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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 生辰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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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和风暖,蝉鸣声声透过纱窗,阮酥合上手中册子,眉间神色略有些沉重。

    冬桃给她的两本册子,一本记录着文锦的动向,而另一本,则是她入玲珑阁以来及藏身阮府时收集的所有情报,内容多与十多年前玄氏谋反的秘案有关,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上头罗列的那些蛛丝马迹,似乎都显示此事隐情颇深,甚至牵扯到朝中许多重要的人物:符尚书,虎贲将军府,德元公主,以及一些被皇城司迫害过的官员似乎都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阮酥捏着那份名单,心绪涌动。

    他果然,是在复仇。

    难怪近日提起玄洛,冬桃的态度和软了些,她必定发现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并没有一刻忘记家族的血海深仇,十几年的忍辱,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将仇人一网打尽。

    阮酥想起玄洛与完颜承浩的来往,不由扶额,冬桃不知道的是,除了复仇外,玄洛其实还有更大的野心,说来也不奇怪,有机会触碰到那高位的人,自然了解那种一手掌控天下的成就感,但凡在权力中心游走,又有几人能够免俗?何况……

    阮酥紧紧盯住其中一页纸,突然抬头吩咐宝笙。

    “去客苑请曹夫子过来一趟。”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夫子曹氏便匆匆赶到了。虽然甄选已结束,然而她还是留在了阮府,除了之前替玄洛和祁念分别试探她之外,曹夫子在阮家一直很低调安分,从不牵扯到任何是非当中,想必这也是她从前在深宫中明哲保身的手段。

    阮酥笑盈盈地抬手看座。

    “深夜叨扰夫子,实在过意不去,但这阮府之中,只有夫子是宫中出来的人,有些事,也只能请教夫子。”

    曹夫子闻言,心中一跳。

    阮府的内部斗争,曹夫子冷眼旁观这么久,自然知道其中秘辛,她所求的,不过是一方平静度日的净土,期间给那些贵人们做点搭桥牵线之事罢了,太子或者玄洛,她都有往来,但也都涉及不深,不是真正隶属哪一边的,而阮酥从阮府人人都能欺凌的弱女到今日在权贵之中游刃有余,她却也是得罪不起了。

    虽然忐忑,但她还是欠身微笑。

    “小姐要问什么,我定知无不言。”

    阮酥点点头,食指在桌沿上轻轻扣着。

    “据我所知,夫子在宫中已有二十年之久,必定对当年玄家谋逆一案也有耳闻了……”

    见曹夫子面色剧变,阮酥轻轻一笑。

    “放心,我知道此事在朝中是个禁忌,你深居后宫,也不可能清楚些什么,况且朝堂上的事,我一个女流也不感兴趣,我只是想问,当初玄洛……从天牢被捞出来,送进宫的全过程。”

    闻言,曹夫子眉间的凝重这才缓解了些许,阮酥和玄洛之间的暧昧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她若真对玄洛有了感情,想知道他的过去也属人之常情,有些事,说出来,其实也无伤大雅。

    “其实这件事,小姐若留心去打听,也不是什么秘密……”

    曹夫子叹了口气。

    “当年玄大人的母亲宁黛小姐,因容色倾城,又弹得一手好筝,颇得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喜爱,若不是已和玄家订了娃娃亲,太后都有意将她列做太子妃人选,后来玄家出事,宁夫人自尽,太后几乎昏倒,死活从陛下手中抢下玄大人一条命,但当时陛下正在气头上,虽然答应太后不杀玄大人,却不肯让玄家血脉再延续下去,于是连夜下令把玄大人带进宫中净身为奴,并随侍在自己左右,以防他有异动。”

    阮酥眉头一挑。

    “这个净身的过程具体是怎样的?”

    曹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阮酥,可对方却是一脸镇定自若,丝毫没有一点未出阁的小姐该有的矜持羞涩,她只得尴尬地道。

    “唔,宫中内务府有一处净身房,专司此职,里头掌刀师傅共二十人,当时因玄大人出身高贵,所以为他净身的是里头地位最尊手艺最好的徐长德,具体过程嘛……大概是先喝下一碗麻药,然后固其腰部,最后按住……”

    阮酥终于面色微红,打断她。

    “好了,这些细节就不用说了,说之后的事。”

    曹夫子也觉得十分别扭,清咳一声道。

    “去势完毕后,掌刀师傅会将割下来的东西放入瓶中贴上名字,悬在专门的房间里。等人死时,再一同放入棺材以求尸身完整。但是玄大人因为后来有功,脱离奴籍自立门户时,陛下便准许他将……那件东西带出了宫。”

    见阮酥陷入长久的沉默,曹夫子有些坐不住了,等了一会,方开口问。

    “小姐可还有别的事要问?”

    阮酥这才回过神来,沉吟片刻,笑道。

    “这么说来,那位徐长德必是手艺高超,你也知道最近我家大表哥出了事,那歹徒下手不干脆,最近伤口有些感染,不知道曹夫子可有办法引见徐长德?替我表哥想想办法。”

    虽然觉得她这个理由有些可疑,但曹夫子向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并不打算深究,只是摇头道。

    “小姐有所不知,徐长德这人好酒,十年前的中秋,他与同僚彻夜饮酒,大醉之后失足掉进了湖中淹死了……”

    阮酥眸光一动,扣着桌面的十指猛地停下,她叹了口气。

    “这样啊!真可惜,看来我那大表哥只能另寻高人了,时候不早了,曹夫子便回去安歇吧!”

    说罢,她又叫宝笙将自己收藏的一套文房四宝拿出来作为礼物送给曹夫子,曹夫子也是风雅之人,一眼看出这是最名贵的徽墨、端砚、湖笔、磁青纸,心中自然有数,今夜的事是必须要守口如瓶的。

    送走曹夫子,阮酥的心情越发复杂了,她机械地由宝笙伺候着梳洗完毕,躺在床上后,依然久久不能入眠。

    徐长德死在十年前的中秋,也就是替玄洛净身之后的半年,他的死看似意外,却又实在蹊跷,难道说有人怕他嘴不严,待众人对这件事的关注淡去后,再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玄洛一向以为,她只是个未经人事的懵懂少女,从不避讳与她身体接触,当夜他情@动之下近了她的身,却让她明显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异样,就因为前世与印墨寒成亲数载,所以某些熟悉的感触才让她心惊肉跳。

    莫非……玄洛其实……

    阮酥一瞬间面红耳赤,带着几分惊悸。

    正是因为觉得他对自己没有威胁,她才敢由随他去放肆,若他其实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那么……就很危险了!

    一转眼半月光阴过去,眼见太后寿宴在即,皇城司这边的血腥味也淡了些,难得清闲的玄洛在自家园中八角亭纳凉,他一身雪白束袖的外袍,长发高高束起,玉带抹额,长身玉立犹如花树堆雪。

    他时不时从宝弦所端的珐琅碟子里抓一把饵食抛进池中,引得那红白两色锦鲤纷纷游过来抢食,如锦簇的花团一般。

    “颉英弄来的这几个品种倒也好看。”

    宝弦连忙狗腿地奉承道。

    “大人比锦鲤好看多了!”

    玄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

    “皓芳回来没有?”

    “已经回来了,在花厅里候着呢!”

    “怎么不早说?”

    玄洛拍拍手,径自离开凉亭,穿花拂柳往花厅去了,皓芳垂首立在案前,见玄洛进来,连忙躬身行礼。

    “大人,太后的寿宴已筹备妥当,各个皇子此次备下的礼单,我们的细作也全都拿到了,太子是一座南海白玉观音,六皇子是一盆翡翠制成的万年青,八皇子是水晶盘嵌赤金蟠桃……与往年相比并没有什么特别,除了五皇子。”

    玄洛撩袍在椅子上坐了,拿起琉璃盏喝了一口香茶。

    “哦?”

    皓芳道。

    “五皇子专程从天竺请了一部金书妙法莲华经,乃大宝寺高僧用金粉亲手所书,据说在佛前供过四十九日,天竺离我中原如此遥远,来回便要一年,这寿礼的用心可见一斑。”

    玄洛放下茶碗。

    “印墨寒教的吧……倒是会讨太后欢心!不过随他去吧,祁澈能得上宠,对我们只有好处,等有一日老皇帝真动摇了,逼得祁念不得不动手时,我们再去添一把火,弄得两败俱伤最好,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似想起什么,又问。

    “祁瀚呢?他那边就没有一点动静?”

    皓芳有些无奈地道。

    “王远从登州来信说,三皇子身边的人倒是劝过他用心备礼,可他至今还对贤妃曾被太后鞭笞的事耿耿于怀,不愿阿谀奉承,此次恐怕也只是敷衍了事。”

    “那个呆子!”

    玄洛双眉轻蹙。

    “让王远重新备一份礼,不必名贵,但定要显出真心,等祁瀚的人到京城,便找个机会悄悄给他换了。”

    皓芳应下,他抬眼看了玄洛一眼。

    “还有……三王已经进京,目前在各自的别院安顿下了,承思王此次还带了琼琚郡主同来,看来确实是为那件事。”

    玄洛不甚在意地道。

    “知道了。”

    皓芳见他半日没有发话,顿了顿,还是问。

    “大人,我们真的什么也不做吗?太后对阮小姐好像格外不喜,若赐婚的懿旨下来,便是板上钉钉,再想办法恐怕迟了……”

    玄洛往椅背上一靠,用笔杆轻轻敲击着案上的白玉双鱼挂,牵起嘴角。

    “不急,酥儿那丫头最近总是躲着我,我倒想看看,她若是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皓芳啧啧称奇,脱口道。

    “不会吧?阮小姐近来不是很少拒绝大人了?怎么又反悔了不成?”

    玄洛摩挲着下巴,露出微微苦恼的神情。

    “大概是端午游湖那日……被她发现了些什么,这古怪的丫头,竟对我警惕起来,你说,我要不要骗骗她,好让她放心?”

    皓芳见他心情好,难得逾越地打趣道。

    “大人还是别骗了,否则阮小姐岂不是要更失望?”

    玄洛瞪他一眼,嘴角却是含着笑意。

    “和我也这样没大没小,看来应该让你和颉英一道去地牢审人。”

    皓芳也笑。

    “大人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