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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 脆弱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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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已经开春,但江州的气温仍旧偏低,特别是在这冷峭的夜里,稀稀疏疏的飘起了雪花。

    连翘将风衣简单的裹在身上,双手压在胸前,低着头行走在雪幕中。

    付一笑远远的跟在她身后,不敢靠近。

    哪怕她不言不语,他都已然感受到了她的悲伤。

    从秦琛接电话的那一刻起,付一笑就猜测应该是出大事了,他将这一状况告诉了连翘。所以一回到江州,连翘就悄悄的尾随在了秦琛的后面,直至燕氏私立医院。

    开始,付一笑以为是不是自家妹子的抑郁之症有了什么不好的趋势。可现在看自家妹子的情景,他不这么认为了。

    一道闪电劈过,天空中传来沉闷的雷鸣声,‘轰隆隆’的声音惊得连翘茫然的抬头看着天空,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天空出神。

    眼见着要下雨了,付一笑急忙小跑上前脱下自己的大衣裹在了连翘的身上。

    浑黄的路灯下,付一笑看到一张完全没有血色的、苍白的脸孔。

    “小妹。”

    连翘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仍旧看着天空发呆。

    付一笑心酸得无以复加,摇着连翘的肩膀,说:“小妹,要下雨了,我们回家了昂。”

    “回家?”连翘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天际飘来,飘浮不定。

    “是的,回家。”

    连翘这才看向付一笑,接着咧嘴一笑,艳丽的笑一如既往,但怎么看都怎么带着一丝绝望。

    “我的家,在湖州。”

    付一笑吃了一惊,“小妹?”

    “湖州有爱我的爸爸、妈妈。我是他们的小公主。他们对我有求必应。他们还答应我会保护我长大,然后牵着我的手将我送到我的新郎手中。可是呢,最终他们还是早早的就离开了我,从此我就成了孤儿。”

    “小妹。”

    连翘缓缓的蹲下,伸出手在雪地上毫无规则的划着,说:“失去他们后,我天天做恶梦。每次从恶梦中醒来的时候,我想着飞机失事肯定是梦里的事,这些都是恶梦,不是真的。但每次,现实残酷的告诉我,是真的,我的爸爸、妈妈已经离开我了,去了另外的国度,他们再也不要我了。他们曾经答应我的话都不算数了。”

    “小妹。”付一笑说话间也蹲下,蹲在连翘的面前,静静的看着她的头顶。

    连翘一直低着头,只专注的看着雪地上她胡乱划的一些线条。在又划了几道线条后,她抬头,再度咧嘴一笑,笑得若夜中的玫瑰盛开,但那笑无论怎么看都有一股悲伤,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悲伤。

    “紧接着,秦琛来了,他来保护我了。”

    “他将我带回江州。”

    “一开始,我不喜欢江州的水,他就派人从湖州打来澜湖的水净化后给我喝。喝着喝着,后来我也分不清楚他给我喝的是江州的水还是澜湖的水。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其实我后来喝的一直是江州的水后我才知道,我早已适应了江州的一切。”

    “江州,成了我的第二故乡。从此,我爱上了江州。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江州有秦琛。”

    “他知道我喜欢吃西湖醋鱼,为了做出地道的西湖醋鱼的味道,他让人专门去湖州打老山泉的水为我做西湖醋鱼。”

    “我生病,哪怕他出差在外,他也会赶回来陪在我身边。如果我因为发烧不舒服、睡不着,他就会背着我,整晚整晚的背着我走来走去……”

    “我要上天,他陪我上天。我要下海,他陪我下海。我打架,他善后。我哪天兴起要读书的念头,他就当我的老师。你看,他对我就是那么的好。好得我后来认为这些都是我应该得到的,而那些好也是他应该付出的。却从来没有想过凭什么我值得他为我这样付出。你看,我就是这样的没心没肺。”

    “所以,燕七、大言他们喜欢叫我浑不囹、小土匪。更甚至于我上大学后,没心没肺的成了一个小太妹。”

    “好在,秦琛回来了。”

    “那个时候,我都没想秦琛为什么要回来。他在部队本就有着大好的前途,他本就不喜欢秦府家主之职……”

    “你看,我还是那么的没心没肺。依旧不去想为什么。只知道一如既往的享受着他对我的好。”

    “只到他要结婚,我才急了,才发觉如果他属于另外的女人,我不乐意,只要想一想他会把对我的宠全部转到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上,我就发狂。然后,我仗着他对我的宠不惜做出逼婚的事。”

    “可是呢,婚礼是假的,那本就是场不可能进行得下去的婚礼。那场婚礼本来应该是以我十八岁的生日庆典结束,最终却是以我和他的大婚典礼而结束。”

    “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他对我好、纵着我、容着我、宠着我是因为我是他的救赎。他一直爱着我,等着我长大。等着我长大了就娶我。”

    “我呢?当时,只当他娶我是因为我是孤儿所以可怜我,是因为我早已是他的家人而他不想让整个江州看我这个家人的笑话。我宁肯相信云珊编造的谎言,而刻意去忽视他为什么整垮连氏并将连氏当聘礼送到我手上,也刻意去忽视他为什么要将我和他联合生产的第一批化妆品取名‘珍爱’,更刻意去忽视他为什么那么意气风发的想要一个继承人,一个不是试管出生的爱情的结晶。”

    “你看,他明里暗里都说了他对我是爱情,他明里暗里都说了我是他的‘珍爱’,但我呢,仍旧那么的没心没肺。只认定他对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家人的原因。我宁肯让一个与我不相干的云珊的话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却从来不去思量他对我说的话,也从不去思量他对我做的事。”

    “五年前,哪怕他和我解释他和云珊没什么,但我不相信他。后来云珊被轮,他因为同情云珊的事质问我,就因为那一句质问,就彻底的让我对他封闭了自己的心。他询问,我漠视。他开导,我漠视。他解释,我依然漠视。那个时候,我满心想的就是你怎么可以质问我,哪怕是半点质问也不成。”

    “那个时候,我满心想的是如果他让我不好过,我就要让他越发的不好过。我要去打掉孩子,让他后悔,让他痛。我要去坐牢,从此离开他让他找不到我……”

    “你看,我霸占着他的一切,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但我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眼中是不是也容不下一粒沙子。”

    “你看,说白了,我就是一个被他宠坏了的孩子,从来没有将自己当他的妻子看待过。”

    “因为是孩子,所以我可以胡作非为,所以我可以无法无天,所以我可以不去考虑他的感受,所以我可以不去承担任何后果……”

    “五年的牢狱生涯,我只当是恨了他五年,我更甚至于发誓,从此和他最好是成为陌生人,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陌生人。可现在我才知道,我只是用恨蒙蔽自己的眼,让自己认定自己是恨他的。我现在才知道,哪怕是那五年,我也是爱着他的……”

    一个讲述,一个倾听,夜似乎无了止境……

    付一笑眼中渐起湿润,接着便见眼前的雪地上有水珠一滴一滴的砸下来。

    不是雨。

    是泪!

    他的妹子在哭。

    自从相识以来,他从来没见她哭过。

    哪怕是坐牢,哪怕是出狱,哪怕是最穷困潦倒之际混迹在魅色,她都是笑着的,哪怕那笑甚是邪气。

    这是第一次,他看到一个脆弱的她。

    “小妹。”付一笑的声音几近哽咽。

    “哥。”

    连翘突然伸手抓住付一笑的胳膊,满脸绝望的说:“哥,是不是老天惩罚我了。我说了要和他成为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于是老天决定从我的身边夺走他,让我们真真正正做到老死不相往来?”

    “哥。如果这是诅咒,为什么不让这诅咒降临到我的身上?我宁肯那个有事的人是我而不是他,我宁肯那个受到诅咒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不是说了是陌生人吗?当陌生人也可以啊,不要老死不相往来啊。我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就好啊,哥。”

    虽然不知道秦琛到底出了什么事,但看着绝望痛哭的人,付一笑心里也大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一把将悲伤到崩溃的人扯到怀中,哽咽着安慰说:“小妹,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昂。他是秦琛,是顶天立地的秦琛。你要相信他昂。”

    雪幕中,只有悲伤在静静的流淌。

    一双黑色手工皮鞋踩着一地薄雪缓缓的出现在付一笑眼前,接着,挺拔的男人蹲下,一把将痛哭失声的女人打横抱起,稳稳的、缓缓的往前面走去。

    悲伤中的女人全然没有了主见,只知道紧紧的拽着他的胳膊,就像拽着一根救命稻草般的,又满是忐忑不安的说:“秦琛!”

    “嗯。”

    “你知道我怕孤独的,对不对?”

    “嗯。”

    “你答应过我不会走在我前面的,对不对?”

    “嗯。”

    “所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男人黑漆漆的眸定定的看着她,说:“从来只有你离开我,什么时候我有离开过你!”

    女人一身狼狈,这个样子自然不能回家,否则家中两个小的看到了不知怎么想。于是,秦琛将她带到了金玉满堂。

    这间总统套是秦琛固有的房间。

    女人生怕一眨眼男人就不见了似的,由始至终都定定的看着他。

    男人笑了,说:“你再这样看着我,信不信我把你吃掉?”

    坐在床上的女人突然扑了上去。

    骤不及防,蹲在她面前的男人被扑在了地上,撞得后背生疼生疼。

    男人眼花缭乱中,女人已骑在了他身上,然后女人低头,狠狠的吻住了他的唇。

    自从二人重新开始以来,这女人还没主动过,男人初时一愣,接着便回过神来,于是故意放松自己,任了女人为所欲为,也任了女人主导一切。

    女人的热情令他不自觉就想起原来无数个这样的夜晚。

    新婚之始,夫妻情浓,他是非常想要一个和她的孩子的。但这个小土匪却以年纪小、还没玩够为由,不想当妈妈,而且她总是主动采取一些避孕措施。

    他宠着她,自是什么都依着她。

    直至‘珍爱’成功推出,他说:匪匪,给我生个孩子吧,我要予他整座秦氏帝国。

    从此,她便再也没有做任何措施。

    但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捉弄人,没采取避孕措施后,他却意外得知她的受孕机率不过百分之五,且,她的身体亏空得厉害,别说卵巢问题严重,就是子宫亦不宜即时受孕。医生建议最好是将养好子宫后再行怀孕之事,否则就算怀上了,那胎儿不保不说,还会对她的身体造成更大的伤害,严重的话可能导致她连那百分之五的机率都没有。

    于是,从此,他有意无意在夫妻之事上总是避着她一些,只在她的安全期才偶尔放纵一二。然而,这个不知内情且长期以岛国片为师的小土匪认定他是斋公,然后时不时风情种种的撩得他火起,搞得他长期冲冷水澡,他甚至于担心他冲冷水澡的次数多了,到时候她的病治好了,而他的身体却是垮了。

    所以,但凡碰上公司会议、公司宴请往来之事,他会以晚上不回家免得打扰她为由宿在这总统套中。

    偏偏,他宿在总统套的次数多了吧,急于怀孕的小土匪不乐意了。甚至于不惜晚上前来爬床……

    呃,确实是爬床,这是她的原话。

    爬床的她就像一只来自于暗夜的妖,那什么制服之类的玩意在她眼里简直就是小儿科,她甚至于在他面前跳过脱Y舞。

    那个时候,恁他再冷情冷性也被她撩得火起万分,最后都不得不从了她,然后会在她第二天喝的牛奶中加上避孕的药,那种为她特制的不会伤她的身体的避孕药。但哪怕如此,顾医生也还是叮嘱,这种药最好是少吃,以不吃为好。

    一年之中,总有那么几回,他会挡不住这只妖的热情,恁了这只妖为所欲为……

    一如现在。

    唉,光是想想原来,他就浮想联篇,有些忍不住了。

    但今夜,他只想享受,不想主导。

    女人很卖力,她似乎想用这种最亲密的事来证明他还活着,他没有离开她。

    一夜浮沉,直至天明。

    昨夜的小老虎现在就像一只病猫般的窝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男人怜惜的摸着她泛着湿意的眸,说了声‘小傻瓜’后,起身,抱了她前往浴室。

    总统套的客户服务非常准时,男人将女人从浴室中抱出来的时候,早餐已然送到。

    男人问:“是睡觉还是吃早餐?”

    “饿了。”女人的声音委屈、沙哑。

    男人将她抱到桌边坐下,将她喜欢吃的早餐都推到了她面前。

    “秦琛。”

    “嗯。”

    “昨晚,我是不是特别的……脆弱?”

    男人眉微挑,似笑非笑的说:“不,一点也不。应该说,昨晚的你非常的……生猛。”

    知道他故意歪曲了她的意思,连翘有点恼,“秦琛。”

    男人仍旧不以为意,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惬意的说:“不但生猛,而且让我想起原来。总而言之,昨晚,我非常的享受。”

    “秦琛,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事。”女人几近磨牙。

    男人终于不再玩笑,定定的看着女人,说:“匪匪,这是人之常情。如果你不脆弱我都要怀疑你对我的感情了。所以,脆弱不可笑,我很感动。”

    接着,他放下手中的刀叉,起身,来到女人身边,和她挤在同一张椅子上,揽着她的肩,在她脸上落下轻轻一吻,说:“匪匪,我不会离开你的。”

    “嗯。”

    “所以,不要再流泪。否则,我会认为是我没做好惹你伤心了。”

    “好。”

    一切似乎平静了,然而这份平静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般,谁也不知道,这场暴风雨是会将他们带向天堂还是带往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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