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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除非你亲手杀了她,你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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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家是重罪之家,早已被抄家灭门,她潜伏多年,生怕别人知道了她是钟家后人的身份。

    如今,张硕,哦,不对,她大哥,竟然就这样主动送上.门?

    她脸色一变植。

    果然,未等张硕回答,陌千羽已再度出了声。

    “你是前丞相钟彦之子钟卿尘?堕”

    陌千羽边说边微微眯了凤眸。

    张硕颔首:“回皇上,正是。只是微臣以前失去了记忆,如今,一切都想起来了。”

    啊~

    场下一片唏嘘声和议论声。

    前丞相钟彦可是罪臣啊,不是全家被抄,无一人生还了吗?

    就算生还,朝廷也定然不会放过吧?

    既然恢复了记忆,不应该是躲都来不及吗?怎么还主动现身承认呢?

    夜离蹙眉,众人议论的,正是她担心的。

    转眸看向陌千羽。

    陌千羽眸色讳莫如深。

    “你不是当年和你父母一起以尸运毒,已经被剖腹而死吗?”

    张硕脸色一黯。

    “父母的确惨死,但是微臣侥幸,得人相救。

    “那你可知,钟家犯下的是什么罪?就算你被人所救,你也必须接受后幽王法的惩治。”

    陌千羽薄唇启动,微冷的话语轻飘飘逸出。

    夜离眉心一跳。

    张硕却淡定很多。

    “微臣知道。”

    “那你不怕死?”陌千羽挑眉。

    “怕!”张硕始终保持着微微鞠身的姿势,“只是身为钟家之子,却不能为父母洗清冤屈,微臣就算活,也是苟活,死了亦是无脸在九泉之下见他们二老。”

    夜离眼帘一颤。

    陌千羽眸光轻敛:“你的意思是,朝廷当年判你钟家贩毒一案冤枉了你们钟家?”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觉得,自己是当事人,有没有贩毒,自己很清楚,钟家当年就是被奸人所害。微臣之所以今日主动出来承认自己的身份,也是因为微臣觉得,皇上一代明君,一定会给微臣做主,还钟家一个公道!”

    张硕不徐不疾说完,场下再次一片唏嘘。

    陌千羽眸色更深,唇角略略一扬:“你倒是说得好听!此案当时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所下的判决,又怎么会冤枉了你们?对吧?凤台主。”

    最后一句话转眸对着凤影墨说的。

    因为当时,凤影墨正刚任御史台台主。

    凤影墨被点了定穴,也被点了哑穴,自是不能有什么反应。

    只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比陌千羽的眸色还深。

    张硕也不急,继续回道:“虽说是三司会审,但是当时钟家已经家破人亡,没有证据是事实,没有任何人证物证证明钟家是清白的,其实同样,也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钟家就真的是贩毒,仅凭剖腹取物和一些五石散这根本不能说明什么?一定有个很强大的幕后高手在后面作祟!所以,请皇上明察!”

    “事情过去多年,想翻案谈何容易?而且朕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说翻案就翻案。朕觉得你自己的事情都蹊跷得很呢,好好的张硕,怎么就突然变成了钟家后人?”

    帝王说出了场下很多人的疑问。

    众人纷纷点头。

    夜离凝眸看着张硕,其实,她也很想知道。

    张硕再次颔首:“回皇上,这事儿还得从钟家出事那日说起。”

    说完,微微眯了眸子,回忆起来。

    “那夜,用过晚膳,父亲让微臣送一副字画到墨香居去裱,当时,微臣见天色已晚,问父亲能不能明日再去,父亲说他等着那副字画用,让微臣让墨香居的师傅连夜帮他赶裱出来,明日一早便可以去取,若明日送,还得耽误一日,所以,微臣就去了。可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硕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可是,等微臣回来的时候,就看到

    了钟家惨烈的现场,血流成河……”

    张硕一边说,一边轻轻摇头,一双眸子似乎再一次看到了那夜的一幕,带着猩红,写满恐惧。

    好一会儿没有出声,似乎还沉浸在那夜之中。

    其实,有如此强烈之感的又何止他一人。

    夜离亦是。

    她仿佛也回到了那日那夜。

    心中也终于肯定了张硕是她的大哥无疑。

    因为当夜,她父亲让她大哥去裱字画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然后呢?”

    陌千羽骤然出声,将两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

    “然后……然后……微臣看到了让微臣难以置信的一幕。”

    “什么?”

    “微臣看到了一个跟微臣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浑身是血躺在地上,肠子外露,腹部也被人剖开,而在那人的旁边,一个身影正快速闪身离开……”

    听到这里,场下传来一阵不小的sao动。

    夜离亦是瞳孔敛起,心中激动起来。

    凤影墨自始至终面沉如水。

    巧黛在一旁早已脸色青灰。

    陌千羽徐徐扬眸,一扫全场,继续问向张硕:“你的意思,是凶手?”

    “至少是当时出现在现场唯一活着的人!”张硕笃定回道。

    “那你为何不追上去将其擒住?”

    “微臣正欲去追的,却不想被人用重物击了后脑,微臣晕了过去。”

    啊~

    场下再次一片低低的哗然。

    “等微臣再次醒来,就在鹬鸵山上了,是一位神医救了微臣,神医说,他是在一座桥洞下面发现微臣的,见我还有呼吸和脉动,就将我救了回来。但是,微臣失去了所有记忆,想不起任何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微臣便在鹬鸵山上留了下来,跟神医学习医术,神医姓张,便将微臣取名张硕,寓意让微臣好好学艺,将来在医术上,可以取得累累硕果。这样一学便是两年,两年后神医说,微臣可以去山下历练历练,试试自己的医术,微臣便下了山,正逢皇宫太医院在招新,微臣便报名了。后面的事,皇上也大概知道的。”

    众人恍悟。

    原来如此。

    “那也就是说,你没有看清楚当初的那一抹身影是谁?”

    帝王陌千羽似乎还停留在前面的案子里面。

    “虽然没看清,但是,那抹身影微臣太熟悉了……”张硕声音很低,又忽然抬起头,“而且,微臣还有物证。”

    “什么?”

    陌千羽的兴致似是全部被吊了起来。

    其实,众人也是一样。

    夜离更是心跳“噗通噗通”失了频率。

    而张硕却并没有急于回答,只徐徐转眸,看向身侧的巧黛,再次缓缓举起手中的那枚镯子:“我记得这手镯,你本是有一对,送了一只给我,你自己还有一只,请问,你的那一只哪里去了?”

    巧黛脸色一白。

    夜离瞳孔剧烈一缩。

    或许场下众人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夜离明白。

    夜离是彻底明白了过来。

    原来,她死去的“大哥”手里紧紧攥的不是现在这枚,而是巧黛的那枚。

    这说明什么?

    说明巧黛在那人死之前见过那人。

    而为何巧黛的手镯会在那人手中,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巧黛主动给的。

    一种,她“大哥”情急之下拽下的。

    第一种,显然不可能。

    就算巧黛将他当成了大哥,她已经送过一枚镯子给大哥了,不可能将自己的这枚再送给他,而且,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所以,只可能第二种。

    她“大哥”情急之下拽

    下的。

    夜离震惊不已。

    张硕的声音再次传来:“既然你回答不出,让我来告诉你,在那个死去的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手上,虽然隔得有些远,虽然对方攥在手中,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镯子。想来,是他情急之下拽下的吧?而你,听闻到我的脚步声,知道有人来了,急着离开,顾不上将镯子拿回。”

    场下再次传来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虽然大家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毕竟都不是傻子,大致意思都听懂了。

    就是张硕最后看到的那抹闪身离开的身影就是这个叫巧黛的女人,而她逃离之前,手上的镯子被死者拽下。

    是这样吗?

    巧黛面色苍白如纸地看着张硕,嘴唇颤抖得厉害,连带着声音也跟着一起颤抖。

    “卿尘……不是你想的这样……真的不是你想的这样……你误会我了……”

    “是吗?”张硕轻轻笑:“我什么都没想,只讲我看到的东西,我难道看错了?那抹身影不是你?那镯子也不是你的?”

    张硕语气灼灼。

    巧黛被逼问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朕来总结一下你说的话,你的意思有几点,一,当年钟家被灭门之时,你正好外出裱画,躲过了一场劫难。二,有个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的人替你死了。三,你在现场看到了巧黛的身影以及看到了巧黛留下的镯子。四,后来你就失去了记忆。是这样吗?”

    “回皇上,是!”

    “好!针对你说的这几点,朕也有几个疑问,首先,为何那么凑巧,钟彦派你出去裱画,钟家就遭灭门?为何还会无缘无故有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之人替你去受死?”

    张硕面色微微一滞:“皇上是怀疑微臣在说谎?”

    “不是,朕只是弄不明白!”

    张硕沉默了片刻,“其实,微臣也不明白。不过,微臣仔细想了想,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就是父母已经知晓将要面临灭顶之灾,故意让微臣出去裱画支开微臣,然后让人顶替了微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父母并不知晓这一切,让微臣出去裱画只是凑巧,而有他人要救微臣,所以找了个人顶替微臣,救微臣的这个人应该就是打晕微臣的人。”

    陌千羽“嗯”了一声,“可这都不足以证明钟家是无辜的。”

    “所以,微臣才恳请皇上明察!”张硕回得也快。

    陌千羽眸光微敛。

    “那还有第二点,若是巧黛所为,她只是一介女流,怎么可能灭钟家满门,且还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剖开几人肚腹?她的动机是什么?”

    众人纷纷点头。

    巧黛更是水眸殷殷地看向陌千羽,只差热泪盈眶。

    张硕微微一笑,“这个只有她自己知道。就算不是她所为,她也一定脱不了干系。至于她的动机,或许是为了某个男人。”

    某个男人?

    众人一怔。

    包括陌千羽,也包括夜离。

    大家都是明白人,只片刻就纷纷猜出了某个男人是指哪个男人。

    凤影墨么。

    也是,天子当前,都敢在禁卫们的眼皮底下想将人救出,想必,为了凤影墨,这个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不,不是这样的,请皇上明鉴……”

    巧黛皱眉,矢口否认。

    陌千羽看看巧黛,看看凤影墨,又看看站在凤辇边上一身大红霞帔的夜离。

    原本还想着让张硕跟巧黛退下,交由大理寺去管,封后大典先行了再说。

    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变得有趣起来。

    张硕跟凤影墨本是至交好友,巧黛跟夜离本是闺蜜情深。

    如今,张硕跟凤影墨反目成仇,巧黛跟凤影墨纠缠不休,那么……

    他还未说话,张硕先出了声。

    “微臣恳请皇上,允许微臣问凤台主几个问题?”

    陌千羽正想着自己的心事,也没怎么在意

    ,就点头应允:“问吧。”

    话落以后,才意识到凤影墨被自己点了穴道呢。

    怎么回答?

    可君无戏言、一言九鼎,自己已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允诺,又岂有收回之理?

    无奈,只得伸手解了凤影墨的哑穴。

    只是哑穴。

    定穴他当然是不会解。

    张硕眸光微闪,眼梢轻轻一掠,掠过左右围观的众人,最后看向凤影墨。

    巧黛却是明显有些激动,低低唤了一声“爷”,也同样转眸看了看围观的群众。

    当事人凤影墨却很沉静。

    他看着张硕,眸色深深。

    张硕抿了抿唇,将手中玉镯拢入袖中,扬手一指,指向巧黛,问凤影墨:“她,可是你的人?”

    凤影墨没有犹豫,也未避讳,答道:“是!”

    虽然这一点早已经很明显,本就是意料之中,可大家听到他如此亲口承认,还是忍不住一阵唏嘘。

    夜离眸光深敛了几分。

    张硕的声音继续。

    “钟家的事是不是你指使她所为?或者说,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声音冷泠,语气灼灼。

    “不是,没有!”

    凤影墨再次简洁笃定地出了声。

    “不可能!”张硕骤然嘶吼一声,“若是别人可能不知道,我这些年跟着你,你是怎样的一个人我清楚得很,枉我这几年将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巧黛本是你的人,你为何让她来到我的身边,让我为情所困,你居心何在?钟家出事的那天,巧黛出现在现场这是事实,巧黛是你的人,也是事实,你说钟家之事跟你没有关系,我是绝对不会相信!除非……”

    张硕显然很激动,一口气说完,说到最后胸口起伏得厉害。

    “除非你亲手杀了她,你敢吗?你敢当着皇上的面,当着我的面,当着大家的面,亲手杀了她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张硕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失控,愤然而语间,更是伸手再次一指,直直指向巧黛。

    众人惊错。

    巧黛更是震惊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张硕。

    就算她骗了他,那当初的情义难道就一点点都不剩吗?

    他竟狠心至此!

    夜离同样有些意外,陌千羽亦是。

    只有凤影墨依旧眸色深深,看着张硕。

    张硕没有看他,对着陌千羽撩袍一跪:“皇上,请允许微臣这样做!微臣倒要看看是不是微臣冤枉了他?”

    陌千羽没想到他还动真格的,甚至都对他跪了下来。

    有些犹豫。

    因为如果同意这样的话,就必须将凤影墨身上的定穴也解了。

    可转念一想,这样做,对他来说,却是利处很多。

    如果凤影墨真杀了巧黛,那在众人眼里,他就无异于一个没有担当的白眼狼,人心失尽。

    毕竟一个女人肯拼死救他,而他却为了撇清自己,置这个女人于死地。

    如果凤影墨不杀巧黛,那就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跟钟家之事有关。

    最重要的,他要让夜离看到,凤影墨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就算她失去了记忆,他也要让她知道,凤影墨的本性。

    这般一想,便没有了丝毫犹豫。

    而且,就算凤影墨穴道被解,反正身上也中了毒不是,这么多禁卫,这么多百姓,量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陌千羽脚尖一点,轻盈从龙辇上跃下,翩然落在张硕的边上,然后看向张硕。

    虽未出声,但意思却很明显。

    同意了。

    他没有亲自解开凤影墨的穴道,那是因为张硕说“请允许微臣这样做”。

    张硕的言下之意,就是想自己亲手来。

    所以,他成全他。

    当然,这是面上的意思。

    他还有自己的私心。

    没有亲自解,是因为出于安全考虑,虽然觉得凤影墨玩不出什么花样,但是,君臣多人,这个人有多厉害,他心里清楚得很。

    说实在的,他陌千羽这辈子还从未惧过什么人,除了凤影墨。

    只有凤影墨。

    所以,以防他在他解穴道之际来个什么突然袭击,他还是将这个权利交给张硕好了。

    飞下龙辇,也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

    张硕又激动又感激,频频叩首:“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末了,从地上站起,拔了边上一个禁卫腰间的佩剑,脚尖一点,飞身而起,落于龙辇之上,长身玉立在凤影墨的前面,看着他。

    凤影墨同样睇着他。

    四目相接。

    两人都眸色深深,两人眸中都是他人看不懂的情绪。

    张硕抛起手中长剑,反手一握,剑柄朝对方,然后用剑柄对着对方锁骨下方的位置一点。

    “请吧,凤台主!”

    声音沉沉从喉咙里出来。

    可是快速度给对方的眼神,却是: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是的,张硕是在帮他。

    当然,出发点,主要是想要陌千羽彻查钟家当年的冤案,不然,事情过去多年,仅凭自己一己之力很难。

    而另外一个重要的目的,是帮凤影墨脱困。

    虽然,他方才跟陌千羽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虽然,他是真的看到了巧黛。

    虽然,巧黛的镯子真的被那个替他失去的人攥在手中。

    但是,毕竟这些年他跟凤影墨的相处也是真的。

    他们是朋友,他们也是兄弟。

    虽不是很了解凤影墨的内心世界,但是,如他刚才所说,他深知凤影墨的为人。

    仅仅凭看到了巧黛,并看到了巧黛的镯子,就将事情怀疑到凤影墨的头上,他也不是如此草率之人。

    既然已经恢复了记忆,真相,他一定会查。

    他一定会让真相水落石出,让钟家的冤情昭雪。

    但是,救人也是当务之急。

    既然上次峰顶,陌千羽对凤影墨已经动了杀心,此次趁夜离失忆更是不会留他活路。

    他要先保住凤影墨的命再说。

    无论是出于兄弟情义也好,还是想要留着他的性命等到真相出来的那一天也罢。

    若他日查出,凤影墨真跟钟家之事有关,他也定然不会放过。

    凤影墨垂目看向长剑,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伸手,握住剑柄,五指一收,将长剑接过。

    一起患难与共的兄弟,张硕的心思,他岂会不懂?

    其实,在张硕说要问自己几个问题,让陌千羽将他的哑穴解开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张硕的用意。

    解开他的哑穴,让他能给潜伏在人群中的他的人发号施令。

    但是,他有他的计划。

    所以,他没有动。

    张硕定是看到这招无用,才不得不用了这个极端的做法。

    哎。

    凤影墨心中无声一叹。

    今日的事一茬一茬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其实,在观音庙,他是故意被陌千羽擒下的。

    虽然他没有想到陌千羽会在夜离身上的衣服上荼毒,但是,他已经洞悉了陌千羽利用夜离引他出来的意图。

    什么布满机关的正殿,什么李代桃僵让人冒充夜离,都是掩人耳目,让他掉以轻心的,他知道。

    他完全可以不出来。

    但是,他决定将计就计。

    他要让自己被抓。

    因为他知道,像陌千羽这般心思深沉缜密之人,若将他抓了,定然不会当场就杀了他,因为毕竟夜离当面,他肯定会找其他置他于死地的原因,让他死得名正言顺。

    这样,就算他日夜离恢复记忆,也定然不会怪他。

    而如果像他这样的重犯被抓,一定会被关在皇宫里的天牢。

    对,他要入宫。

    这几日,为了防止他混入宫中,陌千羽不仅下令几道宫门全部戒严,连宫女太监们都不能出来,而且,还秘密派了大量的隐卫藏匿于宫墙的各处,就等着他出现。

    他无法进宫。

    也无法跟宫里面他的人取得联系。

    但是,他必须进宫。

    一旦进了宫,就好办了,宫里很多他的人,就算在天牢,他也有办法混出来。

    他要在陌千羽那里找到夜离“岁回”的解药。

    比起夺宫,他觉得解药更为重要。

    虽然,他一日都不想夜离在陌千羽身边呆,虽然,她每多呆一刻,对他来说都是煎熬,虽然,他恨不得立即就夺了宫,将夜离抢回到自己身边。

    但是,他必须要先让夜离恢复记忆,恢复这一年的记忆。

    否则,就算他夺宫成功,就算他擒住了陌千羽,陌千羽也定然会以解药相要挟,不会轻易给他。

    而且,最要命的是,以夜离现在这样的状态,对陌千羽的信任依赖,对自己的抵触厌恶,她也只会是更加恨他,就算被他抢回身边,也一定会想办法逃,或者作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所以,他才要这样。

    只是世事难料。

    他没想到巧黛竟然要救他。

    如果没有猜错,孕妇拦路产子便是巧黛所为吧。

    他更没想到,张硕来了,而且还恢复了记忆。

    张硕失去记忆的事,他是知道的,张硕跟他讲过,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张硕竟然也是钟家之后。

    张硕说的是真的,他相信。

    从他的言行举止就可以看出,而且,若不是真的,也不会有镯子。

    只是,张硕竟然用这种自爆身份的方式救他,着实让他非常意外。

    虽然这招真的将他逼了上去。

    但是,张硕也是好心,毕竟他不知道他的计划。

    他感激他。

    除了感激他的仗义相救,也感激他在巧黛这件事上还对他的信任。

    如今彻底将他推了上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已经没有后路。

    深深瞥了一眼张硕,他转眸看向站于身后凤辇边上凤冠霞帔的女人。

    那一身火红几乎烧痛了他的眼。

    他今日跟她说,夜离,你从不知道,我没有一次将你认错过。

    这是真心话。

    哪怕现在。

    哪怕那个婢女也站在她身边。

    他依旧非常清楚地知道,她们两人已经将身份互换回来了。

    夜离也在看着他。

    只是她的目光中,除了跟所有人一样的等着看他的举措之外,还有陌生,还有恨。

    陌生人的陌生,深深浓烈的恨。

    他想,张硕的那一番话,定然让她觉得钟家之事就是他所为吧。

    将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他又看向龙辇边上的陌千羽。

    虽然陌千羽面沉如水,但是,他还是看出了他的刻意。

    强自让自己沉静的刻意。

    因为他没有忽略掉他唇角瞬间一扬又很快掩去的那一点点微弧。

    陌千羽的心思,他又岂会不懂?

    心头冷笑,他转眸,最后看向巧黛。

    巧黛也在看着他,保持着一直跌坐在自己腿上的姿势,脸色微白。

    眸光微微一敛,凤影墨握在剑柄上的五指骤然用力一握,自所坐的位置飞身而起,身轻如燕,带着风驰电掣的速度直直朝巧黛飞去。

    他看到巧黛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他也听到众人的惊呼声响起。

    然而,就在最后一刻,他骤然手腕一转,瞬间改变了剑尖的方向。

    众人大骇。

    那方向,赫然是——帝王陌千羽。

    张硕给他长剑,解他穴道,自然不是让他用来杀巧黛的。

    杀了巧黛,他也不能逃出去。

    张硕是让他自救。

    可他更想逼陌千羽交出解药。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变化只在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陌千羽自己。

    可就在剑尖几乎要逼上陌千羽的那一刻,骤然一抹身影冲出,大力将陌千羽推开。

    红衣似火,再次灼痛了凤影墨的眼眸。

    凤影墨大惊,想要收回长剑都不行。

    剑势已出,他能收回的,只能是几成内力。

    “嘶——”

    长剑入肉的声音。

    “唔——”

    女子痛苦闷哼的声音。

    “啊——”

    场下众人的惊呼声。

    “夜离——”

    陌千羽嘶吼的声音。

    那一刻,时间戛然而止。

    天地一片万籁俱寂。

    凤影墨眼里只有那一片红,红衣,红血……

    脑中一片空白。

    他做了什么?

    他怔怔看向自己手中的剑,那剑尖直直刺入女子背心的剑……

    完全没了思想。

    他本没打算杀陌千羽啊。

    他只是想剑尖逼上他而已,他已掌控好了距离。

    可是却是被夜离这样冲上来,就……

    不,夜离……

    一双眸子惊痛地看着倒在陌千羽怀里的女子,他又痛又惧,甚至不敢将手中的剑拔出来。

    胸口骤然传来一阵巨痛,是陌千羽劈出的掌风,直直击向了他。

    他的身子飞出。

    飞出之前,他本能地松了剑柄,生怕将长剑一起带走,给夜离造成二次伤害。

    身子重重委顿在地,他张嘴,一股腥甜自喉中喷溅而出。

    中毒的身子本就不能提内力。

    何况还强行收回内力。

    又加上陌千羽的这一击。

    他张嘴喘息。

    现场变得混乱。

    陌千羽嘶声大吼着:“太医,太医……”

    张硕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得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听到陌千羽大喊太医,他才猛地回过神,惊痛万分地从龙辇上飞下,奔了过去。

    一起奔过去的,还有一抹刚刚从人群中挤出来的身影。

    “姐,姐……”

    疾奔的身影脚下的步子带着几分跌撞踉跄,一副大病初愈虚弱的样子。

    是夜离的妹妹,霓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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