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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六章 棋第生断处,阳谋连环

作者:毛毛的老爸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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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俚语中,男子中年三件喜:升官发财死老婆。

    何焯今年三十二岁,恰是而立之中年。赐婚若要碰上有妇之夫,怕还真得琢磨一下糟糠之妻怎么下堂,天幸,不是所有人都有索额图的宰相眼光,观何焯的行事立言,奸猾者厌其耿直,正统的恶其滑溜,迄今还是光棍一条。

    如今一日逢双喜,自然喜不自胜,谢过太子又来索额图面前叩头,“孙儿拜见祖父大人!”

    “起来,起来!”索额图抚着肚皮,圆脸团成了花,“既是一家人,老夫也有一言相告,你当知太子既是主子,又是亲人,今后做事,于公于私,你都要好生思忖!”

    何焯心领神会,起身肃立,“太子心怀万民,孙儿虽驽钝之才,敢不尽心竭力以效绵薄?”

    万民一词算是把话都说透了,胤礽颔首而笑:“何焯,你来说说,这礼部右侍郎一职该有何人补缺?”

    礼部侍郎虽是从二品,可朝廷历来的规矩除刑部尚书外,其余五部尚书大都是重臣兼任,或在上书房或为地方总督或干脆就在国子监、翰林院,部务便由左右侍郎统管,位置不可谓不重。故而,谁来接替就当慎重!

    胤礽这也是有心考量。

    他不知道何焯与索额图早有密室之议,查二事辟蹊径,处突更显高明,即便赐婚,一来是对索额图一贯正确的惯性顺从,二来再收心腹如何会不高兴?但朝堂上历来不缺一言解难的,或者说那些苦心钻营者更为擅长此道。提名礼部侍郎就是检验何焯究竟是经天纬地之才,还是投机苟且之辈!

    “回殿下,臣以为广东巡抚年希尧可任!”

    噢——太子似笑非笑。

    年希尧是年羹尧的兄长。以疏奏所报,怕是凶多吉少。真若死了,哀荣至年希尧也说得过去。况且廷议阿山案,他曾替年羹尧仗义执言,自此铁铁的打上自己的标签,提拔年希尧也能冲淡斩杀王鸿绪的血腥!

    心中暗自点头,嘴上却忍住刁难,“谁可任广东巡抚?”

    “福建巡抚张志栋!”何焯不急不躁,“福建、广东两地风俗相近,言语相同,同为近海之地,职防亦同!”

    “有理!”太子眼中闪过一抹异彩,“谁任福建?”

    “四川巡抚高其倬!”

    “这又为何?”

    “四川虽偏远,在高抚台治理之下却成天府之国,福建所辖台湾也是高山林密,朝廷收台固然是为一统天下,未尝不可开拓为财源之地!”

    “好!”太子拍案而赞,“何人去四川?”

    “广西巡抚彭鹏!广西贫苦,彭抚台三年已白发,此去四川必显太子仁爱之心!”

    “准!”太子目光炯炯,直刺何焯,他真想知道这位除了封驳圣旨,一向声名不显的给事中脑子里还有多少沟壑,“谁人继广西?”

    “顺天府尹卫即齐!”

    “怎么讲?”

    “广西之事多因汉苗杂居,以卫太尊好补锅之能,只要朝廷多拨钱粮,断然边关无虞!”

    “顺天府托谁?”

    “云南巡抚范时捷!云贵之地瘴气遍地,瘟疫常有,自古汉夷,迄今还有茹毛饮血的生番在,范抚台行事一向恩威并重,有他来京,当可震慑宵小!”

    “谁去云南?”

    ……

    “谁人继山西?”

    “内阁学士噶礼!”

    君臣问答之间,就如华容道的游戏,只动一个年希尧,天下十八巡抚除去江苏、安徽、江西三地,或从穷乡至富壤,或从京官到外放,走马灯样换了大半,也难得何焯一副好头脑,说的头头是道,让太子听得双目放光,拍手而赞,“三眼索相,后继有人啊!”

    “太子谬赞了!”索额图这可不光是谦虚,前头有个弄百官行述的任伯安在呢,他真担心太子想歪了,“何焯办理军机前为给事中,给事中本就有通晓朝廷大事要员之责,不过是占了强文博记的光罢了!”

    转头又生怕何焯恃宠而骄,佯怒训道:“屺瞻(何焯的字),你才入几日官即日,从四品的小吏也敢焉敢妄言论断朝廷封疆继任,太子初理朝政,督抚中却有如此大动作,你就不怕御史们聒噪?况且朝廷严索亏空,这要有一两个沽名钓誉者,岂不污了太子的识人之名?”

    索额图不愧是“实在亲戚”,这话不光是给何焯提前打埋伏,更委婉提醒了太子。谁知何焯却是一笑,“索相之言,在下却又异议呢!”

    “说说看?”太子乐呵呵的似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何焯之计虽妙,索额图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他还真想听听这孙婿与岳祖争论的结果呢!

    “殿下,索相,恕在下斗胆,所谓诟病者,其言无非是任人唯亲、任人唯私,太子心怀天下,谁人不是亲,哪个又不是私?真若吹毛求疵,大可让他去与王鸿绪之流对质!至于巡抚轮调——”何焯不屑的嗤笑一声,“巡抚为朝廷重臣,牧野千里为天下封疆,太子调任是仁爱之情广施。而巡抚既为官场老吏,纵是做不得清廉典范,若言亏空,定是欲壑难填,不杀,难以彰国法!”

    “不错,不错!”

    何焯一言毕,太子不顾索额图被那句“老吏”气白的脸,哈哈大笑起来。就连雅尔江阿都跟着凑趣,“也就是本王的小格格早就许了人家才没跟索相抢一下,否则本王就要向索相赔罪咯——”

    何焯的话就是他也能想明白,御史们诟病可不就是唯亲唯私两条吗?但太子居东宫私亲的王鸿绪都要死了,你还叽歪什么?而今亲政如天子,不效犬马之劳的叫谋反,谁敢不亲?恨不得私一下才对!

    至于巡抚,轮调的原因是太子仁爱,这叫以情治官。反过来,这和巡抚们宦海沉浮几十年哪还有混沌的?早就有了官声,也明白了捞钱的门路,有位置、有权利、有机会、不缺手段,捞钱的条件一条不差,还有亏空?贪心不足蛇吞象必杀之,这,叫以法治国!

    “阳谋,这才叫阳谋!”雅尔江阿拍着何焯的肩膀道:“何大人,爷在西郊还有片院子,就送给何大人做贺礼了!”

    院子在西郊,还是论片,不用说必定是带着花园子的,面对雅尔江阿的“大方”,索额图也是哭笑不得。

    “简亲王莫急,”何焯拱手笑道:“待下官说完,怕简亲王不光不送花园子,还要赏下官两脚呢!”

    “何焯,别卖关子!”心情大好的太子笑呵呵的端起案上的茶盏,“都说出来,让孤与索相好好参详一下!”

    “喳!”何焯干净利索的打千,“殿下,微臣荐九门提督托合齐出任四川提督一职!”

    “唔——”太子沉吟一下,“虽说年羹尧如今生死未卜,但军不可一日无帅,可行,孤随后就令兵符拟票!”

    九门提督托合齐是定嫔的兄长,十二弟胤裪的舅舅,那天当着太后的面处置苏嘛拉,这个弟弟跟自己吹胡子瞪眼的,随后华嫔对太后指证说定嫔与苏麻喇交往过密还觊觎储位,虽说那俩被关进鹿苑,胤裪还逍遥着呢!

    他要怀恨在心,托合齐就是外援,睡榻之旁启容他人安卧?莫说四川,太子恨不能将他打发到天边呢!

    想想刚才问的顺溜,随口就是一句:“何者为继啊?”

    “侍卫统领武丹出任九门提督,丰台大营提督狼曋为侍卫统领,请简亲王驻丰台大营!”何焯说的又急又快,索额图早拍案而起:“何焯,你大胆!”

    此怒是真!

    索额图更恨不能将手中的茶盏丢过去,武丹怎能轻动?身为侍卫统领必定是皇上信任之人,若有危机便是最后屏障!莫说历朝逼宫篡位者,就算本朝,如多尔衮、鳌拜之流也大都将侍卫统领换成自己人。如今皇上昏迷之际,调开武丹,太子就难免瓜田李下的嫌疑!

    至于提调狼曋,他一样是皇上近人,这分明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与武丹有区别吗?而武丹又怎能做九门提督?九门提督,顾名思义统掌九门,九门一关内外隔绝!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真要太子有大逆的心思,皇上身边有狼曋护着,外边有武丹围着,这就是等传说中的关门打狗吧?

    “说下去!”反倒是一向性急的胤礽比之索额图更冷静。

    “微臣斗胆问殿下,除去侍卫统领,还能调动狼提督吗?”何焯的目光直视太子,“据微臣所知,丰台提督狼曋,亏空户部欠银十余万两!”

    这才是关键一句啊!

    试想皇上昏迷,身边都是宫中老人,谁敢怀疑太子瓜田李下?而心忧皇上的狼曋急急的交了兵权,随即户部找上门——索额图这回傻了,多少年的老狐狸,如今被一直小家雀啄了眼,更让他不知该欣喜还是心悸的是,这何焯仿佛又在行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