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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它像琉璃瓦上的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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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涵的妈妈周娟躺在A城医院高间,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电视,“老张,你别总是晃来晃去的,我都没法看电视了!”周娟愠怒得左右晃动着脑袋,却依然被深涵的爸爸——张朋挡得严严实实。“怎么都这么一大把年级了,还跟小女孩一样,没事就喜欢追这种可笑的泡沫剧,好快好好休息吧,心脏病得休息好。”张朋笑着无奈得摇一摇头。“追剧怎么了,女人不闭眼睛之前都爱追剧,你看看人家义渠王,为了芈月,自己连命都不要了,你们,你们能做到吗?要是我哪天遇到歹徒什么的,你还不得早早拔腿就跑,能管我吗?人家就是看个电视,找点心理和精神的寄托呗!”“看看,我不就说一句,你妈就扯出这么多。”张朋苦笑地看着深涵,“你妈呀,这两年变化真大,本来是个铮铮铁骨的女强人,在家闲了两年,就彻头彻尾地变成一个小女人了!”

    周娟只是怒气冲冲地盯着电视,再没言语。“妈,别生气嘛!我在这陪你,心脏病不能生气的。”

    深涵替妈妈拢了一下掉落在脸上的头发。旁边的吴紫连忙倒了一杯水,扶着周娟喝了几口。“真是个好女孩,要是谁娶了,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周娟笑眯眯得看着吴紫,眉角眼梢都藏不下满满的喜欢。吴紫羞红了脸,转过头看了深涵一眼,脸越发红了。不好意思地走出了病房。

    “深涵,大学交个女朋友没有什么稀奇的,妈看小紫就不错,人长得清秀,又温柔,更重要的是家世和我家相同,这样很容易三观一致,你们现在年轻人不都讲究三观一致吗?她妈又和我是闺密,生意又是合作伙伴。我这么优秀的儿子,一般人是配不上的。周娟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儿子。“你周秀姨,一条道走到黑,认准死理九头牛都别想拉回来。”

    屋子里的人都不再说话了,只有周娟的长吁短叹,空气好似忽然间凝重起来。沉默了一会,周娟的眼睛里闪着泪光,“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你买些好吃的去看看你姨吧,唉!可怜!她这一辈子。”

    周娟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你千万别和你姨一样,你姨受琼瑶小说毒害,死心眼。”周娟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深涵,眸子中却有些许的惊恐。“放心吧,儿子随你,精明着呢!小娟,千万别动气,你那病,气不得。”深涵的爸爸轻轻地拍着周娟的手,又把被子往上拉一拉。

    深涵当然知道妈妈担心的是什么,他把目光投到了窗外高大的梧桐树上,满城的颜色似乎被梧桐树占尽了。或许每个城市的梧桐树没有什么分别,却似乎又有很多的不同。

    “涵涵哥哥,我最喜欢梧桐树了,我妈妈也喜欢。”记忆中总是藏着那个小女孩小小的影子,时光都不曾把她拉长或缩短,她定格在那里。

    那个声音有十多年了。

    那个小女孩还好吗?她应该长成一个美丽的少女了,你在哪里?深涵深深地叹了口气。

    周简爱第二次上潇潇家时,还算顺利。这次踢毽子,她赢了这个小女孩,虽然这个小女孩很不高兴,但是还是摆出一副愿赌服输的大将风度,乖乖地跟简爱复习功课。但是简爱能感觉出那份对家庭教师骨子里敌意并没有消除。简爱知道,下一次一定要让她赢。也许每个人都是这样,总是输,会把你心底那种向上的欲望消耗殆尽,总是赢,让你失去了压力,也就没有前进的动力了。但是她明白,这只是糊弄小孩子的把戏,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孩子的心病,她找不到这个病发的根源。听潇潇的奶奶说,自从她妈妈出车祸死后,孩子就性情大变,本来挺乖,学习挺好的的小孩变成了这样。

    其实这是个可怜的小女孩,简爱心里一阵难过,小孩子没有妈妈,是人生中最让人悲凉的伤痛。所幸,这孩子对她有了一点点的依恋,她临走时,一个劲地告诉她,下次早点来。她懂,这是一个家庭的隐私,她不应该过多的探寻。但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孩子的爸爸能给她答案,她也从来没见过这家男主人。

    后来,她偷偷地加了小女孩的微信。小女孩的奶奶非要留她吃饭,她谢绝了女孩奶奶的挽留,因为当初她们讲好了,不在雇主那吃饭。虽然潇潇奶奶使劲攥住简爱的手不放。还一再表示,她家家大,业大,不差简爱那口饭。但简爱有她的做事原则。

    她在食堂里匆匆地吃完饭,回到宿舍时,张方方坐在那,一个劲地劝张圆和她去附近的一家冷库打钟点工。张圆头摇得像拨浪鼓,把刚吃完的香蕉皮像投篮一样投到了前方几米远的垃圾桶里。看见了简爱,张方方连忙开始游说,简爱没加思索的就答应了,其实在高中时,一有空闲,除了当家教,在饭店打工,简爱还利用一点点的空余时间在服装点店剪过线头,到街上分发广告单。

    中午的太阳依然火爆,好在离冷库不远。刚走进屋里,就见屋里已经排了半条长龙,大多数是中年妇女,正在焦急地等待领货。这个冷库主要的活就是扒虾皮子,张方方和简爱连忙排在队伍后。那个发货的满脸横丝肉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在忙着给大家分货,还不时的粗声粗气吆喝着大家赶快把自己分的虾箱搬到指定的位置。

    轮到简爱和张方方时,那个横丝肉的男人用像青蛙一样鼓鼓的眼睛瞪了她们一眼,“怎么又来两个学生蛋子,不好好念书,上这来凑什么热闹,你们这些老女人的饭碗啊早晚得让这些学生蛋子给抢走,昨天那个都没有一箱虾沉,还来扒虾。”

    简爱和张方方每个人领了两箱虾,抬到指定的位置,刚要扒。“老张,多给我发几箱,我要大的,好扒的。”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推门进来。冲着那个横丝肉的男人甜甜笑了一下。“早就留好了,看看吧!这五箱,都是你的,个大吧!”那老张走到中年妇女面前,拧了那女人一下脸蛋,“这脸怎么越老越嫩,女人嘛!就得滋润。”邪邪地嘿嘿了两声,就帮女人搬起箱子。“还是张哥最好了!”女人嗲声嗲气地说道。

    “叔叔,能不能分我一箱,我先来的。”一个像蚊子嗡嗡的声音传来,排在最后的小女孩已经站了好半天了,分虾的老张像没看见一样。

    那个瘦弱如柴草一样的小女孩孤零零地在那站着,旧旧的衣服好象出土文物一样。毛衫的袖口都有点扯破了,伸出几个毛线头,下身穿着已经洗得发白的黑裤子,齐肩的学生头有些零乱。“你算哪根葱,敢跟老娘抢活,你不打听打听,老娘是干嘛的!”刚刚还娇媚无比的女人立马就变了脸,恶狠狠地戳着小女孩的头。“学生蛋子,快走,快走,这没你的事。”那个男人推推小女孩,小女孩摇晃了一下身子。“叔叔,求求你,分我一箱吧!”小女孩不停地抹眼泪。男人再也不看小女孩一眼,那个女的怒目而视。小女孩依然在那站着,脸上更卑谦,声音更低了!只是不停的重复着:“叔叔,求求你,分我一箱吧。”

    “滚,滚!”那个女人伸出手,蛮横的向小女孩脸上挥去。

    “你住手,干嘛打人,讲不讲点理。”简爱快步跑上前,一把握住了女人伸到半空中的手。那女人挣脱了简爱的手,过来就要揪简爱的头发。

    空气中仿佛有个炸药包,马上就要点燃了,火光都要冲出来了。干活的女人们都停下来,有的沉默无语,有的窃窃私语,有几个胆大的,拽住中年妇女,扯住简爱。那个中年妇女挣脱不了,无法动手,只好嘴里不停地骂着,“你个黄毛丫头,你给我等着,哪天老娘再收拾你,我看你能不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简爱昂起头,轻蔑地看了那妇人一眼。回身对那小女孩说:“妹妹,别怕,我分你一箱吧!”被吓傻的小女孩只有点头的份。

    “别,别,等我给你补,大老板今天过来,别让他看到不好。”老张慌慌张张拉住女人,急忙说道。张方方笑着对那女人说:“阿姨,你这件衣服真漂亮,今年最时尚的款式,穿在你身上真是漂亮又有气质。

    那女人恨恨得吐了一口唾液,横扫了简爱她们一眼,才干活去了。

    在简爱的据理力争下,那个老张分了一箱给小女孩,简爱把自己的又分给小女孩一箱。

    边扒虾小女孩边断断续续低低地告诉她们,她叫小月亮,初中毕业就不念书了!妈妈有病长年卧床,爸爸在外打工,她一边照顾妈妈,一边在外找点零活挣点小钱,因为她长得小,岁数小。找不到工作,只能在这打点零工。她一边说,一边小声抽泣着。

    “姐姐,谢谢你,我就爱哭,我一想起一些事就想哭,妈妈不让我哭,我还忍不住。”那女孩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噼噼啪啪落在箱子上。

    生活就像张爱玲说得那样,华美的袍子上爬满了虱子,是狗血,是一地鸡毛,当然还有白云,鲜花,可周简爱还是喜欢说它像琉璃瓦上的一滴眼泪,不管是琉璃瓦让这滴眼泪更美丽,还是眼泪让琉璃瓦更耀眼,她都愿意让二者合二为一。

    张深涵提着两盒玫瑰青丝月饼,妈妈曾经说过,深涵就像她姨一样,除了青丝玫瑰馅的,什么都不爱吃,你说那个硬硬的,什么香味,鲜味都没有的东西有什么吃的,还一百年不变。

    他向那个长满茂密的大树,开满鲜花的大院走去,这个大院对他来说太熟悉了,他无数次往返这里,妈妈说了,为什么不用管家,不用家里的佣人来给秀姨送钱,送东西,妈妈希望她百年后,深涵对最爱她的秀姨像妈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