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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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然明知错了我还是爱着这个可恶的男人,哪怕他毁掉我对整个世界的信任和憧憬,让我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虫,可是我还爱着他。

    祁树礼是言出必行的人,我出院第二天他就来敲我家的门,随从跟在后边,提着花篮水果,还有各种营养品。我站在门口没好气地问:“干吗?”

    “带你到天上兜风啊,赶紧跟我走吧,今天我特意腾了空!”

    “啊?”

    “啊什么啊,直升机就停在我公司的楼顶,都在等着呢。”祁树礼说着吩咐随从,“把东西先放进去。”我还是有点儿不相信,“真……真的开直升机啊?”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祁树礼觉得好笑,拍拍我的肩膀,“赶紧的,今天天气很好,风也不大,很适合在天上兜圈。”

    于是我就那么匆匆忙忙地被祁树礼拉去他公司的楼顶。他公司的写字楼有三十八层,偌大的楼顶被改造成停机坪,因为是顶层,周围又没有更高的楼,因此一般人很难发现楼顶停着架直升机。我问祁树礼怎么不停在公司楼下,多拉风,祁树礼非常有底气地说:“我们公司不需要靠在楼下停架直升机来彰显实力,还是低调点儿比较好。”

    啧啧啧,没事就到天上兜风也叫低调!

    但我不得不说,祁树礼今天的衣着跟以往西装革履的样子很不同,他穿着件皮衣夹克,戴着耳麦和墨镜,酷得让我差点儿以为他刚拍完哪部好莱坞大片。

    祁树礼邀我坐在驾驶室陪着他,飞机盘旋而起掠过楼顶的时候我尖叫,祁树礼就哈哈大笑。我捂着眼睛根本不敢看下面,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除了紧张,全身血脉贲张的刺激也是显而易见的。我尖叫声不停,祁树礼拉开我的手,“考儿,对我的水平有点自信嘛,这风和日丽的天气开直升机对我没任何难度!快看快看,那不是你上班的电台吗?”

    我尝试着透过指缝看向机窗外,城市的高楼、棋盘一样的公路、郁郁葱葱的公园和纵横交错的立交桥尽收眼底,广电大楼醒目的建筑就在脚下,我惊呼,“哇——”

    祁树礼降低高度,围着广电大楼绕了好几圈。他驾驶技术非常娴熟,从容不迫的样子就跟开个玩具似的,还不时逗我笑。我渐渐放松,开始真正放松心情投入到蓝天的怀抱。

    原来飞翔的感觉是这般惬意,放眼望去,人世间的繁华就在脚下,个人渺小如沙粒,深觉再大的悲喜放到这滚滚红尘间都不值一提。命运不可掌控,至少可以让自己不再那么痛,放手未必是失去,只是另一种顿悟而已,悟透了看穿了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我。

    祁树礼观察着忽然安静下来的我,“考儿,在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就觉得很开心。”

    祁树礼嘴角勾起笑,“开心就好,我也觉得很开心,真希望跟你就这么飞下去。”

    “怎么可能,总有终点吧?”

    “生命是有终点的,爱却没有止境。”

    我咳嗽起来,牙都酸了,若非亲耳听见,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样肉麻的话出自祁树礼之口。耿墨池从来都不说这种肉麻的话,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学来的。

    “考儿,那个是不是耿墨池的公寓?”祁树礼招呼我。

    我低头俯瞰,“没错。”

    “要不要我降下去到他窗前飞两圈,跟他打个招呼?”

    我白他一眼,这男人太坏了!

    忽然,我又意识到不对,斜眼看他,“你怎么知道耿墨池的公寓是这栋楼?”

    祁树礼笑而不语。

    “说啊,你怎么知道的?”

    “这有什么难度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瞒你说我对他很有了解的兴趣,有时坐直升机去邻市出差都会特意在他楼顶绕两圈再走的。”

    真是恶趣味,耿墨池听到这话肯定会吐血!不止这,祁树礼这时还提醒我,“赶紧拍照啊,多美的天空,拍下来!”

    “嗯!”我掏出手机拍照,各角度完美呈现蓝天白云和俯瞰的城市街景,当然还跟祁树礼合影了两张。这位霸道总裁笑得不亦乐乎,将他的恶趣味发挥到极致,拍完照问我:“要不要发个微博?”

    “发微博?”

    “晒啊,我都友情出镜了就是为了帮你晒!”

    “……”

    先生,你真的是一点儿也不低调好不好?

    我们在天上大约飞了一个多小时才下来,祁树礼将直升机妥妥地停在公司顶楼上,螺旋桨卷起的风将我的长发高高地扬起。祁树礼小心翼翼地扶着我下机,牵着我的手一路飞奔。

    下了楼,祁树礼趁热打铁又请我吃晚饭,吃完饭又送我回家,在小区门口他要司机停下车,然后下车跟我在街边说话。

    祁树礼看着我犹豫片刻,试探地问:“考儿,我刚好这周末要去趟香港,你要没什么事就陪我一起去吧?”

    “什么,去香港?”

    “是,去出个差,我带你去那边散散心?”

    “不必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事情都过去了我也没事了,真的,一点儿事都没了。”我委婉地拒绝,鬼才跟你去香港。

    祁树礼于是不再说话,目光忽然越过我看向我身后,表情意味深长。

    我狐疑地扭头看去,愣住,耿墨池的车就停在后边,是刚来的,还是来了许久,不得而知。他站在车边看着我,目光在我和祁树礼身上扫来扫去,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我有点尴尬,问他:“你来干吗?”

    耿墨池并没有回答,而是充满敌意地看着祁树礼,那眼光一点儿也不客气。祁树礼很有风度地上前跟他寒暄:“耿先生,好久不见。”

    “你大概并不愿意见到我吧?”耿墨池冷笑。

    “哪里,应该是你不愿意见到我,瞧,你脸上都写着呢。”祁树礼存心挑衅,脸上还笑呵呵的。

    我只能息事宁人,“行了,Frank,你先回去吧,谢谢你今天带我到天上兜风。”

    “没事,只要你开心有空我就带你兜风!”祁树礼不顾耿墨池僵冷的脸,含笑看着我说,“哦,对了,考考,那我周末就直接来接你好了,你不用带太多行李,需要什么去了香港再买。”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你看你,刚都说了,我们订的是上午十点的航班飞香港,尽量早点儿出发,怕路上堵车。”

    祁树礼说得煞有介事,耿墨池的脸瞬即拉下来,“香港?”

    祁树礼忙解释:“哦,我刚好周末要去香港出趟差,顺便把考考带过去散散心。”

    考考,考考……

    我脊背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根本不敢看耿墨池的眼睛,只觉那眼光刀子似的裹挟着寒风嗖嗖地飞过来。我瞪着祁树礼,这家伙真是够毒辣,明明我刚刚已经拒绝了,他竟然当着耿墨池的面又重提,还故意制造我已经答应了他去香港的事实,既刺激了耿墨池,又让我再无拒绝的余地。

    我骑虎难下,尴尬不已。

    耿墨池直直地看着我,眉心突突地跳,“白考儿,你真的要跟他去香港?”

    “我……”

    祁树礼抢过话,“耿先生,考考去哪里好像并不需要跟你报备。”

    “好,你够狠!”耿墨池指了指他,掉头就走。

    祁树礼还不忘客套,“慢走,不送。”

    “Frank!”我呵斥。

    目送耿墨池上车驶离街边,祁树礼脸上的笑意隐没在黑暗里。他转过脸看着我,“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果你对他还抱有幻想趁早死心,你已经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你还想把命交给他吗?”

    “不关你的事!”我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祁树礼也没追,但直到我上楼洗完澡熄灯睡觉,他的车一直都停在楼下。第二天我上班时,在小区门口的垃圾桶边看到一地的烟头……

    我当然没有跟祁树礼去香港,怄一时之气对这已经混乱的局面于事无补,爱也好恨也好,该我承担的我逃避不了。对于已经成陌路的某人,我也不愿去多想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不好过,我相信他也不会比我好过到哪儿去。被米兰缠上,他就自求多福吧!

    祁树礼去香港后有天晚上在微博上发了张照片,目测应该是从太平山上俯瞰夜景时拍的,密密匝匝的灯海,霓虹闪烁的高楼,琼楼玉宇好似水晶堆砌,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那种众生繁华如梦似幻的感觉想必让祁总裁颇有感触。所以除了照片他还配了段英文,翻译过来大意是:

    “如果有来生,如果我更早遇见你,你能将你全部的爱给我吗?”

    我当然明白这话是对谁说的,只能装瞎,可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我发现耿墨池在那条微博后有留言,也用的是英文,翻译过来是:“做梦!”

    当时是在会议室,我正在开会,刷微博刷到耿墨池的留言后心情那个复杂,真是140字都不够表达的。我赶紧关了手机屏幕,继续装瞎。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洗了澡在阳台上喝茶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点开那条微博,霸道总裁竟然不急不躁地回复了耿墨池,借用的是某位企业家广为流传的名言: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还配了个笑脸的表情。

    我一口滚烫的茶刚入口,全喷了出来。我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到祁树礼回复耿墨池留言时的嘚瑟样,这家伙的腹黑毒舌较之耿墨池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偏这两男人掐上了,祁树礼此后连发几条微博明嘲暗讽耿墨池没有担当,不配拥有珍贵的爱情,耿墨池当然也不是善茬,以犀利的言辞讥讽祁树礼意欲染指自己的前弟媳,乱了辈分,人所不齿,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内心龌龊。

    可怜祁树礼自小读书不多,听说初中没读完就辍学,十几岁就漂洋过海去了美国,从此再没接受过正统的中文教育,旅居海外二十多年,中文于他而言早就不具母语的意义,耿墨池骂他的很多话我估摸着他多半看不大明白,而且别人骂他的话他也不方便拿去问秘书,于是时不时地就打电话问我,“考考,什么是不齿?”“龌龊是不是很不好啊,什么意思?”“考考,耿墨池在微博上老骂我,你得帮我说啊,我是在给你出气!”

    我头都大了,于是告诉他:“你百度!”

    可是祁树礼日理万机,每天的时间都是以分秒计算的,哪有闲工夫去上网,偶尔刷下微博都得见缝插针挤时间,于是他跟我提出一个请求,“要不这样吧,考考,你教我中文怎么样?”

    当时是在电话里,我没听明白,“你说什么,我教你中文?”

    “对啊,你当我中文老师!”

    “我没空!你这么有钱还怕请不到中文老师吗?”

    “我跟别人不熟啊,你教我中文最合适不过了,我可以付很高的工资,你开价!”

    “Frank,你就别给我添乱了,我怎么可能当你的中文老师!”

    耿墨池要知道了,还不得灭了我。

    祁树礼很聪明,一下就猜到了我的顾虑,他在电话里煽风点火,“考考,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怕耿墨池不高兴,可是你看,他娶了你闺蜜让你都这么不高兴了,你干吗还考虑他高不高兴啊?他现在是别人的老公,他的喜怒哀乐已经与你无关,你怎么让自己开心嗨皮才是最重要的!”

    我接不上话,是啊,他都对我这样了,我干吗还管他高不高兴?

    祁树礼见我没吭声,又趁热打铁继续游说,还开了个天文数字的价钱,上一节课抵我三个月的工资。我是个俗人,能让耿墨池不高兴,又能赚这么多的钱,我想我没有理由推辞。虽然我口口声声说放下了,不去想了,但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人在做天在看,我并没有对不起他,只有他对不起我,那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就这么着!

    于是我答应做祁树礼的中文老师,他非常高兴,简直高兴坏了,在电话里语无伦次。我们约定每周一节课,上课地点我来定。我当然不会引狼入室让他来我家,也不会上门到他家,上课就是上课,我不会给他想入非非的机会,我把上课的地方定在他办公室,有公事公办的意思。祁树礼有点犹豫,支吾着说:“办公室?不好吧,要不我在酒店包个套房,作为上课专用?”

    我心里哼了声,去酒店开房,你倒是会想啊!

    “办公室挺好,我会更自在!”

    “好吧,就听你的。”

    祁树礼拗不过我,只好答应在他办公室上课。

    第一节课选在几天后的周末,祁树礼显然精心准备过,我一走进他的办公室眼睛就瞪得老大,房间内摆满鲜花、水果和各种精致的点心、零食,甚至还有红酒,布置得十分温馨浪漫。我在心里嘀咕,敢情这家伙把上课当约会了,居心叵测!

    我在沙发上刚落座,祁树礼就在我身边坐下,将茶几上的车厘子放我跟前,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来来来,先吃点儿水果,这是你爱吃的。”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哦,我去过你家两次,每次都看到你在吃这个,我想你可能很喜欢吃。”

    我白他一眼,手朝对面的沙发指了指,“坐那边去。”

    “嗯?”

    “坐那边去。”

    祁树礼呵呵笑了下,乖乖起身坐到了对面沙发上。我目光扫了下他,明明是在办公室他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西装革履,他穿得很休闲,浅灰色的开司米毛衫,白色的裤子,胡子刚刮过,神清气爽眉目舒展,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

    其实客观地说祁树礼的样貌和气质在商人里算是很出类拔萃的,他不是那种肥头大耳的类型,身材保持得很好,这说明他饮食很节制,或者有坚持健身,否则都四十出头了不可能还有这么好的状态,穿什么衣服都有款有型,气度不凡,之前米兰对他动心思不是没缘由的。

    “你这么看着我干吗?”祁树礼察觉到我在打量他,回以温柔的目光。

    “我在想怎么教你呢。”我琢磨了下,顺手拿起一个梨啃了起来,“这样吧,我先问你几个问题,看你的中文底子怎么样,后边好有针对性地给你上课。”

    “好啊,你问。”

    “《红楼梦》是谁写的?”

    祁树礼想了下,很高兴地举手,“这个我知道,曹雪芹。”

    我点头,心想这都不知道我就直接拍死你,《红楼梦》可是我的最爱!

    我接着问:“《西游记》呢,谁写的?”

    祁树礼愣住了,“《西游记》……”

    “作者是谁?”

    他尴尬起来,搜肠刮肚的样子颇为滑稽,“等等啊,我想想,我原来是知道的,我小时候还看过《西游记》的小人书呢,都几十年了有些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