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魅姬 > 第17章 :王剑

第17章 :王剑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无情,在凌晨时分离去。

    虽然我没有睁开眼,但是我知道他一直看着我,流连好久才离去。

    我终于明白,他在此陪我一夜,是为了防止公子翼再对我有何不轨的举动。

    天色大亮,赵慕携着玉璧前来。

    翩翩美男,公子如玉,当世两大公子首次对峙,杀机暗藏,激流暗涌。

    那两双俊俏的眸子,皆是笑如清风徐徐,却是眼角凝霜,冷冽冻人。

    楚翼担心三枚玉璧是假的,不肯轻易放我,赵慕便道:“公子翼若不信,现下便可前往衣冠冢,我们愿一道前往,寸步不离。”

    楚翼眸光一转,笑道:“公子慕果然爽快,好,那便委屈公子慕与我走一趟。”

    赵慕有此提议,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既然他这么做,必定已有部署。

    两大公子一朝争锋,斗的是心思与谋略,押上身家性命,最终会是什么结局?

    赵慕与我并肩而行,前后左右都是楚翼的下属,我们根本没有机会逃脱,而赵慕似乎也没有逃脱之意。

    “无须担心,那玉璧是真的。”他附在我耳畔低声道。

    “你不会真想把天剑给他吧。”我也压低声音。

    “放心,我已有部署。”他轻松一笑,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我不得不相信他的奇谋能够夺得天剑。

    终于抵达哀王衣冠冢,天空阴沉,秋风横扫,乱草纷飞,乌鸦盘旋,衣冠冢的四周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站在巨大的石门前,众人都在研究如何打开石门。石门光滑如镜,没有巨型铁锁,周边也没有开启石门的机关。

    楚翼看向赵慕,“玉璧既是机关要物,应该可以开启石门,可是上面根本没有形似玉璧的凹槽。”

    赵慕事不关己地耸耸肩,“我也不知。”

    我侧眸,“占南风,你知道吗?”

    占南风不悦地瞟我一眼,“我怎会知道?”

    楚翼示意四名下属上前,他们又是敲又是推的,石门却是纹丝不动。突然,“咻——咻——”数声,顶上射下一排利箭,四名下属顿时成为肉靶子,倒在地上。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后退。尸首被拖下去,楚翼与占南风对望一眼,各自思索。

    片刻,我上前道:“我看看。”

    这里敲敲,那里敲敲,接着又四处敲着,我微提右足不经意地踢向石门的正下方,忽然,石门的正中间起了变化,慢慢地浮现出三个圆形凹槽。

    众人惊喜,楚翼将三枚玉璧分别嵌入凹槽,青紫白为序,眨眼间,轰隆一声,石门自行打开。

    我们鱼贯而入,取下玉璧走入冢内。

    外面看来,衣冠冢并不大,却没想到冢内规模甚是庞大。点燃壁上的松油灯,顺着廊道走了好长一段,终于看到一道玉门,玉门右侧有一个凸起的按钮,玉门前方地上却刻有一幅怪异的方形图案。

    占南风走上前,伸指轻按那按钮,玉门没有反应,却有细如发的银针飞射而出,如密集的雨袭向我们。赵慕揽着我左闪右避,银针从耳旁飞过,从头顶越过,从身侧闪过,惊险万分。若非赵慕保护我,我早已被射成了刺猬。而楚翼的下属,闪避不及的只能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大家气喘吁吁地站定,转头四望是否还有暗器突袭,那些下属的脸上布满惊恐。

    赵慕揽着我,我与他靠得很近、很近,我感觉得到他急促而温热的鼻息……我们相视一笑。

    看着众人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心中冷笑。

    接着,我行至那幅怪异的图案前,做沉思状,“这图案有古怪。”

    赵慕也走过来,低头看着,附和道:“这图案确实怪异,看不出究竟是什么。”

    楚翼问我:“你瞧出什么了吗?”

    我假装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向他伸出手,“把青玉璧给我。”

    楚翼倒是爽快,立即将青玉璧递到我手中。我蹲下来,把青玉璧置放在图案中的某一处。

    占南风站在我身后,“聪明,若非眼力绝佳,必定看不出这纷乱的图中蕴藏着这么一处圆形。”

    青玉璧一放上去,玉门缓缓开启。

    众人进入玉门,我拿起青玉璧走在最后面,赵慕在玉门边等着我,深深的目光有些讶异。

    我知道他会起疑,然而现下不是理会他的疑心的时候。

    走了一小段,出现了下行的台阶。当先者不敢妄自走下去,楚翼催促,他们才继续前行。

    越往下走越黑暗,当先者一边前行一边点燃壁上的灯盏。

    原来,哀王的衣冠是在地下。

    我闻到一种发霉的气味,却只能屏息忍着。地下通道阴冷潮湿,我不由得抱紧双臂以御寒。

    前方赫然出现一道石门,相较衣冠冢的大门而言,这道石门小了一半,门上却刻有精妙的图案,云彩漫天,飞龙腾跃,腾云驾雾。图案正中,有一处圆形凹槽,该是开启石门的关键。

    楚翼将紫玉璧放在凹槽上,退开一步,石门却纹丝不动。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暗器飞射的声响异常清晰,飞刀疾射,簌簌有声。

    赵慕再次护着我躲过银光森森的飞刀,而在这狭窄的地下通道,难以闪避,楚翼的下属死了一半,惨叫声声,尸首横叠。

    “怎么会这样?”楚翼转身看着我,面色不悦,“石门上不是飞龙图案吗?紫玉璧上不也雕着龙首吗?怎么不对?”

    “配龙者,何?”我淡淡问道,语声悠长。

    “凤。”占南风接腔道。

    我笑望着他们,略挑黛眉。赵慕见我如此,摇头失笑。

    楚翼气恼地瞪了占南风一眼,随后换以羊脂白玉璧,石门才开启。

    相较地上,地下的石室规模庞大多了。来到一间石室,满目宝光,金光烁烁,晃人双眼。目之所及,皆是财物辎重、珍奇异宝,楚翼的下属个个两眼放光,贪婪之色一览无余。

    “一样东西都不准带走。”楚翼下令。

    “诺。”下属们轻声答应。

    接着又来到一个宽敞的石室,是普通石室的两倍大,众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映着森然银光——整个石室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刀剑利器、枪戟矛盾等兵器,有些奇形怪状的根本瞧不出是什么,更叫不出名。

    这些利器,比普通的刀剑厉害数倍,若是一件在手,不能称雄天下,也能耀武扬威一方了。

    占南风说出了大家的疑惑,“哀王衣冠冢藏着财物与兵器,有何目的?”

    楚翼嗤之以鼻,“或许,哀王的后人有所图谋。”

    赵慕沉思道:“据传闻,天朝王室被各诸侯国联军屠戮殆尽,除非有遗孤逃脱。”

    我继续前行,“天朝已经灭亡两百多年,纵然有遗孤,也只是凡人。”

    最后一道门出现在我们的面前,铜门厚重,泛着冰冷的暗光。

    铜门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门的四周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真的是无从下手。

    此次,楚翼学乖了,不再擅作主张,而是朝着我弯臂一礼,请我参详。

    我“义不容辞”地站在铜门前,上下左右地看着,“最后一道门,我也不知能否打开。”

    楚翼拍着赵慕的肩,“有她相助,公子慕所想之大业指日可待,不过,消受美人恩是会折寿的,你可要小心了。”

    赵慕夸张地一笑,“无须你费心,我一向顺风顺水,倒是老兄你,能不能称王,我等着瞧。”

    “父王的心意,我早已心中有数,赵王的心意,你可要多加查探。”

    “那是自然,你在楚国当王,我怎么可以让赵国落在别人手上?况且,往后逐鹿天下、兵戈杀戮,若是没有像公子翼这样的对手,我会寂寞的。”

    两人互相拍着肩膀,哈哈大笑。

    一山难容二虎,果然说得不假。只是,最终谁是虎啸天下的霸王,尚未可知。

    占南风来到我身侧,“还没头绪吗?”

    我反问道:“你呢?没什么发现吗?”

    一路上,我一直观察占南风,虽然他极力掩饰着什么,可是难逃我的双眼。对于衣冠冢大门和之前的两道门的开启机关,他似乎刻意隐藏着什么,不想让人看出什么,着实有点儿古怪,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感觉。

    占南风手指着脑门,“你才智过人,我比不上。”

    我一笑,对赵慕道:“公子,你还记得‘日月精华’吗?”

    赵慕来到我身边,“记得。”他恍然了悟,瞬间又颓丧,“可是这里是地下,哪有什么日光月光。”

    “没有日光月光,有火光呀。”

    “火光也行?”

    我示意那两位举着火把的下属走过来,接着从楚翼手里拿过紫玉璧,高举着,火把在后。

    众人看着我这奇怪的举动,一脸的不可思议。

    片刻,紫玉璧发出一束紫光,投射在铜门上,奇异的是,铜门上的圆形光晕慢慢地变化,变幻成龙首的形状。众人啧啧称奇,目不转睛地看着,紧接着,龙嘴忽然张开,仿似虎啸一般,那龙嘴越张越大,最终,龙首渐渐地消失,光晕也渐趋暗淡,而铜门却哐啷一声开启了。

    惊奇之后,是惊喜。

    顺利进入最后一道门,点亮灯盏,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间宽广的石室,没有任何多余的物件。北首有一长形石案,停放的正是一具楠木尸棺,而东侧的石案上,供奉着一柄长剑,剑鞘乌黑,毫无光泽。

    占南风缓步上前,“这柄长剑应该就是天剑。”

    楚翼也走上前,是那种宝物即将到手的欣喜,“不是天剑还是什么?”

    我侧眸看向赵慕,他不以为然地微笑,似乎毫不在意公子翼得到天剑。

    占南风握住剑柄,用劲,再用劲,却怎么也拿不下来,“怎么回事?”

    话音方落,暗器飞射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已经历数次暗器的突袭,此次倒是神速地避开。赵慕亦眼疾手快地拽住我,右转,跳跃,腾挪,倏地将我推开,又再次把我拉近,像是一种奇特的舞艺。

    数声惨叫,楚翼的下属身中那奇异的暗器,片刻丧命,如今只剩五六名下属而已。

    “怎么回事?”楚翼惊悸地后退,“难道取剑也要玉璧?”

    “公子,南风鲁莽了。”占南风歉意道。

    “不是鲁莽,而是故意的。”我讥笑道。

    楚翼不理我的话,占南风不以为意地一笑,拿着三枚玉璧行至尸棺前,来回察看,最后站定在尸棺中部,分别将三枚玉璧并排放置,青紫白为序。

    我懒洋洋道:“小心一点儿,顺序错了,说不定有毒气毒死我们呢。”

    占南风瞥了我一眼,楚翼侧眸,不悦道:“公子慕,好好管教你的女人。”

    赵慕握住我的手,笑道:“有妻若此,何须管教?”

    我转眸看他,心间灌满了蜜糖,他目视着我,深情款款。

    占南风终于取下天剑,目的已达到,取了三枚玉璧,我们原路返回,然而,衣冠冢外,等着我们的将是什么?

    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楚翼命两名下属先行出去探风。那下属巡视了一圈,朝我们打了个手势。

    占南风率先出冢,接着是楚翼,赵慕与我在后。

    天空仍是阴沉沉的,阴风呼号,乌鸦凄惨地叫着。

    楚翼专注地凝视着天剑,天朝王剑,相较寻常的银剑,形制大了一半,又厚又重。剑鞘雕纹繁复,剑柄上雕有龙首,且镶着一枚暗光盈盈的墨玉。整体观之,天朝王剑给人一种气势磅礴、威严霸气之感。

    他目光闪亮,缓缓抽剑,嘶嘶嘶的声音很刺耳。

    剑身出鞘,却是毫无光泽,暗淡不已,有如废弃的刀剑一般。

    “怎会这样?”占南风满目惊讶,“难道这剑是假的?”

    “是真的。”楚翼的目光仍自流连在王剑上,“沉寂两百多年,自然是毫无光泽。”

    还是公子翼有点儿见识,不过占南风不至于这么没见识呀,难道他真的并非我所想的那般……

    赵慕笑道:“传闻天剑并非普通人可以驾驭的,若是有缘人,便可令天剑重焕光泽,恢复原本的剑气与杀气,所向披靡,号令天下,否则,便如废剑一般,毫无用处。”

    楚翼还剑入鞘,“公子慕倒是见多识广。”

    赵慕笑得异乎寻常,“公子翼已得到天剑,我们可否先行一步?”

    楚翼眯眼,看着赵慕,正要开口,却突然传来细微的异响,众人都察觉到一股杀气的逼近,转眸四望。

    无数黑衣人从天而降,呼啦啦的声响像是大鹏展翅,赵慕拉着我疾速闪避到一侧。

    楚翼一伙人被围困住,占南风喝道:“何人?报上名来。”

    黑衣人都不出声,下一刻,三人自不远处走来,当中者,身量魁梧,长身黑袍,容色略黑。

    正是秦公子嬴蛟。

    赵慕与我对视,唇角勾起诡秘的笑。

    嬴蛟立定,与楚翼相距一丈,似笑非笑。

    “秦公子嬴蛟。”楚翼咬牙道,一字字极为清晰。

    “楚公子翼。”嬴蛟轻松道来,面上的微笑越扯越大,“天剑不属于无能之人。”

    “那便各凭本事。”楚翼四处望了望,冷笑,“你以为我没有部署吗?”

    占南风击掌三声,顷刻间,又一批黑衣人自四面八方涌现,额上绑着红布条,人数颇众。

    嬴蛟的人马迅速齐集一边,而楚翼的人马也聚在一边,两方对阵,刀剑相向,局势一触即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赵慕惬意地笑。

    “你就是渔翁咯。”

    赵慕揽着我,继续观看秦楚相争。

    乌鸦乱叫,黑羽掉落,激战开始。

    嬴蛟年纪虽轻,手下却无弱兵,且秦国尚武,下属皆是以一抵三的精锐。而楚翼也非善类,公子府的谋士与剑客数不胜数,训练有素的勇士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这场因王剑而引发的激斗,精彩、残酷,赵慕与我作壁上观,看得惊心动魄。

    满目刀光剑影,血腥气缭绕于鼻端,缺胳膊断腿的尸首越来越多,秦楚两国的勇士倒下一半,伤患无数。而两位公子却站在一侧,冷目观战。

    突然,他们漠然对视,杀气凛凛,下一刻,他们各自抽剑,剑指长空,静立片刻之后向对方疾奔,剑刃相击,相格凝定。四目相对,两位公子的脸上都笼罩着杀伐之气。

    紧接着,两人打起来,都想置对方于死地,招招毒辣。公子如影,一黑一白,剑气如虹。

    “慕,你觉得嬴蛟胜,还是楚翼胜?”我问。

    “他们都不会胜。”赵慕淡淡一笑。

    自大的家伙。我笑,他的言外之意便是:胜者是他自己?他究竟有什么后招?难道是十八黑甲精骑?

    无论是个人,还是下属,公子翼和公子嬴蛟皆实力相当。下属死伤大半,他们也斗得互有损伤,赵慕这招“作壁上观”可谓高明。只是,为什么那两位公子没想到赵慕的图谋?

    忽然,赵慕伸指在口中,一声清亮的口哨传遍四野。

    楚翼和嬴蛟闻声,止了打斗,转头四望。

    不久,大地似乎抖动起来,马蹄踏击大地的声响震得所有人都愣愣的。

    转眼间,风驰电掣的骑兵飞掠而来,黑甲恍如乌云滚滚。就在大伙儿呆愣的空档,精骑扬刀,纵马杀来,刀光横掠处,血影飞溅,残肢委地。

    众人回神,奋起反抗,然而,他们打斗已久,对十八名精骑来说,根本就不堪一击。

    这场杀戮,就像真正的战场拼杀,残酷,冷血,毫无保留余地。

    很快的,楚翼与嬴蛟的下属皆成为骑兵的刀下亡魂,只剩两名下属护在左右。

    占南风与樊毅分别护着自己的公子仓皇奔逃,而王剑仍在楚翼手中,我想赵慕绝不会罢手。

    果不其然,精骑首领左越望了赵慕一眼,便率先策马追杀而去。

    赵慕扣着我的手,轻松道:“我们也去瞧瞧。”

    公子翼和公子嬴蛟,落败如斯,不知赵慕会不会赶尽杀绝?

    走了一段路,终于听见刀剑相击的打斗声,赶过去一瞧,却没有两位公子的身影,只有两个黑衣人与精骑斗得天昏地暗。这两个黑衣人所使的皆是平生绝学,力求速战速决,剑气霸道得令人无法近身,杀气有如飓风狂扫,锐不可当,地上的落叶被剑气带起,飞旋着向精骑涌去。

    十八精骑擅马上功夫,各种兵器也是信手拈来,武艺修为不在赵慕之下,可是,与那两位黑衣人对阵,却占不到一丁点儿便宜,连他们的衣角和毛发也碰不到,因为,两位黑衣人采取快攻的策略,快、准、狠,下手毒辣,一击即中。

    “无情!无泪!”赵慕紧紧锁眉,语气重若千钧。

    “他们也觊觎王剑?”我不可思议道。

    灰飞烟灭,暴风骤雨,双剑合璧,其威力大大增强,我并非首次见到。而此次,他们拼了全力夺剑,发挥出来的威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十八精骑都身受重伤,王剑被无情抢去,再无能力夺回王剑。

    望着无情与无泪迅速离去,赵慕恨得咬牙切齿,“想不到他们是最后的黄雀。”

    我若有所思地问:“那该如何是好?追捕他们吗?”

    他凝眉远望,抿唇不语。

    本以为王剑已经到手,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是无情与无泪,赵慕气得七窍生烟,却也只能命下属查探他们的踪迹,再行夺剑。

    一整晚,他绷着脸,目光森冷,不知在想什么,皓儿唤他,他也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理皓儿。我心中惴惴,时刻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他早早地回房,我也只能带着皓儿回房歇下。

    子时,皓儿睡得很沉,我谨慎地走出厢房,确定无人跟踪后便往城外奔去。

    来到约定的地方,却远远地望见无情与数名黑衣人对峙,我立即闪避在一株树后,静观其变。

    从他们的对话得知,这些黑衣人是公子翼、公子嬴蛟与公子慕的下属,负责追查无情的踪迹。无情发现了他们,便引他们现身。

    “你不用得意,明日你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一人道。

    “是吗?”无情冷笑,骤然抽剑,寒光一闪,说话的那人便倒地身亡。

    其余三四人步步后退,无情缓缓转身,他们吓得拔腿就跑,可是步伐快不过无情的剑。眨眼间,他们都无声无息地死在荒郊野外。

    无情朝我这边走过来,步履略沉,夜风掠起他的发、他的衣角,这个瞬间,我忽然发觉,他与赵慕一样,蕴藏着惊人的力量,气魄慑人,冷酷而帅气。

    当我意识到自己失神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我面前,墨玉般的眼睛盯着我,“他们必须死。”

    “我明白。”我笑了一下,转身走向附近的小河。

    “你确定无人跟踪你吗?”无情四处望了望,巡视一圈才放心。

    “假若赵慕发现我半夜与你私会,我也有法子的。”我站在河畔的草地上,他站在我身侧。

    夜风钻入衣袖,遍体生寒。星空倒是璀璨的,像是神女随手在无边无际的墨蓝幕布上撒了一把碎晶石,闪亮永恒。

    无情静静地陪着我,永远是寡言的。我侧身,在他身上溜了一圈,他被我看得莫名其妙,问道:“有什么不妥?”

    我捏住他的左臂,用劲地捏,“你受伤了吗?无泪呢?”

    他轻笑,拂开我的手,“没有,今晚无须你为我包扎。”

    每一次他为我出生入死都会受伤,没想到此次倒安然无恙。

    我稍稍放心,“那便好,对了,无泪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他自愿与我一起冒险的,他说他担心我有命去、无命回,便协助我夺剑。”

    “原来如此。”

    无情说,倘若没有无泪的协助,他一人夺剑,还真是没有把握。他们得到天剑以后,担心赵慕的下属追来,或是有人盯梢,无泪便带着假的天剑引开三位公子派出的密探,无情折回哀王衣冠冢,将真的天剑埋在衣冠冢东侧三丈之外,掘地三尺。

    我望着满天星辉,心中大石终于落地,“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天剑又回到哀王衣冠冢。”

    他赞道:“你的所思所想,确是高明。”

    我诚恳地致谢,他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温热的眸光从我脸上移开。

    是我让无情夺剑的,真正的黄雀不是他,而是我。

    那夜,他在柴房陪我,以防公子翼对我不轨。我知道天剑即将重现天日,但绝不能落入其他人之手,因为我才是天剑名正言顺的主人,除我之外,谁也别想得到。

    于是,我想到了无情。

    我知道,无情被我的话伤到了,我不知说什么好,心里有点儿不安。

    漫漫长夜,还有几个时辰才会天亮,如何熬过去?想到他每次为我身陷险境,每次都为我受伤,我又愧疚又难过,觉得他过于执著、傻气,可是,我真不知如何让他不要继续傻下去。

    想了好久,我才想出一个法子。

    “无情,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我打破夜的宁静。

    “何事?”无情低低地问。

    “这件事凶险万分,如果弄不好,你就会丧命,如果你侥幸办成了,此后的日子也会刀锋饮血、杀机重重。”我没有夸大事实,这件事的后果,完全可以预料得到。

    “对我来说,没有比做剑客更凶险的事。”他没有被我吓到,嗓音十分平静。

    我强硬道:“无论成功与否,你帮我办完这件事后,我不希望你再为我涉险。”

    无情没有接腔,好像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久,他才问:“究竟何事?”

    我说出“夺取天剑”的时候,他并没有惊讶,或许是我看不见他震惊的表情。

    我接着道:“楚翼、嬴蛟、赵慕,三方必定为天剑争得头破血流、损失惨重,待他们杀得兵卒殆尽时,你便现身,趁机夺取天剑。”

    无情毫不犹豫地答应,“好,我会看准时机再出手。”

    “可是你还没答应我,这件事后,你不要再为我涉险。”我决意迫他答应。

    “皓儿的母亲涉险,我可以不理吗?”他淡淡地反问一句。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接下来他又说了一句,让我更是哑口无言,他道:“倘若我受伤了,你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流血,不为我包扎吗?”

    的确如此,我只是将他当做朋友,却也不会看着他流血而什么都不做。咳,我该怎么说服他呢?

    本想以夺剑一事令他不再为我涉险,却变成他再次为我踏上刀锋剑丛。

    无情脱下外袍,披在我身上,我想拒绝,却又把话咽回去了。照他的脾性,应该不会听我的。

    我唯有拉紧他的外袍,因为城外的夜风吹得我瑟瑟发抖。

    外袍混合了汗味和他身上的气味,融合成一种男子汉的体味,缭绕于我的鼻端,缠绵不去。

    身上渐渐暖和,我以眼角余光瞥见他面色宁静,他也不说送我回去,难道就这么一直待下去?

    可是,我不习惯这样的平静,我希望他能说点儿什么。

    “寐兮。”

    “你为什么不问我……”

    我们竟然同时出声。我侧眸看他,追问道:“你想说什么?”

    无情看着我,眸光宁和,“回到邯郸,何时与赵慕成亲,设法知会我一声。”

    或许我看错了,他的眼眸深处没有伤,没有落寞,可是,我不想欺骗自己。即使他再如何隐藏,我也看得见。

    “我毕竟是秦王的寐姬,能否以另一个身份潇洒地活着,还未可知。”我冷然一笑。

    “赵慕所想之事,一定可以办成,你该信他。”他的语气是由衷的。

    “我也不知,对未来之事,我不敢妄断,走一步算一步吧。”

    “赵慕会是一个好夫君,他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无情缓缓说着,很平静,却又似乎压抑着什么。他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无端地觉得不妥,他这话像是交代什么似的。

    他又道:“赵慕至今无妻无妾,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择要道来,“十二年前,我是赵显侯府的舞姬,赵慕在赵王宫中见过我一面……赵显将我送给秦王,当时赵显权势滔天,赵慕还没有得到赵王的宠信,便只能看着我远去秦国……十二年后,他得知我被赵显抓回侯府,便夜探侯府救我。”

    他感慨道:“原来,赵慕至今未婚,是因为你。”

    我轻笑,“原本我也不知,前几日,他才告诉我的。”

    无情失笑,“十二年深情,十二年痴等……我真的比不上他。”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敬佩与自嘲。

    一时间,我不知如何开解他,“你不要这么说……我心里不好受。”

    瞬间,沉默。

    也许,今晚谈过之后,他会真正地放下我,不再想着我。他是剑客,理应无情,对剑客来说,斩断情丝是不是较为容易一些?

    我无耻地想着,转向另一个话题,“我让你夺剑,你为什么不问原因?”

    “剑客只执行任务,不该问的不会问,尤其是不会向事主问一些与任务相关的事。”无情慢慢道,望着那广袤无垠的苍穹。

    “你将我当做事主?”我明白剑客行走天下的处世原则,却有意逗他。

    “不是,我只是习惯了不问缘由。”他似乎有点儿无措,紧张地解释道。

    我淡淡地笑,“如果我告诉你,你想听吗?”

    他转眸瞅着我,零星的星辉落入他的眼中,使得他的黑眸晶亮夺人,“你想说,我便想听。”

    于是,我从两百多年前开始说起。

    天朝最后一个王,哀王,穷奢极欲,刚愎自用,不思朝政,奸人当政,苦役苛捐横行,从各诸侯国搜刮民脂民膏,天下民不聊生,民怨沸腾。各诸侯国暗中密谋推翻暴政,最后组建成百万雄兵,陈兵洛邑城外三十里。一月后,天朝灭亡,哀王斩首示众,王室人等一个不留,然而,总有百密一疏,总有漏网之鱼。

    哀王最小的公主,年仅十五岁,由忠心耿耿的内侍和护卫护送逃出洛邑,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两年后,公主孤身一人流浪到卫国,饥寒交迫之下晕倒在墙角。幸运的是遇到了卫国公主,卫国公主见她可怜,便带她回宫。

    卫国公主见她长得眉清目秀,伶俐可爱,便让她在一旁伺候着。当时的卫王是卫国公主的兄长,登位不久,机缘巧合之下,卫王在胞妹的寝殿里见到天朝公主,一见倾心,便向妹妹讨了她。于是,天朝公主成为卫王的姬妾,十年后,成为卫王后。

    卫王宠爱天朝公主,她便将自己的身世和天剑的秘密告诉卫王,卫王对她更是怜爱有加。

    卫国国小势弱,无意与各国争锋、争霸,即使知道天剑的秘密,也从未想过夺取天剑称霸天下。不过,卫王担心后代子孙对天剑起了觊觎之心,便命匠人雕了三枚玉璧,将天剑的秘密隐藏在玉璧内。驾崩之前,卫王将三枚玉璧放在一方檀木匣中,严禁历代子孙打开檀木匣,更严禁子孙与诸国争霸。

    两百多年来,历代卫王尊重先祖的严令,未曾打开过檀木匣,直至赵国灭卫的前三年。

    此时的卫王对檀木匣大感兴趣,命匠人开锁,三枚玉璧重见天日,而其中的一册竹简叙述了天朝公主与卫王的情缘。当时的卫王将先祖与天朝公主的传奇恋情告诉了年幼的雅漾公主,因为雅漾公主不想离开父王、不想跟春秋老人学医,因此,卫王就把这段传奇告诉小女儿。

    赵国对卫国虎视眈眈,豺狼之心昭然若揭,卫王知道赵国发兵来袭是迟早的事。于是,在赵国攻陷楚丘之前,将天剑的秘密告诉太子和公子渊,更将三枚玉璧分别交给云氏、马氏、范氏,要他们秘密离开楚丘,拼死保护玉璧,不得有失。

    这个时候,雅漾公主在春秋老人那里学医已三年,正值期满下山,却听到赵国灭卫的消息,于是仓皇回国……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她没有见到父王最后一面,见到的只是破碎的家国、荒凉的楚丘,她的家,她的国,已经灰飞烟灭,只剩她一人,孑然一身。

    我缓缓道来,语声幽静,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传奇,别人的生离死别,别人的悲痛血仇。

    “雅漾公主又是如何知道玉璧的下落?”无情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雅漾公主望着昔日的王宫变成断壁残垣,悲痛难抑,昏厥过去。”雾气笼住眸子,我使劲地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掉落,“公子渊的贴身内侍救了雅漾公主,告诉她公子渊的遗言,还让她有机会便去寻剑,为卫国复仇,为所有无辜死去的人复仇。”

    “原来如此。”无情望着我,黑眸中漾着怜惜与悲痛,“雅漾公主,便是你,是不是?”

    我颔首,泪水终于滑落。

    他拭去我脸上的泪水,低柔道:“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我急道:“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你帮我,我只是……把你当做兄长,在你面前,我可以毫无保留,就像河水那样澄澈透明,而不需要隐藏自己、掩饰自己。”

    无情笑得温柔亲切,“我明白,其实,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兄。”

    “师兄?”我诧异道,转念一想,莫非他的师父……

    “你师父是春秋老人,我师父也是春秋老人。”

    这个真相,对我来说,是大大的惊喜。他老早就知道我们同是春秋老人的徒弟,可是,为什么他从来也不说?

    无情瞧出我的疑惑,解释道:“在竹屋的时候,我中了铁蒺藜的毒,你为我解毒,我看见你的银针袋,我认得那是师父的银针袋,因此,我便知道你也是师父的徒弟。无泪和我们一样,都是春秋老人的徒弟。我学艺三年后,无泪才上山拜师学艺,再两年,我下山闯荡,而无泪也在山上待了五年才下山。”

    原来如此,因为银针袋,无情认定我是他的师妹,而无泪也见过银针袋,应该也知道我是他的师妹。怪不得无泪看见银针袋时,眼神怪怪的。而无泪帮我夺剑,是否因为这层关系?

    我接着道:“师父从未说过自己,也从未说过你们,难怪我对你们一无所知。”

    “师父是世外高人,通五经贯六艺,精于剑术和医术,兵法奇谋、行军打仗也略通一二,我们学一辈子,也学无止境。”

    “何止略通一二,师父对于行军打仗很有一套的。”

    医术之外,师父也把一些关于行军布阵的竹简扔给我看,我没有多大兴致,问他为什么要看,能不能不看,他非要我看,而且还要考我。被逼无奈,我只能硬着头皮看那些枯燥乏味的书简,不过,看了一月,倒是看出了些味道。之后,师父一边教我医术,一边教我兵法谋略,经常在屋前以黑白子摆起阵仗来,模拟两军对垒,各出奇谋。

    无情看着我,微笑着,我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嘱咐,不由得悲伤起来,“可惜,我下山前,师父与世长辞了。”

    无情一愣,继而大恸。

    我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师父年已百岁,去的时候很安详。”

    他点点头,紧皱的眉头略略舒展。

    我又想起一事,“你和无泪师承春秋老人,世人都不知道吗?”

    无情反握着我冰凉的手,转头面对着波光平静的河面,“师父收徒弟很严格,若非品行端正、心性纯良,绝不会收,而且,我们下山后闯荡天下,不能声称是春秋老人的徒弟,否则师父会收拾我们的。”

    我点头称是,“师父喜欢清静,不理纷扰世事。”

    我与他相视一笑,不着痕迹地抽出手。

    他看着我,眸底的情愫化为清澈的瞳光,“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于是,我们一道转身,往洛邑的方向走去,只是,刚刚走了几步,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抹人影。

    夜幕下,那人白衣苍苍,衣袂飘荡而起,在浓重的夜色下,像是一张单薄的剪影。

    赵慕。

    我惊愣住,心慌慌的。

    无情握了一下我的手,低声道:“相距比较远,我们的谈话,他应该听不到。”

    我有些无措,呆呆地望着赵慕。

    无情平静道:“我先行一步,你和他回去吧。”

    我猛然回神,恍惚觉得他的声音好冷好冷。我扭头看着他一步步离我而去,步伐迈得很大,背影如山。

    无情,对不起。

    我向赵慕走过去,暗自想着应对之词。

    赵慕什么也没说,径自转身离去,步履奇大,我三步并作两步才赶上他。

    我知道,他生气了。

    回到城中的驿站,他对我不理不睬,直往他的厢房走去。我急得抓住他的手,想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拂开我的手,看了我一眼,目光如冰,随后要关门。我不让他关上门,拼命地抵住,最终,他拗不过我,松了手,脱下外袍,兀自就寝,完全当我不存在。

    我气恼地坐在床榻上,背对着他,“你是不是以为我和无情私会?”

    赵慕没有回答,朝里翻了个身,我气呼呼地转过身,朝着他坚定道:“我没有做错。”

    他仍然不为所动。

    我假装委屈道:“我知道天剑对你很重要,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和无情私自会面,可是,我想知道无情为什么要夺天剑,我想说服他把天剑交给我……”

    赵慕还是没有反应,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他气无情握我的手,还是气我穿着无情的外袍?

    算了,他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没用。我正想起身,却有两只手臂抱住我的腰,将我揽倒在床,接着,他半个身子压上来,“我真的很气,看到无情握你的手,我就无法控制……”

    果真如此。

    我绷着脸,他锁住我的目光,“但是,你为了天剑、为了我而去见他,我的气全消了。寐兮,我是不是心胸狭窄?是不是不够气量?”

    “我明白的,是我不好,我不该三更半夜去见他。”我继续装无辜。

    “你和无情相识在先,见面也没什么,我本不该干涉,可是,无情心甘情愿地为你出生入死,这份情,我自觉比不上。”赵慕汗颜道,放开我,坐起身,“我生怕……你会为他感动。”

    “你等了我十二年,为了我,拒婚那么多次,无论是你,还是无情,我都觉得弥足珍贵,可是我的心只能给一个人。”我也坐起身,坦诚道来。

    赵慕抚着我的脸,眉眼带笑,“往后不要为了我而做傻事,我只想你好好的在我身旁,这就足够了。”

    我靠在他的肩上,柔声道:“好。”

    心中却在担心无情,楚翼、嬴蛟还有我身旁的赵慕,为了天剑,必定会派人追杀无情。天剑重见天日后立即入土消失,而无情却要过上一种刀丛剑林的血腥日子。

    希望无情能化解所有的追杀与劫难,完好无损。

    而那天朝王剑,等到需要的一日,自然会再次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