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参商 > 第八十一章、以洁净之血,净世间污浊

第八十一章、以洁净之血,净世间污浊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如注暴雨依旧旁若无人砸落,落上他的额际,嗒嗒浸染,无数的念头从梁榭潇脑中逐一掠过,深眸清冷一凝,跟随逆流的经脉与血液,藏在布衫衣袖下的大掌再次凝聚全身之力,对准他的左胸,准备奋力一击。

    忽地,箍扼自己喉头的黑掌一松,梁榭潇双眸低紧,就是现在!

    受到重击的云逸掩着尖锐剧痛的左胸接连后退,单手插地,阴翳的赤眸狠狠盯着前方被人猛拽的布幡。布幡正中,一娇小纤弱的身躯揿上其中的玄冥之龟,筋脉异常突兀,昭示其所行之事。

    “不自量力!”

    云逸啐掉喉咙那口不争气的血水,阴鸷一笑,重新驱动暗黑之力。

    梁榭潇,今日我就让你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

    忍着如万蚁钻心般刺痛的季梵音,费尽全力撕扯布幡上的玄冥之龟,额头滚落无数透明液体,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身后,带着山呼海啸般的嘶吼声以摧毁天地万物的暗黑之力席卷而来,她的眸光含着坚毅,未有丝毫退却躲避之心!

    就在这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掌攥紧垂挂布幡的铁杆,另一只手将她整个人圈进熟悉温热的怀中,魔鬼般的呼嚎轰鸣滚滚而来,而她耳边所响起的,不过是他低醇柔和的嗓音,一如往昔般宠溺:“别听,都会过去。”

    抱成一团的两人,如同包裹在万缕白丝中的蚕,你中有我,我挺身你,如此简单,亦情深义重。

    只是,为何她的鼻尖弥漫浓重的血腥味。

    吧嗒吧嗒---

    一滴、两滴、三滴……

    刺目的鲜红跌落她瘦削无骨的肩胛,她偏头,靛蓝湿冷的外袍上交缠的两种颜色,彻底染红她眼底氤氲的白雾。

    “你若再不将它取下,本王、真的就性命难保了……”

    半是调侃半是严肃的轻笑,弄得她哭笑不得。

    如此生死攸关之际,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抛开一切杂念,她咬紧苍白下唇,聚气凝神,全身气力集中于掌心。

    被黑雾附身的玄冥之龟因这阴柔之血的注入,底部泛起了一股金光之色,徐徐往上。金泽与黑雾纠缠,两股相悖之力你碰我撞,睚眦紧咬,互不相让。

    “生命力竟如此顽强?”

    云逸冷嗤一笑,这次,可没这么好运了!

    神域之龙与天命麒麟再次漂浮而出,他毫不留情割掌,飞洒的黑血跟随他口中的咒语,浸渗一半的黑雾继续吞噬上方的金属光泽。

    呵,没有赤红烛,他照样能将上古令牌催化!

    呼啪---

    一条红鞭穿雨透火,缠上他的喉咙,勒紧!

    站阕四周围绕的团团黑烟中,云槿身形凌厉,紧紧攥住掌中之鞭,不死心规劝:“大哥,别再执迷不悟了。”

    云逸大力捏住她的红鞭,赤瞳冷毒:“挡我者,死!”

    话落,红鞭在他手中碎成无数块。云槿也因这强大的暗黑之力,被迅速反弹,震躺在地,脏脉俱损。

    “我也该替咱们云家清理门户了!”

    云逸抬掌之际,忽地蹿出一黑瘦身影挡在云槿面前,厉声斥止:“不准你伤害姐姐!”

    姐姐?

    云槿怔愣,难道他是……旭儿?

    “那你就跟她一起死!”

    云槿一吓,立马将方洛护在怀中。

    云逸疯魔般仰头大笑,只是这个笑声,并未维持多久。他俯头,看着胸口插入的半片刀刃,黑血顺着刃尖滴落于地,又消散无踪。

    握着刀柄那端的齐天磊,荣耀的王者之气立正影直。

    云逸敛眸冷笑:“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锋利的刀柄从他胸腔震出,旋即调转方向,直逼明黄罗衣的方丈国君王。当利刃刺穿齐天磊心脏的刹那,喷薄而出的鲜血彻底殇痛了齐擒龙的双眸。

    “不---”

    剧烈又沉重的哀伤,促使他奔向如柳絮般轻飘落地的父亲时,数次摔跌,又数次爬起。

    齐擒龙的哀痛悲鸣跟随鹤唳风声落入季梵音耳际,寒冷的身躯猛地发颤。

    “别分神,会走火入魔!”

    耳畔,是他的声声叮咛。

    季梵音强压下血脉翻涌的暗潮,被咬得破皮的下唇已然乌黑青紫,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驱至箍在玄冥之龟上的手掌。她亦有所感,抬手覆叠其上,声嘶力竭一吼。

    这一吼,响天彻底,携带着那股难以抵挡的破竹之势。玄冥之龟彻底褪去暗黑之色,从布幡脱落,轻飘飘坠入其掌中。

    也因这一声,用尽了她全身的气力,身躯轻如浮萍。天与地倒置的刹那间,整个人跌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从你答应与我交往起,我便猜到,你的心里装着的那个人,并非是我。”

    季梵音在迷雾中摸索,声音带着惶惑:“谁?你是谁?”

    那人没理她,继续自顾自言:“那又如何?即使我是你怅惘迷路时短暂停靠的港口,我亦心甘情愿为你奉献我所拥有的一切……来,再靠近一点,这里,有你需要的一切,来我怀里,快来……”

    声音带着蛊惑,于她而言却是如同紧箍咒般的存在。季梵音捂着如同被千万根银针同时插入而泛起阵阵剧痛的脑际,曲伏于地。

    吵,很吵,非常吵。

    交谈低语声,脚步交叠声,树梢摩挲声……

    季梵音终不胜其扰,缓缓撑开千斤重的眼皮。率先入眸的,便是那张立体鲜明的俊拔五官,镶嵌在泛黄的金光之中,勾勒而出的线条清澈明晰。

    才微动,浑身如同被重物碾压般剧痛无比,忍不住嘶了声,而他竟未有任何察觉。她偏头下移,那双白皙修长的大掌中,躺着一张素白信笺。

    上方,四侧淡色花纹围环中心十字---

    “以洁净之血,净世间污浊!”

    她轻敛染了些许异样的杏仁,这张素笺,出自崔白所留给她的信封内。

    “你领军出征后没多久,师父来府上探望,顺便将其送给我。”嗓音带着沉睡多日后的干哑滞瑟。

    她刻意化繁为简,隐去某些不必提及的话。

    男人高大的身形明显一颤,显然没想到她会在此时苏醒。片刻后,他才俯下身,指腹轻轻摩挲她鹅蛋般柔嫩的脸颊,声音低沉而温柔:“醒了?可有不适,需不需要我唤张军医前来给你把把脉?”

    成熟男人的气息喷洒在她鼻翼四周,熟悉又让人止不住心疼。她一眼不眨地看着这张清俊英挺的面庞,眼底倒映的,是他适才试图努力掩饰却被她轻而易举识破的泛红眼眶。

    二人静默许久,她才轻微摇摇头,默默从温热的大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指,拿过适才被他搁置一旁的素笺,徐徐翻身:“体尤乏,却无碍。”

    短短六个字落入耳底,男人的眸色深了几分,却不再多言。

    初冬寒潮,帘帐外冷风料峭,树影婆娑。

    季梵音凝眸远眺,眼帘泛过几层哀戚之色。骊山曾经连绵不绝的葱郁山林,此刻徒余坍塌的乱石残壁。

    她因耗损过大而陷入昏迷后,骊山一众匪徒不可避免葬身火海,二当家王大锤最后一刻良心发现,启动站阕里的八卦玄机内的机关,让他们得以安全离开,自己却与骊山,生死融为一体。

    齐田磊死后,齐擒龙一心为父报仇,双手持刀与云逸决战骊山寒崖,最后却双双坠崖,不知所踪。

    至于其他人……

    她垂睫低眸,如蝶翼般轻轻闪动几下,问向随侍一旁之人:“红绡,这个时辰,是否该吃药了?”

    红绡猛地恍然,当即掀开帘帐疾步外奔。

    待红绡走远,她继续偏头看向帘窗外,不紧不慢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宽敞军账内便多了一人。

    身形挺拔健硕的苗愈,所立之地,与床榻不远不近,距离适中。

    三人抵达骊山山脚时,守在关卡前的土匪们狗仗人势,横眉冷言只允许三国各一人上山,其余人不得擅闯。

    “你……是否无恙?”

    知晓她是刻意支走侍女,斟酌半晌,终是忍不住发问。

    季梵音朝身旁木凳指了指,旋即微微弯唇浅笑,答他:“已无大碍。”

    一道淡金色的浅光恰好透入账内,为纤细瘦弱的她轻裹了层晕黄的薄纱,如同熠熠生辉的明珠,又髣髴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苗愈喉头滚动几下,强行压制翻滚如波涛般的心潮,克己复礼淡漠道:“潇王妃既已无碍,那么我的任务也完成,就此告辞。”

    “苗公子请留步。”

    “潇王妃还有何事?”

    季梵音静静看着他那花纹繁复工艺考究的藏蓝色服饰,低声问道:“不知苗公子能否告知,究竟是何人……”

    苗愈以辨不出情绪的声音打断她:“苗家四鬼向来只为钱,至于其他,一概不理!”

    季梵音垂眸,已然明了他的言外之意。她旋即笑了笑,啜了口温水:“好,替我向沉鱼姑娘道声谢谢,这一路,也着实辛苦她了。”

    “无需转达。”

    她还未琢磨出这句话的含义,红绡便已端着一黑陶馆碗撩帘而入,浓郁又刺重的中药味瞬间弥漫四周。

    轻轻浮荡如波纹般散开的墨黑液体倒映她略微苍白的娇柔面容。她听见自己如冰水相击的声音落入耳膜:“王爷今日……不在军营吗?”

    “原本在的,上午还亲自为王妃您煎药来着。半个时辰前,杨副将遣人来报,说在忘川湖边发现数块绛色衣料,疑似从黎王身上撕扯而下。王爷闻之,当即便赶了过去……”

    她默然仰头,将苦涩又灼黑的中药灌入喉腔,旋即捂嘴,干呕好几下才平息抗议的胃部。

    忽地,一瓷盘褐色蜜饯递到她跟前,她不自觉抬眸,对上红绡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王爷吩咐,中药性苦,却可借蜜饯榅桲以冲淡。”

    季梵音清澈的眸光莹然流转,一如淌过溪水的黑石。素白指尖微捻上方圆润饱满的一粒,下意识问道:“此地幽深偏僻,怎么会……”

    自梁榭潇失踪后,杨宋便将剿匪军的营地安扎于此,与骊山之巅隔湖相望,壑地深林又便于隐身潜藏。

    “自然是王爷不远千里……”

    话至一半,发觉说漏嘴的红绡赶忙捂嘴,懊悔不已。

    蜜饯入口,沁甜浓郁,唇齿尽是甘甜幽香。她的嘴唇微微勾起一抹笑,旋即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竟隐隐拂过桂花沁甜幽淡的香气。

    “今年的桂花,是否比往日来得迟些?”

    “是的,红绡还是第一次看到冬日盛开的桂花。”

    季梵音不紧不慢掀开深蓝色的被褥:“将养数日,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不远处山脉连绵起伏,笼罩在赤金斜阳的烟岚雾色之中。忘川湖水碧波荡漾,余晖一点点浸染,泛起的光圈氤氲袅人。正对面那端因一场天火而杳无踪迹的山顶,此刻徒余刺目的光辉投下无数斑驳剪影。

    如同薄荷般微凉的风拂面而过,撩起树梢下方那道俊逸修拔男子的纯白衣袂,男子逆着光,五官轮廓模糊不清。腰间垂挂的玉石雅佩迎风瑽瑢作响,远远望去,如同一幅清新雅致的水墨画。

    金辉从树梢漏泄,季梵音抬手挡了挡,那些看似已落满灰尘的旧昔记忆如同潮水般纷至沓来……

    “你为何如此深爱大海?”

    “它的魅力,我相信没有任何人能抵挡。”

    “好。”

    ……

    “你说,对着流星许愿,愿望一定能实现吗?”

    “你的愿望是什么?”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细长。

    “我……以前有,现在都忘了……”

    禹城的雨淅淅沥沥,她的心也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魏剡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挑眉撺掇道:“敢来一场所走就走的私奔吗?”

    下颌搁在手臂上的她偏头瞟了他一眼,确认并非戏言后,无惧无畏一笑:“有何不敢?”

    ……

    “这是什么?”她指了指地上一堆五颜六色的杂物。

    “笨,”某人朝她后脑勺不轻不重拍了一记,“这都看不出来?”

    “放吗?”

    “边放边看。”

    不过须臾,地上的五颜六色跟随捻子嗖嗖嗖的喷射声,彻底绽放在星垂天际,绚烂夺目又耀眼。

    深蓝夜幕下的她,泪水充盈眸眶。

    一双温暖的手臂从后将她揽入怀中,烟花冲上云霄,耳畔是他难得轻柔的低语:“他终会娶妻生子,你却不会孤独终老……”

    边说,边攥紧她的雪白细腕摁上他的胸口,倒映万丈光芒的琥珀色眸子里,有她纤细的身影。

    “只要我在!”

    只要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