血,流着愤怒,也流着精气神。

    姚兴献上来大骂前,萧护几乎摔落马下。

    听到姚将军骂,萧护才勉强稳住身子。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是啊,还有看到自己冤枉的人,他们支持自己!

    可看这天,蓝得和在京里一样,天却不说话;看这地,青草茸茸,绿得和每一年的春天一样,地却不说话。

    这是什么天!

    什么地!

    竟然容得下颠倒是非的一群人!

    看他们,临安郡王是一袭紫衣,眉目清楚如画中人。小人!

    韩宪郡王高额深目,炯炯有神。小人!

    南安王面白有书卷气,又透着雅气。小人!

    ……

    萧护把他们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忽然就冷笑一声。他不能倒!还有十三和谨哥儿在身后,萧护心想我怎么能倒?

    你们就能轻易把我扳倒吗?

    又有一些士兵也冲上来大骂。

    他们前后不过骂十几句话的功夫,大帅萧护把一切都想清楚了。你们就是盼着我死,盼着我倒,盼着我从此消失!

    可我萧护,为十三、为孩子、为身边的将军们、为身后的士兵们、为家里的老父、为家里的母亲、为亲戚们。哦是了,还有知己们。蒋延玉送蒋少夫人上船时告诉她:“这是难中,我不能抛弃萧护!”

    而谢承运夫妻全都不走,谢少夫人也觉得自己贤惠过了头,路上想了一个又一个理由,想出来一个对慧娘说一个。有一个居然是:“还想着大帅的买花钱,得跟着大帅同行。”慧娘含笑听过,不是答应,而是道谢。

    再对萧护说,萧护心事重重,也让这句话小解了一下心怀。对十三道:“等我们过了这个坎,再给她买花钱。”

    一万两银子是不少,可买不了一条命。

    在大帅当时手里,一万两不算多!不仅不多,萧护还认为很不贵。借一万两银子,和十三修好,安慰了十三;借一万两银子,表达自己对朋友到来的感激之情;借一万两银子,在朋友妻子面前尽了尽心,让几个知己在妻子面前都面上有光,看看萧护对我们来多喜欢。

    种种……

    他日回江南,也可以在父执辈们面前坦然,不曾亏待知己们,女眷也有买花钱。

    大帅面上冷笑变成狞笑,给别人此许买花钱别人记得,而在兵乱中平定京都,才有这些郡王们可以争皇位,他们不感恩也罢了,竟然猜忌到要自己的命!

    本帅的命,岂是好要的!

    平水王最没耐性,见骂,眼中火星子迸出,手指萧护大骂:“你是下马受缚,还是受死!”

    萧护是压力越大,越能稳住的人。

    他慢条斯理的虚抬了抬手,两边骂声嘎然止住。将军们骂声止住,也同时扬起马鞭,后面的士兵们也同时止住。

    孙珉和韩宪王并不和气,在这种时候也忍不住互看一眼。

    萧护此人,实在厉害!

    此时春风和暖,隐有花香。大战,却是就要爆发。但看大帅面上,又浮出一层笑容,似玩味又似嘲笑,凭你们也想杀我?

    萧护名声实在强!

    他十六岁就领玄武军统帅,与几十年征战的金虎军大帅张守户,十几年在军中的国舅邹国用抗衡。

    在十三杀乌里合以前,萧少帅已经名头不小。

    再后来,奇袭兴州,大战野狼谷,手下十三杀乌里合,京中平乱,镇定京都。王者风范已露出!

    郡王们耿耿于怀不放心,原因也在这里。

    虽然军力比萧护稍多,可见到萧护面上微微的笑容。从临安郡王孙珉开始,心中都是一寒。都在心里先自掂量掂量,他笑什么?

    有奇兵?

    有胜算?

    有……。

    大帅一笑,先吓人一跳。

    “哈哈哈哈哈……”

    萧护扬鞭大笑,笑声如震山岳般,笑得大帅豪情上来,笑得大帅心伤自平复。把笑再一收,萧护怒声斥责:“尔等奸邪小人!我有功有罪,人心自有定论!不是你等可以定我罪名!说什么我枉法,六部里官员哪一个不能作证!说什么我贪赃,京里京外你打听去,一衣一食是我等血战而来!说我死去的兄弟们不忠不勇,你问京里百姓们可答应!说我岳父是钦犯,你等也配!”

    大帅大骂:“要战就战,何必多寻这些没人信的理由!天下人都不信,你等想要我心服,呀呸!打错了算盘!”

    把马鞭子收起,马鞍桥上摘下长枪。萧护横枪在手,人忽然又一精神。他银盔不改,银甲有光,手中成名长枪如渡关山飞长空般气势磅礴。

    枪尖对准郡王们,萧护大喊一声:“尔等有胆,与我一一来战!”

    对面的人全没有胆!

    萧家长枪在萧护祖父以上那几代就有名气,到老帅手里,少帅手里,长枪一杆震三军。对面郡王们哪一个敢来试?

    他们会刀马,有功夫,校场上可以让手下人喝彩,可论战场上混战经验,比萧护差得太远。

    临安郡王孙珉和韩宪王同时喝一声:“萧护,你要造反吗?”

    萧护回骂:“尔等,逼我造反吗!”

    伍氏兄弟再次大骂:“逼我们反,我们只好反了!”

    “反了!”伍小伍振臂高呼。

    士兵们还没有回应,孙珉和韩宪王同时大喝:“从萧护者杀无赦!弃暗投明者,官加一等!”

    萧西萧北带着亲兵们大骂:“从这等小人者,杀无赦!弃暗投明者,光宗耀祖!”

    “反了!”潮水般的声音哗然而起。一波比一波更强。

    也有一些新兵们心不稳,心思活动,可随着这呼声越来越高,新兵们也振臂高呼:“反了!”有人很兴奋,以后会不会弄个什么爵当当?

    “反了!”

    声音传到中间的女眷们耳中。谢少夫人和慧娘坐在一起,身子往后一让,撞在马车壁上。谨哥儿则对这声音很喜欢,发出格格一声笑,再看撞马车的谢少夫人。

    慧娘关切地看谢少夫人,才要问你没事吧?再一想外面在喊造反,就认真把谢少夫人打量,见她重新坐直,面色发白。

    造反,要灭九族的,难免害怕。

    谢少夫人定一定神,不知道怎么了,兴许这几天也把前后事想过,认为萧护冤枉。她抿一抿嘴唇,对慧娘道:“我没事。”

    竟然出来这一句。

    慧娘心中略略放松,再才想起来,忙抱儿子在面前问:“刚才是你笑的?”那格格一声,又响亮又大。

    奶妈和吕氏同在车里,争着告诉慧娘:“是哥儿笑的呢。”

    外面喊声震天,这车里却是另一番天地。吕氏和奶妈都笑得面上开花,争来伸手来抱谨哥儿:“来,再笑一个!”

    谢少夫人对着她们笑脸儿,才算真正心定下来。反了?她这样想,真的要反?

    前面出了什么事?

    宣读圣旨她们还不知道。

    对着慧娘身上穿戴整齐的盔甲,和谨哥儿身上也有小小的软甲,谢少夫人吁一口气,没话找句话:“难怪夫人要穿这个。”

    吕氏扯开自己衣角给她看,也是为和她多说话安她的心,衣内是银甲:“我也有。”奶妈也笑着揭起衣角,她们也有。

    银软甲一环扣一环,很是精致。

    也许是大难当头人自定,谢少夫人反而在这当口儿羡慕上来,以手抚摸,小心翼翼问:“我呢?”

    这几天跟随萧护行军,谢少夫人就更明白一件事。都说大帅爱兵如子不是假话。像新煮鱼汤那一天,大帅问过士兵们全在喝,又问过伤兵们药在上,将军们也全喝着呢,他才肯用。

    不会人人都有,独自己没有。

    果然吕氏回答她:“这是我们来京里时,老帅给的。一人一件子,可没有多的。这个比盔甲好,外面可以套衣服。”也为谢少夫人为难,怎么着也有一件子给她呢?

    “咦,若荷秀兰也有,包在包袱里,走的时候要是落下,还可以找到。”吕氏一想,就出来两件子。

    谢少夫人震惊。

    她们往京里来时就备的这银甲?

    她们从江南出来就预备好了?

    那时候是为什么往京里去的?

    外面哗然,谢少夫人此时就想不到当初萧少帅离江南,是往妻子领赏赐的。如果想得到,谢少夫人就会明白,萧家是早有准备。

    从她的角度,也许会看成萧家早有造反的准备。

    其余三个妯娌和十一公主、豆花在一个车上。十一公主和翠姑她们不能坐一个车,要吵架,就和奶奶们在一处。

    七奶奶颜氏压抑着激动,她原先是最胆小的,听到自己丈夫吼都会怕。今天眸子里竟然有神采,也有一多半儿是害怕而激动了。觉得自己按在车厢里的手紧张得发抖,颜氏就找话说:“会打多久?”

    勉强还能一笑。

    九奶奶祝氏身边依着明铛,明铛是不住的哆嗦。祝氏有她哆嗦着,自然地就很自如,摆出一副不仅是当家主母,还很久经场面的稳定架势,道:“很快很快。”

    悄悄的袖子里手动一动,早就紧张是僵了。

    十五奶奶杨氏毫不掩饰自己紧张,人却抱着一把长剑。面上最紧张的她道:“等会儿我也杀几个!”

    十一公主早就白了脸,豆花直直坐着,好似得了肌肉强直症,脑子里都不能再转动。

    前几天也打,但不像这样大喊:“反了!”

    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公主宫女,是最吃惊的。

    翠姑等人分两辆车坐,手中都有兵器。是她们丈夫给的,说:“杀人比让人杀好!”虽然有一队士兵保护,但混战起来,会不会有危险不好说。

    翠姑嘴里念念有词,伍长河夫人是她的堂妹叫腊梅,因害怕而说话:“姐,你在祷告?”翠姑就大声念出来:“我不害怕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伍山石夫人忍俊不禁,一笑解开许多害怕,也大声念:“我要杀人我要杀人我不要让别人杀……”

    最前面已交上手。萧护大帅索战,郡王们保存实力你推我让不肯先出战,手下将军们倒想会会,无奈郡王们不许。

    打仗会有损伤,此时多留下一个人,以后争皇位就多一分胜算。

    萧护让士兵们骂战,激出来三个人。三个人战萧护一个,大战上百回合后,萧护回马枪搠倒三个。

    回马三枪,一枪一个,枪枪见血,枪枪夺魂。

    玄武军士气大震,再骂战。

    伍思德杀了一个,姚兴献伤了两个,士气更震时,郡王们重新商议。

    见长空白云下,萧护大帅威风凛凛,日头把他有青胡子根的面庞显示在众人面前。大帅略有憔悴,却更英俊过人。而且日头下,他的年青再一次展示出来。

    此人实在太强!

    以孙珉为首,大家对于盟血誓,不杀萧护誓不回头!

    ……

    京里也乱起来。

    郡王们要平忠勇碑林的确提过,是南安王力主。南安王下昭狱,自认为险些死在萧护手中,这损主意就是他出的。

    他们全不甘示弱住宫里,各据一座宫室。侍候的人有自己的人,也有不少宫人。宁江侯出于监管,田品正出于对先帝忠心,怕他们乱来,宁江侯请田品正的京都护卫们以保护名义,每宫中都安排的有人。

    张太妃一生不太干涉朝政,那时候有太后有皇帝,也轮不到她干涉。可为了小皇帝,不耳聪目明不行。

    平忠勇碑林的话,最早听到的是田品正,然后就是张太妃。

    田品正鼻子快气歪,对郡王们更瞧不上。本来他们撵走萧护是极不地道,就是顾忌大帅,也应该徐徐图之。

    何况他们都不是皇帝。

    就是皇帝办事,也没有这么用人时往前,不用人时马上翻脸的。除非他昏的想逼人反。

    萧护在时,田将军对大帅也有疑心。可萧护不在,田将军肩头责任马上重了,重得田品正想念以前大帅在的日子,有什么事情处置上为难,就去找大帅,不然就推开,让人:“见大帅拿主意。”

    现在田将军处于宁江侯也不能相信的份上,宁江侯有份赶走大帅,而且事后想想,这是一直预谋的。难怪大帅给郡王们去了一年的信,他们找各种理由不进京,私下里却图谋大帅安京都,他们吃现成。

    吃现在也没什么,大帅无错,为什么这样对他?

    无人可依靠的田将军,只能自己拿主意。他试着找一些正直臣子,有平江侯梁源吉,他现在得宁江侯赏识,让他去和宁江侯说话。又告诉自萧护走后,就一直告病的张阁老,张阁老不听则罢,听过狠狠气上一回,本来不病,几乎气病。

    还有正直的大理寺卿,是大成长公主提上来的,请他知会长公主。

    田将军也不想去见长公主。

    他在京中亲眼看到长公主留萧护,倚重萧护,又最后和萧护交恶。

    大帅立幼帝是私心,是为生死的私心,可他为民生理京都,不是私心,要私心早自己登基。

    长公主留大帅是私心,和大帅交恶也是私心,就没见半点儿为国的心。她还以为她为先帝!

    宁江侯也是私心,为临安郡王的一片私心。

    可田将军纳闷,这天子是你能看出来的?以田将军来瞅,郡王们个个差不多,要么一片天子,要么一片恶棍。

    张阁老也私心,他最会明哲保身,可田品正逼迫他出来:“只有您能和宁江侯抗衡,您再保性命,怎么对得起先帝?”

    阁老默然,老泪潸潸而下。

    平忠勇碑的消息就此传开。

    街上乱起来。

    百姓们对大帅离京本就不满,而现在不是一个昏君当道,不让人说话,是说话的人太多。看似谁都能当家。

    当局者心不齐,百姓们就敢示威。

    先是几拨人去最近的衙门里闹,衙门里官吓跑回家,几天不坐堂。百姓们中有人挑唆,宋冲之人还在京里,安排一些人在里面分析利弊,一起去宫门外闹。

    郡王们不在,他们手下的人就冲突起来。有一些会功夫的百姓持东西争斗,让他们抓了不少。

    张阁老亲自来见张太妃。

    两个全是上年纪的老人,一个是君,一个是臣,相对泪下。

    张太妃哭道:“大帅刚走,他们就要废皇帝。可先帝有灵,上天有灵,御玺不见,他们废不了,就弄一张不盖大宝的圣旨来给我,我不能不接,接过就放一边。在我心里,皇帝还是皇帝,我还当他是皇帝抚养。”

    又哭顾公公:“可怜他侍候我一场,他是兵乱的时候和萧家几个男人认得,兵乱中结下的情意。大帅在京里,我时常让他送东西去,和萧家走动是这样来的。可他们,审了好几回,也动了好几次的刑。有一次我看着都怕,怕他这口气儿上不来,我可再没有得力的人用了。不想他命大,醒过来对我说,老菩萨,我要一辈子侍候您,您还要抚养皇帝,我不能丢下您走了。我的人,我护不住,阁老你说我这心里,天天和猫抓一样。”

    张阁老也哭得哽咽,想想张太妃的不容易,再想想自己觉得不容易而一直避锋芒,认为自己不能再避下去。

    他先把事情说一遍,张太妃说知道正在生气。张阁老请太妃援手救抓的人:“百姓是国之根本,没有百姓,怎么有君主。为皇帝,您也得出这个面。郡王的人抓的,他们不买我帐不放人,倒是平江侯去拦了一下,让不要杀人,也管不住他们背地里杀人抓人。”

    张太妃以泪流面:“要我怎么做,你说。”

    第二天,张太妃让人请来宁江侯,说多时不见侯爷,请来坐坐。宁江侯就进来,见张太妃等一干子嫔妃全在。大家对他笑容满面,可以看出来有堆出来的、有挤出来的、有僵硬的、有眸中闪烁着憎恶的……

    不过全是笑。

    张太妃抱着不再穿龙袍的小皇帝,可怜为他做了好些件,小孩子长一长就不能穿了。太妃笑得最自然:“侯爷,这四月里天,说城外花开了,我们娘几个想,到清明了,几处该祭的可以去祭了。”

    宁江侯心里有数,他也对平忠勇碑有微词。郡王们要在京里,宁江侯可以和他们说上话。郡王们手下的将军私下里还为自己主子争位置,对于京里的官员们全看成以后臣子,宁江侯的话更不买帐。

    他只为临安郡王孙珉,尽人皆知。

    宁江侯就陪笑:“是啊,太妃出面,那就更好了。”张太妃见他答应,更笑得和蔼可亲:“皇帝,你们说废了。郡王们,听说和大帅过不去去了,”眼圈子一红,用帕子拭一拭道:“这宫里如今竟然找不到一个当家的人,我们要出宫去祭奠兵乱时有功的人,清明只为先帝祭奠,却薄了这些忠勇的人。请侯爷为我们安排车轿,随我们一同前去。”

    文妃忍无可忍插上一句:“今天早上御膳房送饭,全是剩下的。说要先供给郡王们的人,不给他们就去打骂,就自己拿。把我们的份例东西给我们自己领了吧,我们有手有脚,自己在宫里弄几口热的吃。”

    “唉,大帅在时,可没有让我们孤儿寡母为吃饭穿衣操过心。”张太妃更加地想萧护。太妃经历过难时,少一口儿,差一些儿,她可以不计较。

    但皇帝年纪小,奶妈要吃,和十三一样;顾公公伤了身子,要调养。宫中自住进郡王们的人后,饮食上全先要供他们。张太妃叹气,有一句话在心里。

    你们不操心钱粮,只来花现成的。这一句是抱怨张太妃不说,只说一句最最重要的话。带着嫔妃们起身,对着宁江侯跪下来:“国库,是万万开不得的!”

    宁江侯早就慌乱不已,侧身子让开,听张太妃说这一句,宁江侯羞愧万分。他老泪纵横,也跪下来,伏地道:“请太妃娘娘放宽心,臣今天以实话回禀。郡王们中,只有临安郡王孙珉可为天子。孙珉对娘娘也十分敬重,今他不在,才有这样乱的局面。娘娘既这般托付与臣,臣回娘娘,不容别人动国库一分一毫。”

    他和嫔妃们是相对而跪,中间隔着三尺左右,一边是张太妃等宫衣彩裙,一边是宁江侯老脸皱皮。

    宁江侯再三的叩头:“各位娘娘请起,一切不便全是臣之罪臣之疏忽。以后臣自当用心,定不会缺少娘娘们衣食。”

    张太妃还是叹气:“唉,要是大帅在时……”宁江侯也无话可说,萧护虽然跋扈,萧护虽然独揽,萧护……他在时不曾少过任何一个人的衣食。

    走出宫门的宁江侯垂头丧气,萧护不在,他的好处倒一点一点的浮现出来。回到家,见夫人和子女们在商议。

    宁江侯问:“什么事?”

    夫人如实相告:“都说要乱,这不儿子从街上回来,说郡王们兵马大街上就打起来。我才让管家去屯粮,又喊女儿回来,让她拿些走,自家也备些。”

    又哭:“可怜我死去的大姑娘二姑娘。”

    宁江侯夫人三个亲生女儿,兵乱时死了两个,只有这一个逃过一条命。

    那一天骤然乱了,太子当街乱箭射死,乱得人不能防范。宁江侯府中有死士,只护住自己府第,女儿们就能接来。

    只这一个躲在枯井里才得活命。

    听夫人说屯粮,宁江侯叹气劝她不要这样做:“我们家开始,别人家也就会开始,百姓们再哄抢,岂不要大乱!”

    夫人当他面答应,见他累了,又有面有泪痕,让人打水给侯爷去洗,自己还是对儿子和女儿道:“该屯还是要屯的。”

    儿子也道:“母亲不必担心,我背着父亲私下里屯就是了。想兵乱时,不是家里早有屯粮,也难过那几天。再说长公主府上已经在屯,我亲眼看到。”

    不仅长公主府上在屯,家家先知先觉的都在屯。

    有一些官员当时跟随萧护离去,他们在萧护手中提拔而起,怕大帅走了自己受委屈。有的是敬佩大帅跟随,有的是无处可去跟随,有的人则私下里逃走。

    这一天,街上郡王们手下人继续争斗,这是自郡王们一离京就有的事,有人也说是南安王等人走以前安排好的。

    临安郡王一家不打,可挟制不来,就坐视不管。

    官员们家里屯粮。

    梁源吉亲自看着家人把一排房子全装满粮食,又蓄柴火。老孙氏和小孙氏也忙个不停,大家相安。

    宫里,张太妃和嫔妃们也在商议这事:“宁江侯只怕不中用,撵大帅走,如今看来他出了大力气。各宫出得力的人,街上买些米粮回来。再把藏身处先准备好了,也放些米粮进去。看管库房的太监是熟悉眼中还有我们的,让他也送些来。”

    又自备火炉铁锅,给小皇帝备炒米。怕再有什么变故,就拿炒米泡了喂给他。

    小天子四月里只有七个月大。

    这一天街上还没有哄抢。

    又到第二天,宁江侯安排车轿,张太妃等人按品大妆,各带宫女上轿上车。后面跟的是一些愿意去的官员们。

    有些在大帅在时,背后说他不好,愿意和宁江侯勾结。可大帅走了没几天,省悟还是大帅在好,对宁江侯意见不小,听闻太妃要祭奠忠勇碑林,知道是为了才传出来的那个流言,大家都愿意去。

    平江侯府,自然是头一个要去。再就是姚家罗家鲁家王家等不走的亲眷,他们在官场上,就知道这消息。

    宁江侯很是重视,不仅自己府中得力家人来了不少,怕有失,又叫来不少孙珉的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特别是皇妃车轿金线络子,四角铜凤,大红帷帘,很引人注目。宋冲之很快收到消息,很快散布出去。

    到张太妃出城,已有不少百姓手拿香烛跟上。

    郡王们的人不管,他们群龙无首,无人下令,只自己争斗。

    这一天去的时候风和日丽,草地上还有无数野花。张太妃难得出宫,心情为之一爽,舒畅不少。

    皇妃们爬不动山,轿子本应该直到山上。张太妃看到后面跟来的有百姓,就更加的要做个全套。

    这挖人坟的事总不好,还要挖忠勇碑,太妃此行,就是表明宫中态度,这碑是不能动的。她命住轿,下来要步行。

    她可是没走这段路的,宁江侯却走过。劝道:“这山看着不高,山路却长,还是坐轿吧。”张太妃更加不坐,对着郁郁葱葱的青山看看,将就着慢些也能上去。她只微笑看文妃她们:“你们可能支持上山?”

    文妃等人多年宫闱,也知道民心二字。见百姓们不少,文妃带笑道:“老菩萨,这山上全是大忠大勇的人,咱们得步步上山,才见诚心,也请他们灵魂不散,保佑咱们。”她只心疼的看儿子,九皇子伤残,可能支持到上山?

    这是九殿下从伤残后,头一回在百姓们面前露脸,他拄着拐杖,一只手理理身上绣龙长袍,当着民众们略提声音,把皇室中龙子气度当众显示:“回太妃娘娘,回母妃,今日太妃慈德,各宫娘娘们厚德,百官们心中感爱,百姓们人心所向,这才齐聚在此,上山去祭奠那忠胆英魂。理当步行,才不辜负那忠胆英魂。”

    这一番话说得气派十足,有不少人点头,梁源吉自然是第一个点头的,不仅点头,还大声道:“九殿下说得很是。”

    九皇子面上有光。

    他更会利用这情绪,黯然抚摸身上衣服:“想这件子,还是大帅在时,去年九月里新制的秋衣,这春天里穿,倒也正好。”

    他一句话,勾起来多少人心酸和愧恨。

    有人看自己身上新官袍,好巧不巧的,恰好是大帅在时新制的那一件子。世上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巧。

    他不是有意取这一件,穿来了,却发现恰好是,心中难过的如同滚油上煎。

    而张太妃也神伤不已,叹气道:“想去年大帅在时,我们娘儿们三月里看衣料做新衣,大帅还说简慢,说不如以前,他来对我谢罪。而今年,哪里寻新衣去,就是大帅也不在了。”

    她为出来祭奠,穿的也是新衣,怎么这么巧,也是去年做的那一件。

    嫔妃们也伤心起来。

    文妃当众哭了:“别说九殿下身上衣服是大帅在时新做的,就是我身上的,周妃妹妹身上的,贤妃妹妹身上的,也全是去年做的新衣。”

    这就不是巧合了。

    去年过年前兵乱,宫中翻得一塌糊涂。后来收拾起来衣服,有的宫中一件没翻过的衣服也没有。不穿去年新做的,还能穿什么?

    有的宫中还有一些能穿的,拿出来看不是冬天的就是夏天的,也有春天的要翻找。现在宫人也缺,去年做的最方便取出,就取当时做的之一在身上。

    嫔妃们都陪着落泪,宁江侯更心痛。再次跪下来赔罪:“这是老臣的疏忽,回去请给娘娘们裁剪今年新衣。”

    张太妃叹气:“不用了,你也挺操心的。”心里想,你操心来去的,忙的是个什么?不敢劳动你啊。

    转而对九皇子微笑:“你说得很是,我们步行上山。”就此步行上山。宁江侯夫人等来的女眷们把九皇子在心里骂一顿,太妃坐轿上山,她们自然也是坐轿上山。

    如今不坐,全要地上走。

    不骂他才是怪事。

    天气特别的好,农历四月里,暖风薰得游人醉,只是爬山太辛苦。没到半山,女眷们汗流浃背,有几个停下来不想上去。后面跟的百姓们先上去了,回头指指点点。半山腰里有风,把他们话吹下来。

    “可见不诚心。”

    “这些当官的全不是东西,把大帅逼走,就是他们干的事!”

    骂的虽然是当官的,女眷们也脸红。想想大帅在时是不错,那时候街上四季有花卖,四季研究新鲜衣服样子,萧府里是头一等的。

    又恢复京中繁华,秦楼楚馆都开张,夜市摊贩也有,宴饮无数,很是热闹。

    为着脸红,女眷们咬咬牙跟上,居然也上了山。

    太妃出宫,田品正要跟来,祭奠忠勇碑林,田将军更要来。他有先见之明,弄几副小轿同时上车。

    见太妃累时,请她坐上一会儿。张太妃实在不能坚持,就抱着小皇帝坐一会儿。又体贴嫔妃们,现在她们是一条心,真正是一家人。又让给文妃坐坐,周妃坐坐,贤妃等人坐坐。

    就这样挪上山。

    宁江侯等来过的官员用目去看,见忠勇碑林仿佛更高大些,经过雨水冲洗更干净些。说也奇怪,春雨贵如油,打春过雨水很少,这碑倒洁净如新立时。

    用心看,有人洗刷痕迹。

    宁江侯心有些灰,百姓心之所向,不容改变啊。再一想又打起精神,孙珉会是一个好皇帝,宁江侯重新腰杆子直起来。

    他这是第二回来,头一回来表面情愿,心中还有芥蒂。此时他三炷香在手,恭恭敬敬在封家夫妻墓上躬身行礼,心中暗祝:你们死得冤枉,可也清名一直流传。我今逼迫萧护出京,又有杀他的心,是不得已而为之。

    立明君死人,自古有啊。泉下有知,请多多体谅我为国一片心。

    他上了三炷香。

    香才放上,天色暗了,隐隐有雨水将来的迹象。宁江侯心中惊恐,瞠目结舌看着山林上才变阴沉的天空,又看封氏墓碑。

    好在不一会儿,天色又转为晴,这一出子只有神知鬼知的宁江侯心中惊吓不为人得知。

    张太妃歇息顺过气,先到最大的碑林前拜祭过,摆上供品。再一一看过,先到封氏夫妻墓碑前。想到萧夫人封氏,伍氏十三娘。

    那笑容嫣然,言语轻快,甚得夫君宠爱的女子,如今却在哪里。小皇帝“唔唔”几声,伸手要太妃。奶妈劝,虽然小皇帝也听不懂:“太妃累了呢,回去再抱。”小皇帝不依的粘着张太妃,把只小手只是张着。

    张太妃实在是累了,虽然有轿子半坐半走上来,她却上了年纪,平时也五体不勤,少做运动。就握着小皇帝手和他逗了几句,又想到大帅家新生孩子,那孩子是顾公公来看的,回去对张太妃做个描述。

    顾公公能做出什么样的话,就是一句:“活脱脱是他爹的小鬼。”满月后慧娘抱进来给张太妃看,白白胖胖,爹娘都习武,精神比小皇帝要好得多。

    这孩子,如今可得暖饱?

    太妃心中感叹,看着嫔妃们官员百姓们一一拜过,实不能等每一个人拜完才回去。就先行回去,轿子到半山,天重新阴起来。

    宁江侯面色又阴晴不定,张太妃却更有感悟,认为忠魂有感,特来显灵。

    回京路上,小雨淅淅下起来。车轿到半路时,张太妃命住轿,旁边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也跟在轿后才回城,见太妃在自己衙门前落轿,从后面慌手慌脚赶上来,没有雨具,小雨打湿他的胡子,不顾地上有雨水,拜倒在上面:“娘娘有什么吩咐?”

    “那抓的百姓在你衙门里?”张太妃和蔼可亲,手中佛珠不住地捻着。大理寺卿就即明白,回道:“自大帅走后,刑部尚书告假,两位侍郎大人跟随大帅离京而去,如今是平水王和南安王手下官员任刑部侍郎,抓的百姓全在刑部。”

    张太妃微微而笑,并没有动怒的样子,只是手中捻佛珠用力和快些。她笑容可掬:“起轿,去刑部。”

    田品正眼圈了一暖,随即红了。吩咐京都护卫们:“先安排人去刑部,不能让太妃和嫔妃娘娘们受到冲撞。”

    车轿到了刑部,里面正在过堂。南安王和平水王的人要在京里煞煞萧护留下来的威风,就只和这些新抓的人过不去。

    正在夹棍等刑具全用上,见有人高声呼:“太妃娘娘驾到!九皇子殿下驾到!文妃娘娘驾到!贤妃娘娘驾到……”

    一气喊上许多声,后面的是:“宁江侯爷驾到!平江侯爷驾到……”

    全喊出来。

    这喊声中,几十个人姗然登堂,为首的宫衣发白,笑容满面,面有皱纹,怀中抱着一个穿红衣的小小孩子,走得缓慢,正是张太妃娘娘。

    两边厢,京都护卫们森然护卫。嫔妃娘娘们跟在其后,官员们又在后面,还有一些百姓们跟来。

    惊得两个郡王的人嘴张多大,忘了接驾?

    娘娘出宫?

    娘娘到公堂?

    皇帝都没有了,娘娘算什么?

    才要笑,田品正带几个大汉走上前,粗声大气高喝:“堂上是谁?快快接驾!”护卫京都治安,本是京都护卫的事。对于郡王的这些人不把京都放在眼里,自顾自的争斗,京都护卫们早就不满。

    就是怕以后不知道哪一个要当皇帝,看他们斗得太凶,还真说不好哪一个留在京里,护卫们只是隐忍不发作。

    但今天,不是忍的时候。再忍,京都护卫们成了不忠之臣,坐视别人对娘娘们无礼,还有道理?

    公堂上人这才接驾。

    张太妃一团和气:“起来,都起来。”她亲切地道:“我们听说你们抓到不忠心的人,我们路过,顺便来看看。”

    对公堂上动刑半眼也不看。见田品正此时很是尽心,还是尊重自己的人,太妃就喊他:“给我们和大人们有个座儿才好。”

    把怀中捂住眼不让他看的小皇帝给奶妈:“带他出去玩,不要吓倒。”

    一时座来,张太妃等人就座,如对看顾公公动刑一样,大家各捻佛珠,是寻常就在手中的。公堂上,嫔妃们再次宝相端庄,闭目沉敛,齐声念佛:“南无阿弥托佛……”

    奇怪的嗡嗡声,又一次钻入宁江侯耳朵。他羞愧的老脸几乎抬不起来,对着公堂郡王们人斥责:“还不快放人。”

    南安王和平水王的人不听他的,装没听到。

    老孙氏带着小孙氏也过来,见状也走到嫔妃们下首,没有座儿就站着,大小孙氏也同时念佛,闭目不看眼前惨状。

    惨状看一眼就在心中,小孙氏年纪小,忽然腿一软。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她,小孙氏睁开眼,见自己只同过一回房的丈夫梁源吉在身边,梁源吉另一只手放下椅子,却是给老孙氏的,还是原称呼喊她:“老夫人请坐。”

    田品正见状,忙给小孙氏也寻了一个长凳子来。

    椅子已经没有。

    有些大人们也明白过来,大理寺卿带着念佛。不管信佛不信佛的人,今天全念上了。外面百姓们见到,在细细小雨中也开始念。

    这还怎么审问动刑?

    郡王们的人,可没有宁江侯和郡王们在张太妃宫中的定力,他们在念佛声中汗珠子慢慢下来,不动也汗水淋漓。

    公堂上受刑的人也开始念起来,念了几句,竟然发现身上疼痛减轻。这是心理作用,还有知道有人来救自己的原因,在他们看来以为是佛也帮自己。

    半个时辰后张太妃等人回宫,已经是大雨倾盆。春天有这样的雨,是件奇怪的事。雨云不小,从京里一直到京外。

    此时还有一个人对着雨水,双手慢慢地扯住一段白绫。林二姑娘脚下踩着瓷凳,对着梁头喃喃:“父亲母亲,您那女婿变坏了,他们要挖封家的坟,他不阻止。我责问他,他竟然把我打将起来。女儿不能让他学好,也看不得他学坏。恕女儿不孝,女儿先去了。”

    把自己脖子伸进白绫内,脚下用力一蹬,凳子倒了。

    外面有人喊叫:“不好了,夫人上吊了!”

    ……。

    雨水打得人眼睛睁不开,顺着盔甲往下流。萧护在雨水中尽力再看,见自己军中是三座大阵往前缓缓移动,大帅还是小有欣慰的。

    无事时练兵,成效就在此时。

    从见到郡王们,萧护就心头冰冷再起。在金殿上留下的伤痕一直没有完全痊愈,只是时而有弥补,到一个人回想金殿旧事,又重现裂痕。他自问自己也有私心,可这私心和郡王们的私心相比,只能算没有。

    又听到圣旨中黑白不论,萧护心头火起。士兵们大喊:“反了吧!”大帅还没有就此要造反,不过郡王们要自己的命是肯定的事。

    当即决定,全力进山。

    萧护兵将英勇,单打郡王们不是对手,合起大阵缓缓卷向前,郡王们商讨过后齐心合力,也暂时不能占上风。

    饶是临安郡王算能干的,韩宪郡王也算能打仗的,他家以前把江中王撵走,又撵走顾家,兵将也多。

    可萧护这样的三座大阵往山路上去,四周士兵团团对外,盾牌手在外,长枪夹在中间,弓箭手在后面不住放箭,缓缓而行,他们头一回见。

    女眷和新兵,跟来的官员们在最里面。怕新兵胆气弱,怕官员们骑马虽行,打仗不行,列阵的几乎全是老兵。

    从白天打到晚上,这一场仗打得激烈无比。死人多的,自然是郡王们的人。他们费尽全力想要冲开阵势,却见哪一处有缺口,迅速有人补上。

    倒地落马的士兵们有些很凶悍,见自己伤重,不愿意拖累人,大呼一声:“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王五去也!”

    “我钱三去也!”

    刀剑先结果自己性命。

    幸好这些的人也不多,不然萧护可以活活心疼死。大阵护的是全军,萧护带功夫好的将军们反而在外围拼杀。见到这样自尽的,大帅急急下令:“阵法不破,性命得存。全是爹娘手中一块宝,不许自尽!”

    才救下一些人性命。

    主持三座大阵的,全是萧家人。

    一个是十五爷萧据,一个是萧北,一个是九爷萧扬。

    萧拔是横练硬功夫,萧墨是横练硬功夫,姚兴献功夫经验老道,各在阵中帮忙,见到哪里有缺,有乱兵进来,就上去填补直到士兵们补上缺口。

    以三座大阵为依托,萧护率将军们在外围杀得十分痛快。

    须臾,枪挑了南安王,顿时毙命。

    萧护甩掉他,雨中大骂一声:“死有余辜!”这个出主意挖忠勇碑林的郡王,先身死在混战中,马踏如泥,不能全尸。

    南安王一死,郡王们有一半胆子吓破。对着黑暗雨水中,威风凛凛,持枪在手,枪尖是南安王的大帅萧护有如来自天际战神一般,平水王哇地一声大吐起来,边吐边往后退。

    临安郡王孙珉怒目,手中兵器在平水王背后拍了一记:“不许后退!”此时往后退的,死得最快。

    孙珉让人大呼:“往前,往前,不能让他们进山!”

    见一个人跳跃如飞,是个少年。他从一匹马上人身后,跳到另一匹马上人身后,间中马匹接不上气,也跳下地来奔跑几步,时而躲箭,从马腹下面也钻。

    离孙珉有些距离时,银光一闪从他手中发出,一只银抓飞扑而至,直奔孙珉面门。来得快速,等到孙珉看到时,飞抓已至。

    “当!”是他的副将尽力才挡开,再手一指:“杀了那个使飞抓的!”小鬼见一抓不中,早一弯腰,从一匹马下钻出。奔马中,他要钻得很快,算得很准才能不让马蹄踩中。而他身后,大帅萧护横枪分开人,全力来救他。

    这是郡王们亲眼见到萧家枪法。

    见萧护长枪横扫,就扫开四、五个人。再刺、劈、击打……没几下子,又是几个人死在他手上。余下的拍马转身,选择暂时避他锋芒。

    “小鬼!”萧护大呼一声。萧规还有功夫回头一笑:“就来!”说话中,一飞抓从马上撕拉下来一个,要上他的马,却见那马惊了跑走。萧规几步跳开,上了萧护的马。在大帅身后又是一飞抓,拉下来一个人。

    萧护也很是狡猾,此时人人避他,大帅也不恋战。带着小鬼打马回转,伍思德等人冲上来护他。直回到大阵外能喘口气儿,大帅把小鬼放下来,弄一匹空马给他,道:“你不要只一个人冲。”

    小鬼点头,主仆同时拍马,再次返回去支援将军们。

    孙珉叹息,此人太强!

    但郡王们杀红了眼,都知道此时你死我活的时候,后退就只有死。不杀萧护后患无穷,以后更难办。

    他们不用孙珉再说什么,也全拼命似的出力。

    但近半夜时,萧护还是缓缓逼近山林。雨水不住冲洗的密林中,“呼”地又起一片人。为首的一个面上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人手舞双锤:“杀了萧护,报仇就在今天!”

    张宝成仰天在雨水中长呼:“父亲,母亲,二弟,三弟,四弟,看我给你们报仇了!”双锤一指:“左阵,阵眼在中;右阵,阵眼在后,绕过去冲开它!”

    他身边才收的一个强盗,少一只眼,就叫独眼龙,愣头愣脑问:“那中间那阵呢!”张宝成瞪眼大骂:“你冲左阵,中间那阵不用你管!”

    骂走独眼龙,张宝成再来认真打量中间这阵,看不出阵眼在哪里,再醒了神:“两阵俱破,乱兵自然冲破。”提足了中气:“兄弟们,杀!”

    慧娘抱着儿子,聚精会神听外面减杀动静。谢少夫人借着外面雨水泛的光看她,见到她面上有一丝微笑在,就知道没事安心许多。

    从白天到晚上,她们就在车里一步没下去,车上居然还有一个马桶。奶妈子算着时间,往车厢壁上敲敲。外面就有回应,也敲三声,表示回应。

    火光一闪,冯妈妈点起火折子,陈妈妈去开自己身边的大坛子。坛子盖放在膝盖上,碗也在手边,不是瓷碗,是路上不怕撞击的大木碗,木勺子从坛子里盛出一大碗汤水。在车外刀剑声中,陈妈妈有了笑容,送给慧娘:“该吃了。”

    两个妈妈按着钟点儿给慧娘饮食,虽没有沙漏,也几乎不错时辰,这全凭感觉。谢少夫人对着汤水惭愧,现在是半夜,她是不需要吃的,就是要吃,也可以忍着。她惭愧的是奶妈们不仅照顾到萧夫人,对她的中饭和晚饭也照顾到。而大家全在一个车上,奶妈们到现在没有用饭,也有节约马桶的意思。

    马桶用过,就推到车最后面去,由坐在车尾的小丫头就此倒在雨水中,擦净再送回来。真是大乱当中,什么都只是将就。

    赶车的坐着三个人。中间封安双手稳稳把着马缰,左边是张家,右边是萧成,都手有刀剑。他们在阵中还没有什么,只是不时有流矢进来,就打落它。

    前后又有萧护一队亲兵在。

    “嗖!”一箭飞来,角度很刁。擦过封安手,“啪”钉在封安大腿之间。差一点儿,就中了子孙根。

    是从萧成那边过来的,萧成歉意地道:“对不住!你不要紧吧?”封安手上皮破血流,但手还是稳定的,眼光只看着车前道路。十三姑奶奶在用饭,车必须稳才行。

    阵前后移动,不时把受伤倒地的兵圈起来,有人上来救起。封安赶车就要随着阵法或前或后,还必须走得平稳。

    里面用完,奶妈们再有信号发出,在车厢壁上敲几下,封安就拿手中鞭子回敲几下,表示知道。这就可以跑得颠一下,不用雨夜中再在阵中寻找平地。

    附近有翠姑她们的车,十一公主和妯娌们的车,赶车的也全是好手。阵往前,他们就前,阵往后,他们就后。

    他们在中间阵中,由左右两阵保护。左右两阵中,也有马车,是一些缁重,再就是不能打仗的官员们和伤兵。族长的儿子也在这里,帮人救治伤口。萧老夫人特意送给慧娘的医生,因医术高明,也在这里。

    孟轩生这一回胆气壮,见马明武等先生们衣巾一脱,就拿刀剑。他也一定跟着去,只是不在阵法外围就是,帮着见到有伤兵,就下马去扶到自己马上,送回治伤。

    忽然而来的张宝成,久读兵书,随父征战也是幼年开始。带的人,一半儿是他的兵,有对敌经验,一半儿是他新招的土匪强盗,全是悍然不顾的性子。

    比郡王们的人还要杀伤力强。

    没小半个时辰,用血冲破两座大阵。中间大阵受到乱马冲开,张宝成本能的知道这中间马车里必然有重要的人,像萧夫人,像萧护新生的儿子,他手持双锤冲过来,一锤击散翠姑坐的车辕。

    车轰然倒地。

    十一公主和妯娌们听到翠姑尖叫声,十五奶奶杨氏奋力跳下车,雨水冲到她面上,她也不能控制的尖叫一声。

    见一个满面坑坑洼洼的鬼,头发胡乱扎着,手上一对锤倒是闪亮中看,正和护车的人斗在一处。

    正是半夜,正是战场中死人多的地方,忽然见到张宝成大帅,杨氏不叫才怪。

    十一公主等人不顾害怕,伸头去看,也尖叫几声:“鬼啊!”

    张宝成遁声看来,见又是几个女子,他一锤击退面前缠斗的人,打马往这里来看可有萧夫人母子。

    马蹄的的近了。五步,三步……此时土匪进来得多,士兵们救护不及。杨氏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双手握剑,横眉怒目在身前。

    她才学的,不过当玩儿似的,不等张宝成到面前,就大喝一声,用力一劈。张宝成哈哈大笑,手中一锤击飞杨氏剑,一锤对着杨氏脑袋就击下来,大喝:“凭你也敢?受死吧!”

    杨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一块花花绿绿的东西对着张宝成就砸过来,张宝成见是个茶碗,击飞。又扔过来的,是个包袱……

    十一公主和豆花把车上东西扔个不停,再扔,反手抱住的竟然是七奶奶颜氏,再没有东西了。颜氏和祝氏对看一眼,咬咬牙,手中不知哪里多出来的一刀一剑,两个人没头没脑的对着半人不鬼的张宝成就冲。

    张宝成也到车前,扔东西对他实在不能阻挡。

    双锤在雨水中飞旋如风,激得雨水打在十一公主和豆花面上生疼。她们泪流满面,哭着喊着:“不要!”

    人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双锤分别对颜氏和祝氏砸去。

    忽然珠光现!

    瞬间明亮了一下。

    黑暗的雨水中,忽然让这明亮激得如白光万道!

    一道刀光如从深海而出,席卷无数珍珠现于人世间。

    “当当!”两声,刀光架住双锤。大力涌来,张宝成以为全是女子没防备,身子往后就歪,座下马也吃不住力,后退几步。

    他用力瞪着面前女子,丰满,面白如玉,雨夜中如玉人般发光。手中宝刀如明珠光,正是萧夫人慧娘。

    晕倒在地的杨氏悠悠醒来,喃喃:“夫人。”又见一道浓浓黑影当头罩下,是她们坐的马车惊了马,场中乱走,直对着杨氏辗来。

    慧娘举刀,口中一声娇叱:“开!”断了车辕,拉车的马狂奔而去。马车中人尖叫着,马车用力落地,杨氏还在车下。

    慧娘用力一脚,把杨氏平平踢飞出去,和旁边落地的翠姑等人撞在一处。大家叫上一声,互相抱住。

    才要大哭,又想到这里不是哭的地方。

    再看夫人,和张宝成激战起来。

    张宝成为血海深仇,几乎把吃奶力气都用上。慧娘则是护子,更是凶狠无比。她先开始没认出张宝成,就见到阵法乱了,翠姑她们在危险。去衣就是盔甲,刀在身边,把孩子给奶妈,跳下车奔来,恰好救了杨氏等人,又从双锤上认出张大帅。

    这一认出,慧娘更不会客气。她自有孕后,出月子心全儿子身上,也没有动过刀。初下车时身子胖重,有些束缚。此时大雨如注,打得赘肉似乎全没有。没舞几下子,身法甩开,越战越勇。

    张宝成是恨中加恨!千年恨,万年恨……

    慧娘是仇上加仇!野狼谷死去的人,有些和十三少很好;出野狼谷大帅挨冤枉军棍;姚将军险些死在张氏父子帐篷中;京乱死去的人……一幕幕在心头。

    身后,还有自己小小的谨哥儿。

    说不出来哪一个更英勇,不过全用上全力。

    翠姑等人对着雨水拼杀的夫人和那鬼,心中敬佩渐生。都想去帮帮慧娘。可是不敢进前,往前些,他们刀锤甩开的雨水都能打疼人。

    十一公主和豆花嘀咕几句,豆花虽然白了脸,可公主鼓励她:“不然我们全会死。”豆花用力点头:“好。”

    主仆两个人在车里找出来绳子,一头打了一个活结,豆花拿着前端,在地上对着张宝成身后爬去。

    张宝成最近功夫大涨,可慧娘功夫一向不弱,又为护儿子,两个人一时间不分上下,可身边动静还是注意的。

    见一个人往自己脚下爬,张宝成跳开,用力大喝:“滚!”豆花吓得一骨碌滚爬回来,有滚也有爬,缩在十一公主身边不敢再去。

    十一公主凛然:“我去!”抢过豆花手中活结绳子,把阻拦自己的豆花一推,她是小跑着过去。这中间还有来救夫人的人和土匪乱兵打斗。十一公主在刀光剑影中飞快穿过,把活结绳子往地上一扔,跑回来见到张宝成错步,就要踩中时,用力一收。

    才要欢呼,却收了一个空,张宝成脚并没有踩中。十一公主用力过度,自己跌在后面才过来的杨氏身上,两个人双双倒地。

    颜氏和祝氏过来扶,也看清楚十一公主的用意。祝氏接过绳子:“我去!”就见张宝成一个趔趄,翠姑她们大声欢呼:“套住了!”

    翠姑也看到豆花动静,明白过后,也找绳索打了一个活结。张宝成让开十一公主的绳套时,就没看到翠姑她们把绳套安置好。

    这一踩,就中。

    脚上一紧,受人牵制。张大帅怒喝一声,左手锤下击,左脚用力抬起要断绳时,刀光闪在面前!

    慧娘一刀劈下张宝成大好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雨水中,张大帅死而不能闭眼,像怨恨自己不能报仇,又像不能相信身死。

    有乱兵马蹄踢来踢去,张大帅头最后不知去往何方。

    “救命啊!”谢少夫人大叫。

    马车门让人劈开,几个土匪正在拉扯她。奶妈抱着孩子避到车里面,陈妈妈在里面抱哥儿,冯妈妈握着一把刀,目光严厉瞪着!

    张家见慧娘得手,松一口气后,比慧娘还要快的赶回车前,一刀劈死一个土匪,又和两个土匪缠斗着离开。

    萧成手使两根峨眉刺,舞得飞快从车下钻出,面上全是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和着雨水往下流。

    马蹄声乱,又是一拨子乱兵冲来。慧娘抡刀才要迎战,见银甲闪亮,长枪如龙,大帅到了。萧护手中一杆枪使得如骄龙出水,命慧娘:“回车里去!”

    谨哥儿在这个时候哇哇大哭起来,他饿了,这是他开饭的时候。

    夫妻在雨水中深深对看一眼,慧娘把丈夫游龙戏水般身形深刻心中,而萧护也看清慧娘湿发乱散面容。

    慧娘回车里,才要接孩子,冯妈妈快手快脚递来衣服,只说一个字:“湿!”慧娘飞快换衣服,冯妈妈帮她去头盔,擦露出头盔的湿发和面上雨水血水。

    谨哥儿见母亲不来理睬,更哭得撕心裂肺,摧动外面父亲心肠。听儿子忽然不哭,大帅心才安定下来,在十三怀里了。

    雨水更大的下来,雨幕如帘,视线模糊。大帅要用心才能看清敌人,而敌人也同样眼前不清。

    慧娘喂着儿子,听着外面雨水“唰”一声,又再次“唰!”她不用看,眼前也出现丈夫在黑暗雨水中,长枪舞出去,挑起来一片雨水,如飞如旋。再舞回来,又是一片雨水飞珠,可以伤人。

    长枪回旋弹动,都似在慧娘面前。

    车,重新稳起来,马似乎又系上。顺着车缝流进来的雨水也忽然没有了。外面扯好弄乱的油布,车厢里一点一点闷热起来,又黑暗。

    在这黑暗中,慧娘美丽的眼眸如猫儿眼般放着光彩,手臂牢牢抱着儿子,耳朵听着外面枪挑雨水声。

    在这和着雨水喊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枪声“唰唰”中,慧娘泰然自若端坐着。她知道她的丈夫,她的夫君必然给自己一片安宁,以儿子一片安宁地。

    近天亮时,雨水停下来。草地上一片狼藉,处处血战痕迹。萧护已冲到山下,回首身后,郡王们兵天亮前不支退去,退得旗歪倒斜,自己也互踩伤不少人。

    而张宝成的五万人,见到张大帅死,军心涣散。他的兵还能支撑到最后才散,土匪强盗们看到不对,早就退开。

    前面,是一处山口。

    萧护抬头一看,暗暗叫苦。

    这是有名的一处重要山口,叫莽牛岭,有近两万人看守,易守难攻。攻打是小事,大帅最叫苦的是他其实不愿意担一个造反的名声。

    他的人随他出生入死,萧护不想带他们也担上冤枉造反名声。和郡王们开战,是让他们逼的。磨刀霍霍架在脖子上,不打就没有命。

    可对着这山口上整齐的旗帜,大帅犯难。再从这里打上去,死伤人不说,那实实在在是造反了。

    往后退,郡王们退兵还不远,他们吃了大亏,必定整兵拦截自己后路。

    大帅正为难中,见一侧山林中有几骑冲来。

    “啪!”前面士兵们张弓箭对准。

    几骑扬手把兵器高高扬起,以示没有恶意。他们到了外围,离萧护还有很远,让人传话:“房安国将军现守葫芦谷入山口,请大帅往北行二十里,从葫芦谷入山。”萧护亲自见他们,来的人全是萧护认识的,萧护这就减去疑心,正要命往北行二十里。

    见山下几声号炮,下来一行人。

    这一行人也不多,不过十几个人。为首的一个人三绺长须,微黑面庞。马到前面,拱手抱名姓:“莽牛岭将军谭直求见大帅!”又抬手展示全身:“我无兵器在身。”

    萧护见他们似诚心而来,亲自出来相见。谭直马上行礼,口称:“见过大帅!大帅,你来得太晚。昨夜闻听大帅遇险,本该相救。怎奈官身不由自己,袭击大帅的又是郡王等人。老夫虽知道理曲直,可还有家眷在京里,因此缩头,有罪有罪!”

    萧护听他说得温暖,心头也暖,也客气道:“这是我之祸,与老将军无关。”

    谭直也不多话,道:“请大帅从此入山,入山百里之外,不再是老夫搜查范围。而大帅英武,此时入山小路甚多,京里追查起来,老夫自当回不知道也不知道也。”

    萧护心中一宽,随即温暖上来。可怜他拼杀一夜,盔甲全让雨水打湿,再加上心里凉,是个透心凉。

    有房安国派人来相见,萧护知道有人还记住自己好处,不是任由郡王们乱发圣旨,胡道黑白,心中才转过来一些,又遇到谭直这般有趣。就和他打趣一句:“老将军这不知道也,能搪塞过去否?”

    谭直狡黠的转动眸子,带笑道:“那老夫就回,大帅兴许是飞上了山,反正与老夫无关。”双手再一拱:“请抓紧时间快快过关,我让人去打听郡王们何在,万一拆返回来,那就不妙。”再双手一拍身上:“大帅放心,不仅老夫身上无兵器,此时守关口的将士们,也全没有兵器在手!”

    话说到这种份上,萧护感激不尽,即命列队上车。车辆缁重不好过,抬着上去。见关口上将士们满面笑容,以笑容问候,手上果无兵器。

    再看一角空地上,整整齐齐小山也似堆着兵器,全在这里,以示没有敌意。

    萧护最后一个上山,见到这小山也似兵器,又几乎落泪。谭直又送上不少食水,给萧护补齐一些兵器弓箭,还有一张手绘地图,边走边指点道路。

    临别时,萧护依依不舍,感激涕零。道:“我不曾照顾到老将军,却受老将军这般恩情,如能重回京中,自当回报!”

    谭直笑道:“我说过家眷俱在京中,自然是受过大帅恩情的。如大帅在回报,”老头子又笑得狡黠:“大帅倒有一件事可以回报老夫。”

    “老将军请说。”萧护忙问。

    谭直嘿嘿低声笑:“去年秋,大帅和人在花月楼吃花酒。那当红的唱小曲子的琴娘却是我的好相好,那天不合让大帅叫了去,老夫不敢争,那晚算受了大帅一回闷气。以后京里相见,切勿再喊老夫的相好。须知道老夫上了年纪,和大帅您这年青人是争不起的。”

    萧护愕然,对着约四十岁出头却身板儿挺直的谭直,开怀大笑:“好好好,以后再喝花酒,我当让老将军。”

    “院子里姐儿爱俏呀,老夫时常为此伤心。”谭直装出一副伤心样子来,和萧护大笑而别。

    ------题外话------

    仔在道歉一下,出了个笑话。谨哥儿出生那几章里,把正月和一月分开。一月可不就是正月。文写长,以后估计还会犯这类错误。请亲们见谅,已更正待审核,会改掉的。

    供亲们一笑。以后再有错,就随时改了。

    推荐五女幺儿文:缉拿带球小逃妻。

    求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