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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 陆家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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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霓虹灯闪耀在夜上海的夜色里,如同一盏盏七彩的河灯,慢慢的划动在夜海中,大刀阔斧的劈开静谧的宁静。

    虹口大酒店在红色的字灯下越发耀眼夺目,伫立在虹口区,独树一帜的彰显自己的亮色。

    李宏立在酒店大堂里,看着陆献穿着剪裁得体的军装稳步走来,便使人拿了套房的钥匙自己亲自引路过去。

    开了房门,陆献留了两个警卫员在外,带着副官同李宏关了门,脱了帽丢在桌上,一手搭在沙发上,一手放置腰前,略有慵懒。

    李宏转身倒了一杯拉菲后便放置在陆献面前的桌上,退后一步而立,微微埋首,恭敬道:“三少,属下已经查出来了。当日救走青天的神秘黑衣人正是四年前活动于华北地区的地下共产党,代号观音。”

    陆献略有些烦躁的扯开衣领的墨绿领带,解开几颗扣子,隐约可见微微滑动的喉结下漂亮的蝶形锁骨。他听到李宏的回话,有些讶异,眯了眯清冷的眼,反诘:“观音?”

    “是的。正是四年前突然出现在华北地区,以观音为代号的地下共产党。三年前属下领命去天津运押私家火药的路上,曾与他交过手。”李宏说到此处不免有些愤恨,三年前老爷看中自己的办事能力有意拔擢自己,便命自己去华北地区将那里滞留许久的枪支物资押送运回北平,可惜半路上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李宏不仅自己差点蹉跎掉半条命,连那一路上的枪支弹药也被那个观音炸了个干净。

    李宏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哪知道三少看中自己,一年后提拔自己,让自己去了上海。虽然任务很艰巨,并不容易完成,可李宏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说到底,李宏心底反而有些感激观音。毕竟如果没有他,他或许要留在北平还要干卖命的买卖,而今跟着三少,就算是被人背后操纵的傀儡,但到底也算是个人前光鲜的人物,上海滩数一数二的年轻领袖。

    陆献挑起红酒杯,勾在手指间,眼底倒映在暗红色的酒液里,有些莫名的晦暗,“可查出来他们的据点在哪儿?”

    “属下无能,暂时还没有收获,不过三少再给属下一点时间…”李宏头皮有些发麻,他可是记很了这位三少爷的手段,看着光鲜清贵的一个人儿,动起来手来却比谁都狠辣,半点情分都不留。

    陆献打断了李宏的请求,他摇晃着红酒杯,眼神清冽,“行了,你若是能查出来那就是怪事了。”

    什么叫做地下共产党?一群没事就狡兔三窟的精明人,却喜欢天天把精忠报国放在心上,游击战算是最拿手的,其次便是远近都闻名的地下组织,北伐军的情报处也不一定能摸探出来。

    就凭李宏这手段,能查出是谁已经很不错了,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想到北伐军,陆献垂了眉目,眼色里有人捉摸不透的心思。

    “这件事先放下。”他倾身将酒杯搁置下,抬眼看他道:“知道林家二小姐吗?我需要她的资料,你准备一下。过几天拿给我。”

    这句话显然不是问话,李宏知道这是三少宽恕自己,也更尽心尽力,应道:“是。”

    陆献出来一趟也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相比较于这个,他更感兴趣的是上海的经济在他插手以后,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

    毕竟今日的早报上便刊登了三菱洋行的三菱商事株式会社社长高川垣林于昨晚在自家家里服毒自杀的消息。

    “近日商界有什么动向?“

    李宏微微前倾,不由自主的微弯了身子,尽量掩饰自己眼底的惧色,答道:“鉴于三月初我们在上海银行投资参股了美孚洋行的股票,美孚洋行的股票于四月中旬开始暴涨,与此同时,一直与美孚洋行相对的三菱洋行股票出现了跌停的趋势。今年六月,由于您与沈四小姐的完婚,沈家旗下的股票与我们的同时有急剧上升的趋势,而日式株式会社的股票有不景气的苗头,一路跌停,于上周开始暴跌,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三菱洋行的股票,于前三日跌至最低点,昨天上午便有许多人闹着要撤资,而昨天半夜,隶属于日式株式会社的三菱商事会社社长高川垣林服毒自杀身亡。”

    “如今驻华的日本领事馆也开始插手此事,听说他们极其不满,对高川垣林的死亡有很大的怀疑。”

    李宏任凭额上的汗糊了他的眼,也不敢伸手去擦拭,他都已经不知道这是冷汗还是热汗了,每说出一句话,李宏的心里总要掂量几分。

    二月下旬陆献便领着命到上海赴任镇守使,成了上海军部名副其实的总军长。

    但到底有人不满,腆着脸在政府工作厅外抗议了三日,偏偏他们还不能做些什么,因为来的都是一群学生,领头的自称是他们的老师,可明眼人一看也就知道那痞里痞气的人哪能做得了人民教师?就算穿上一身宽大的中山装,也掩盖不住眼睛下不安分的心思。

    学生们都大声叫嚷着让陆献滚出上海,毕竟陆献是带着北洋军阀直系军队的名头来的,北洋军阀头几年也是人们口耳相传的人民军队,可自从袁世凯接手以后,他想当皇帝的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可这也没什么,怪就怪在他有了这份心思却不好好珍惜,生生将自己的形象一跌再跌,最终导致在这群爱国青年的学生当中,袁世凯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说真小人还抬举了他。

    至于这群学生为什么会被煽动了这样的心思,这很简单。

    上海的势力混杂,租界横行,而其中日法两国算是最明显的。日本人不想再来个第三个人与他们相比肩,于是在自家旗下的赌场里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一个赌债缠身但又有些学识的中年人。让他进入高校煽动谣言,言三月后上任的新任镇守使实则为袁党的爪牙,到上海来宣扬袁党的政策。

    陆献是袁党的爪牙没错。他爹是直系军阀的领袖之一,他生来就注定要有一个头衔,袁军。

    可这也并没有代表他要宣扬袁党。

    现在的北洋政府很清楚,袁世凯已经是过去式。而他们这些军阀子弟更清楚,现如今还是莫要随随便便就提起袁世凯的好。

    可惜陆献就任由他们这么闹着,也不出面,自个儿一个人窝在办公室里清清淡淡的批改文件,待外面没了声儿才施施然起身出了政府大厅,命人派发了水给那群闹事的学生,唯独没有给那个中山装的男人。

    也不是陆献小气,而是他本来就这么瑕眦必报。

    三月的阳光很温暖,罩在陆献的眉峰上,淡淡的流转光华。很多人在多年后依旧记得当年的那个眉目如画的男子,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军装,却有不可名状的美感,就这样淡淡的立在门口的台阶上,眼神清冷孤傲。

    “闹够了吗?”

    他一发声,就将这幅泼墨的画流动起来,像多面的七彩花灯,每一面都是一副精心雕琢的画。

    没人敢发声,不是畏惧男人的权势,而是莫名的仅仅发不出声来。

    或许早在看见男人闲庭漫步般从内里走出来时,人们心里都晃了一拍。

    面貌美丽的男子,人们见得不少。但气质如此清贵的人儿,又是这般信手撑起的气势,这还是第一次见。

    陆献眼睛扫过底下那群学生,待看见中山装男人的时候,停了几下。那男人莫名感到刺骨的寒意,连额上浸出的冷汗也没发觉,待陆献转了眼神,这才感觉到背后湿凉一片。

    “发水给你们,是因为你们是学生。不关押你们,也是因为你们是学生。”陆献语气陡转,冷淡:“但不要把这个身份给糟蹋了。再有下次,一律开除学籍,五年内不得再入学堂。当然,如果再不学会审时度势,别怪我铁面无情。”

    就这样冷冷清清的几句话,却硬生生的比往几任开枪鸣天来的奏效。

    而后那群学生本就闹腾了几日失了士气,再加上如今陆献的警告,想到这位陆军长也没怎么打杀的,心里却莫名的有几分信任这位军长也许都跟前几任的不一样。自然而然的就卷着横幅灰溜溜的回了学堂,至于那个中山装的男人,早被陆献命人扣押了下来。

    之后的事情,就一下子迎刃而解了。当陆献从男人嘴里了解到是日本人动的手脚,嘴角弯起冷笑,也不说什么,直接让副官带下去处理了。

    然后就有了如今日式商业如丧家之犬的局面。

    陆献靠在沙发上,道:“三菱洋行宣告破产没有?”

    李宏猛地紧皱眉峰,显然陆献又一次问到了点子上,“目前还没有,但属下以为,最迟不过五天,三菱洋行就可以宣告破产。但是…”他顿了顿首,继续道:“就怕那个时候日式商会不肯就此罢手,会集资帮助三菱洋行度过难关。”

    “高川垣林已死,他们怎么度过?”陆献说的也是实话。领袖的交情已断,三菱洋行怎么会度过难关。

    “三少您有所不知,高川垣林在日本有一个女儿,而日式商会的副会长之子小野振雄对他的女儿很是看重。属下担心高川家族为了度过这次难关,可能会与小野家族联姻。到时候他们一旦联合起来,就很难再处理这件事了。”

    陆献听后一笑,眉目浸出凉薄:“玩玩罢了,何必那么认真。”

    玩玩罢了?

    李宏眼里有些瞠目结舌的惊愕,他很难相信,商界的这么一番波折,对于陆献而言,只是玩玩罢了。

    陆献起身弯腰拿起自己丢在桌上的军帽,手上无名指的婚戒在套房的水晶灯下格外亮人。

    副官为他打开房门,门外的两个警卫员立刻警醒的立正姿势,待陆献走出来,也就寸步不离,齐齐跟在后面。

    唯有李宏一个人愣在原地,末了反应过来,才是冷汗淋漓,不知所措。

    陆家的骄子,果真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