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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阙 水调歌头·题西山秋爽图·一抹映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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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阳,七重楼。

    “人都来齐了,在北阳山上薛氏驻地,准备搞一个什么清剿联盟,要不要我出手替你拉几个垫背的?”

    一叶孤帆站在楼顶驻足远望,北阳山上灯火通明,中秋将至,有不少登门送礼的,也有不少着急送死的,纳兰珏身着素锦秀花的斗篷,站在一叶孤帆身后笑了笑。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大师兄何必脏了自己的手,看他们自取灭亡不也挺好。”

    一叶孤帆回头看眼纳兰珏,有些讶异,他以为这个师妹会趁机建议他多杀些人,帮小师弟铺路呢。不像是变了心性的,看来师妹是另有打。

    “就听师妹的,让他们再苟延残喘几日。”

    “甚好。”

    纳兰珏背对朝阳,逢日出,身后霞光万丈晃花了一叶孤帆的眼,只模糊看到女子的轮廓,错过了纳兰珏唇边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都说最毒妇人心,却无人去问这世间负了她多少,一见误终生,夫君待他千般好,却也不是良人,兜兜转转,一念之差,她将淬毒的匕首插进了那孩子的心里,致命却也疼痛,丧夫,失子,倒头来不得善终,从一开始她的结局就没有了选择,谁让她爱错了人。

    顾宵,如果我早些遇见你……

    花葬骨在江南码头站了一日,顾离昨夜收到北阳的消息,留书信一封,连夜离开,走的水路,花葬骨一直跟在他身后,送他上船,看他远去。

    “不必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要担心?”

    花葬骨回头看薛槐,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在花葬骨无意识嫌弃中,薛槐退到安全距离和花问海并肩,保持观望状态,两人相视一眼,把最终兵器兰焰推了出去。

    “你在等谁?”

    花葬骨回头,见是兰焰微微一笑,招手让他过来,揽进怀里,后面观望的薛槐花问海脸色顿时变了,也就比锅底的颜色要好一些?

    余光瞥见这一幕的花葬骨,弯了唇角,兰焰抬头看他,也跟着弯了唇角,他知道推他出来那两个人不怀好意,踮起脚尖勾住花葬骨的脖子,在他的下巴吧唧亲了一口,送给那两个脸如锅底黑的人一个得意地小眼神。

    花葬骨被亲的猝不及防,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水中一抹华光朝他扑来,半转身被兰焰扔出去,花葬骨看着薛槐和花问海朝他扑过来,速度很快,可他没有伸出手,任由自己往后仰倒,和华光一起沉进水里。

    这世上没人能快的过他的父,而且,他并不想让顾离涉险,那是为他准备的戏台子,身为一个称职的戏子哪有不登台的道理……

    “别追了,去北阳。”

    薛槐面色有些苍白,方才一瞬的威压让他险些跪下,垂下眸子也掩饰不住那抹震惊,薛槐留下一句话,便已不见了踪影,花问海摸着下巴想了想,神情一肃,若他猜想不假,可是要出大事了!

    “留你一人在江南也是不妥,随我走一趟吧。”

    花问海说着单手搂住兰焰往北而上,中秋未至,希望他能赶得上,借风传信回九幽阁,花非卿和花葬影对视一眼,纷纷起身点了三十几名弟子御剑而行,唇亡齿寒,北阳乱了那下一个说不准就是九幽阁了。

    镜湖之中,已有人等候多时,花葬骨从镜湖里浮出来的时候,仍是干干净净的,连一根头发是都没湿,他躺在那里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看着负手而立的那人缓缓地转过身,花葬骨看着那张脸,囧了囧,他从未觉得自己这张脸有哪里好了,怎么都喜欢作他的模样出现。

    “这些年,委屈你了。”

    连声音都是一模一样,花葬骨已经无力腹诽了,他大概猜到他的父想做什么了,但是真的很幼稚,好吗?天道借夙兰宸的样子将他坑了一次又一次,他的父如今要借他的样子替他报仇,为什么没有人问下他的感受呢,花葬骨觉得生无可恋了。

    “凡人之子怎配活在你的命里,本想着一并将那孩子抹杀的,见你将他教的很好,若哪日你倦了,可让他顶替你的位置。”

    “不可以!”

    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花葬骨惊出一身冷汗,他明白父的意思,可那并不是他想看见的,他不惜焚魂求得父的垂怜,换来一世苟延残喘,就是不想一梦黄粱里的未来成真,他好不容易才改写了那个结局,要是被父的一句话篡改,那他活过来又有什么意义!

    “吾儿,你在反驳吾!”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花葬骨浑身紧绷,被尘封心底的恐惧再次将他笼罩,在遇见夙兰宸之前,他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父的身边,被关在一个没有声音没有色彩的世界里,他至今都记得,若是不能完成父的要求,便会受到惩罚,而那惩罚……

    “不,这不是反驳,是事实!他活在我的命里,只有我死了,他才能取代我的位置。父,我不会死!”

    花葬骨的牙齿都在打颤,却还是咬着牙说完了,父低头看他一眼,蹲下身子,伸手从他眉眼抚过,不轻不重的笑了一声,花葬骨只觉很是疲惫,双眼不受控制的闭合,临睡前他听到了父的低语。

    “不错,长出息了,学会逞强了,把我教你的东西都忘得一干二净,先不罚你,等我去会会那些伤你的人,吾儿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三十三天,镜湖之外,麒麟子已恭候多时,他孤身前来,未带一兵一卒,区区九泽,他一人足矣。看着从镜湖中悠闲走出的人,满眼震惊,那个遥不可及的父如今就站在他的面前,。对他微笑,麒麟子一遍又一遍的扫过那人全身,视线定格在那张脸上,缓缓的跪了下去,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虔诚,嘴唇蠕动的,却因为过于激动久久未曾发出声音。

    “父?”

    这张脸像极了麒麟圣主,可这气息却是截然不同的,麒麟子不会认错,千万年前将他从混沌中唤醒,并赐予灵智的就是眼前这人。

    “一晃这么久,你也长大了。”

    那顶着花葬骨模样的人语气甚是欣慰,唇边一抹笑意更是让麒麟子热泪盈眶,那并不宽厚的手掌抚上他的头顶,忍住哽咽,他深深地低下头。

    “我现在是麒麟圣主,别喊错了。”

    麒麟子被那人亲手扶起来,受宠若惊,忙点头应是,那人莞尔一笑,看向麒麟子身后,来者不善的薛槐,微微点头,天道选的苗子不错。

    “久仰!”

    薛槐微躬了身子,以示他的恭敬,可那双异色眸子里却写满了警惕,麒麟子心头恼火,什么东西,也跟在他父的面前猖狂,一步踏出,挡在父的身前,冷眼相对薛槐。

    “夙兰宸,你对我族麒麟圣主有什么不满吗?”

    薛槐一愣,显然是没想到麒麟子就这么轻易的臣服了,看来真正的花葬骨应该还在镜湖里,薛槐重新稳定了心神,这里是三十三天,亦是九泽,天道与他如何嫌隙,大敌当前都会偏帮着他的。

    “麒麟圣主?有眼无珠,你便是这般效忠的吗?”

    嗤笑一声,彻底激恼了麒麟子,空气中温度持续上升,麒麟子周身已有火焰燃烧,那炙热足以伤及灵魂,薛槐一扬衣袖,无形风墙在他身前屏蔽热度,假花葬骨轻笑一声,麒麟子皱眉,抢先攻上,好容易才见到父,怎可让父失望!

    若他今日战败,有何颜面回去山海界,岂不成为万兽的笑柄,麒麟一族的脸面要往那里存放!

    “夙兰宸,你拐走我族圣主,伤他身心,这笔账我早想找你好好算一算了!”

    感受到麒麟子的愤怒,假花葬骨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倾天从未雨绸缪出来看了一眼,又默默的退了回去,要避免被殃及池鱼啊。

    “怎么了,这么开心?”

    明臣看眼眉梢眼角都挂满幸灾乐祸的倾天问了一句,后者朝他笑笑,倒过一杯水递到他唇边,明臣喝完,倾天才开口说道。

    “天道要倒霉了,我当然高兴。”

    明臣挑眉,也笑了,他大概猜到是什么原因了,只笑不语,就在他和倾天说话的空档,整个未雨绸缪都震了几震,有些热啊!明臣抬手扇了两下,就觉得凉风袭来,倾天不知从哪里搬来一缸的冰块,拿着扇子朝他扇风,如此献殷勤,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你也好久没出去了,我带你去北阳逛逛,看出好戏,如何?”

    果然,倾天憋着坏点子想去看薛槐的热闹,明臣也理解,他何尝不是想去看薛槐的热闹,准确的说他更想看天道的热闹,一百年前,一个不慎着了道,天道利用倾天害他闭关百年,他本就是睚眦必报的主,这笔账他一直记在心里,就等一个火上浇油的机会,将天道狠狠地踩在脚下了!

    “甚好。”

    明臣心中毒计一个接一个,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点头称好,倾天负疚了一百年,也该让他出去发泄下心中的郁结之气,眼下就有一个极好的机会。

    未雨绸缪是一片温馨和睦,外面就没这么好了,麒麟一族擅长召唤火焰,九州奇火中,麒麟子的圣焰焚天位列首榜,莫说神尊,便是天道也不敢与其硬碰。薛槐周围被火海覆盖,他不过半个天道,受不住这火焰,吃了暗亏,倒有几分狼狈,却仍是不退,一味地朝前走着,假花葬骨既然在镜湖外面,那他的花葬骨一定在镜湖里面,他要去找他,说好了这一次绝不留他一个人的!

    “罢了,走吧。”

    也许是看的无聊了,假花葬骨唤了一声,打断了麒麟子再次的召唤圣焰焚天,率先从薛槐身边走过,那火焰似是有灵性,纷纷避开他,走到薛槐面前时,他停顿了一下,眼神怜悯的看眼薛槐,在薛槐耳边留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他说:“镜湖,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薛槐仿若未闻,目送那二人离开,一瘸一拐的走到镜湖之前,手掌按在无形的屏蔽前,传来被灼伤的痛感,薛槐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被烧伤的手掌,花葬骨拒绝了他,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将他拒之门外了。

    镜湖,只有花葬骨放在心上之人才可进入,可如今他非但无法进去,还被抗拒了,薛槐面色惨白的后退一步,他一直都以为他还有机会去补偿的,可现实狠狠的抽醒了他,回不去了,发生了那么多,他对花葬骨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早就已经没有资格占有花葬骨心中的一席之地了,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北阳,七重楼。

    “阿瑶,你都有白发了。”

    危城站在瑶华映阙身后替他梳发,看着那一根根不该存在的银发,眸光黯然,瑶华映阙给了花葬骨半身修为,有了衰老之相,如此下去,不是长久计。

    “师尊可是嫌弃了?”

    “不会,若你满头白发,我散去半身修为,陪你又有何妨。”

    瑶华映阙笑笑,看着铜镜中那人,不过青年模样,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的痕迹,原来神尊也是会老的。危城替他绑好头发,俯身趴在他的肩上,眉眼都是宠溺。

    “不论你变成什么样,你我师徒的关系都不会改变,便是你我失散了,我也会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你,一眼认出你,陪在你身边。”

    这一百年听惯了危城的甜言蜜语,瑶华映阙真的不懂自家师尊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现在倒是有些怀念那个沉默寡言的师尊了,抬手抚上危城的脸,他将这人爱入骨髓,却被天道算计,与之擦肩错失了数百年,能有这一百年的缠绵厮守,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你可要记住这话,弟子顽劣,要是走丢了,师尊可一定要找到我啊!”

    瑶华映阙起身,将手腕上缠绕的绷带解下来,这才是他闭关百年的真正原因,危城在一旁看着,眸光幽深,想起不久前,夙九与他说过的交易,看来天道是算准他不会袖手旁观,早就下好了套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