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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静正在写稿,看我回来,说:“找领导汇报,这么久啊,看来马书记和你谈了很多吧?”

    我说:“领导训话呢,告诫我们不要翘尾巴,不要在报社里同事面前张扬,这个事情,是要注意,回头我会和大家单独交流,你抽空也和大家谈工作的时候附带提一下,不要在报社树敌,新闻部是个相对来说名利双收的部门,大家眼里都看着,很多人眼热,搞好和同事还有兄弟部室的团结很重要,我们记者的稿子可是都要编辑审核发稿的,到时候,要是编辑部室给我们小鞋穿,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

    陈静点点头:“嗯你说的对,我也发现个别记者有这个现象,这个苗头不能蔓延,要不要专门开个会提醒一下大家?”

    我摇摇头:“大家都不定时外出采访,召集齐全不容易,再说了,集体开会谈,不好点名,大家听了不疼不痒,还是个别交流的方式比较好!”

    陈静同意:“行,老大,听你的!”

    我说:“我们是新闻部的头,言传身教以身作则很重要,我们俩,要带个好头!”

    陈静笑了:“老大,这一点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怎么,你对我还不放心?”

    我也笑了下:“我对你当然是放心的,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的,有益无害嘛!”

    陈静说:“呵呵……怎么样,去西京采访,跟着柳姐,爽不爽?”

    我说:“怎么能说爽不爽呢,应该说是学到很多东西,受到很大锻炼。”

    陈静说:“哎——嘴巴学滑了,学会将冠冕堂皇的话了,去了这几天,你家里那位小娘子很思念吧?”

    我说:“呵呵……”

    陈静说:“多日未见,你家小娘子出落地越发漂亮俊俏了!”

    我说:“你什么时候见到晴儿了?”

    陈静说:“就在你去西京期间啊,小娘子来报社,我正好见到她!”

    我说:“哦……她来报社干嘛?”

    陈静说:“来找梅社长的,下午下班前来的,上楼的时候我见到了她,直接进了梅社长办公室,下班后,两人亲密地手挽手出去了,上了梅玲的车,刺溜就走了……看来共赴晚宴去了……”

    我心里一沉,晴儿老是找梅玲干嘛,她在我面前可是从来不提起。

    陈静看了看我的脸色,说:“小许好像和梅玲打的火热,关系很好啊……还有一次,我见到她们俩和人民医院的黄护士长一起吃饭,那黄护士长听说是梅玲的表妹。”

    “哦……”我皱了皱眉头,我打心眼里不想让晴儿和梅玲还有黄莺接触,我担心会出事,至于出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晴儿在梅玲面前实在是嫩得很。

    陈静将写好的稿子开始打印,边说:“有句古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陈静:“对了,市教育局的局长你熟悉不熟悉?”

    陈静说:“一般吧,见过几次面,采访过一次,不过都是工作上的交往,没什么深交!你问这个干吗?”

    我说:“没什么……”

    陈静说:“不过,有一个人和这位局长很熟悉,特熟悉!”

    我说:“谁?”

    陈静说:“梅玲!她和这位局长的关系很好!”

    我说:“哦……你怎么知道的?”

    陈静说:“关系不好,梅玲的亲表弟能给局长开车?这年头,领导的驾驶员可都是领导的贴心人才可以干的,你想想,领导有什么事能瞒过驾驶员呢……”

    我一听,心里豁然开朗,梅玲的亲表弟是教育局长的驾驶员,关于我的谣言就是大学外语系主任的驾驶员和教育局局长的驾驶员吃饭时听说的,那么,这个局长的驾驶员一定是从梅玲那里知道的消息,或许是梅玲专门授意表弟定向传播的。谣言不仅仅是针对我,而且特意将我的女领导加了进来,这是梅玲打着我的旗号在进攻柳月,借助我的事情来败坏柳月的名声,同时诋毁晴儿。可怜晴儿还蒙在鼓里,还把梅玲当做亲人,和梅玲打的火热,殊不知梅玲一面在和晴儿亲如姐妹,一面却又向晴儿举起了屠刀。梅玲这一招可谓藏刀,一箭双雕,狠毒之极,但又做的滴水不漏,置身局外,抓不住她任何把柄。

    我心里不禁怒火升腾,又觉得梅玲这女人实在可怕,觉得女人的嫉妒会将这个世界毁灭。

    陈静看我的脸色有些异常,说:“老大,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看着陈静:“没……没什么……”

    陈静说:“梅玲真厉害!”

    我说:“怎么厉害了?”

    陈静说:“就是那个省妇代会的名额啊……”

    我看着陈静:“名额怎么了?”

    陈静说:“你不知道?”

    我说:“不知道!”

    陈静说:“哦……其实我也是最近刚听说的,本次省妇代会名额市直宣传系统的本来是给柳姐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给了梅玲,但是上面审查没过关,结果市里老大生气了,把这个名额给了其他的系统,这个名额就算废了,柳姐没做上代表,梅玲也没当上,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不晓得梅玲又怎么运作的,她又是代表了,成了市直宣传系统妇女的唯一代表了……现在的官场啊,没真事了……这个女人,说不定又挂上那个大官人了,她呀,往上爬的经历就是拿身体让男人揣的过程,现在的男人也真是贱……想想梅玲也不容易,为了钱,为了名,为了职位,为了级别,每一步都要豁出这身肉来做本钱,趁着现在还有点姿色,等人老珠黄了,就完了……”

    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和生活发展方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别人的事,咱们管不着!”

    陈静说:“我哪里管了?我说说而已嘛,我又不和外人说,只和你说的!这个官场,我其实觉得就是个男人场,女人在其中啊,就像羔羊,到处都要面对饿狼的贪婪和魔爪,洁身自好淡漠名利的女人还好说,能把持得住自己不陷入泥潭,像梅玲这样喜好名利而又缺乏专业能力和真本事的,就只能用身体来做交易了,官场的潜规则可是太多了,权色交易,钱色交易,屡见不鲜……”

    我笑笑:“看来,你出身官宦之家,对官场是了解的了!”

    陈静说:“老爸回家来讲的那些事,我做记者耳闻目睹的那些事,多了,所以总结出这个结论!其实,我发现有个现象,几乎在每个单位或者圈子里,都会有至少一个梅玲这样的女人,真奇怪,呵呵……”

    我说:“有需求就会有供应,有正就会有反,这也是矛盾双方的对立统一吧,要是世界上没有坏女人,何来好女人之说呢?”

    陈静说:“不知为何,我现在对官场越来越厌恶,对男人越来越讨厌!”

    我吓了一跳,看着陈静:“厌恶官场可以理解,干嘛要讨厌男人?记住,你可是女人,阴阳互补,你该不会是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了吧?”

    陈静说:“去你的,我可不是同志,我没那爱好,我又不是讨厌所有的男人,我也有一个很喜欢很爱慕的男人,可是,他却不喜欢不爱我……”说着,陈静有些伤感。

    我知道陈静话里的意思,说:“好男人多的是,很多很多的……”

    陈静冲我一翻眼:“可是,江某人却只有一只!稀罕物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我哭笑不得,说:“我已经不符合条件了,不够资格了,已经物有所归了,我看,你还能找到国家特级保护动物,找到更好的你爱他他也爱你的男人……比如,我那老三兄弟……”

    陈静一瞪眼:“哼……不用你瞎操心,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我这个人,就是要做柳姐那样的绝对理想主义者,感情的事,绝对不迁就绝对不将就绝对不妥协,没有爱,我绝不结婚,宁可一辈子不结婚!”

    我一愣:“你这孩子怎么傻乎乎的,你难不成还要独身?”

    陈静赌气似的说:“怎么了?这又怎么了?你以为我不敢?”

    我说:“别说傻话,别赌气,别小孩子气!”

    陈静看着我说:“姓江的,我承认,自从你来到报社,我就开始暗恋你,当时,我并没有料到我会输得这么惨……或许有一天,我会明白,暗恋撑到了最后,都变成了自恋。那个男人只不过是一个躯壳,灵魂其实是我自己塑造出的神。明白这件事之后我或许会突然一阵失落。原来我害怕的,根本不是你不爱我,而是总有一天,我也会不再爱你,不会再爱任何一个男人……”

    我默然无语。

    陈静突然苦苦一笑,注视着我,说:“其实呢,一个人有什么不好,我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一个人时不喧不嚷、安安静静;一个人时会寂寞,用过往填充黑夜的伤,然后傻笑自己幼稚;一个人时很自由不会做作,小小世界任意行走;一个人时要坚强,泪水没肩膀依靠就昂头,没有谁比自己爱自己更实在;一个人的日子我会微笑,微笑行走微笑面对。所以,一个人很美很浪漫,一个人很静很淡雅……”

    我说:“陈静,你的思想让我感到有些可怕,你不应该这么想,你的世界很丰富,你的人生很多采,你不要这么折磨自己!”

    陈静幽幽地说:“我的世界只有我自己知道,没有人会进入我的世界,有时侯,我突然会觉得自己其实一无所有,仿佛被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抛弃;有时候,我明明自己身边很多朋友,却依然觉得孤单;有时候,我走过熟悉的街角,站在这个窗口,看到熟悉的背影,突然就想起一个人的脸;有时候,我突然想哭,却难过的哭不出来;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寂寞深入骨髓;有时候,我突然找不到自己,把自己丢了……”

    说着,陈静突然趴在办公桌上,将脑袋伏在胳膊里,肩膀微微耸动着。

    看着陈静伤感而凄然苦楚的样子,我的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和郁闷,一层淡淡的阴影开始笼罩在我的心头,我突然觉得自己又有些对不住陈静,为什么会这样感觉,我不知道。

    我的心情开始进入了无边的忧郁,柳月、晴儿、陈静、梅玲在我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恍惚中,脑海里臆想着:生命中,总有些人,安然而来,静静守候,不离不弃;也有些人,浓烈如酒,疯狂似醉,却是醒来无处觅,来去都如风,梦过无痕。缘深缘浅,如此这般:无数的相遇,无数的别离,伤感良多,或许不舍,或许期待,或许无奈。似乎应该终得悟,不如守拙以清心,淡然而浅笑。我这样冥思着,自问着,我自己能做到这个境界吗?

    我的心意沉沉,站起来,走到陈静身边,想安慰下陈静。

    正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刘飞走了进来。

    许久没有和刘飞打交道了,或者说正面接触了,最近我和他倒也都是相安无事。

    刘飞的脸上总是带着那种说不出味道的微笑,那微笑说谦和不是,说亲切,不是,说高傲,不是,说不怀好意,也不是,好像那微笑里包含了太多的因素和成分,很难判断出他这微笑究竟代表了什么意图。刘飞的微笑是我最发怵的一点之一,太捉摸不定,不仅仅是我,就是柳月也说过,她对刘飞那笑也觉得难以把握,摸不透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又表现了什么。微笑能达到刘飞的境界,也算是难得了。起码,我是达不到。

    刘飞进来的时候,我正站在陈静的办公桌旁,离陈静的身体很近,正要伸手去拍拍陈静的肩膀。

    刘飞一推门进来,接着就迅速往后退出,边嘴里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来的不是时候,没敲门,抱歉……”

    刘飞这句话很毒,基本就是对我和陈静在办公室不轨行为的认定,表面听起来是在给我道歉,实则是一个阴招。妈的,年后第一次打交道,就给我来了这么一下子,幸亏刘飞身后没有别的人,不然还不知道别人怎么以为。

    我倏地出了一身冷汗,狗日的,够狠的,给我来这一套。

    我忙说:“刘总,请进,不必客气!”

    陈静这时也迅速抬起头,极快地速度擦了擦脸,神态迅速恢复正常,对刚退到门口的刘飞说:“刘总,说什么呢?什么对不起,什么你来的不是时候,什么你没敲门,什么你抱歉?我怎么听你这话话里有话呢?”

    刘飞笑着进来:“呵呵……不好意思,打扰了……”

    陈静看了我一眼,接着看着刘飞,讲话的语气毫不客气:“领导来视察,什么打扰了?刚才你在门口说的什么话呢?说谁呢?你什么意思?”

    刘飞进来,笑着:“呵呵……没什么意思啊,就是客套话而已……”

    陈静说:“虽然我有点感冒,趴在桌子上迷糊,但是我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刘总,作为一个领导,讲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嘴巴是要有个关口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你说你说的是客套话,可是,我怎么听着这话好不对劲儿呢,这幸亏是你领导,是我们新闻部的老领导,是老熟人说的话,要是换了别人啊,我百分之百认定这人是不怀好意,是淫者见淫,是阴险毒辣……”

    陈静的嘴巴讲起话来毫不留情,刘飞一时被陈静说的有些尴尬,虽然脸上还是继续笑着,但是讲话却磕磕巴巴起来:“这……这……呵呵……”

    陈静接着说:“领导,别太客气了,其实呢我刚才也就是说说而已,我是认定刘总是好人的,刘总绝不是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绝不是喜欢暗算人家的孬种,呵呵……我刚才还和江主任说起你呢,说刘总的人品人格和作风,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刘总,你可是人中的精品、极品啊……”

    刘飞的表情迅速恢复了正常,微笑着不做声,看着陈静和我。我不禁有些佩服刘飞的定力,陈静如此对他“阿谀奉承”,他竟然就能泰然若定,这种心态,我不得不服。

    我站在旁边,看陈静说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打圆场:“来,刘总,请坐,欢迎领导来新闻部视察……”

    陈静说够了,气也出了,也说:“坐吧,刘总,难得你下基层来新闻部,我给领导倒水!”

    “呵呵……好了,陈主任,你就别损我了,我到你们新闻部是回娘家,怎么就成了下基层了呢,我也不过是个干活出力的,什么领导啊,咱们都是老同事老熟人,可别这么说,我可是受领不起……”刘飞笑着坐下,说。

    “那可不是喽……昔日的乌鸡,今天可是彩凤凰喽……领导就是领导,丝毫含糊不得,记得有人说过,在官场,什么是最大的政治?尊敬领导啊,尊敬领导是最大的政治!你这个社外的正科级,社内的副县级,无论是外部粮票还是内部粮票,可都比我和江主任级别高啊,这官大一级压死人,领导回新闻部,不能说是回娘家,得说是下基层体验生活,或者叫视察工作……”陈静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刘飞面前:“新闻部是穷部室,买不起茶叶,只能用白开水来招待领导,别嫌差啊领导……”

    刘飞保持着惯常的微笑,说:“陈主任啊陈主任,你这张嘴啊,我是服了……”

    陈静说:“可别,刘总,我这张嘴比起你来,那就不是一个档次的,我说一百句,其实呢,比不上你的一句,比如,刚才你在门口那一句,传出去,恐怕我和江主任说上1000句也解释不清楚,其实呢,很简单的事情,江主任想关心同事,要拿我的杯子给我泡感冒冲剂的,但是呢,要是被刘总误会了,真的误会成刚才你说的那样,那你这一句,可就真的厉害了,你说是不是?刘总!”

    我在旁边不做声,心里赞赏陈静反应的机敏,陈静刚才趴在桌子前不动,我走过去想安慰她,她好像是有眼睛看见了似的,这会说的天衣无缝。

    刘飞打个哈哈:“陈主任开玩笑了,刚才我呢也不过是开个玩笑,客套而已,大家不必当真!谁不知道江主任和陈主任是纯真高尚的革命友谊,革命同志呢!”

    陈静不咸不淡地说:“领导随便说句笑话,俺们小虾米要寻思好久呢,领导的话,字字千金,岂能随便开玩笑?我和江主任是什么程度和类别的友谊和同志,这好像超出了领导管理的范围了吧,难道现在的领导又可以过问过问别人的私生活了,还是刘领导喜欢关注新闻部的男女关系?”

    我的肚子里暗暗发笑,陈静的伶牙俐齿确实是不简单,我听了觉得很畅快。

    “呵呵……我可不喜欢专注这些东西,我只关注和工作有关的事情!”刘飞笑着说。我想此刻刘飞心里一定很后悔不该在门口放那厥词,偷鸡不成蚀把米,惹了一腚骚,被陈静一阵穷追猛打不依不饶。

    刘飞边说边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对了,办公室不是都给各部室配发茶叶的吗,你们可以到办公室去领啊,办公室昨天刚采购了一部分物品,包括茶叶!”

    陈静说:“得了,那茶叶太好了,我们享受不了,还是喝白开水好!”

    我听了心里继续笑,看折腾地差不多了,对刘飞说:“刘总,最近很忙吧?好几天不见你了!”

    刘飞看着我说:“还好,办公室天天都是那样,都是琐屑的事情,纷繁杂芜,我就是个万金油啊,呵呵……倒是你最近比较忙啊,在西京采访人代会,我们在家里可是天天见到你的稿子,看报纸就知道你每天工作的辛劳和辛苦程度……这不,我借着通知你晚上去吃饭的机会,专门来看看你老弟,当然,也包括陈主任……”

    我笑着:“谢谢刘总了,呵呵……我前天回来的,昨天在家休息了一天,今天第一天上班……”

    刘飞说:“哦……弟妹开始上班了吧?弟妹还好吧?”

    我看了看刘飞眼镜后面深不可测的眼珠子,笑了笑:“还好,不错,嫂子也很好吧?”

    刘飞说:“好,好!”

    我说:“晚上吃饭这么小的事情,还得麻烦你亲自来一趟通知,我可是受不起啊,一个电话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