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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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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说,李德立也有些心神不定了,退下来跟庄守和商议,打算重新拟方,正在内奏事处小声琢磨时,听得廊下有两个太监在低语:“我看皇上是见喜了。”

    “别胡说!”另一个太监呵斥着,“宫里最怕的,就是这玩意!”

    李德立和庄守和都听见了,面面相觑,接着双双点头,都认为那太监说“见喜”是颇有见地的话。

    “再请脉吧?”庄守和说。

    李德立考虑了一下,重重点头:“对,再请脉。”

    等向新任总管内务府大臣没有多少时候,已经在宫里很红的荣禄一说,他先问道:“皇上如果问,刚请了脉,为什么又要请脉,该怎么答奏呀?”

    “因为皇太后不主张用白虎化斑汤,得再仔细看一看,能用更好的药不能。”

    “好!”荣禄领道先走,“跟我来。”

    一半是那太监的话如指路明灯,一半是就这个把时辰之间,症状益显,一望便知,果然是天花。

    率直叫“出痘”,忌讳叫“出天花”据说这是胎毒所蕴,有人终身不出,出过以后,就不再出,此为呱呱坠地直到将近中年的一大难关。

    凡事要从好处去想,难关将到,自是可虑,但过了这一道难关,便可终身不虞再逢这样一道关,也是好事,所以讨个口采,天花要当作喜事来办。

    “跟皇上叩喜!”李德立和庄守和,就在御榻面前,双双下跪,磕头上贺。

    荣禄却是吓一大跳,但也不能不叩喜,磕罢头起身,再仔细看一看,皇帝头面上已都是紫色发亮的斑块,但精神却还很好,只听他问李德立说:“到底是发疹子,还是天花?”

    “是天花无疑。”

    “那,该用什么药?”皇帝在枕上摇头,捶着胸说:“朕胸里跟火烧一样,又热又闷。”

    “皇上千万静心珍摄,内热一发散,就好过了。那也不过几天的事,请皇上千万耐心。”

    “你预备用什么药?”

    “自然是凉润之品,容臣等细心斟酌,拟方奏请圣裁!”

    于是李、庄二人退了出来,荣禄带头在前面走,一出养心殿,他止步回身,两道剑样的眉,几乎拧成一个结,以轻而急促的声音问:“怎么样?”

    “荣大人,你亲眼看见的,来势不轻。”

    “我知道来势不轻,是请教两位,要紧不要紧?”

    “‘不日之间,死生反掌。’”李德立引里“内经”的话说,“岂有不要紧的?”

    再怎么说呢?莫非是问:有把握治好没有?问到这话,似乎先就存着个怕治不好的心,大为不妥。荣禄只好不作声了。

    李德立和庄守和,自然也没有心思去追究他是如何想法。

    两个人仍旧回到内奏事处去斟酌方子,未开药,先定脉案,李德立与庄守和仔细商量以后,写下的脉案是:“天花三日,脉沉细。口喝、腰疼、懊恼,四日不得大解;

    颈项稠密,色紫滞兢艳,证属重症。“

    “这样子的征状,甚么时候可以消除?”

    “不一定。”

    答了这一句,李德立提笔,继续往下写药名,用的是:芦根、元参、蝉衣、桔梗、牛蒡子,以及金银花等等。方子拟好,捧上荣禄,转交御前大臣伯彦讷谟诂。

    “你看怎么办?仲华!”伯彦讷谟诂坐立不安的那个毛病,犯得更厉害了,一手拿着药方,一手直拍右股,团团打着转说:“是送交六爷去看,还是奏上两宫太后?”

    “我看要双管齐下。”

    “对,”他把方了递了过去,“劳你驾,录个副!”

    录副是预备恭亲王来看,原方递交长春宫,转上慈禧太后,随即传出懿旨来,立召惇、恭、醇三王进宫。同时吩咐:即刻换穿“花衣”,供奉痘神娘娘。

    三王未到,宫门已将下钥,慈禧太后忽又觉得不必如此张惶,而且入暮召见亲王,亦与体制不合,所以临时又传旨,毋庸召见。

    但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惇王与醇王,还有近支亲贵,军机大臣,不约而同地集中在恭亲王府,想探问个究竟。

    要问究竟,只有找李德立,而他已奉懿旨在宫内待命,根本无法找他去细问经过,因此话便扯得远了,都说皇帝的体质不算健硕,得要格外当心。

    独有惇王心直口快,一下子揭破了深埋各人心底的隐忧。

    “我可真忍不住要说了,”他先这样表白一句,“顺治爷当年就是在这上头出的大事。”

    真所谓“语惊四座”,一句话说得大家似乎都打了个寒噤,面面相觑,都看到别人变了脸色,却不知道自己也是如此。

    “那里就谈得这个了!”恭王强笑道,打破了难堪的沉寂,“照脉案上看,虽说‘证属重险’,到底已经在发出来了。”

    “要发得透才好。”一向不大开口的景寿说:“刚才我翻了翻医书,天花因为其形如豆,所以称为痘疮。种类很多,有珍珠豆、大豆、茱萸豆、蛇皮、锡面这些名目,轻重不等。皇上的天花,大概是大豆。”

    “什么叫大豆?”惇王问。

    “颗粒挺大。”景寿掐着指头作手势,“这么大,一颗颗挺饱满的,就叫大豆。”

    ‘那不是已经发透了吗?“

    “对了!所以这算是轻的,最轻的是珍珠豆,其次就是大豆。”

    “这一说,不要紧罗?”宝鋆问。

    “如果是大豆,就不要紧。”

    “那么,怎么样才要紧呢?”

    “医书上说:最重的叫锡面。顾名思义,你就知道了,发出来一大片,灰白的色儿,就跟锡一样。那,”景寿咽了口唾沫,很吃力地说:“那是死证。”

    “不相干!”宝鋆大声说道,仿佛夜行怕鬼,大嗓门唱戏,自己壮自己的胆似的,“脉案上说的是‘紫滞干艳’,跟锡面一点都扯不上。”

    “不过……。”

    “嘚!五哥。”恭亲王抢着打断他的话,“这会儿胡琢磨,一点不管用。明儿个早早进宫请安,看今儿晚上请了脉是怎么说,再作道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