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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剿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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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花椒两世为人都会永远刻在内心深处的一瞬间。

    可偏偏仿佛天地不再转动,时间静止了一般。

    周遭所有的一切都被隔绝在了花椒混沌浆糊的万千思绪之外,斑驳成碎片。

    很多年以后,花椒午夜梦回,偶尔想起这些碎片,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可那一瞬间,从她手中弹弓打出的弹珠,遵从她杀伐意念的弹道,直接贯穿匪徒左侧面颊,将他击倒在地后喷薄而出的那一汪鲜血,触地一刹那竟能轻轻弹起的鲜血,却始终氤氲在她的脑海中,梦寐不忘。

    不过在那一瞬间,花椒还是有着些许的基本意识的,她还大概记得自己嘴角翕翕,同丁香说了一句话。

    虽然她根本听不见自己说了些甚的,可这句话应当是:“三姐,这个匪徒好像只有一只手。”

    然后稀里糊涂的从门檐上下来,花椒能感觉到影影绰绰的,仿佛有人在眼前一般。她觉得自己在喃喃说着甚的,似是很远的地方还有嗡嗡的说话声传来,竟然字字清晰,只花椒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脑海中已有无数碎片一闪而过,襁褓中的懵懂,病榻上的栩栩,天灾下的渺小……最后一个意识,是触地轻弹的鲜血。

    花椒心里暗暗喊糟,还有一个匪徒没有露面……

    可眼皮就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了起来,瞬间彻底陷入了无声的黑暗之中。

    又倏地从一片黑暗中醒来,几乎是一瞬间就完全清醒了过来。

    “四姐?”花椒坐起身来,借着微弱的光线,直接就知道自己正躺在秦老娘的架子床上,熟悉的气息也让她知道,守在一旁的是香叶。也不知道守了多久了,小脑袋已经一点一点的。

    听到花椒略有些喑哑的呢喃,迷迷糊糊的香叶亦是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脸上是无以言表的欢悦:“椒椒,你醒啦!”

    花椒轻轻点了点头,鼻子轻嗅,有安神香的味道,又望了望窗外的昏暗:“四姐,我是睡着了吗?睡了多久了?”

    “你睡了整整一天了,从早到晚,这会子已是黄昏了!”香叶一直紧绷的肩膀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却腾地站了起来,有些无措的原地转了一圈后,忽的想起甚的来,赶紧调了一盏蜜水过来喂给花椒喝。

    原来已是睡了一天了,难怪唇干口燥。

    花椒一动不动,任由香叶喂她喝了一盏温热的蜜水,喉咙同胸口就有如甘霖灌溉般滋润了起来。

    香叶看着就又松了一口气,又倏地跳了起来,往外跑:“椒椒你乖乖坐着,我去告诉三伯娘……”

    花椒呆呆地望着香叶的背影,靠坐在床头,忽的愣愣地数起了帐顶的蝙蝠来,一遍又一遍,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怎的只有三只蝙蝠,该是五福临门才对呀!

    外头就有凌乱嘈杂的脚步声响起,门帘一动,罗氏脚步仓皇的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串人,花椒还未看清,已经被罗氏搂在了怀里。

    “椒椒,怎样了?”半晌罗氏才放开她,又摩挲着她的小脸,不住地打量:“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花椒大力的摇头,却被罗氏捧着脸颊制止了:“快别晃了,仔细头疼!”

    花椒又要点头,只动弹不得,就眨了眨眼睛。

    忽的想说怎的睡了一觉,怎的就变笨了。

    可看着罗氏关切的眼神,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可全副心神都在花椒身上的罗氏却看了个分明,赶忙松手:“是不是娘弄疼你了?”还是放心不下的又问了一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挺好的,没有哪里不舒服。”花椒没动,顿了顿,又道:“就是饿了。”

    罗氏没有放过花椒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听了这话,终于略略放下心来。

    一旁杜氏已经笑了起来:“饿了就好!饿了就好!”又探着身子问花椒:“椒椒想吃甚的?米饭,还是面条?二伯娘炖了鸡汤,还可以给我们椒椒煮粥吃。”

    花椒眼珠子转了一圈,却是道:“嗯,我想吃糊糊。”

    “哎呦,我们椒椒真乖!”杜氏抚掌大笑:“知道二伯娘最拿手的就是糊糊,行,二伯娘这就去给我们家椒椒做去。”

    花椒就抿着嘴笑。

    杜氏利落精干,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就端来了一大钵只加了鸡蛋、细盐、香油的白面糊糊,花椒只闻味道,就已胃口大开,就着罗氏的手吃了一多半才打了个嗝儿,就朝着罗氏摇了摇头。

    罗氏见花椒吃了这许多,也不再勉强,就笑着收了手,接过香叶递过来的茶盅,送到花椒嘴边给她漱口,又掏出帕子来给她擦了擦嘴角,见她一脸餍足的模样,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就像杜氏方才所说的那样,知道饿,能吃,就是好事儿,也就证明孩子已经缓过劲儿来了。

    可即便如此,只要一想到今天平旦时分发生的种种,她仍是胆战心惊。

    同杜氏一样,她也设想过无数个可能性,却没想到花椒会同丁香跳出来,守卫后院,更没想到匪徒竟能够避开家中的防御长驱直入,闯进正院。

    当在长房从杜氏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二话没说就护着秦老娘去了地窖,留下左氏照顾秦老娘同小八,又留下姚氏同沈氏带着芽儿姐妹守护地窖,她同杜氏、郭氏,还有陈娘子一道,抓了收在地窖口的叉竿就往二门跑。

    当时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谁要伤害她的孩子,别怪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何曾想到,待到她们赶到的时候,花椒已经将两个匪徒打残了。

    一个只有一只手的男匪徒,被花椒一弹弓打穿了半张脸,撕心裂肺地惨叫了一声后,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是由杜氏同陈娘子大着胆子上前绑的人,秦连虎听到那声惨叫,带着小字辈们玩命似的飞奔而来时,这个匪徒已经被她们五花大绑起来了。

    还有一个匪徒,竟是女子,被花椒一弹弓打碎了膝盖,痛不欲生,好容易爬到厢房中藏了起来,是被之后从丁香处获得消息的秦连虎循着血迹搜出来的……

    俱是重伤,都是花椒出的手!

    可花椒在被她们从门檐上抱下来后,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不是昏过去的,就是睡过去的。临睡前还喃喃着这个匪徒只有一只手,还有一个匪徒还未露面……

    她们自然魂飞魄散,可请来的郎中却说花椒不碍,只是疲乏过度,睡一觉就好了。姚氏又将压箱底的安神香取了出来点上,花椒果然睡得很香,还呼哧呼哧的打起了呼噜来……

    睡了整整一天,总算醒了过来。

    而且一切无恙。

    阿弥陀佛,罗氏的眼泪忍不住盈满眼眶,忍不住把花椒抱在了怀里……

    而花椒吃饱喝足,竟又昏昏欲睡了起来,正想阖上眼睛躺一会养养神,忽的方才意识到自己怎的会睡在秦老娘屋里的!

    一个愣怔,遗失的记忆瞬间回笼。

    虽然只剩下些许零散的碎片,花椒还是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一把抓住罗氏的手:“娘,匪徒呢……”

    话音未落,就像被烫了一下似的松开双手,摊开掌心,愣愣地看着掌心的薄茧。

    ……

    听说昏睡了一天的花椒终于清醒过来了,而且还好胃口的吃了大半钵的糊糊,一干忙了差不多一天一夜的老少爷们冷若冰霜的脸上总算有了点儿笑影儿。

    却俱还抽不出空闲去探望花椒。

    虽然匪患已经平息,两拨帮伙,从匪首到匪众,一共四十三人悉数被捉,其中三死二十重伤十轻伤。只饶是崇塘巡检司,也收押不下,或者说或许没有这个兵力来看守这么些个亡命之徒的。

    李巡检不敢掉以轻心,所以在同秦老爹商量后,索性亲自坐镇,把这些人暂且关押在秦家,等待县令大人,甚至于知府大人亲自过来提人。

    又抽调了一半,也就是二十个弓兵过来重层把守。还请了四五个郎中过来给匪徒止血,免得人都死绝了。

    这些人犯案累累,何况还未审讯,就这样死了,可是可惜。

    只这样一来,秦家既要分出一半人来帮忙看守这些个亡命之徒,又得收拾作为战场的门前溪埂以及东头园子,所有人都忙到脚不沾地。

    唯有李巡检还算比较清闲。

    只不过脑袋已经快要爆炸了。

    他是东方既白的辰光,听到弓兵报告秦家有异就当即点齐人马过来秦家的。

    距离秦家示警不过半刻钟的光景。

    可一骑绝尘,打马刚到村口,就见远处溪埂上,甚至于莲溪里头都早已密密麻麻的围拢了人。

    他横眉立目,甩着竹节钢鞭打马走近才发现不是匪徒,而是周家湾同漏斗湾的男丁们。而且秦家墙根下更已一溜五花大绑了足有二三十个匪徒了,还有零星两三个仓皇逃路,跳进了莲溪,正被乡邻们围追堵截。

    匪患已经基本平息了,他下巴差点掉下来。

    可更叫他一蹦三尺高的还在后头,秦家逮住了一个只有一只手的匪首,看那形容面貌,看那经年的伤口,很可能就是在逃一年有余的运河匪首“单只手”!

    却被弹弓打穿了半边面颊,昏死过去了……

    ……

    花椒嘴角翕翕,欲言又止,却是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儿来:“三姐,那个少了一只手的匪徒真的就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单只手’吗?”

    搂着花椒靠坐在床头的丁香就重重点头:“是啊,姻伯父说是,那肯定就是啦!”

    说着已是情难自禁,兴奋不已的跟花椒说:“椒椒,你可真厉害!新安府同周遭府县抓了那么久的‘单只手’竟然被你一弹弓就给打趴了。你说,这话传出去,那些个追了他一年多的官兵可怎的自处!”

    盘坐在床里,正给花椒按摩手腕的香叶就抬起头来喊了声“三姐!”又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祖父祖母都说了,让咱们守口如瓶,不让把你同椒椒牵扯进来。”

    丁香听着就鼓了鼓腮帮子,她当然知道祖父祖母,还有阖家都是为了她们姐妹好,这样的话儿传出去,她们姐妹必会因着惊世骇俗,遭到世人的非议的。

    可凭甚的小子们剿匪就能请功,她们女孩子也出力了,凭甚的就得隐瞒!

    她是不在乎甚的功不功的,何况若是真能请下功来,也是自家人得了好处,她自然没有二话,可就是气恼这份不公。

    虽然她也不知道该向谁发这个脾气,可就是生气。

    一向五识敏感、观察入微的花椒心里头正一团乱麻,根本没有把丁香之后所说的这句话听进心里去,也就更不可能留意到丁香的情绪了。

    “那,那这么说来,这还是秦连彪酿下的祸事了?”花椒直呼其名,望向丁香。

    只仅仅“秦连彪”三个字儿,就已经把丁香从愤慨中拉了出来,朝着花椒重重点头,笃定道:“是,祖父就是这么说的。反正不是那彪货留下的口风,就是他有心撺掇的,再没第三种可能了!”

    花椒点了点头。

    今天平旦时分发生的一切,她方才已经听家里头一干长辈还有丁香、香叶说过好几回了。

    确实就像他们之前从那个哨探口里撬出的情报一模样,确实两拨匪徒,而且也是走的声东击西的战术。

    长塘湖上的“小白龙”带着手下主攻堡门,而那另一拨,现在知道是运河匪首“单只手”的手下佯攻东头园子。

    虽然匪徒人手倍于自家,但应付起来,还算游刃有余,且看匪徒伤亡情况就可知一二了。

    可任谁都没想到,声东击西之后还有一处调虎离山,佯攻东头园子的匪徒中并没有主谋,“单只手”不知何时已经带着那个女匪徒窜入自家,直扑后宅了。

    厘清这些后,秦老娘一众人自然是心惊肉跳、心有余悸,而家里头这一众老少爷们就更是大惊失色、懊悔莫及了。

    因着他们的疏忽大意,差点铸成叫人难以想象的大祸!

    浑身冷汗直喷出来。

    尤其秦连虎,他原本只是这么安抚性的随口一说罢了,让丁香护住女眷,就是大功一件。

    他自然知道自家这个丫头是个犟脾气,得要顺毛捋才成,其实也带着丁点儿敷衍的意味在里头。

    可哪能想到,真是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