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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凡鸦啼血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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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乞丐也是愣了一下,道:“怎么那个心机深沉的家伙,会生出你这么个疯子来,真是奇葩啊。难道不是亲生的?难道他被绿了而不自知,恩,一定是的。”

    “额……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那个被少主称呼为麦伯的人,尴尬地说道。

    与此同时,饕餮已经冲入三尺之内。老乞丐毫无危机意识,不慌不忙地伸了个懒腰,极尽侮辱和轻蔑地吼了一声:“给我滚。”

    仙风怒啸,黑暗剑锋如逆浪前行,剑身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丝毫难进。

    “呦,不错嘛。”老乞丐的目光扫过剑身,比划着小拇指的指甲盖说道,“你比我想象中的,强了那么一点点。”

    “轰。”黑暗剑气一股脑的折返回来,饕餮哀嚎,撞入冥王宗少主怀中,带着主人,一同飞退数十米,这一路跌跌撞撞,翻翻滚滚,也不知肋骨断了几根,也不知鲜血流了多少。而做到这一切的老乞丐,甚至连动都未动一下。

    这就是差距啊。

    天壤之别。

    曾经屠虐众地仙,屠戮莫府上下的冥王宗少主在老乞丐的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看来,郝春秋的进言果然是对的,有老乞丐在,想讨到便宜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冥王宗少主后背靠着一块巨石,头颅耷拉着,阴寒无比地诡笑着,“好厉害,真的好厉害,你比传说中的更加厉害。好想看看洛鸣出鞘的样子啊。好想看一看啊。”水剑洛鸣,以瀚海为剑身,以洛水为剑鞘,看起来出鞘不出鞘没什么变化,实际上,威力差了十倍以上。之前截断黑暗煞气的,便是尚未出鞘的洛鸣剑。

    老乞丐有些戏谑地说道:“恐怕你这辈子,是没有机会见到了。”

    轰。浩然仙气怒冲奔袭,冥王宗少主身子的左侧遭到重击,再度被拍飞,这一次,飞的更远。

    说来也奇怪,少主人如此被辱,三名黑衣护卫竟是连动都不动,只是沉默着,跪在原地。

    老乞丐也觉得有些奇怪,眉头微微蹙起,盯着那三个人:“你们到底有何阴谋。”

    三人不发一言。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冥王宗少主令人作呕的低沉笑声,似乎永远挥之不去,魔剑插在地上,他在翻滚的灰尘中站了起来,用仅剩的一只手,掸去身上的尘土,“揍我能让你感到愉悦吗,那就来吧。”

    老乞丐两眼一眯,浩荡仙气自他体内涌出,如虎如豹,如拥有实体,急速冲向冥王宗少主站立的地方。后者直待仙气冲近时,方双足踏地,高高跃起,召唤饕餮归位,凭虚斫出。

    这一斫涵盖万钧之力,非之前所能相比,零散的黑暗煞气快速融入怒冲的剑风当中,黑暗的巨口现出了本体。

    令人惊讶的是,饕餮对准的并非老乞丐,而是倒地的沈飞。

    “卑鄙。”

    老乞丐怒喝一声,双手捏诀,洛鸣神剑悍然出鞘,轻柔洛水以柔克刚,裹住饕餮,逼得后者,不能逞凶。

    “喂,你不是说,我不配让你拔剑的吗。”那冰冷狂傲的声音,毫无波动地飘了过来,这是老乞丐第一次觉得,会如此厌恶一个人的声音,他想说些什么,尚未开口,便又听对方说道:“你以为,我这次犯险深入蜀山的目的是什么。九龙剑?屠村?这几个小娃娃。呵呵,你真的以为我有头无脑吗。”

    “恩?”一直躲在暗处观察一切的药人,心底骤然生出强烈的警觉,一个闪身,遁入土中,无影无踪。

    几乎在同时,樊村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同时亮起了一道光柱,光柱不粗,但是凝聚,同时汇入莫府,投向老乞丐,不,应该说是投向他手中的洛鸣剑。

    “猜猜吧,我此行真正的目的,云老头。”便如洛鸣剑对饕餮实施的禁锢一样,此时此刻,这道汇聚的光芒也对闻名天下的洛鸣剑,做到了相同的事情。

    恐怖,直到此时此刻,场间仅剩的几个活人,才真正的意识到了面前的少年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看来,他绝不仅仅是个疯子,还是个充满恶毒心计,拥有绝顶实力的疯子。

    沈飞注意到,与这道光柱一同闪耀的,还有冥王宗少主手中的饕餮魔剑,这柄黑暗的剑锋,闪耀出了不可思议的贪婪光芒,极度嗜血,而且残暴,渴望倾吞能够接触到的一切。

    老乞丐心中巨震,呼吸之间他已经无数次的试图打破围绕住洛鸣剑的束缚了,但毫无进展,从东南西北投注过来的四道光芒,柔韧若丝带,坚硬堪玄铁,任他神通惊神,竟都无计可施。

    “点点青火,足以燎原;丝丝黑暗,能够吞天。你知道这句话缘何出现,你知道为何饕餮一直被列为魔宗禁忌,遭到封印吗。”在冥王宗少主说话的时候,三名黑衣仆从祭起道剑,“正邪相争的年代,正道以寿剑逆转战局无数次,而历代魔教教主,哪怕临死,都不敢动用这股禁忌的力量,到底是为了什么。很快的,很快的,一切便将有个定论。”

    冥王宗少主高举左手,魔剑的光芒与占据了村子四方的光芒相呼应,爆发出仿若千万囚徒在死牢中咆哮的可怖声响,接着,以魔剑为中心,以四方为支点,血红黑死之气渗透入光芒之中,继而向洛鸣剑蔓延,后者感受到这股气息,非常恐惧,发出嗡嗡的长鸣,拼命想要逃离。

    “什么鬼东西。”老乞丐怒目一瞪,身上狂气如剑,劈开三名近身的仙剑,斫向这道束缚了洛鸣的光芒。

    “轰。”光芒狂颤,冥王宗少主口鼻喷血,膝盖一弯,一只膝盖顶在了地上。但他并没有松手,拼命高举着剑锋,保持血黑之气,向前方突进。

    神剑通灵,老乞丐虽然不知道这道气息代表了什么,却可以从洛鸣剑激烈的颤动中,判断出它的邪恶。决不能让这股气息和洛鸣剑接触上。

    他打定了注意,双脚埋入大地,迎风伫立,凭虚凝聚成的剑锋四下狂扫,挥劈下来。

    “挡住它。”三名黑衣仆从,手持道剑,以一字形,挡在气剑和光柱之间。

    “轰。”三人被硬生生的砸入土中,手中道剑光芒暗淡,颤抖不止,气剑巍峨不减,停在光芒之前寸许之地,总算是被挡下了。

    云烈,云烈,浩云之烈,老乞丐的威名响彻整个仙界,那一身空前绝后的实力绝对没有半点虚假,眼看红光近乎与洛鸣剑挨到一起了,他身体疾旋,咬破指尖,赤手抓了上去。

    “滋滋滋滋滋滋。”这道让洛鸣剑畏惧的血光,被老乞丐生生抓在了手里。刺鼻的烧焦味一股脑的扑出来,和寻常的烤肉竟是一个味道的。

    只不过,这会儿烧烤的却是人肉啊。

    药人藏身在更远的地方,啧啧称奇道:“当年的小家伙,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物了啊,嘿嘿嘿。”

    “咔嚓。”老乞丐生生将这道宛若实体的光柱,扯断了。

    洛鸣剑被解放出来,欢笑不止,剑身化作洛水,覆盖在老乞丐受伤的手上,有着治愈伤患的奇效。

    老乞丐呵呵笑着,向前迈出一步:“怎样,还有什么能耐,都使出来吧,再不用就没机会了。”

    冥王宗少主整张面目都隐藏在木质的头盔之下,看不出表情,不过从那少有的沉默中,依然可以猜测到他内心激烈的挣扎:“本来想捉条大鱼,没想到鱼太大,反而将线咬断了,真是悲哀啊。父亲的提醒果然是对的,蜀山底蕴深厚,不是凭一己之力能够颠覆的。不过也好,如果就那么轻易地做到了一切,那么这个人生,也就一点不好玩了不是吗。”

    冥王宗少主抬起头来,卸下木盔,电闪雷鸣中,只有身在近处的老乞丐和沈飞能够看清楚他的脸,两人具是双目圆睁,都被眼前的光景吓到了。片刻后,复又将头盔带上,转身便向林中走去,“炎天倾,牢记这个名字吧,因为不久之后,我便将卷土重来,那时候的我,可不会像现在这般好对付了。”

    “炎天倾。”

    “炎天倾。”

    “炎天倾。”场中唯一意识清醒的三个人,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老乞丐是不屑,他真心觉得这个娃娃臭屁极了,先是把头盔卸了,好像在宣战,又把名字说了出来,像是自己多么重要似得。他以为自己是谁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而已。尽管之前暴起的那招诡异莫测,看似来头很大,确实吓了自己一大跳,但既然已经摆脱了那一招的控制,他以为自己走得出蜀山吗。开玩笑,要真让他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自己以后还怎么混啊。

    沈飞是深思,深思药人临别前的嘱咐,深思魔道和正道的关系,深思自己的未来。他从未觉得仙这种生物,会如此神秘,充满诱人的色彩。他有些后悔之前拒绝加入仙道了。

    邵白羽是痛恨,切肤之痛,他咬破了舌头,咽下最酸苦的鲜血以将这个名字永恒不灭地烙印在心中。相依为命的母亲因他而死,本来牢牢掌握在手中的命运,一下子变得虚无缥缈,而更加可怕的是,炎天倾的出现,击碎了邵白羽长久以来的自恃,践踏了他那高不可攀的尊严,将一个本该高高在上的人打落凡尘,他从未这样无助过,他从未这样愤怒过,也从未这样痛恨过。

    复仇的火焰灼烧得心底滴血。

    邵白羽的瞳孔已经变不回原来的颜色了,一如那颗受伤的心。

    他要复仇,他要亲手取下对方的首级。

    炎天倾似是被他的目光灼痛了,侧过身子,低沉地笑道:“想报仇吗,随时可以来哦。”他一脚踩入虚空,手间魔剑化作黑云,将他托起。

    “想跑,没这么容易。”洛鸣剑鸣动,洛水停止了治愈,紧追过去,三尺洛水由柔转刚,化作突击之刃。

    “嗖。”三名黑衣仆从呈一字型挡在剑刃的去路上,三柄仙剑同时爆碎,用最原始和古老的自杀方式,守护主人的离去。

    炎天倾最后地望了麦伯一眼,道:“放心吧,你的鲜血不会白流。”黑云入林,再难觅得踪迹。

    老乞丐叹了口气,召回洛鸣剑,飞行到瘫软如泥的麦伯近前,道:“这样做值得吗。”

    麦伯全身筋骨尽碎,止不住的吐血,道:“你知道有一种叫做黑寡妇的蜘蛛吗。母亲在生下孩子后,会将自己的身体奉上,作为孩子们的第一道大餐。”

    “愚蠢。”

    “我看着那孩子长大,我了解他心中的苦,也明了他必须走的路。他的命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我不怪他,只想用自己残老的身躯,为他的雄图大业,添一块瓦料。”

    “愚蠢啊,愚蠢至极。”老乞丐俯下身,轻轻合上了麦伯僵硬的眼皮,“虽然这样可能会让你死不瞑目,但我还是要说。我会追杀他,一直追杀下去。直至我们两人中,有一人死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