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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等她回来,他再亲她。(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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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哭个不停,谢定看着她搭在腿上的手,这么多年的回忆一幕幕闪现。

    他狠不下心。

    “爵位是明堂的,就算明年他没能回来,我也会过继一个孩子给明堂,你趁早死心吧。”谢定转身,背对她道,“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这次我不再追究,但你我多年夫妻情尽,再有下次,我绝不手软。”

    言罢咳嗽着走了。

    陈氏目送他,看着谢定走出屋门,想到那句“夫妻情尽”,想到刚刚男人每一个冷漠无情的眼神,她心里突然空了,只是很快,眼里又坚定起来。

    为了一个谢徽,她把夫妻情分搭了进去,若是还让爵位落在谢徽头上,她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除非他别回来,否则她照样要他死!

    翌日早上,谢定将大儿媳蒋氏同两个孙女叫了过来。

    “刘琦畏罪自杀,我派人搜遍他房中,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他也没有任何家眷。昨晚我仔细想过,明堂遇害的事传出去容易惹起非议,澜亭一个姑娘牵涉其中,闹大了对她的名声也不好,既然刘琦已死,恩怨已了,你们就安心等明堂澜亭他们回来吧,其他的再计较也无益。”

    谢定心中有愧,没有看娘仨,将手中草拟的折子往前递了递,“这是我写给圣上的,称明堂他们因公事落海,如今身在海外。皇上知道了,定会下旨抚恤咱们,我请封明堂为世子,皇上应该也会准奏。”

    “祖父这是贿赂我们吗?”

    谢澜音看着对面她曾经怨过又敬过的男人,眼里蓄起了泪,“祖父,那是您的亲儿子,现在他生死不明,您明知是谁要杀他,居然打算用一张奏折敷衍他的妻儿?我爹爹大姐随您出生入死,这爵位难道不该是他们的,您竟然要用本该属于我们大房的东西贿赂我们?您摸摸自己的心,到底偏到哪里去了!”

    孙女声音娇软,撒娇时让他什么都想答应,现在哭诉指责他,谢定的心亦如刀割。

    长子出事,他也没日没夜的担心,可是……

    杀了妻子,另外三个儿女会怎么想?到时候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

    他不敢看儿媳孙女,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本能地替自己找借口,“明堂福大命大……”

    “我爹爹福一点都不大!”谢澜音泪如泉涌,抓起那奏折朝他砸了过去,“摊上你这样的爹,他没死是老天爷开眼,死了是活该,谁让他生在谢家,谁让他敬你当父亲!你根本不配做……”

    “澜音!”蒋氏将悲愤失控的小女儿拉回怀里,按住她脑袋安抚,“澜音别说了……”

    “我就要说……”谢澜音埋在母亲怀里,痛哭失声。

    方泽不要方菱这个女儿了,她还同情过方菱,诧异世上竟然有方泽那样为了一个女人抛妻弃子的薄情人,可昨晚她辗转反侧等了一夜,竟然等到了一个与方泽无异的祖父,父亲大姐险些丧命海上,他竟然还要包庇陈氏?

    她替父亲不值。

    谢定垂着眼眸,听着孙女悲愤委屈的哭声,看着落在腿上的奏折,只恨奏折为何没落在他脸上。

    先是对不起表妹,再对不起亡妻,如今,他又辜负了长子一家。

    “既然父亲说刘琦是凶手,那我信父亲,父亲替澜亭考虑,不愿将真相传出去,我也听父亲的安排。”蒋氏抱着小女儿,平静地看着对面的公爹,早就料到七七八八的结果,此时得到确定,她并不觉得意外。

    “娘……”谢澜音泪眼模糊地抬头,与姐姐谢澜桥一起望向母亲,不懂母亲为何这样说。

    谢定也第一次抬起了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儿媳,真的不追究了?

    蒋氏拍拍小女儿,让谢澜音自己站好,她面无表情地朝谢定跪了下去,叩首道:“相公为人磊落忠心为国,竟遭人仇视惹来杀身之祸,儿媳担心谢府还有同样仇恨相公伺机报复的人。相公不在,儿媳战战兢兢寝食难安,怕自己不知何时成了刀下鬼,怕一个不慎澜桥澜音也遭了陷害。故请父亲准许我带她们姐妹回娘家躲避一段时日,来年明堂澜亭回来了,我们再回府尽孝。”

    谢定终于明白儿媳为何如此平静了,他就知道,这个儿媳绝不是被人欺负了还能忍的人。

    回娘家吗?

    也好,至少那里有真正关心她们娘仨的亲人,留在这边,谁值得她们留?

    他是没脸求她们留的。

    “去吧,有什么事情,随时写信过来,明堂回来了,再让他去接你们。”谢定无力地道,脑海里浮现几个人选,又道:“就让薛九护送你们回西安吧,明堂回来,我再调他进京任职。”

    薛九对长子忠心耿耿,有他保护她们娘仨,他放心。

    “谢父亲成全。”

    蒋氏淡淡地道,起身,转向两个女儿,“走吧,回去收拾收拾,咱们明日动身。”

    这个家,她一刻也不想再多待。

    十月秋风凉。

    马车慢慢地走,谢澜音趴在车窗沿上,下巴搭着手背,怔怔地看着官路旁的田地。

    这是今年她第二次去舅舅家,可这次去,再没有年初的轻松心情,即便母亲告诉她父亲伤势并不严重,郎中有七成把握,她松了口气,却高兴不起来。

    父亲长姐受了委屈,她不甘心,凭什么他们一家天各一方,陈氏却能继续与家人安乐度日?

    小姑娘细眉凝愁,蒋氏知道女儿的心结,然杀人放火的事,她不想让女儿知道,只好暂时让女儿不痛快一阵子了,但她相信,等陆遥得手后将消息传过来,女儿的心病自会不药而愈。

    “明日就能到庐州了,正好是澜音生辰,娘让人去买鸭油烧饼给你?”摸摸女儿柔顺的长发,蒋氏笑着哄道,还记得上次路上女儿夸过的各地小吃。

    谢澜音扭头,对上母亲清瘦的脸庞,不愿再让母亲忧心,强迫自己露出个笑,“还想吃望云阁的烤鸭。”

    蒋氏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子。

    “五姑娘想不想吃烤大雁?”窗外传来薛九爽朗的声音。

    长姐出事之前,谢澜音心里就将薛九看成半个准姐夫了,现在对他欣赏又感激,听到他轻松依旧,谢澜音心情跟着放松不少,重新探到车窗前,笑着问他,“哪里有大雁?”

    薛九骑在马上,伸手指了指天上。

    天空高远,一行大雁南飞,谢澜音望着那大小不一的黑雁,笑了笑,“人家飞得好好的,薛大哥就不要放箭了。”

    薛九弓箭都摆好了,没想到在原本最喜欢看他们打猎的五姑娘口中听到了这样的话。

    他侧头看看,见小姑娘脸庞瘦了,嘴角虽然弯着,眉眼里却有忧愁,明白怎么回事,便收起弓箭,再次保证道:“五姑娘不必担心,将军身强体健定能康复,大姑娘武艺超群鲜有敌手,来年他们肯定会平安归来。”

    他目光炯炯,精神饱满似秋日里依然青翠挺拔的树,谢澜音实在是好奇,朝他招招手,等薛九靠近了,她很小声地问道:“大姐远在天边,薛大哥一点都不想吗?”天天乐呵呵的,难道这家伙并不是真的喜欢长姐?

    念头一起,并未尝过真正情爱滋味的小姑娘眼里多了怀疑。

    薛九已经把她当小姨子了,见她竟敢怀疑他对澜亭的心,立即弹了小丫头脑门一下,“胡思乱想什么?我比你还想,越想就越要照顾好自己,明年好神清气爽玉树临风地见她,否则整天愁眉苦脸把自己弄丑了,她不喜欢了怎么办?”

    “呸,谁说我大姐喜欢你了?”他脸皮厚,谢澜音笑着骂他。

    坐回车里时,真的笑了。

    薛九说的对,她得好好养着,不让父亲长姐担心。

    一家人每到一处,先会派伙计提前去租赁宅院,因此翌日进了庐州城,车队直接驶进了一家干净整齐的四合院,热水什么都备好了,谢澜音痛痛快快泡了一个澡,换身新衣裳去见母亲。

    蒋氏有点累,就多泡了会儿,过来时就见两个女儿坐在桌前一起吃鸭油烧饼呢,轻松说笑的样子,终于又恢复了以往的开朗。

    “娘快点过来,再晚点就没你的份了。”谢澜音笑着请母亲。

    蒋氏摇摇头,走过去刚要在小女儿旁边落座,闻到鸭油味儿,胸口忽然一阵翻滚,连忙转身走开几步,皱眉平复。

    “娘怎么了?”谢澜音疑惑地回头望。

    谢澜桥也不懂母亲为何突然走了。

    蒋氏的大丫鬟玉盏心中一动,想了想,越发兴奋,轻声提醒道:“夫人,我派人去请郎中?”

    最近一个月谢家大事小事不断,她之前提醒夫人月事没来,夫人自嘲是心绪不稳,没放在心上,如今都有了孕吐的症状,兴许确实有了呢?

    蒋氏摸摸肚子,想到了丈夫临行前的那一晚。

    会有那么准吗?

    次女小女连续生的,生完小女儿郎中说她亏了身子,恐怕得好好调理几年才能再怀上,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在她都快放弃的时候,丈夫又给了她一个?

    朝玉盏点点头,蒋氏故作平静地同女儿们解释道:“昨晚不小心着了凉,胃有点不舒服,请郎中开副方子就好,你们俩别担心。”暂且隐瞒吧,免得她们空欢喜。

    姐妹俩将信将疑。

    两刻钟后,郎中到了,手搭上蒋氏手腕没有多久,便笑了,起身贺喜道:“恭喜夫人,您这是喜脉,已经有一个来月了。”

    得了准信,蒋氏低下头,掩饰眼里的泪光。

    那个狠心的,算他运气好,将功补过了,否则明年看她怎么罚他。

    旁边谢澜音谢澜桥都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特别是谢澜音,回神后立即朝母亲扑了过去,蹲在蒋氏身前看她的肚子,“娘,我要当姐姐了!”

    “当就当,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蒋氏情不自禁地笑,嗔怪小女儿,她自己也没内敛到哪去。

    谢澜音就是高兴,目不转睛地瞧着母亲的肚子,恨不得弟弟妹妹马上就出来。

    玉盏去请郎中开调理方子,询问些路上需要注意的事宜。谢澜桥命另一个大丫鬟玉坠吩咐下去,晌午给同行的伙计们加菜,人人赏二两银子,回头同母亲道:“娘,我给舅舅姑母写封信道喜吧?”

    父亲长姐出了事,大家都惦记,现在终于有了好消息,赶在年前送过去,亲人们都高兴些。

    蒋氏点点头。

    谢澜桥犹豫片刻,低声问道:“那边,还写信吗?”

    蒋氏没有马上回答,摸摸小女儿脑袋,笑着问她,“澜音觉得呢?”

    她的澜音还小,娇生惯养长大没受过一点苦,遇事容易冲动,她要借此事提点提点女儿。

    谢澜音刚想说不写的,谢家她只把谢定当家人,现在谢定辜负了他们一家,还写信过去做什么?

    可母亲这般问她,肯定有什么深意。

    谢澜音压下心中对谢定的怨对陈氏的恨,认真思索起来。

    她不愿意写,是不想让谢定高兴。

    可是得知母亲有孕,谢定一人高兴了,陈氏那娘几个肯定不痛快吧?因为一旦母亲生了儿子,侯府爵位更是他们大房的了。

    爵位……

    谢澜音心思转的越来越快。

    对,必须写信,还得尽快送过去。父亲九月初走的,如今母亲有孕月余,时间刚好对的上,若是半年或孩子生下来再传到谢家,陈氏诋毁母亲的品行怎么办?那人连谋害父亲性命的事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为的?

    “写。”谢澜音抬起头,期待地看向母亲。

    蒋氏由衷地笑了,拍拍小女儿肩膀,“嗯,那你们姐妹俩商量着写去吧,一会儿拿来给我看看。”她的女儿大了,会越来越懂事,现在受到的委屈,便是她将来行事的前车之鉴,懂的多了,嫁人后才能独当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